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叶黛暮追了上去,窗外,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夜风呼啸,带着夏日的炽热,吹响了一室的寂寥。
她知道,他会回来的。在那之前,就让她为他准备一个更好的婚礼吧。叶黛暮忍不住笑了。男女之事,到她这里,从来都是颠倒不清的。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世上最重要的,不过是他们两情相悦罢了。
“陛下,这里有问题。”徐苏英、青盏等人在叶黛暮的许可下,加入到了她的秘密组织。说是这么说,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叶黛暮觉得这似乎与她们平时的处理过程并没有什么不同。
阅读文献、找出问题、集思广益。
叶黛暮丝毫察觉不到,她在做一件怎样惊天动地的事情。她在历史上,建立了一个女阁,一个哪怕在现代也实现不了的女性占绝对多数的管理层。
等未来的考古学家小心翼翼地探索出遥远的这一幕之时,不知道会有多么的震惊。
☆、第贰佰伍拾叁章 困就一个字
谢璇离开的时候,叶黛暮想得很好,表现得也很洒脱。事实上,大概唯有现状能解释她有多么的傻了。
“陛下的烧怎么样了?”徐苏英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心地询问青盏。
“还没有降下来。”青盏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一时半会大概是舒展不开了。
“他走得倒痛快,害得我们陛下难过成这样。”青筠这话,叫在座的女孩们非常赞同。若是这会儿谢璇还没有离开上京,恐怕会被姑娘们围殴啊。
“噤声。有说闲话的功夫,不如去做点事情。语嫣,你看着陛下,随时注意着。”此时卢淑慎的气压已经低得可怕。众人看着她的面色便不敢再多言半句,踮起脚,小心地退下了。
语嫣没有搭话,不过行了个礼,又立即回到叶黛暮的床前替她擦汗。
陛下已经烧了一天一夜了,可是温度还是这样讲不下去。虽说这烧并不严重,温度也不高,但是老是这么下去,对陛下虚弱的身体还是有碍的。语嫣在心底盘算着该用什么办法降温才好。
叶黛暮倒不觉得自己在生病,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只想睡觉。事实上她一直在睡觉。但是这状态有些微妙,她的意识好像一半浸在了梦境里面,一半又是清醒的,知道那不过是个梦罢了。
因为不管她以前多凄惨,如今她可是大魏之君,怎么可能有人敢把这猪食一般看不清原型的草糊糊放在她面前。
若是说这是幼安带她去吃的小点心,叶黛暮更是不相信了。那家伙虽然表面上不说,内地里可是十足十的面子狂魔,怎么可能带她去吃这么丑陋的食物。那是个吃茶、喝酒都要讲究器皿的百分百的纯公子哥。
所以当她面前摆着这一碗恶心得不行的食物的时候,叶黛暮就觉察到了这又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境。
人家做的梦,不说当亿万富翁,花天酒地,小小地奢靡一下才正常啊,哪像她连梦里都寒酸得可怜。既然是做梦,好歹也让她做一场美梦啊。叶黛暮抱怨道。
不过,梦就是梦,从来都不肯逻辑讲什么道理。
叶黛暮先头还在那里吃奇怪的草糊糊,立马又变成在人群里了。不过,这人群并非是普通的人,都是士兵,全都穿戴着破铜烂铁一般的铠甲,有几个连头盔也没有,就戴着一顶毛毡帽子。
这是一伙杂兵吧。叶黛暮正在判断,突然一个人推了她一把,好像是叫她快点回队伍里去。叶黛暮立刻明白了,这梦里,她还是个小兵啊。她有点奇怪这梦。难道是之前和谢璇说了太多和军旅有关的事情,如今连做梦也要参军一下?
反正这是梦。叶黛暮这么想,便坦然地顺着人流走了。这梦境有些莫名奇妙,又变成了寒冬,天空先是飘了几朵雪花,然后便是鹅毛大雪。很快,叶黛暮便深陷在雪地里。
这感受真实得可怕。大概是因为她真的曾在深雪里艰难地前进吧,这梦也将当时的感受完美的复制下来了。不过,那也不应该叫前进,应该叫逃命。和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叶黛暮清楚地意识到,梦里她在打战,准确地说,应该是她在前往打战的前线。最近一定是和那帮该死的大臣们吵得太厉害了,连梦里都不能得到片刻安宁。
叶黛暮清醒的那部分忍不住偷笑,她这不会是去打那些笨蛋吧,不然干嘛这么积极,连下大雪都不带停的。
然而沉睡的那部分却好似十分坚定地赶路,一点也不受任何状况影响,暴风雪、饥饿,甚至是她自己都阻止不了。
一切都太单调了,单调却有专注。梦中自己的专注渐渐地将清醒的那部分拉了进去,开始忘记,这不过是场梦。雪还在下,队伍有条不紊地前进,叶黛暮也在其中。
队伍里的面孔,叶黛暮一个也不认识,不知道是从她见过的路人那里偷来的脸,还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只是完全沉浸在梦中的叶黛暮已经想不到了,她只觉得周围的这些人是她的同伴,是她的朋友,是她可以性命相托的人。
然后在漫长的赶路之后,大雪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巍峨的城堡,城堡四周血迹斑斑,满是尸体、铠甲、折断的戈矛……这里便是她最终想到达的地方。一股油然而生的悲怆感占据了她的思绪,令她痛苦、哀伤,泪流不止。
像是失去了一样,非常重要,比她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她跪在雪地里哭得不能自已。
就在她沉浸在噩梦里不能自拔的时候,突然一双手握住了她,十分的温暖。而这在冰天雪地里不应感受到的温暖,叫她在一瞬之间找到现实。
她摸上自己的腰间,这不过是一场梦,看呐,她的腰上挂的还是重鹰。
这果然是一场梦。
叶黛暮清醒了。握住她双手的人,正是担心她又折返的卢淑慎。“陛下,您梦魇了吗?”
