风锦也是一怔,纵然心中了然,在真的看到那抹身影出来,与刘胥亲密攀谈的时候,他还是难以置信,一脸愕然。
与此同时,他几乎感受的到身旁公子的呼吸一滞与阵阵寒意。再去观察着公子的脸色,惊愕诧异外,猩红的眼眸此时更是射发出嗜血的光芒。
他咽了口吐沫,心里却是暗喜,原本他们就觉得绍安可疑,现在让公子看到了她的真面目不说,还找到了幕后指使之人,可谓一举两得。
为了让自家公子恢复以前那个镇定肃严,一心图谋大业,心无旁骛的公子,他决定再加一把火。
“公子,难道刘胥就是绍安父亲口中定下婚约的人?她这是功成身退,准备做候府夫人了吧?不过,刘胥不是正妃侧妃一大堆吗,公子真心以待,她却这样自甘下贱……”
转头看向身边的人,见公子却是不为所动,只是一眨不眨的定定看着远处交谈私语的两人。
风锦深叹一口气,心中对那两人的厌恶痛恨之意更甚,他鄙夷道“依我看啊,连那什么救命之恩,不过是圈套而已……刘胥权势滔天,制造这种假象容易的很。”
“够了!”
一声震怒浑厚的呵斥,刘病已颓然的闭了闭眼,再开口,声音里满是苍凉与哑然。
“我们走吧。”
只淡淡的这一句。他不再看那远处纠缠不清的两人,不带一丝留念与探究,冷冷的转身,离去。
风锦蓦然,公子难道不去质问,不去拆穿,就这样放过那两个狗男女吗?
他看着那萧条冷漠的孤单背影,心里一酸,猛的朝远处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转身跟上了刘病已的步伐……
第二十三章 分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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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你觉得绍安小姐可以为我们所用吗?”
刘胥走出胡同,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雨后冰凉的空气,道,“的确是个刚烈的性子,虽然只是试她一试。这样直接回绝本王的迎娶,她还是第一个。“
刘胥的侍卫总管李景国忧心道,“可她用情已深对我们有什么益处?她这样倔强,让她入宫,恐怕不会让她一心听我们的。”
“入宫可不比在外面,两厢情愿,你侬我侬就可以的。勾心斗角,你死我活,不比前朝好到哪里。她性子虽然温和,却是个聪明的。现在这般天真可爱只是时机未到。到时候她孤立无援自然会来找我们这座靠山,后宫向来关系前朝,多一个筹码就多一个胜算,况且我们手中不是还有其他筹码吗?”
“是,是,侯爷英明。”李景国连连点头哈腰,似是想到什么,又蹙眉道,“可她那个父亲,却是个拜高踩低,贪图富贵之人,纵然是做妾,也要将独女嫁入候府,恐怕日后难免定下其他婚约。”
刘胥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刘病已那么在意她,不出意外肯定会接她入宫,这个时候,她若有婚约缠身,恐怕坏了大事。”
“那侯爷,我们应该怎么做?”
刘胥闭了闭眼,不以为然道,“最简单直接的办法,除掉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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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又称“紫宫”。紫宫是天上天帝的居室。把未央宫称为紫宫,是因为它是人间皇帝所住的宫城,巍峨浩荡,气势磅礴。
金碧辉煌高耸屹立的漪兰殿内,厚重的紫红色毛绒地毯上,半人高的刻龙纹金炉中上好的紫萝檀香,袅袅生烟,焚香四溢。
在这幽静安宁的气氛里,殿内此时却是人头攒动,个个手忙脚乱。连平时淡定从容的风锦也皱紧眉头,摩拳擦掌的来回踱步,一脸担忧与懊恼。
外面又疾步走来一位高大颀长的男子,入眼便看到殿内这鸡飞狗跳的情形。
“侯爷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会发起高热?”
风锦有些心虚,又有些苦闷,咽了口唾沫,还是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就是这样,淋了半日的雨,加上大伤初愈……又受了风寒……”
触到弟弟责备的眼神,风锦的话音也不自觉变小。最后他一咬牙,恨恨总结道,“总之,都是那个小奸细惹得,侯爷每次遇见她就没好事!”
风贤剑眉紧紧蹙起,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真的是,广陵厉王刘胥派来的?”
“可不是,”风锦忖度道,“他们是怎么搅和在一起的,这便不得知了,不过他们两个在那胡同里你侬我侬,却是我们亲眼所见。说不定啊,什么被公子所救的鬼话……也是圈套,料到我们侯爷人善心好!”
