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知道你在担心我,”苏暖说,“可你昨晚才刚刚说过,叫我什么也不用操心,因为我身前,一直会有你和父亲在啊。”她歪头冲他笑笑,俏皮可爱。
闻启珏也展眉笑了,他捏捏她的小脸,“馨儿说的是。”
画舫不一会儿就行到了对岸,那里有一户农家,但虽然是农家,却专门做富人的生意。他们提供野味,提供钓鱼,说白了,就是个农家乐。
闻启珏不用小二报菜名,就点了好几道菜,显然是极熟悉的。
“可要钓鱼?”他问。
苏暖左右无事可做,干脆点点头。闻启珏扬眉,她以前可最烦这个枯燥的东西了。宁愿去观摩农夫们做菜浇花的。
于是,他二人挨在一起,在池塘边坐下,一人一个竹篓,一人一把鱼竿,一人一盒鱼饵。
苏暖向来静得下心有善于观察,不一会儿就有所收获。这让一旁的摘菜的妇人也夸赞她技术比之前长进不少。
闻启珏也上钩几条,鱼多了也吃不掉,所以有了这些,他们干脆有不钓了,二人刚准备走,农家的孩子们你追我打地就跑了过来,争抢着一只做工简单却样式可爱的风筝。
孩子们跑着跑着离湖里越来越近,他们的母亲担心他们落水,刚要叫他们回来时,偏偏为时已晚,扑通一声,一个名叫古瑟的小丫头脚下一绊,直直跌入湖水中。
她娘吓得面色惨白,她知道现在在家的人都不会水,男人们上山打野味去了,她只能跑过来趴在湖边嚎啕大哭,大家只能眼睁睁看着古瑟挣扎着下沉。
闻启珏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脱去外袍跳下水,向深处游去,一下子,周围变得十分安静,所有人都盯着那个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湖面,屏住呼吸。
一会儿后, “腾”一声,一个人头突然从湖面下探出,是闻启珏!他怀里抱着的的小丫头古瑟也把脸仰得高高的,但却双目紧闭。
闻启珏费力游上岸,妇人赶忙抱过自己昏迷不醒的女儿,拍打她的脸,掐她的人中,却丝毫不见她醒来。
“快将她放平在地上!”苏暖见状大喊,众人都面色讶异地望着她。
“你不想让你女儿醒过来了?”她见妇人茫然地望着她,厉色道,那是一个医者本能的对生命的珍视和担心。
妇人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照做,接下来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暖上前,抬高古瑟的下巴,使气管通顺畅气,又按压她的胸口,然后她自己深吸一口气,对上她的小嘴,为她把气输了进去,如此反复多次后,古瑟终于狠狠咳嗽了一声,咳出不少刚刚在池子里喝下的水,然后渐渐转醒。
妇人一把抱住自己女儿哭了起来…接着又跪到苏暖和闻启珏面前,千恩万谢地磕头。苏暖第一次受人如此大礼,赶忙扶起她。
一场虚惊过后,众人纷纷都对苏暖侧目,谁都知道眼前这二位是高门大户的身份,但她却可以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乡野毛孩儿而做到如此,当真是令人敬佩。
闻启珏在屋子里换衣服,幸好当时为了行动方便,袍子脱下来了没湿,只要换了里衣即可。
衣服不一会儿就穿好了,但他却并没有马上出来,他的心脏在不停跳动,脑子里不停回放着刚才苏暖人工呼吸的一幕。
她……她到底是不是闻素馨!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妹妹!可如果是,那再怎么样,他的馨儿都不可能做到那样的地步啊!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深吸一口气,打开门走了出去,看一抬头,他就望见苏暖正站在他面前,静静地望着他。
苏暖刚才救完人,便抬头望见闻启珏,一脸复杂的表情,意外,惊讶,怀疑,不敢置信,探究,防备……
她一开始就知道肯定肯定会有这么一天的,尤其是望见闻启珏后,她的第一感觉就是,他是个睿智多疑的男人,心细胆大。只是想不到,原本还可以瞒一阵子的,却因为一次踏青,第二天就不得不招认了。
本来闻启珏打算出来时,还抱着最后一丝丝希望,是啊,自己真是想的什么天方夜谭,那根本就是馨儿嘛!怎么可能被人调换了呢,就算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混进闻家!
