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傅哥哥好。”虞楠裳这乖巧娇柔的一叫,傅晏感觉像这大冬日里喝了一盏北疆特产的乳茶一般,舒适的手指尖都抬不起来。可是下一瞬间,心中又似有匹野马乱窜,想要压住她再逼她喊上无数声……
“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虞楠裳又问。
“似乎是朝中权贵谋逆作乱,你我都是无辜被牵扯其中。”傅晏约束了一下心中野马,含混回答她:“刚才被吓到了吧?没事了,有我在,没人再能伤害你。外面的动乱应该不会持续很久的。等安定下来,我就送你回家。现在且安心等等。”
“嗯,”虞楠裳想想刚才的事儿,又是后怕又是激动:“多亏遇到了傅哥哥,否则我已经是一缕亡魂了,这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那就以身相报吧。傅晏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然而他的理智死活给他挡了回去:太猛浪了,会吓到她的!因此只好虚伪地道:“这没什么,没什么,你无须牵挂于心,呵呵。”
“可是,”虞楠裳又迟疑地道:“你为什么要蒙面呢?我可以看看你的面容么?”
“因为我,唔,这件事情有点复杂,我暂时不能……”傅晏绞尽脑汁地想着应对之词。
不过虞家人是最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哦哦,既然不便,我就不看了。”虞楠裳赶紧道。
她这样轻易放弃,傅晏却又心有不足了。“绝对不是因为长的难看哦。”他没头没脑地又来一句:“我长的,应该不难看。”
这话说的,却是有点像自己爹的品性,因为生的够好,所以骄傲的不肯让别人说一点不好。虞楠裳便依着对付自己爹爹的套路,赶紧夸了他一句:“傅哥哥这般的英雄了得,自是世上一等一英伟不凡的男儿。”
于是傅晏又是欢喜惬意的不要不要的。心中那小马儿一时冲破了樊笼:“要不你摸下看?你摸摸感觉一下。”说着就抓了虞楠裳小手往自己脸上凑。
这怎么又感觉和自己家缠着人给撸毛的大汪似的……虞楠裳一时觉着心中的英雄形象有点坍塌……
在傅晏这里欢喜无限之时,隔了几座楼阁之外的他的亲爹却是胆战心惊并悲愤不已。
“竟是你?”皇帝颤巍巍指了假僧簇拥下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康王:“老二,你竟敢做出这样混账的事!朕,朕可是对你寄予重望啊!你太让朕失望了!”
康王跪行上前,抱着皇帝大腿嚎啕痛哭:“父皇!求父皇明鉴,并非是儿臣谋逆造反,而是那六弟咄咄逼人,想要取儿臣的性命啊!儿臣今日若不以此非常之手段求见父皇,怕是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皇帝如何不知道他这纯属睁眼说瞎话。他对这两个儿子一视同仁,给与他们的都是同样的多。这两个儿子也是龙精虎猛,斗的不可开交,哪里就有这样可怜了!说到底还是太心急,急着去坐那个位子,急到都不愿意等他闭眼……“你挟持于朕,到底意欲何为?”皇帝心灰意冷地问。
“儿臣只求父皇为儿主持公道。”康王依旧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道:“求父皇这就召了六弟来,儿臣和他当面对质,定让父皇看清他的真面目!”
跪在一旁不停哆嗦的杨义听了这话,心里透亮:康王这是想假托皇帝旨意,把宁王诱来诛杀!再一琢磨,他又恍然大悟:留了他这一条贱命,何尝是为了服侍皇帝,原是备着让他去假传圣旨呢!
小半个时辰之后,杨义被一队伪装成宫中侍卫的康王的人裹胁着,向宁王府而去。
第38章
京城之中一如往日般花团锦簇,安静祥和。宁王府外,杨义翻身下马,却是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
他身后的侍卫头领眼疾手快拉起了他。然那手劲儿极大,抓的杨义只觉骨头都要裂了。“公公务必当心。”护卫头领附耳与他低语,声音里满满的威胁。
“哎哟我的义公公,这是怎么说的,这还没过年呢,就来给我们王爷磕头啦?”宁王府的大管家迎了出来,见状忙也快跑两步扶住他并与他说笑,倒是他一惯的嬉皮笑脸。
杨义勉强稳了稳心神:“陛下宣召宁王殿下,殿下可在府中?”
“在在在,请请请。”大管家殷勤地搀着他往府里走,并向往常那般往他袖口里塞银票:“这大年下的,殿下也牵挂着义公公呢……”
杨义平时甚是喜爱这黄白之物,然而此时却下意识地一推。大管家没承想他会这样,一个没接好,那一沓厚厚银票就滚落地上。身后紧随着他的侍卫头领眼波一动,顿时手就握紧了佩剑剑柄。
大管家却浑然未觉异状,只尴尬笑着俯身拾起银票,依旧殷勤地为杨义一行引路。
侍卫首领的手慢慢放松。
走入王府正殿院落——按规矩宁王是该在这儿接皇帝旨意的,却并不见宁王身影。侍卫首领一个眼神,杨义忙道:“请大管家去催催殿下罢,陛下急等着见呢。”
“哈哈,”大管家面不改色道:“义公公不必着急,知道陛下着急,殿下一早就已经去了怀恩寺啦!”
