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心想为何你们几个开口都如出一辙,但面上依旧乖乖点头,“知道了,母亲。”
随后闻夫人又笑了笑,把声音放大了些,刚巧让苏暖身后的段景诚也听见,“若是下次你们回驰州的时候,能在肚子里带个小的……”
苏暖刚要变脸,段景诚便笑盈盈地走上前,对闻夫人道,“母亲,我会努力的。”
闻夫人笑着满意的点点头,便再次道了别,她上马车前回首望了望后方并肩而立的女儿女婿,真是越看越般配。
苏暖送别了娘家人,便自己提着裙摆率先上车闭目养神,也不理段景诚。
昨天晚上她沐浴完回来,段景诚正坐在床沿边等着她,一双星辰美目从她抬脚进门起,就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这是以前入睡前从来没有的尴尬。
段景诚拍了拍身边的被褥,轻声说道,“夫人,来睡吧。”
太骚了。苏暖觉得。
她不是很友好的问他,“段景诚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从你到江州起一直到现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段景诚理所当然道,“那自然是因为我发现我喜欢馨儿你啊。”
苏暖一下了愣住囧住,她低声了句“又乱讲。”便越过他自己在最里面躺好,不再理他。
段景诚吹灭了灯,过了许久她都无法入眠。
马车轻轻颠簸起来,把苏暖摇得睡意绵绵,没过多久她总算是睡着了。段景诚坐到她身旁,轻手轻脚地把她躺平,枕在自己大腿上。
车帘时而随风轻轻掀起一角,能够让车内人望见外面的风景。
马车外,段景诚时而看到了湖水边绿柳成荫,时而看到了小道旁花带露水。他不禁思考起来自己昨晚的话语。
“那自然是因为我发现我喜欢馨儿你啊。”
什么时候发现的呢。他开始回想。
不知是在大宁开国的第几年,第几次科考,那一年的状元郎便是闻锦泉。
泰华大殿,一朝圣面,从此步入仕途,前程光明。
皇帝提拔他到四品礼部侍郎,他出入宫的机会是很多的。
开春时节,新上任的周皇后办了一场规模极大的迎春宴。自古以来,王孙贵族们所谓的宴会,都是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事罢了。那次也不过是周家人显示权威而召集了众人。
各大臣官员都携如花美眷出席宴会。闻侍郎同样带来了妻儿。闻夫人手中还抱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女婴。这是他们的小女儿,名为素馨。
宴席上,众人都把酒言欢,听曲赏舞,气氛轻松自在。
八九岁的小太子段景诚独自一人默默地坐在自己的几案前,一口一口规规矩矩地用餐。他真的只是在用餐而已。
他没有戴金纹龙的发冠,没有佩白龙玉佩,闻家人都不知道这个端庄静默的男孩是谁。
闻锦泉道,“阿珏,你看那个小公子,不知是哪家的,一个人怪孤单,去和他交个朋友吧?”
闻启珏乖乖点头,便走到了段景诚身边坐下。段景诚淡漠地望他一眼,并不说话。
闻启珏热络道,“你好,我是闻家的儿子。叫闻启珏。你是哪位大人家的?为何不像他们一样与好友一起坐?”
小太子道,“他们一般都不找我。因为我的母亲过世了,在这儿没有帮手。”
闻启珏奇怪道,“没有帮手?那你找个帮手呗,壮壮微风,他们不就来找你玩了。”
段景诚道,“找不到。”
“那我来当你的帮手!反正我们家刚搬来没多久呢,我们可以做朋友呀。”
段景诚转过头,“你们家帮我?难道你家里有姐姐妹妹吗?”
闻启珏惊讶,“是啊,你怎么知道?”
段景诚又转过头,“因为他们都说,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我,才会帮我。”
闻启珏挠挠头,如果真的像大人们所言,而且父亲都说了要和他交朋友,那么应该是会把妹妹嫁给他的吧?
闻启珏道,“喏,”他手一指,指向自己母亲怀里抱着的小婴儿道,“那个就是我妹妹。可爱吧?”
段景诚道,“这么小?太小了。”
闻启珏昂起头,道,“哎,你别看她现在小,长大了,她可是会很漂亮的!会比我母亲还漂亮呢!”
