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与唐麦芽说来并不熟识,对于她的话,她也只不过听了七分信了三分罢了。
对于唐麦芽私下里给她的允诺,她并不当真。她总想着先接触些日子再说,因此心里的忧思并没有减轻多少。
因着心事还未放下,她身上的疼痛并没有缓和。
这会子唐麦芽看到她时,楚熙的面色依旧苍白得吓人。
唐麦芽自知自己那几盅药膳,不至于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可那也不至于,楚熙的面色会是这般模样!
她三步并做两步路,冲到楚熙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脉搏,把了许久的脉。
楚熙被她突然紧张的情绪惊到了,而陶启也被她现在一脸冷热吓到了。
唐麦芽皱着眉头来回地看了楚熙跟陶启许久,她本不想说太难听的话。
可依照楚熙这样的性子,只怕是不狠下心来,她便长不了记性了。
唐麦芽在陶启紧张的注视下,冷冷地将手收回,顺便净了手。
之前她也替楚熙诊过脉,可却没有方才那般,当真她的面净手。
这一举动,让楚熙不由得心虚了不少。
唐麦芽却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看着陶启:“陶夫人这病,恕我直言,我无法医治。”
陶启听这话立刻蒙了,之前不是说好了有把握么?怎么突然之间又说不能治了?方才来后院之前,这唐麦芽的心情分明还不错,可此刻,他可以看得出来,她极其不悦。
“这是为何?你先前可是说好的,可以治的。”陶启紧张地拦住唐麦芽,不让她走。
“这得问问尊夫人。”唐麦芽意有所指地顿了顿,看了一眼心虚的楚熙,又道:“不信者不治。”
说罢,她便一错身,离开了。
听了她的话,陶启倒是不再拦着她了。为医者向来是医者仁心,可医者也有自己的气性。
方才唐麦芽那话,完全表现了她为人治病的态度,不信者不治。
确实如此,若是病人自己不愿意配合,就算是神医在世,本领通天,也只怕救不了她。
想通了来由,陶启也没有去追回唐麦芽,而是一脸无奈地看向楚熙。一起长大,夫妻这么多年,对于她的心思,他哪里不知道。
她一直就是这么个谨小慎微的人,除了自己这个夫君,恐怕没有人可以让她完全放宽心去相信。
而楚熙没有想到自己一时的不信任,竟然换来这样一个结果。
她低低的垂着头,不敢看陶启。而陶启自然也没有太去责怪她,他只是快步走向楚熙,在她身边坐下。
陶启拉起她的手:“熙儿,你要试着去信任除了我以外的人。何况唐大夫她不是别人,很有可能她以后会叫你一声嫂子。”
听着他循循善诱的话,那声音里带着温和的安抚,更多的是无奈。楚熙知道,自己的夫君是宠着自己的,不然不会如此温和的与自己讨论这事。
她抬眸小心翼翼地看向陶启:“夫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她那红得更兔眼一眼的凤眸,陶启轻轻地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肩头,让她靠过来。
这样的楚熙,是他最招架不住,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
陶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楚熙的发顶:“你只消好生听她的话,配合她的医治,其他的勿需担忧。”
楚熙自知之前自己的一时糊涂,惹恼了唐麦芽,这会子只能温顺地应了下来。
若不照着,只怕自己真的连那三分的机会都没有了。
见她这回是真的答应了,陶启这才暗暗地送了一口气。可旋即他又苦恼了起来,这唐麦芽的性子,几次接触下来,他还是了解了十之八九的。
这次熙儿惹恼了她,只怕是不好在说服她来替熙儿看诊了。
正当他苦恼之时,外边传来了丫鬟的声音,只说外面门房说有人请他到书房一见。
那丫头转述的已经算是委婉了,可陶启是什么样的人,从那丫头的语气里,他基本上已经猜到来人了。
他不由得地抽了抽嘴角,这才多久的功夫,就找上门来了。
陶启交代了楚熙几句,便起身往书房去了。这会子只怕是,只有那人可以叫的动唐麦芽了,为了熙儿可以早日康复,自己挨训就挨训吧。
而书房里的陶渊楠,早就等的不耐烦,他这会子正在没事摔着陶启书房里的那些书卷玩。
天知道自己刚刚给唐麦芽送药箱过来,半道上被训了一鼻子灰,心里有多憋屈,多冤枉。
而那个帮凶这会子,竟然还敢姗姗来迟。
他陶渊楠哪里有平白替人,背黑锅的道理,这会儿,不让陶启心痛一下,难以消除他的不痛快。
毕竟楚熙他是不会轻易去恼她的,幼时在家中她是最照顾自己的人。就算她在过分,他都只会把气撒在陶启身上,谁叫陶启是她夫君。
正当他要将那方砚台甩出去时,陶启急吼吼地推门进来了。
他一闪身堪堪地接住了那方,差点支离破碎的宝贝方砚。
这一看满地的书卷,卷卷都是孤本,陶启瞬间脑袋生疼。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陶渊楠摔这些东西时的表情了。
但偏偏今日自己不能与他发火,果然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可这些个孤本着实让他心痛。
就这么会儿他暗自心疼的功夫,陶渊楠又拿起了一本孤本,就要甩出去。
陶启立马跳了起来,飞奔过去,一把夺下:“你可别闹了,怎么学起小女人家的把戏了。”
听他这么说,陶渊楠不可置否地笑了笑,又随手拿起一样东西,在陶启面前晃了晃。
这会子,可真是把他逼急了。陶启跳脚道:“这事是熙儿的错,如今她已经知错了,你拿我这些死物撒气作甚。”
陶渊楠邪肆一笑:“即是死物留着也无用,倒不如毁了。”
此话一出,陶启心里一咯噔,这人闷不吭声地又知道了些什么了?