“这事情,有点不对,”风贤一向心思缜密,此时只觉得哥哥的推测漏洞百出,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沉吟片刻,叹气道“不管怎样,厉王确实是心思叵测,深藏不露。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从秦岭带回来的那些人,十八种刑具都用遍了,死的死,残的残,还是咬死不招,也算是他养了帮好奴才。这次这么轻易的就暴露了他的身份,当真狼子野心。”
风锦赞成的点了点头,冷哼一声,没好气道,“那个厉王,平时装着温和无害的太皇叔,想不到背后,竟使这样狠毒的阴谋诡计,幸亏我们早一步发现。还有那个绍安,小小年纪使得这叫美人计,把侯爷骗的团团转!幸亏老天保佑,不然以后真让她进宫做了夫人,还不知她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好了!”风贤沉声打断,喋喋不休义愤填膺的哥哥,无奈道,“这些话,就别在侯爷面前说了,想必他自有决断。早一步发现,有备无患。对厉王以后要加强戒备,小心应付。其他的事,轮不到我们管。”
第二十四章 转变(一)
“滚!”从不远处的内殿寝室忽的传来一声震喝。
两人皆是一惊,对望一眼,急向内殿奔去。
内殿的金丝红缎龙角榻上,男人虽脸色苍白憔悴,一双眼眸却是冰冷如霜,让人不寒而栗。
两人进到内殿时,便看到洒落一地的汤水药汁与青玉瓷碗,还有匍匐一地,战战兢兢的侍女内官。
“侯爷,您醒了。”风贤风锦一时愕然,不过还是先行了礼出声询问道。
躺在榻上的男人并不言语,仍是闭目养神,可一脸的阴霾盛怒却是犹为明显。
风贤指着旁边跪在地上,径自打着颤的一个小侍女问道,“怎么回事?!”
那侍女抬眼看是跟随阳武侯身侧的总护卫风贤大人,也不敢隐瞒,哆哆嗦嗦回道,“奴婢们笨手笨脚,不小心将药碗撒到了侯爷的棉被上……”
风贤眉头微蹙,抬眼看向明黄色床榻,此时才赫然发现,侯爷身前的金丝羽被上果然淌着一大片深色药汁,只是,侯爷仍是一动不动,似是根本不在意,还是那般木然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风贤心中一凛,向伺候在刘病已身边的内侍总管申岳鸣道,“申总管,人多嘈杂,免得惹侯爷心烦,留几个手脚麻利的,让其余人都下去吧。”
“是,是,”正在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的申总管,受此点拨如醍醐灌顶,留下几个人收拾殿内一地的残局,又抱了床被子小心翼翼的给侯爷换下。便招呼众人一溜烟出去了。
此时他站在正殿中央,看着齐齐站着的,颤颤巍巍的众人,连连摇头。
当务之急是让侯爷服下汤药,可侯爷心情明显不好,连他自己服侍在侧都是诚惶诚恐,心惊肉跳的,何况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孩子们。
侯爷平时虽然喜怒不形于色,可从来都是宽厚仁慈,温润平和的。这次不知遇到什么事令他如此震怒,如同九天玄冰,浑身散发冰冷气息。
申总管叹了口气,他眼神忽的瞥到地上,正一声不吭,淡定从容的捡拾着碎瓷碗片的一个小婢女。
她一身鹅黄色襦裙,身姿窈窕,在周遭全是手忙脚乱,畏畏缩缩的侍女中显得极为突出亮眼。
他踱步过去,走到少女身旁,仔细端详着她,少女静静的蹲在地上,满眼只是地上一点点的青色瓷片,不紊不乱又安静平和。
黄衣婢女似是感受到头上落下的审视眼光,她抬头望去,只见漪兰殿的大总管正笑脸盈盈的盯着自己。当下一惊,赶忙站起身行礼道,“申总管,可有什么事?”
少女容貌清丽柔媚,淡笑如花,乖巧讨喜。
申总管连连点头,觉得颇为合适这差事,当下笑道,“你去药房再端一剂药过来,让侯爷服下。”
少女一怔,随后应道,“是。”
少女狐疑的走出殿外,心里颇有些不安,她哪会料到第一次来这漪兰殿便碰到主子震怒,又被申总管安排了这么重要又‘危险’的差事。
刚才在殿中,哪是婢女将药洒在侯爷棉被上,明明是婢女几经劝慰,侯爷不耐烦挥手打落的!侯爷明显心情不佳,阴鸷难测。此时上去劝他喝药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自己受罚不要紧,可她此次是代替生病的锦兰姐姐来漪兰殿服侍的,若是连累她可就不好了。
少女胡思乱想间,不知不觉已走到药膳房。
药膳房内几名侍女正各司其职,或磨药,或拾炭,或烧火。
少女进去,禀明缘由,众人先是一怔,然后又是困惑不解。也不急着倒药,反而是窃窃私语的议论不停。
“侯爷从来没有震怒过,”“侯爷虽然不苟言笑,但对我们下人都很好的。”云云。
其中不乏仰慕青睐者,“侯爷是我见过最英俊潇洒的男子了!”“是啊,是啊”附和声不绝于耳。
少女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禁想到宫中传闻,阳武侯年纪轻轻,英姿勃发,乃温润如玉相貌绝佳的翩翩公子。
他的相貌她倒是没有胆子观看,不过从这暴躁的脾气来看,传闻也不尽真实啊!