这话一出,杨义和那侍卫头领顿时变了脸色。侍卫首领立刻伸手拔剑,然而比他更快,一只劲箭射穿了他的喉咙!
简直是刚才怀恩寺精舍那一幕重现:无数精兵从院落四周涌出,攻向杨义带来的侍卫们,不多时,一队人就给砍了个稀巴烂……
杨义早已瘫倒在地,只见大管家嘴唇在眼前翕合,却完全听不进他在说什么了。
“公公安心。宁王殿下得到公公传达陛下口谕,康王谋逆造反,立时便引了朔方大营兵马勤王护驾去了……”
“康王大逆不道,谋害皇上,众将士,随本王杀将进去,扫平逆贼!”
当外面冲天的杀声响起之时,虞楠裳将将打了个瞌睡。
虽不能视物,但傅晏能够感觉到她的头在慢慢地、慢慢地依偎向自己胸前……眼看就要靠上去了,喧嚣一起,把虞楠裳惊醒:“什么声音?”她惊慌起身。
这里空间狭窄,她这一起额头就直直冲着石壁磕去。好在傅晏一直盯着她,眼疾手快地把手覆上去,没让她直接磕到。
“别怕,我在这里,不会有事。”他忙揉揉她额头,安慰她。
然而说这话的同时,一股虚弱感袭上心头——续力丸的功效,开始衰退了!比预期要早开始衰退!
傅晏额头瞬间出了一层薄汗。
他不能再等在这里了,他必须马上决断,尽快行动。
如果是他自己,他会毫不犹豫地前去与玄初会和。他有把握在药效完全减退前突破重围找到他。那么剩下的事情全交给玄初就可以了。
可是现在有虞楠裳在就不行了。
“我需要出去一下,”他对虞楠裳说:“你在这儿乖乖等我,不要出去。”
“不要!”虞楠裳大惊:他也要丢下自己吗?靠着最后一点自尊,她才控制住自己没一把把人扑住。
“你听我讲,”傅晏越是在危急关头反倒越镇定:“现在外面是另一伙人攻进来了,我需要出去找两身他们的衣服,然后你和我装扮成他们的模样,这样才好逃出去。明白吗?你相信我,我绝不会丢下你的!”
他的镇定让虞楠裳很是心安:“好,我明白了,我相信傅哥哥的。你一定会回来带我走的。”
“嗯。最多只要一刻钟,我保证。”傅晏道。其实他又何尝放心把虞楠裳一人留在这狼潭虎穴中!他推开门,准备离开,又转头看看虞楠裳。昏暗的光线中,她也在看他。一张小脸儿混无血色,嘴唇也咬的发白,灵动的眼睛里却是满满的坚毅。“你要小心。”她又对他说。
傅晏终究忍不住,一把把她拉入自己怀里用力抱了抱:“等我回来。”
外面朔方大营兵马早已攻破了大门。康王的人马不能收不精悍,但奈何架不住宁王这有兵使劲儿使,康王的人被一再击退。不过罗汉堂所在的位置有点偏,竟没人到这里来。
傅晏只好走远点,走到供奉药师佛的殿阁处,才见到正面战场。
这处眼瞅着康王的人站着的只剩下最后零星几个,数倍于他们的宁王士兵正在攻击他们。
看那出手之狠辣,果然老六也是不准备留这里面任何人活路啊。傅晏想着,迅速拿定了主意。
他现身晃一下然后往反方向跑,果然就有两个士兵追过来了。
等到了偏僻无人处,傅晏先假装体力不支倒地,等那两个人追上来持刀欲砍之时,傅晏猛地翻身,一个鲤鱼打挺,双手各持了一只利箭同时刺入两人胸膛!
原本该一击毙命,然而突然眼睛一花身体一软,傅晏勉强支持着把力气全灌输到了右手上,利箭穿透那人胸膛而出,而左手上再无以为继,那士兵一个挣扎便挣脱了。
此人倒是个惜命的,并不恋战,而是撒丫子朝来处跑去:“快来人助我,这里有硬茬子!”他边跑还边大喊。
傅晏狠狠咬一下舌头,让自己振作一点。旋即取下身上带着的弓箭,一箭取了那人性命。
但是到底又有两个人,寻他那声呼喊而来。
傅晏地上捡把剑,躲到他们过来必经路上的一处垂花门后,宁心静气闭上眼睛,等两人急冲冲跑过此门时,一剑平挥,刚刚好割破了其中一人的喉咙。另一人反应倒也敏捷,立刻一刀劈过,劈飞了傅晏的剑。傅晏因形就势,揉身而上,一个分筋错骨,也卸了他的武器。与傅两人便近身搏斗起来。
战到此时,傅晏委实是强弩之末了。他完全是凭靠着意志力,才把这最后一人制服。可是自己,也几乎起不来了。
罗汉堂暗室里,虞楠裳屈膝抱着腿,心中默数着数。
一刻钟早已过了,都快两刻钟了吧,他怎么还不回来......虞楠裳要说完全没有一点怀疑是不可能的,毕竟她刚刚被一个很信任的男子抛弃过,而这个自称是傅哥哥的人,他们认识还不到两个时辰,如何便到了性命相托的交情。
可是他说他保证回来,他说要她相信,他说要她等他……他的声音那么好听,那么安心可靠,怎么会是骗人的呢
如果此番再被骗,那,那囡囡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一个男子了。虞楠裳心想。
可是假如他真的不回来了,那她还能有命出去吗?
