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别为了我的不请自来而失了兴致,不是朝中,不必拘谨,随意即可。”他又道。
众人这才纷纷客气的再次举杯,不一会儿场面又热络起来。
世家小姐中,有些人又按耐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父亲,母亲,馨儿来晚了。”一会儿,苏暖走了进来,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在了这个少女身上。
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柳眉杏眼,圆鼻樱唇,身形娇小,姿态翩然。看着惹人怜爱。
在坐的几乎都是见过闻素馨的,毕竟是高门千金,一国丞相嫡女,公主宴会上,都有谋面。
“你这孩子,这般没有礼数,哪有客人都到了主人却不到的理,真是在几位殿下面前丢了脸。”闻锦泉嘴上怪罪,实则是要让太子他们宽恕自己女儿。
“父亲教训的是,不过馨儿并非有意,只是方才后花园赏梅之时,郭侍郎家的俏姐姐身子不适,我带着她去侧厢休息,照料了一会儿,便耽搁了时辰……”苏暖轻轻咬着嘴唇,像一只软弱的小猫,跪在堂中央。而当她的余光略过上当那个淡黄色的身影后,心中不免一喜。
“闻相严重了,令爱不过是给郭姑娘尽地主之谊罢了。”段景诚淡淡道。
“太子殿下没有怪罪,那便算了,你快些起来,地上凉。”闻夫人爱女心切。
苏暖再一次恭顺地行了礼,便入了座,一边和声劝慰让对面的郭侍郎不必担心爱女。众人纷纷称赞起闻素馨,说闻锦泉得了个乖巧懂事的女儿。闻锦泉夫妇听了自然是高兴。
上座的段景诚不动声色地笑着,那次,自己长姐敬孝公主办宴会是也见到过这位闻相千金,她那时被郭俏“不小心”弄脏了衣裙,委屈红了整张小脸,十足被宠坏了的娇纵女儿家,如今,她却反过来以礼待人。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待。这个闻素馨若当真如此大度不记仇,那到确实难得。
坐定后,苏暖才有空打量起堂中众人。她的目光暗自一一扫过对面众人。
太子段景诚,眉如远山,眼睛深邃,俊朗的面容配上与身俱来的王者气度,令人一眼惊艳后便移不开双眼,只不过那人高高在上,恍若寒夜星辰,只可远观。
二皇子段景奕,倒有些男生女相,一双丹凤眼,一片冰玉唇,显得颇有妖孽的滋味。
四皇子段景澜,文质彬彬,温润如玉,脸上惯常带着淡淡的微笑,似是漫不经心,又是谦逊有礼。
再是周明靛,和他的庶弟周明珂,一个俊美飘逸,一个风流不羁。
接着是李重阙,李焕,和李瀚,兵部尚书李尧之子,独独李重阙为嫡出。三人也是面如冠玉,各有千秋。
还有魏肖乐,吏部尚书魏清独子。不及前几位英俊,但也五官端正,他的一手好字最是出名,为此还得了皇帝的赏识,让他和周明靛一同入宫,做皇子们的陪读。
其余还有其他几位侍郎家的嫡庶子,但秋色已被前几位分去,便显得不再惹人注意。
一旁的各家千金也是风情万种。
坐得离自己最近的,是李楚妍,李尧嫡女,年芳十五,人面桃花,身姿纤瘦,弱柳扶风。
齐思暖,礼部尚书齐修远嫡独女,面容娇憨,双目灵秀。年芳十四,同闻素馨生在一年,只是她还要小两月。
周茗淑,周明靛庶妹,温润可人,坐在一边默默不语,年芳十六。
魏茜茜,魏肖乐庶妹,年芳十五,面容清雅,不十分出众,但也算是一位佳人,她举手投足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出了错。
苏暖坐在前首,剩下的大家小姐们,她便看不真切了。
酒过三巡,众人正是兴头,算算时辰,接下来再去园子里,走走逛逛,便也要散了。
☆、天作之合
过了正午,雪慢慢消融,闻府的梅花凌霜傲雪,这份傲骨,更是让酒足饭饱的众人捧腹称赞开来。
太子段景诚独自站在回廊上,周身一片宁静,眼前的假山碧水衬着他高大又直挺的身影,仿佛一副画一般,被定格住,那股无形的清冷冰冻着四周,无人敢上去打扰。
“殿下。”突然,原本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低低一声。
“说。”段景诚道。
“那周明靛身边,名为曲阳的下人,伸手十分利索,属下见他三两下就进了闻姑娘的院落里,没过了一阵就出来,应该在找什么东西,不过,似乎什么也没找到。”那人说。
“呵,”段景诚望着前面的池水,“他和段景奕果然是打闻家的算盘啊……”声音沉沉,不辨喜怒。
苏暖一个人默默地站在人群不远处,冷眼看着那里的周明靛在自己庶妹周茗淑耳边低语几句,只见周茗淑抿唇不语,但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这是要做打算什么?苏暖有些着急,太子比想象中更难以接近,这可如何是好,找不到有利帮手,行动的困难程度要翻几倍了……
“闻小姐。”突然,背后传来一个男声,温和却带着几份疏远和清冷。
苏暖回头,竟是太子,段景诚。
苏暖一愣后,忙行礼,“太子殿下,您可是有事?”苏暖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冒昧一句,闻小姐与周家长子,可是熟悉?”段景诚问。
“并不。”苏暖摇摇头。
“哦?那便有趣了,刚才我散步消食之时,偶然望见他身边小厮入了姑娘的闺阁,这怕是不妥……”他慢慢道。
苏暖心中大为疑惑,周明靛接二连三的小动作,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段景诚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垂眸沉思的样子,似乎想从她冷静又困惑的表情中读出什么似的。
“殿下,”苏暖突然抬头,道,“臣女大胆,有一事相求殿下帮忙。”她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段景诚,眼眸清澈。
苏暖最终还是决定,开门见山,用真心话来求得他人的同情与帮助。
“殿下,请求您,帮帮我!”她突然间跪下,语气诚恳。
段景诚无动于衷,只问,“何事?”
