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讲武堂里不止我混了进去,彭朝、卫朝,都有子弟在。”傅晏道:“我并非大师兄最喜的。”
那就是说这段私谊并没有什么用……虞梅仁心想。
岂料傅晏又道:“但是我是跟大师兄最像的!脾性像,想法也经常不谋而合。所以虞先生你放心,你拿纸笔来,我这就写信给大师兄,必让那崔华予无功而返!”
虞梅仁给吓了一跳:“别别别啊殿下,为我家这点小事耽搁社稷大事,我可没这么大脸!”
“哦,先生多虑了。我只是想让大师兄先假装不应,等把那崔华予赶走换上我的人,再真心归顺就是了。”傅晏不假思索地道。
虞梅仁捋着看着他,觉着他的脸也挺大的:“这当真可行?方国公毕竟一代英豪,别让他觉着咱们不够诚心吧?”
“不会不会!大师兄万不会计较这些小节!”傅晏成竹在胸的样子:“毕竟不选我,他要选彭朝那个当着人一套背着人一套的李悯?还是卫朝那个畏首畏尾的赵峦?”
他所言之人,正是另两国的储君。虞梅仁不禁大为惊异:听他这意思,这三朝储君还都是打过交道的?甚至,都是在那讲武堂混过的?而那方氏的讲武堂,就那般糊涂疏漏,竟让这么多天之骄子混了进去?
这方氏,果然筹谋深远,怪不得能屹立数百年而不倒啊……虞梅仁想着,取了笔墨来,伺候傅晏写信,然后出去寻人发出。
虞楠裳待她爹走后,和苏子抱了一堆布帛到傅晏面前:“阿晏,我想给成校尉做件衣服谢他。你看这些花色哪个好?”
傅晏一听眉心就是一皱:“这,你受伤还没好,别做了吧,心意到了就行了,想来成校尉也不差你这一件衣服。”
“我都好了,不碍事的。”虞楠裳道:“我就是闲不住嘛,就是想给他做。”
傅晏看她眉宇之间欢喜神色,突然就感觉心中有一股小冷风嗖嗖地吹。“那随便你。”他板着脸说。
“那你看哪个花色好?这个好不好?”虞楠裳挑出一块水蓝菱纹的大缎问他。
傅晏敷衍地扯过旁边一块酱黄色的:“这个。”
“不行,这色不配他的。阿晏你没见过他你不知道,他长的很黑的。”虞楠裳说。
“是呢,黑的跟锅底似的,一笑倒是一口大白牙。”苏子插话:“不过姐姐,你知道他的身高尺量吗?这如何给他做衣服?”
“我看他和爹爹差不多高,略微比爹爹壮一点,应该可以估量个八、九不离十。”虞楠裳道。
看的很仔细嘛。傅晏心中愈发不悦。很想说一句他要静养,请她们到别处去聒噪这厚颜小子的事儿。可是毕竟这两天见虞楠裳见的少,这样的话到了嘴边却是说不出。
虞楠裳和苏子叽叽喳喳选好了花色,一抬头,见傅晏紧抿着薄唇,仿佛受了委屈似的。虞楠裳一思量,想许是这两日冷落了他,他病中的人易多思委屈。于是先抛开那些布帛,让苏子收拾拿走,自己凑到他身边道:“这次受了伤我才想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给伤成什么样子了。你现在怎么样了?会留疤吗?”
“我不碍事,许是会留点小疤,不要紧的。”她的气息扑入鼻中,让傅晏打起了一点精神。
“能让我看看吗?”虞楠裳道:“今天差不离是你换伤药的时候吧?我帮你换吧。”
虞梅仁隔几天就要拿傅晏换下的纱布扔到火炉里烧掉。虞楠裳见到过几次,因此差不离推算出傅晏换药的周期。
傅晏当然只能推据掉,他也懒的找借口了:“不用不用。呃,你知道的,我怕羞的。”
“还怕羞!”虞楠裳搂住他脖子道:“我们俩都这么好了。”
傅晏无奈笑笑。
他此时半倚着枕头坐着,被子就自动滑落胸口下。虞楠裳靠的又近,此时才察觉一事:“咦,阿晏,你的胸怎么这么平的?”
傅晏:“……”
虞楠裳伸出手,想上手细细感受一下那大小的样子。
傅晏赶紧给她握住:“那个,有的人大些,自然有的人就小些……”
说这样一句话,他几乎要咬到自己舌头。
“话虽是这样,可你的也太平了些,根本看不出来嘛。”虞楠裳看看他,又低头瞅自己:“我的倒是太大了些,骑马跳舞都觉着不方便,一些束腰的衣服都不太好意思穿。”
我知道。傅晏偷瞄一眼虞楠裳胸前:平常看着就不小,那天脱险回来巴在自己身上就觉着竟比看着还要丰盈……啊天哪我这是在想什么!这等无耻的念头怎就掐不断呢……他强迫自己挪开目光,而整个人又变红了。
岂料虞楠裳又挺了挺腰,把那胸脯送到他眼前抖了抖:“我思忖着,定是那套按摩手法有用的缘故——前几年,候府的嬷嬷教了我一套按摩手法,让我每天睡前按摩胸前。一连按了有两年多,这胸就越长越大了。”
越长越大了……越长越大了……这话在傅晏耳中来回回荡,他目光发直,手脚发僵,脑子都不好使了。
然这还不算完,虞楠裳继续道:“也不知道你现在开始按还来不来的及——阿晏我教给你吧?”