可当他望见苏暖深邃而又平静的眼眸时,沉默的氛围就已经否决了他的想法。
“有什么话,你就问吧,闻公子。”苏暖一字一句,平平淡淡道。
作者有话要说: 每日八点左右更新
☆、喜结凉缘
她也是在坐在马车里出的事,本来以为死路一条了,可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到了闻素馨的身子里。
她是这样对他说的。
闻启珏听完,愣愣望着她,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
可她并不在意对方的表情,继续说,她原本叫苏暖,是个学医的女子,家乡偏远,不在中原。家中父母皆已离世,自己早已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而那个家,现在想必已经不复存在了吧。
闻启珏花了很多天来消化她的这番话。
她可信吗?可是闻素馨耳后的胎记她有,后颈的红痣她有,这根本就是自己妹妹没错啊,但他怎么可能轻易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稀奇的事。
自从摊牌后,闻启珏有一阵子极少与她接触,闻夫人只当又是像从前般,自己宝贝女儿惹哥哥生气了,不搭理他,却不曾想,这次是儿子不搭理女儿。
等闻启珏再次走进缓心阁时,已经是两月后。
六月酷暑,炎热异常。而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月份里,周明靛和郭俏大喜的日子,也近了。
“还是叫你馨儿,可好?”闻启珏面上笑着问她,可这笑容里,苏暖品出了几份苦意。
“本就该如此,兄长。”她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他的不自在,她知道,他只是还不能接受。
“三日后,郭俏就要进周家门了,”闻启珏说,“听说她给你下了帖子做陪阁?”
所谓陪阁,相当于伴娘,一般有新娘家中未出阁的姊妹来当,但郭俏是独女,便只能选关系好的小姐,可郭俏的脾气,又能有什么闺蜜呢?如今,对她来说也只有闻素馨一人了。
在大宁,新娘子由娘家到夫家的这一路上,都有陪阁的姑娘一起陪着,是为了不让新媳妇自己一个人慌张,但到了夫家后,就没陪阁什么事儿了。
“是,一个月前我就收到了请帖了。”苏暖答。
“那你,照去?”闻启珏问,他是知道这门亲事来龙去脉的,自然担心,毕竟,苏暖依旧是闻家人,她的身子,也是闻素馨的。
“兄长不必担心,郭俏只把我当恩人,那周明靛也不会笨到在自己大喜日子里报复我,何况他要报复,也不会是现在。”苏暖说,显然有十足把握。
闻启珏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只是每次苏暖唤他“兄长”时,他内心总会一动,那滋味,自己都不知是什么。
六月十二,艳阳高照,京城将军府和郭侍郎府,都是锣鼓喧天,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结亲的双方都是朝廷命官,一方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嫡长子,一方是郭家的独女。
城南郭府,郭俏闺房。
今天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可是个大日子,她一早就醒了,心里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丫鬟婆子们刚到辰时就进来为她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好一阵忙活。
“小姐,闻小姐也到了。”有丫鬟来报。
郭俏此时刚刚上完妆,她忙道,“快请进来。”
“姐姐今天真是靓丽!”一进门,苏暖便笑眯眯地上前,说道,“晚间洞房花烛,周大公子掀起盖头,指不定会被迷成什么样呢!”
“尽拿我打趣!”郭俏施了胭脂的小脸上,满是羞色,但抑制不住的幸福却是再明显不过。
新娘子入洞房前一般都不怎么进食,一则怕有内急误事,二则入了洞房,又是子孙饽饽,又是合欢酒的,是有一堆吉利的东西都要往肚子里塞的,所以此时的郭俏也必定是饿的。
侍奉的丫头从厨房端来一碗清粥,想着至少垫垫饥。郭俏拿起勺子刚喝一口,就“嘭”地打翻在地,厉声大呵,“死丫头!这么烫,想伤了我的唇舌不成!”
那丫头吓得跪在地上连连赔不是,苏暖皱皱眉头,郭俏这般脾气要是带到了周家……
“姐姐,大喜日子,算了吧。”苏暖上前劝道。
郭俏冲着那地上的丫头冷哼一声,“滚出去。”那小丫头便如蒙大赦般退了走。
“妹妹你是不知道,这些下人们平日里就都是些白眼狼,私下里把我说得不知多难听!我看她们就等着我出嫁呢!巴不得永远见不着我!”郭俏立刻又似受了委屈般的,一张俏脸楚楚可怜。
苏暖暗叹,若不是你刻薄待人,也不至于在自己的园子里都不得人心。
终于临近傍晚,吉时已到。
爆竹在郭府门口噼里啪啦地响起,郭俏的表弟背着她,从闺房一直到花轿,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是为了今天背新娘子特地从邹州赶过来的。
苏暖一直笑盈盈地跟在后面,一路上也有不少人对着她弯腰行礼打招呼的,这可是丞相独女。郭小姐真是好面子,配阁能请来她。
新娘坐上花轿,她自然不能跟着上去,只是按规矩坐了一个经过精心打造的马车,跟着花轿一路向城中的将军府而去。
将军府门口的热闹自然是比郭府更盛,新郎官一身大红色锦绣喜袍,站立于大门口前,周身一众围着不少人,多是新郎好友和其他看热闹的公子王孙,只不过周明靛意气风发,衣着鲜亮,在人群之中更是夺目耀人。