这些与她无干,她只希望这位阳武侯能消消气,乖乖的将这药喝了,她就心满意足了。
第二十五章 转变(二)
她端着放置药壶的红木托盘,刚踏上正殿石阶,便看到门外一脸焦急等待的大总管,还不等她进殿,申总管便拉过她,语重心长道,“这次务必要让侯爷喝药,你自个儿进去,怎么劝就看你的了!做好了重重有赏,若是再惹得侯爷生气,”申总管面色一寒道,“咱们这一屋子人恐怕都跟着遭殃。”
少女心里一滞,暗自忖度道,“侯爷若执意不喝,我有什么法子?”
她面上不敢忤逆,看了看申总管与周遭满怀信任与寄予厚望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的缩缩脖子道,“我尽力一试。”
申总管又交代了几句,便领着她到了内殿,只在外面候着,让女孩儿一人进去。
内殿很安静,踩在铺着厚厚的毛绒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少女心里有些打鼓,她似乎能听见榻上男人粗重的呼吸,一向从容淡定的她此时端着托盘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吸取上一次的教训,未免被打翻汤药,她先将药碗搁在榻前的矮桌上。
抬起头来,第一次细细的打量起这个男人,他似乎是在睡着,一手枕在脑后,高挺的鼻梁,英挺的剑眉,好看的薄唇。灯光的印衬下,他纤长细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洒下淡淡的影子。
他长的真的很好看,纵然高热未退,脸上泛着红晕,有些憔悴。
少女不知不觉的看呆了,她在旁边静静的候着,等他醒来。
“你看够了没有?”冷不防的,一声阴沉的呵斥传入少女耳中,顿时将她从九重天外的魂魄拉了回来。
少女先是一惊,随后赶忙俯身解释道,“侯爷恕罪,奴婢是来请侯爷喝药的,见侯爷未醒,这才斗胆在旁边候着。”
男人缓缓的睁开眼睛,在他的另一侧,果然一阵难闻刺鼻的味道袭来,他紧蹙起眉头,薄唇微启,“我不喝,你拿下去吧。”
少女自然不敢就这么下去,她大着胆子抬起头,本欲劝解两句,可在看到男人那紧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表情时,她顿时了然三分,侯爷显然不是因心情不好不愿喝药,而是……
“侯爷莫不是嫌汤药苦口?”
话刚出口,少女就有些后悔,她这样口快会不会得罪了这位阴郁的侯爷?
刘病已脸色有些难看,门外偷听墙角的申总管有些胆颤。
少女虽然对自己的心直口快有些后怕,只是对症才能下药,既然侯爷只是嫌弃汤药苦口,那就好办了。
刘病已没有回答少女的问题,只是脸色更是黑了几分,闭了闭眼道,“拿下去。”
女孩儿并没有依言下去,此时她想的不全是赏罚之事,而是他若不喝药,那身体就不会好。
她上前一步,笑道“奴婢也觉得这药是又难喝又难闻,小时候奴婢生病了,最怕的也是喝药。”
刘病已一怔,看向眼前婢女,对她的言辞不明所以。
少女不慌不乱,又道,“即使是加了糖也掩盖不住那苦涩的味道,后来奴婢的父亲想了一个妙招,从那以后奴婢便再也不怕喝苦药了。”
刘病已看了女孩儿半晌,缓缓道,“是什么?”
少女从怀中掏出个红布包来,层层包裹着看起来很是神秘,她灿烂一笑道
“便是这个了,恰巧今早奴婢父亲来看望奴婢,便带了这一包桂花糖来。”
“桂花糖?”刘病已诧异。
“是啊,”少女笑道,“宫中的糖食虽繁复珍贵,只有少了一些纯粹的味道,并不能掩盖住苦味。这桂花糖是奴婢的父亲亲手制作的,桂花也是奴婢家中所种,味道独一无二,外面也是买不到的。不知侯爷可有兴趣一试?”
“不过是桂花糖罢了,有什么稀奇?”
少女却颇有自信般,“奴婢打开包裹,您就知道了。”
第二十六章 转变(三)
她说着将那厚厚包裹着的红布包一层层打开,每打开一层,便散发出一些桂花独特的清新香气来,的确沁人心脾。
刘病已淡淡的看着少女的动作,他虽不喜涩苦的味道,还不到喝不下去的地步。只是觉得身体没有大碍,不喝药也无妨。
眼下这少女一脸的神秘莫测,好像怀中真装了什么稀世珍宝般,他只觉好笑也不打断,只好整以暇的安静等待。
红布包完全打开,露出里面几块方方正正,散发浓重蜜香的桂花糖来。甜香蜜意瞬间溢满整座寑殿。
少女笑眯眯的盯着手中的桂花糖,像是捧着什么心爱之物,露出满意也与陶醉之色。
刘病已一滞,不由得想起他与绍安在法华寺的豆腐脑摊前,绍安也是这般满足而又甜蜜的笑意……
思至此,刘病已懊恼的猛的甩了甩头,将脑海里的那个身影撇去。
竟然还在想她!不能再陷进去了,他已经,陷的够深了,也伤的够痛了,不是不爱,而是爱的很累,很痛苦。他不想要这种痛苦。一心为了江山,为了大汉,为了皇权,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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