迷迷糊糊的傅晏并没有反应过来。而虞楠裳又伸手往他胸上按。
傅晏只来得及侧身捂住自己胸,那模样委实叫一个含羞带臊。
“哎哟喂,求你别害羞了,这是正事儿啊,嬷嬷说了,太小了以后有小宝宝的时候,不好出奶的。”虞楠裳有些时候委实没有姑娘家的矜持。她豪迈地扯过傅晏的手:“我一个姑娘家都不带你这样的。真的,你来摸我的,有什么啊。”
手眼看已被她按到那圆乎乎软绵绵的一团上去……万不能行如此禽兽之事啊!!傅晏心中长嚎,然而用了十二万分的意志力也没抵抗的过,到底被强着略感受了一二。
手一被放开,傅晏立刻滚进了被子里去。
虞楠裳见他如此羞涩,到底不好逼迫他太过。于是只是从被子里把人挖出来:“我不碰你好了吧——但是你要好好学。”说着脱掉外衣,双手捧住自己胸给他示范:“这手法倒是挺繁复的,先这样,上托,打转,挤压……阿晏!不许走神,仔细看着……”
第31章
宴请成碧辉的日子就定在腊月十二的晚上,地点是虞楠裳不久前曾去过的福瑞楼。福瑞楼无论菜品还是装潢,格调都极清雅,很受士林喜欢,老板与虞梅仁也是交好的。听说虞梅仁要在他这儿设宴答谢救了虞楠裳的恩人,他比虞梅仁还要热心张罗。
那天下午,刚吃过午饭虞楠裳就开始打点自己。
她平日里整天介忙着为别人的衣饰用心,就不太爱给自己用心。衣裳归拢起来就那么几套款式用料简单的棉绸衣服,里面最好的就当数去侯府穿的那套蓝灰色的了——此她却觉着太黯淡阴沉了。钗环除了那只失而复得的华丽凤钗之外,也就几根朴素的银簪子并绢绒花儿。
到底叫苏子去云裳楼等几个铺子来来回回跑了几趟,衣衫、鞋履、钗环、脂粉,皆取了新的来。
取回来之后又叫苏子烧水,她要沐浴。又自去寻家中许久不用的熏炉,给新衣熏香。又叫宣叔早早去外面雇下出行的车马,免得事到临头抓瞎;又叫她爹给把礼物盒子上的红绸花重新打一打,因为她爹打的比较好看。
虞梅仁心思重重地打着那红绸花,绸缎拉的嗖嗖作响,几乎要把那厚重锦盒勒扁。
傅晏则捂着心口钻进被子里装睡——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岂能不烦。看是看不见了,丝丝幽香又寻隙而入——那是虞楠裳沐浴更衣已毕,过来理妆。
卧室里放置着一架雕刻牡丹纹的黑檀梳妆大台。那是虞楠裳母亲的陪嫁。因思念亡妻,故而虞梅仁一直把它留在原地没有挪动过。
虞楠裳基本不用这梳妆台,可是今儿个不同。她散着三千青丝,端端正正坐到这梳妆台前,精细梳妆。
真是精细极了,也不用苏子了,她自己亲自来,光个发式就挽了三四种,一双峨眉又描画了小半个时辰。
她脸上的淤肿已经消了下去,剩下几个刮擦的口子还残留着一些结痂。她对镜照照到底觉着无法忍耐,斜斜眼指使她爹:“爹啊,炉子烧的不够旺,我觉着有些冷,你去看看吧。”
她爹一走,她立刻伸手用指甲去挑那些结痂。
“姐姐,你别挑啊,看着怪疼的。再说这还没好透,挑掉了留了疤痕怎么办?”苏子劝她。
“没事没事……”她哪里听。
傅晏本来打定主意不理她,听了这话,赶紧探头一看,心中顿时燥怒:“囡囡!不许碰伤口!”
虞楠裳向他摆手:“没事的没事的……”
“我说了,不许碰。”他加重了语气。
虞楠裳就觉着阿晏突然变的好可怕……她不由自主地依着他说的去做,这才感觉空气里的压迫感慢慢减轻了——咦,这是我家那单纯质朴胆小的阿晏吗?他竟还有这脾气?
没等她细想,虞梅仁回来了,并取了一件衣服披到她身上:“差不离儿了吧?都折腾了这半晌了。”
“还差的远呢!”虞楠裳娇嗔一声,赶紧又继续折腾。
终于折腾的满意,时间已然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虞楠裳站起转身问虞梅仁并傅晏:“怎么样?好看吗?”