思及此,段景诚低头望了望在自己膝上熟睡的人,果然现在的大舅子当年没骗他,馨儿有她母亲当年的风采,不仅柔美,还自己生出几分令人看不厌倦的妩媚。
“算了吧,”小太子回答,“我兴许等不了那么久。”
一晃三年过去了。这三年期间,宫里的大小宴会,闻夫人都没有带他们家的小女儿来。段景诚又长大了三岁,更懂事,也比一般孩子要成熟。毕竟谁吃亏吃多了,都会多长个心眼的。
他与姐姐段倾梓在宫里仅凭长公主与太子的身份,苦苦支持着不被让人欺凌。但皇后却不肯轻易放过他们。
这年段倾梓已经及笄了,公主可以出嫁了。皇后把段倾梓叫到自己面前,对她道,“敬孝啊,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母亲这几日为你寻了不少青年才俊,你来看看。”
段倾梓接过皇后给她的那本候选驸马的名册,她深深叹了口气,深知自己的婚事是逃不了的。她翻开册子看去。
第一页,是一个五品官家的大公子,相貌平平,资质平平。段倾梓便又翻了一页。
第二页,是个二品大员的公子,生的到是有几分英姿,但这个人她有所耳闻,虽然未娶正房,但填房的女子已经有了好几个。
段倾梓翻啊翻,翻完了一整本,十几个男子,要说出身,最低的不过六品,委屈下嫁勉强说得过去,可这些人中,要么其貌不扬,要么私生活混乱不堪,品行不够。
皇后看段倾梓合上本子不语,便稍冷了脸,沉声道,“怎么了。没有能入敬孝眼的么?”
段倾梓轻声道,“不是的,母亲……”
皇后叹了口气,“哎,果然还是得相个面啊。”
这次,皇后专程为段倾梓办了宴席。因众人心里都清楚此次宴会的目的事给长公主相驸马的,所以有的官员干脆找了借口,不让自己年龄相仿的儿子们来。
谁都知道,娶这个公主没什么利益可图。
近来闻锦泉仕途畅通,办过几件大事深得皇帝赏识,他如今已经升了尚书。
闻尚书不去雕琢宫中宴会的来去,只觉得自己应当给长公主一个面子,便带了儿子与小女儿一同来了。
这年,闻家的小女儿刚满三周岁。她在众人面前有些胆怯,一直抱着自己哥哥的小腿,睁着大眼睛好奇地观察着周围一切新鲜事物。
太子殿下这回戴了金冠,身穿金龙纹的锦袍,与自己姐姐并坐在席位上。
他一眼就看见了闻启珏。三年了,闻启珏早就知道自己当年不懂世事、大胆放言的人竟是太子。他望见段景诚的目光投射过来,便带着粘在他腿上的妹妹一同向段景诚走去。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闻启珏行礼道。
同是十二三岁的小少年,两人已经各有风姿,身形挺拔。
段景诚依旧如同先前那般沉默寡言,他对着闻启珏点点头,目光又落在了他腿上的小家伙上。
“你妹妹?”他问。
闻启珏点点头。
段倾梓拿起桌面上的糖果引起闻素馨来。小馨儿被逗得咯咯直笑。
段景诚望着这个软绵绵的小不点,轻轻道,“三年一晃,还挺快的。说不定,真可以等等看。”
他似乎是在自己对着自己呢喃,但闻启珏却听了见,他心下一惊,儿时一句玩笑话,太子竟然一直记得。
他连忙找个借口,抱起妹妹,离开了。段景诚的目光一直落在被闻启珏抱着的小女孩身上。那孩子也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也同样毫无顾忌的直勾勾盯着段景诚看。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一个小少年,一个小幼儿。
此后,如同上回一样,便没有见过了。因为段景诚在自己长姐成亲后,便被皇后以游学之名,送出了皇都,这一走,又是三年。
第三次碰面,只是匆匆一眼。
太子殿下游学归来,接风洗尘。进城门时,很多大臣都恭敬地等候着。
闻素馨六七岁的年纪,正是调皮可爱的时候。她吵着要和父亲一同来看看太子殿下。闻锦泉无奈,便带了女儿来。
闻锦泉对她道,“坐在那车看就好了,不要跑出来。”
闻素馨在马车里等啊等,哎,这太子好大的架势,怎么还等不来呢。她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睡梦里,只听城门被全部打开,迎接车队入京。闻素馨一下子就醒了,掀开帘子往外望去。
车队正中间的,是一辆古朴大气的马车。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等着一睹太子容貌。可谁知太子却偏偏不下车。
“臣等恭迎太子殿下。”大臣们齐齐跪拜。
马车里,就转出一个好听的少年音,“卿等免礼。”
闻素馨想,这么好听的声音,里面坐着的一定是个好看的人。
终于微风拂过,掀开了太子马车帘子的一角,奈何背光,闻素馨伸出来脑袋也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哎,真可惜。
以后要见太子就难了。她这个年纪,没有帝后的谕旨是没机会进宫的。
可那边的段景诚却注意到了这里,远处一辆马车里,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姑娘正探出脑袋,使劲往他这里瞅。