“停轿!”喜娘高声大喊。
苏暖先从后面的轿子上下来,一身水粉色绣银朵的罗裙衬得她身明丽动人。苏暖缓步向花轿走去,毫无造作抢风头之色,一切都是那般自然而优雅。
这时郭俏才在苏暖的搀扶下下了花轿,顿时鞭炮声响起,周明靛在众人一片道贺声中,从苏暖手里接走郭俏,还似是毫不经意地望了她一眼,眼神意味不明。
苏暖仿佛没看到般笑着对周明靛道贺,周明靛也礼貌答谢,继而不再理她,与郭俏一起跨过将军府高厚的门槛,入了挤满了人的前厅。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司高声喊着,等喊到“送入洞房”时,一旁的公子哥们都围着新人纷纷起哄。周明靛把郭俏送到新房。
“俏儿,等我回来……”他领着她,在喜床边坐下,拉着她的手,放低声音缓缓道,极尽魅惑。
郭俏把头压得更低了。
等他再次回到前厅席间,他的脸上已是春光满面,笑意迷人,十足一副终于抱得美人归的满足模样。
喜宴上觥筹交错,众人吃喝之余,不免挺谈笑起来。
“闻姐姐,你前些日子里的事迹我们姐妹们可都听见啦!”齐思暖笑容可人,对着苏暖说。
“是啊,闻小妹,那日我从茗山上下来没一会儿,就听说了,你对农户之女出手相救,做到至此,实在让人惊讶赞叹,现在市井里都传开了,说丞相府呀,出了个菩萨小姐,不仅心肠好,长得还水灵着呢!”李楚妍也笑着说道。
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却也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楚,那些人的目光都落在苏暖身上,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只能礼貌而腼腆地笑笑,并不接话。
今天日子特殊,皇家自然也是来人的,太子和皇子们都在场。
段景奕后面跟着周明珂和李瀚,他们上来给苏暖祝酒,说是敬她年纪轻轻就能如此关怀民众,实在是丞相之福,同时还很风度地为她倒上不醉人清酒桃花酿,而自己喝的自然是上等烈酒。既然皇子都如此了,其余众人自然有不少跟风的。
前厅此时的宴饮正是高潮,好不闹腾,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不能分辨真假的笑容,唯独周茗淑自己一人坐在角落里默默不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周茗淑轻啜着桃花酿,目光在众人之中游离。她一会儿望向清冷俊朗的段景诚,他正向自己父亲祝酒;一会儿望向了风度翩翩的段景奕,但他正在恭维闻素馨;一会儿望向了英挺风雅的闻启珏,他正与朝中其他几位将军推杯换盏;一会儿又望向了温润明亮的李重阙,他身边有几位世家女子围着,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十分温和,但却又十分疏远……只是这次,周茗淑的目光停在李重阙身上再也移不开。
他总是这个样子,身边围着不少女子,也对,他那么英俊,那么优秀,又那么忽远忽近,这更让京中不少女子相思甚苦,也包括她自己。
她如今已经十六了,而比她还小的郭俏,都已经成了自己嫂子……举杯又是一口桃花酿下肚,可这次的美酒却是十分苦涩。
此时,一边的苏暖怕自己再待下去,难免风头太过,便找了借口逃了出来,闻雪陪着她来到周府的花池院落,驻足亭下,吹风小憩。
闻启珏在她出去时便已经默默关注着她,他知道,她是在躲风头。在这样的日子里抢当主角,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显然自己现在的这个妹妹确实是十分明理的,并且这么久观察下来,她并不存半点迫害闻家之心。
之前闻启珏一直悄悄派人打探,在这片土地上,可有与自己妹妹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他一直心存怀疑,自己妹妹根本就是被调包的,怎么可能有灵魂换体这等怪事,可惜找了很久,都毫无结果,苏暖背后也根本没有任何利益链,她也从来不与可疑的人接触,但凡与苏暖多讲了几句的,他身边的探子都会上报给他然后彻查,但最后的结果,都毫无异常。
“馨儿。”苏暖突然听见闻启珏在唤她。
她回过头,果然他正站在她的身后,凝望着自己。“兄长怎么也出来了?闻家小辈一个都不在场可不好。”她说。
“我一会儿便回去席上,你若是应酬累了,我便去问周家讨个厢房让你歇着。”闻启珏道。
“不用,这里挺好,想不到周老将军也有如此心境,能把园子里安置的有山有水的。”苏暖说着。
“周老将军自然是不懂这些的,”突然闻家兄妹二人身后传来另一个声音,是太子,“这座府邸,是父皇特赏老将军的,他为我朝保家卫国多年,这精致宏大的园子,也是理所应得。”
苏暖和闻启珏赶忙屈身行礼,段景诚示意他二人不必拘泥。
“怎的殿下也学了我兄长,溜出来喘气儿了?”苏暖在太子面前并不拘谨,这似乎是因为上次两人暗中促成此次婚事的原因。不知为何,苏暖怎么就觉得,她和段景诚似乎默默地有了一种老搭档的感觉。
“我本来也就不喜欢这种场面,大喜日子,一众人喝酒谈笑倒也罢了,只不过总有人动不动就是江山天下兴亡大事,着实太烦。”段景诚道,他虽然嘴上抱怨,但神情却是云淡风轻,还顺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苏暖和闻启珏对望一眼,闻启珏道,“殿下此话可不得随意出口,难免被有心人听了,拿去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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