苏暖抬头,“臣女本不该说这番话,徒增殿下烦恼,可是您方才告诉我,周明靛身边人潜入我闺阁中……殿下!他是想污蔑我与他有私情!”
段景诚继续淡淡道,“何出此言?”
“殿下有所不知,周公子在许久之前便开始接近我,更是对我三天一望两天一探,似乎是对我情根深种,实则,是想利用我与父亲!他一七尺男儿,对于爱慕之人,为何遮遮掩掩不正大光明?三番四次赠我物件,还暗示我在闺中保管!如今还派人来打探我是否是如他心意那般的乖巧草包,我心里实在是慌!这里只有殿下,能为我施以援手!”苏暖字字铿锵,似哭似诉。
段景诚一直在望着她不说话,他在判断,思考,虽然他来主动找她的目的,也是为了确认闻家态度的。
她原本想着把郭俏和周明靛引到一处,让众人发现,加一只玉镯,到时发生了什么,大家自己能脑补出来。但是现在,情况已变得不受控制了,她一下子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苏暖等了等,见段景诚毫无反应,又道,“太子殿下必定想得到,若是我与周明靛成亲,对您来说可会如何。”
段景奕终于忍不住笑了,“会如何?”他只反问。苏暖无语,他自然是知道后果的,不然他怎么会盯紧了周明靛身边的人呢。
苏暖刚要开口想办法说动他,段景诚却先道,“闻小姐不必再管此事了,”顿了顿,“周家不会如意便是。”
苏暖又是一愣,这是打算帮忙了?
“殿下,”段景诚刚打算转身就走,苏暖叫住了他,“那郭俏的手腕上,有一只精美的玉镯,内还刻了字,如果能被发现,会很有用。”
“我知道,”段景诚说,“本来是送给你的,不是吗,不过你大方,又转手送给了郭俏。”他淡笑着望着闻素馨,眼中不知是欣赏还是打趣。
苏暖闻言,语塞,原来周明靛的一举一动早就在太子的眼里,但随后又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多此一举了,周明靛以为自己是螳螂捕蝉,却不曾想太子黄雀在后。果然,周家和二皇子,太子是十分忌惮的。
苏暖和太子达成共识之后,周茗淑便来找了她。“馨儿妹妹,听闻你房中收录了当年濯衣大师的一本亲笔,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好运气,能亲眼见一见?”
“姐姐哪里的话,随我来便是。”苏暖倒要看看,周家兄妹打的什么算盘。
周茗淑在她的书架上东摸摸西瞧瞧,嘴上是夸她的收藏如何有眼光,看书如何有品味,实则一直在找着什么。苏暖看在眼里,冷笑在心里。她早就烧了《幕府望》,估计她要确认的就是这本书还在不在吧,想必周明靛派来的人发现她屋子里没有这本书之后,不死心,又叫自己妹妹来打探,不过现在周茗淑既然已经发现书不见了,那么下一步,她会做什么呢。
“哎呀,我果然是来对了,妹妹这里的好东西还真是多呢,”周茗淑笑着说,又一手拿起一个香囊,“这香囊上的花样好生精致啊。”那是苏暖完全康复前,待在房里无聊秀的十字绣。
“这针脚和花样,都不曾见过,倒是叫我好奇。”周茗淑说。
“既然姐姐新奇,那便拿了去吧。”苏暖把她的意思听得很明白,便水顺推舟了一把。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妹妹割爱。”她温婉一笑。既然目的达到,自然不会久留,立刻,周茗淑就告辞了。
“闻雨,”苏暖唤到,“快,悄悄去告诉太子殿下,周茗淑拿走了我的香囊。”
闻雨应了声,便马上转身走了。
他和周明靛这回还真是心有灵犀,她选择在这一天动手扔了这个麻烦鬼,没想到对方竟然和她想到一起去了。目的是一样的,就是要让外人也亲眼目睹,到时候悠悠众口,再没挽回的余地。
后来闻雨回来,说话已经送到了,太子只是“嗯”了声,再没有别的话。苏暖相信,太子定是有对策的。
果不其然,没一会,周明靛收到一个下人递的口信,说四皇子在西厢,有要事相商,请他去一趟。其实郭俏也一直在西厢,不过苏暖使了些会在空气中挥发的迷药,把她放倒了,她是学医的高材生,这点基础药物,她还是会配的。
至于四皇子的口信,那估计就是太子殿下的意思了。
接着,周明靛去了便没出来,苏暖后来才知道,他刚进去就失去了意识,至于那个侍卫曲阳,被使了调虎离山计。
等丫鬟急忙过来禀报说西厢出事了,周大公子和郭小姐暗通款曲,被齐小姐望见了。众人就匆匆赶了过去,多数人是去看戏的。
“我是被人设计的!”周明靛面色绯红地大声辩驳,被算计了显然是气极。