这会子,只怕不是要跟自己求证什么了吧?
“说罢,你要我怎么做?”陶启有些颓然地随便坐在了一根椅子上。
陶渊楠闻言,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顺带随手一挥,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一一归位。
见到如此,陶启冷不丁地抽了抽嘴角,直道自己又被坑了一把。
倒是陶渊楠,见他答应了也不急着提那事,而是慢悠悠地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他随手拿出一瓶白色瓷瓶,推到了陶启的面前:“有些时候,多关心关心熙儿,别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忽视了她的情况。”
陶启接过那药瓶,打开闻了闻,疑惑地看向陶渊楠。
这瓶子与之前陶渊楠给楚熙做的药,所用的药瓶是一样的,可是里边的药却不大相同了。
大约是久病成医了,家里有个楚熙,他陶启也成了一个半吊子的,一闻便知道这药与陶渊楠之前的,一样也不一样。
至少是改了剂量的。
“这是弟妹配得?”眼见着自己狐疑的目光要惹恼了陶渊楠,陶启里面笑着问道。
许是他那句弟妹取悦了陶渊楠,他收回了外放的冷意,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你让熙儿先服着,看看效果如何。”
陶启闻言,不由得红了脸,当然他不是羞的,而是愧的。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原来唐麦芽方才那样不过是气话罢了。
可这会子的陶渊楠,他可没心思猜他的想法,他只怕这兄嫂不理解唐麦芽的性子误会了她。
一向寡言的陶渊楠,竟然为了唐麦芽,向陶启解释了起来。
无非就是一些唐麦芽不是那样气性小的人,她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见不得病人自暴自弃罢了。
甚至,陶渊楠没差把唐麦芽夸上天去了。
而陶启则是配合着他,直应是,一起称赞她是个好大夫,顺带着也把陶渊楠夸了一遍,直说他眼光好,相上了唐麦芽这样的好女子。
陶渊楠就经不起别人夸唐麦芽,特别是在他面前夸她。那就跟夸他自己似的,别提多乐呵了。
眼见着陶启夸人夸得就要词穷了,陶渊楠这才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这药你可要记得吃法,餐后十粒,每~日~三次。这里边一共两~日的量。”
陶启闻言一咯噔,自己这是乐呵得太早了。才两~日~的量。
这两~日~之后熙儿又该怎么办?
陶渊楠这会子心情好,也没跟他打哑谜:“收起你那老妈子的嘴脸,两~日~之后芽儿会来看嫂子。”
听了这话,陶启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这下子可算是放心了。
可陶渊楠却白了他一眼:“这药你就说我给的,也别说芽儿会来。熙儿也得改改性子了。”
这话一出,陶启不乐意了,他什么事情从来不瞒着自己娘子的,这如今这样如何是好。
毕竟陶渊楠的话,只怕是唐麦芽让传的。
见他这样,陶渊楠便不管他了,只叹了口气:“说说那事吧!”
☆、救人
“那事?什么事?”陶启一脸懵懂地看着陶渊楠。
见他如此,陶渊楠也不说话,随时移开了书架上的一卷书。
他身后的书架便向两边开去,他凉凉地瞥了陶启一眼,径直走了进去。
他还能这么淡定地坐在那里,跟陶启瞎扯这么半天,那是他完全可以确定那人在里边没事。
可这么一会儿那人的呼吸,已经虚弱了不少,那血~腥味越发浓了。陶渊楠只猜是,那人已经无法自救了,然而,陶启这厮竟然还有心思顾左右而言他。
看见他的脚步有些急切,饶是陶启再粗心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了。他快步跟了上去,便看见那人呼吸早已极其微弱了。
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陶渊楠,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只是徒劳地张了张,没能说出任何一句。
倒是陶渊楠,只是冷静地坐在床边替他把了脉,重新包扎了伤口,又强行灌了药,才开始行针救人。
见他不如方才慌张,陶启倒是安了心。
陶渊楠行针之时,不断冒汗,一旁的陶启也看出来端倪,立马寻了干净的帕子替他抹去汗水。
若不是伤势太重,以陶渊楠的医术,可不至于这样。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陶渊楠才一一收了针,净了手,接过陶启递来的茶水。饶是他极力掩饰,陶启也看出来,这一次他是花了大力气才将人救回来的。
“他可有大碍?”