自然好看。她日常的装扮,有小家碧玉的娇俏。此时穿上这流光溢彩的锦服,又是国色天香的华贵。她什么衣服都能穿的来。
虞美人却是脸色微变。
都说虞楠裳长的像他,不像她母亲。他平日里看惯了,也不觉的女儿和亡妻像。
可是刚虞楠裳那一转头之间,樱唇微翘,眼波流淌,欢喜无限,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绯色的光芒。那模样,和记忆中某个时刻的冯昕,完全重叠起来。
似乎,是偷溜出家和他私会的冯昕。
又似乎,是洞房花烛夜时红烛之下的冯昕。
……
他心内五味杂陈,只扭头擦了擦微湿的眼角,微笑点头道:“好看,再好看也没有了!”
傅晏则只虚虚答一句好看,其实眼睛都没有看虞楠裳——为了那个无耻的校尉妆扮的,他才不要看!
偏虞楠裳就要凑到他面前,扭过他的脸嘟嘴对他道:“燕娘,你看这个唇脂点的可好?会不会太过艳丽了?”
傅晏已经是忍了又忍,偏她还要问到眼前来……到底忍不住冷声道一句:“未免不够端庄。”
“啊,是吗,其实我也觉着有点!”虞楠裳立刻掩着唇去拿了沾湿的帕子抹掉。歪头向镜中打量一会儿,沮丧地拿了口脂盒子又到傅晏面前:“我今天不知怎么了,怎么都弄不好了。燕娘你帮我吧。”
时下女子的唇妆,都是用手尖点一点口脂在嘴唇内侧一抹,然后用指腹氤氲开。
傅晏到底曾在宫廷中生活过十年,倒是见过各色美人纤指点红唇。照猫画虎,倒也是会的。
但是这点出来,又不是给他看的。
更何况虞梅仁这个当爹的还在边上。虞梅仁立刻眼疾手快地把他闺女拉开:“让爹来!爹点的才好!”
等虞楠裳终于对全身上下满意了个八、九分,表示可以出发了的时候,已然是傍晚时分,拖延的不能再拖延了。
“可惜阿晏你不能和我们一起去。我好想你也见一见成校尉,你不知道他有多么厉害!”临走前虞楠裳还跟傅晏惋惜地说。
厉害?呵呵。“你不是说他对付贼子的时候你昏过去了,什么都没见着吗?”傅晏面无表情地道。
“呃……”虞楠裳愣了一下:“你一说也是哦,可我心里总是觉着见识过他的厉害的……明明没有啊,这真奇怪!”
原来,虞姑娘还是对某的身手残留了一丝印象的。暗中的玄初不禁自得。
因此等虞家人离开,他现身向傅晏问候的时候,冷漠的面孔就有些细微的变化。这些变化寻常人察觉不到,可是躲不开与他朝夕相处熟悉的宛若自己身体一部分的傅晏。
“何事如此欢喜?”傅晏惊讶道。欢喜哎,玄初也会欢喜的——恍如个木头桩子成了精化了人的感觉啊!
“得未来主母赞许,故而属下心生欢喜。”玄初如实相告。
傅晏一听这话整个人都要蹦起来了:“什什什么未来主母!哪哪哪个是你未来主母了!!”
主公既然发问,暗卫不可不应答。“便是说虞姑娘。”玄初再次如实道。
“还胡说!她何时成为你未来主母了!”傅晏大声叱道。他嗓子被□□伤害,此时还不宜发声。这一激动,就引发了一阵剧咳。
玄初忙给他捶背,又提醒他不要用力说话。
做完这一切之后,主子的话还是要回的:“便是她脱险回来、殿下抱着人不撒手那时。”
刚好点的傅晏,又给这耿直的玄初噎的一口气差点没喘不上来。
“或者是今儿个殿下摸人家胸的时候?”看他模样,玄初对自己的答案产生了动摇。
傅晏好一阵才缓过来点。“以后我和虞姑娘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你,你不必在暗中保护了,离的远点,不许窥探!”
“这个恕属下不能遵从。”耿直的玄初继续较真道:“按照我天字营历代相传的规矩,身为殿下的第一暗卫,便是殿下将来洞房花烛夜之时,属下都当不离殿下身周一丈方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傅晏无力地拍打自己额头,又是一巴掌打玄初后脑勺上:“你还想观!你还想听!美的你呢!”
玄初依旧严肃而专业地道:“属下的训练中有过男女交合这一项,属下没觉着有什么美不美的——不过殿下却是从无涉猎,届时若是不得门路,属下在旁,也好提醒殿下一二,免得殿下在娇客面前露了怯、失了男儿的雄风。这也是尽我等的本分了……”
“等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后,孤必把这八个字刻在你的墓碑上。”傅晏无力地道。
果然耿直的玄初郑重跪拜:“属下谢殿下隆恩!”
一直到亥时上,虞氏一家才回来。当下夜深安置不提。第二天早上,傅晏观虞楠裳,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进进出出都哼着小调儿的。
傅晏自昨日起的一丝心凉,现已扩大成一个黑洞,呼呼地刮着寒风,下着雪粒子。一如这屋外数九寒冬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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