如果他没看错,那应该是闻家的马车。
段景诚发现一个规律,他们是每三年见一面的。
之后就没有这个规律了。因为两人都在京中,一个太子,一个权臣之女,就算不是宫里,宫外若有王孙贵族举办宴会,也还是可以见到的。
闻素馨入不了宫,他多往外面走走便是了。
他经常对自己长姐道,“入春了,是否摆个宴席让皇都里的公子小姐们聚聚?”“今年夏天荷花开得很好,叫来众人一同热闹热闹吧。”
这样的话他每年都说,段倾梓虽然奇怪自己不擅长交涉的弟弟为何如此热衷于聚集各家公子小姐,便也没有多问。左右没事做,在宫外又自由,便照办了。
一年又一年下来,就成了惯例。只是段景诚虽然是提议者,但每次宴会他都是最安静的一个。太子向来如此的,大家都习惯了。
闻素馨也终于能够有机会瞻仰太子芳容了,有好多次她都远远的见过太子几面。那人总是冷冷的样子,经常独自一人站在廊下,不知望着哪里。
看上去很严肃,很难靠近。闻素馨这样觉得。
等到她再长大些,到了小家碧玉的年纪,便也开始春心萌动了。对象当然不是冰山一样的太子殿下,而是风度翩翩、相貌堂堂的周家大公子周明靛。
不过根据太子殿下长年累月的观察,也发现周明靛此人并不简单,而且,闻素馨有个强劲的情敌——郭俏。
后来这三个人明里暗里打打闹闹的,段景诚总是不为人知的关注着。他不是故意打探这些的。他只是不自觉的关注着这个当年一句“等等看”的女孩子。
可没多久,她就出了事,差点一命呜呼,幸好最终还是醒了。只不过醒来后,如同换了个人,不再天真烂漫,不再任性,虽然有点陌生,不过到让他安心不少。
此时,苏暖动了动,段景诚低头去看她。她揉了揉眼睛,然后对着他大眼瞪小眼一阵,倏地坐起。
“睡得可还舒服?前面有座小城,可要进去走走?”段景诚问。
苏暖揉了揉睡得晕晕的脑袋,“吹吹风也好。”
☆、西南并进
这座城不大,用现在的话来讲,算是个三四线的小城。不过,规模不够,繁华来凑。
现在刚过正午,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路边摊吆喝的,酒楼门口报菜名的,热闹非凡。
苏暖与段景诚一同走在街上,二人的相貌风度自然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经过一家酒楼,店门口的小二立刻两眼放光着走上前,“二位客官,二位客官留步!”
段景诚与苏暖停下了,小二道,“这位公子,本店最新推出了一道菜,名叫鸳鸯戏水,这道菜原料取了上好的鸡肉,吉祥!最新鲜的桂圆,团圆!配了浆果,甜蜜!看二位如此般配登对,要在下说,这份菜到现在刚好卖到了第九十八份,二位若是吃了,那就是第九十九啊!嘿哟!长长久久!”
苏暖刚要夸小二嘴皮子功夫不错,段景诚却已经展眉快乐道,“若是如此,那我便带夫人进去尝尝吧。”
店小二立刻弯腰请他们里面入座,高声道,“二位客观咯,三楼雅厢!”
苏暖与段景诚径直上三楼时,路过不少桌客人,约莫听到几句当地人讲的话,有“好吃不啦?”“你不晓得屈家砸了很多钱的。”“哎呀那公子与姑娘水灵的呀。”等等。苏暖只觉得兴许这里离南方很近了,本地人说话都软声细语的,有些苏州上海的味道,这应该叫吴方言吧?
二人上到三楼一间雅厢,里面的陈设规矩讲究,透着浓厚的江南风味。雕空镂花的屏风,扇形的隔窗,吊着红流苏的八角灯笼。房中点了好闻的熏香。
虽说皇都的很多地方也装潢得颇为考究,但流露出来的味道是与此截然不同的。皇都是庄重威严,进到里面让人不自觉的油然而生敬畏感。
而这里,似乎到处都透露着静雅与柔和。
“这儿与皇都不一样。”苏暖道。
段景诚倒茶,“那馨儿喜欢这里吗?”
苏暖点点头,“这儿很好。宜居。”
一道鸳鸯戏水此时正在厨房里如火如荼的下着锅。
“快快快,都给我精神些,屈公子来视察了,别毛手毛脚的。”一个管事儿的在厨房里对着干活儿的众人大声道。
他刚走几步,就见门口飘出来一道悠哉悠哉的影子。那一袭白衣之人,正是管事儿的口中所说的屈公子——酒楼的主人,屈家少爷屈笼玉。
“哎哟,公子,您来啦。”管事好忙上前,点头哈腰道。
屈笼玉潇洒地将手中折扇一展,一手举着微微扇动,一手负在身后,“嗯,”他点点头,一脸正色,似乎十分高深莫测的样子,然而这面如冠玉的翩翩美公子,把风度支撑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暴露了本性,他鼻子突然用力嗅了嗅,“哎呀?在做鸳鸯戏水??这是第几个九十九位啦?”
管事儿道,“第……大概第十八个。”
屈笼玉忽然又将折扇一收,“哼哼,那就是第十八个人傻钱多的咯?好好好,让本公子去会会,再多炸点油水出来。咱们必须得把业绩搞上去,绝不叫我爹看不起我!”言罢,他用力一掀飘逸白袍,施施然离去。
三楼的苏暖此时对着段景诚正不知该如何独处,正好一阵规矩的敲门声解救了她。
“进来吧。”苏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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