虞楠裳愈发抱紧了自己。
突然,外面有开门声和脚步声响起。
是他回来了?虞楠裳大喜。
然而很快这欢喜就消失无踪:不,这脚步声沉重又拖沓,他的是轻灵敏捷的。还磨磨蹭蹭走一步停两步的样子,分明是在搜查。如果是他,肯定毫无迟疑地冲着这里来了……
虞楠裳有一瞬间感觉好难受好难受。可是还有疼爱自己的爹爹啊,爹爹说过无数次,无论怎样艰难的境况,都不可以放弃,都要回到他身边……虞楠裳深吸一口气,把涌到眼眶的泪憋回去。伸手脱下了脚上的鞋子——她今天用丝带束发,没有可以用来防身的发簪。全身上下,只有脚上的靴子,因是防下雪打滑的,所以鞋底是足有一存高的木底,极适合打人。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近,在虞楠裳不要发现这里的祈祷中,它在暗室旁停下了。接着门被拉开了,光亮从越来越大的缝隙中涌入……虞楠裳咬咬牙,高高举起了鞋子!
“囡囡,是我。”那天籁般的声音传来。虞楠裳顿时全身的力气都似被抽走了,也不再顾虑什么,她居高临下一扑扑入傅晏怀中:“一刻钟,早过了。”她带着哭腔说。
然而却没想到他给她这么一扑,竟连退几步,扶了墙才勉强没摔倒。“抱歉,遇到点小麻烦。”他说,声音里明显带着虚弱。
而更明显的是空气中的血腥气。“你受伤了?”虞楠裳忙推开他查看。目所能及的地方,她看到他小腿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
“一点小伤,并不碍事。”傅晏说着,把她还捏在手中的靴子给拿下,又低身送到她脚边,示意她穿上。
虞楠裳手忙脚乱地穿上鞋子。“你别动!”她说:“我给你包扎伤口。”
然而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布帛。他们两人衣衫皆在躲避过程中滚了满身的土。虞楠裳灵机一动想到自己扎头发的发带,忙摘下来,给傅晏细细扎上。
“好,赶紧把这身衣服换上,我带你离开这里。”傅晏递给她一套还带着血的朔方大营士兵衣衫。
第39章
接到宁王并未中计,反率兵来攻的消息,康王有那么一瞬间想杀人:他这天衣无缝的谋划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不,不会是他的纰漏,一定是有内奸,有人背叛了他!康王阴狠的目光一一扫过身边的亲信们:到底是谁……
身边的亲信都为他这眼神看的惊慌恐惧。唯有一人镇定道.“殿下,事已至此,当行解腕之策。”
康王被他的提醒唤回了一丝理智。他们之前为了此日呕心沥血地谋划,便连这万一落败之后的应变都有考虑。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扑腾一下重重跪倒,又是嚎啕大哭:“父皇啊!”
一边榻上枯坐的皇帝给他吓了一跳,旋即心中一松:这逆子,做下这般大逆不道之事,如今暴露落败,还有脸来求他父皇?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已柔和了两三分。
就见康王一把拉住皇帝大腿抱住,哭道:“父皇您可听见了吧?老六他公然举兵啊!他还污蔑儿谋逆造反,他这是想把儿和父皇一并戕害啊!”
皇帝听了这话,细细一想,顿时冒了一头汗:老二固然是厚颜无耻,然而老六也不是个好东西!如果真心牵系他父皇的安危,哪里会这般冒然大举进攻!他若是在混乱中弑君弑兄,过后登临大宝,把罪名往老二身上一推,谁又能知晓此处曾发生的惊天之变?
外面的厮杀之声愈来愈近了。
“你,你可有何良策?”皇帝颤声问。
“如今之计,唯有儿拼了性命杀将出去,搬来救兵。”康王说道:“此行凶险,父皇体弱,万不能随儿同去。便请父皇与儿手书一道,言明老六罪过,命天下兵马听儿号令,勤王护驾!”
“你,你要留朕于这乱兵之中?”皇帝心神已乱。
“父皇自有天佑,再说儿若逃脱出去,震慑于他,老六定不敢冒然行那禽兽之举。”康王道:“不过为防万一,也为了我大陈千秋万代,还请父皇一并写了吧,立儿为太子,继承大宝!”
原来还打的这般主意!皇帝哪里肯,然而外面宁王的兵马越来越近,康王一个眼神,亲信刀兵出鞘,皇帝也只得写了。
等皇帝写完,哆哆嗦嗦取了片刻不离身的宝印出来,康王一把夺过,再不愿敷衍片刻:“走!”
无尘和尚把墙边佛龛推开,后面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康王低头走进去,又转头给无尘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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