接过空杯子,又递上了帕子,陶启才敢问他。
可他没有想到,他不过是问了那人的病情。陶渊楠竟然冷冷地盯着他,笑意不达眼底;“你身边该清理清理了。”
他这话一出,陶启吓得直冒冷汗。那人在这密室里待着,除了他跟陶渊楠,只有一人知道。
那人便是府里的府医,这人是家中派来的,不应当会有如此变故。
陶渊楠见他一脸不可置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当真以为他是真心待你?若真是如此,你我就不会只是陶府的小主子了。”
这话一出,陶启便自嘲地笑了笑。
是呀,看来自己这么些年是自作多情了。不过那倒也好,陶家的小主子,怎么也比那个身份强百倍,至少可以娶自己心爱的人,做自己乐意之事。
见他这幅模样,陶渊楠勾了勾唇角:“往常的好日子到头了,你莫不是以为,他当真把你我忘记了?”
那人所在的位置,他眼皮底下可以任由你非,但凡你飞出了他预期的高度,那么他便不再乐意给你自由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猜到十之八~九但是,陶启不愿意相信那事会跟他现在所担忧的一样,真的来了。
陶渊楠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他没告诉你吗?”
陶启茫然无措地摇了摇头,自己将人偷偷藏在这里,就交给那人疗伤了,自己责忙活着处理唐麦芽的事,哪里有功夫问上一二。
将自己袖里的密信丢给陶启,另一封则依旧藏着,没有给他看。
他给陶启的信,当然不是床上那人给的,袖里的才是。而陶启手里,是自己个儿在那人身边的眼线递来的。
慌忙打开那密信,陶启看完之后,整个人面色苍白了不少。这样的命令若是明面上下来了,自己万万是拒绝不了的。可是,自己又不愿意做违背诺言的事情,这可如何是好。
陶启白着脸看着陶渊楠:“你可有对策。”
对方若无其事地喝起茶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着实惹急了陶启。
“你倒是说句话,这命令若是下来了,我与楚熙也就完了。”
陶渊楠白了他一眼,怪他不够淡定:“即是赏赐,收着便是,又拥又抱……”他顿了顿上下看了陶启一眼,又笑道:“似乎也不错。”
一听他竟然还这么说,陶启瞬间跳了起来:“你还说这样没心的话!亏我还这般信你。”他气愤地咬了咬牙:“就是死,我也不愿接受这样的赏赐。”
上下看了一眼眼前几乎跳脚的人,陶渊楠轻笑一声:“你这样的昏官,是该死了,对了还有你那没有好好相夫的娘子也该死了。”
死?陶启万万没有想到陶渊楠竟然如此落井下石,他指着自家堂弟道:“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怪我自己,识人不清了。”
“嗯,如今又多了一条,冒犯了我,果然死罪难逃了。”
陶渊楠这话一出,陶启将要出口的骂人的话,瞬间咽了下去了。他没有想到陶渊楠竟然打得是那主意,若是能成,倒也让自己清净了。
“可若是这样,往后你……”
“明面上,你又帮过我多少?”陶渊楠白了他一眼。
听他这么说,陶启便心虚地低下头,他知道陶渊楠指的是唐麦芽那些事情,自己处理的不好。
他顿了顿,想要辩解,可旋即又想到,陶渊楠应该不是那意思,昏官这个罪名,只怕是为了自己的死来做准备的。
见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的用意,陶渊楠倒也没有再次卖关子,他幽幽地看着陶启:“你得在命令下来之前死。”
违抗命令,比之出来了意外而死,更为严重些。在那之前死去,虽然背了昏官的名声,好歹不连累陶家人。倘若违抗了命令,只怕是整个陶家都要与之陪葬。
陶家人虽说不是他们二人骨肉至亲,可好歹养了他们这么些年,无论是陶渊楠或者是陶启他自己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只是那人,他向来冷血,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那般,不问缘由地,就将他们兄弟二人扫地出门了。
想了这么多,陶启才咬了咬牙:“万事都听你的。只是我不在了,你自己小心行事,可别轻易被他们下了绊子。”
就算是知道自己是白操心,陶启还是小心补了一句。
若是以前的陶渊楠,他是不需要为他担心的。
可如今,陶渊楠身上有了弱点,想他们这样的人,最怕就是在自己没有一定稳定地位时,身边多了一个弱点。
比如他,身边有了楚熙,做事便开始束手束脚。陶渊楠之于他处境更为危险,如今身边有唐麦芽,危险只会比他多而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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