“明靛,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太子淡淡问着。
“下人告诉我,四殿下在此等我,有要事相商,结果我一进来,就没了意识,醒来就发现……就发现自己卧在郭小姐身旁,那时齐小姐已经大叫着走了。”他说着,众人闻言不免面色讪讪,毕竟脑子里有了画面感。
“太子殿下!犬子顽劣,但不至于和人家姑娘干出偷鸡摸狗的事儿啊!”周夫人扑通一声跪下,为儿子辩解。
“那齐小妹又怎么会这么巧到了西厢,还偏偏看见了呢?”李楚妍好奇地问到,众人在心中点头,是啊,还真是巧了。
“楚妍姐姐,暖儿只是站得累了,偏巧那时离这儿近,自然是往这里走了……”齐思暖有些泪光盈盈,十足委屈,李楚妍见此便也不再插话。
齐思暖确实是累了想去歇歇脚,只不过,不一定非得是她,只要当时谁离西厢最近,谁就会被引过去罢了,毕竟一众人饭后都陪着太子他们在梅花树前站了半天,小姐们都会脚酸的。
“我也不曾遣人去给周大公子传话。”段景澜淡淡道,不见半点心虚与掩藏。
一旁的郭俏面色发白,望着苏暖,想起了当时她对自己说的话。
“郭姐姐,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其实周大公子,属意姐姐你很久了。只不过不管是皇后娘娘还是周老将军,眼界都过高,一直期盼着他能找个门第更好些的。周公子怕他袒露心迹连累你,便只能找我帮忙,你不用怀疑,我有位兄长与他交好,所以自然也是熟悉些的,你瞧,这是他托我给你特备的玉镯,这背后,还刻着字呢……姐姐不要怪我先前不懂事,我也是替周公子着想,本以为他也该是找一位能对他前程有所帮助的女子为妻的,可是这几日我看他不思茶饭的样子,才总算想明白,真心相爱,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神情真切,字字句句掏心掏肺,再加之玉镯在手,一切都那么真实,后来郭俏又想起了周明靛有过几次对她礼貌而温和的微笑,她越想越觉得,这微笑里藏着的,好似真的是浓浓的情意呢!
然后闻素馨就请她在西厢坐着,等着周明靛来亲自和她说清楚,她就按耐住紧张的神情,等着等着,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醒来,就看见她自己和周明靛和衣而卧在一张床上,大眼瞪小眼。不等反应过来,齐思暖就叫着跑走了。
反正事已至此,即便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也只能是周明靛的人了。郭俏想着,还好,对方至少是她心爱的人。
“咚”一声,一只镯子从郭俏侍女宽大的衣袖里掉了出来,那是一只精美的玉镯。
周明靛瞳孔骤然一缩,猛地抬头望向一旁置身事外的闻素馨,眼中满是愕然。
李尧的庶二子李瀚最是爱凑热闹,又心思单纯得有些愚昧无知,他好奇地上前拿起来仔细观看,“哎呀!你这个小丫头居然能有这么贵重的首饰?是不是从哪里偷了来的!”李瀚横声问道。
那位小丫头惊地跪下,“各位主子饶命!这玉镯并非是奴婢偷来的!这是……这是……”
“咿咿呀呀的做什么,既然不是偷的说出来便是。”开口的是李重阙,显然他比自己庶弟沉稳的多。
“是,”小丫头道,“这是周大公子送给我家小姐的……”虽然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在这间屋子里,众人也能听得十分清楚了。
郭俏也想不到,她原本戴在自己手腕上的镯子,竟然被自己身边的丫头拿了去。
周明靛心中冷冷地笑了,他瞪了一眼周茗淑,周茗淑立刻反应过来,双手上下摸索着自己的衣裳,却什么也没有找到,她无措地望着自己兄长,而周明靛则是气结,不再说话,这里没有人能帮他,连一早准备好的书和香囊都不见踪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想不到,本来这种事的女主角应该是闻素馨的,却变成了郭俏,于是他开始思考,如果换成了郭俏而不是闻素馨,那他能得到什么利益。
而郭俏见此,以为自己思慕的人是在默认感情,不免心下狠狠松了口气,紧接着,是一阵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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