“不知道啊。我都忘了。”叶黛暮睁开眼睛看见卢淑慎的时候,只记得梦里她似乎很悲伤,但是那心痛的感觉并没有传递到现实中来。叶黛暮笑着说。“不知道,说不准,是因为淑慎不肯给我吃烤全羊,才哭的。”
“陛下,真是的。您现在不能吃。等您身体好了,我们再说这件事吧。”卢淑慎摸了摸她的额头。“陛下好像不烧了。语嫣,快来看看。”
语嫣帮叶黛暮诊脉的时候,叶黛暮还不肯死心。“都不发烧了,能不能吃烤全羊呀?淑慎~”
“陛下,这一次可不能由着您来了。您不能吃大油之物。所以没有烤全羊。但是我给您准备了炖得浓香的老鸭汤。”卢淑慎简直是铁石心肠,任由叶黛暮怎么撒娇,都不肯妥协。
“不能吃烤全羊……我想吃黄鱼汤总行了吧。不要老鸭汤,不要吃鸭子。我都喝了两天了,不喝。”叶黛暮气呼呼地说。
“行,那我吩咐厨房煮黄鱼吧。”卢淑慎压着嘴角,其实她的眼睛早就在笑了。
“我还要年糕啊。那个沾黄鱼汤吃,最美味了。”叶黛暮喜欢的菜色总是十分的平民,一点也不像是坐拥天下的皇帝,反而像是普通百姓家的小孩子。
“好好好。”卢淑慎一口答应。只要不吃油腻之物,随叶黛暮高兴。
“说起来,许久不见豆娘了。能叫她来给我讲讲故事吗?”叶黛暮向来是顺着竿子往上爬,得寸进尺的典型人物。她都在床上躺一天了,骨头都快酥了,卢淑慎不肯让她出去见风,她只好自己找点乐子了。
“章娘子现在正在教课呢。陛下且等等。等她下了课,我便把她唤来。”卢淑慎笑着答应了,一边小心翼翼地给她盖好被子。
“什么课啊?我也想听。”叶黛暮就是闲不住。
“如何辨别负心汉的十八招。”卢淑慎这话一说,叶黛暮自然忍俊不禁。这古代的女人们,也太先进了一点吧。
☆、第贰佰伍拾肆章 一轮皎月寄愁思
如何去读爱这个字呢?有太多的念法,有太多的写法,也有太多的错误。
叶黛暮已经不知多少次在自己的掌心写下那个人的名字。她无数次地望向窗外,那里只能看见一片天空。天空很蓝,很辽阔,可是也很寂寥。她知道她想到的并非是这空白。
当然她也知道,那个她想看到的人影不会出现在那里。可是她忍不住,比起一种习惯,更像是一种本能,比呼吸比心跳更要命的本能。
他出现在她的生命不过片刻,可是她却觉得那些片段都像是另一种形式的永恒。真是可笑啊。曾经最不屑这个字的她,如今也深陷在这个甜蜜的陷阱里了。深知,却不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呢?她比起那些被全天下人拆散的女主可好太多了,只不过,当这场故事开始的时候,已经和天下其他人都没有关系了。这是一场只有两个人的戏剧,无论是起承转合,都只是两个人的事。
“骗子,说好的,不离开呢。”叶黛暮嘴角带笑地喃喃道。
一室空寂。果然,不会突然出现,来反驳我了呢。
“陛下。”章豆娘下了课,换了一身衣裳,来见叶黛暮。“陛下,看起来好多了。”
“是吗?”叶黛暮笑了起来。“豆娘你来了。我好无趣哦,就等你给我一点乐趣了。”
“我有这么大的魅力吗?”豆娘说这句话是故意的。叶黛暮心里并没有笑意,但是她还是很捧场地笑了起来。结果章豆娘反而叹息道。“陛下,不想笑的时候,就不必笑了。您笑起来,比哭还叫人心疼。”
叶黛暮听闻,便收了嘴角的笑意。“这样啊。我还以为我笑得很好看呢。”
“不,陛下确实笑得很好看。但是陛下,心不笑的时候,只有嘴角的笑意,是苦涩的。”章豆娘不知道谢璇的事情,她向来都是在圈子外活动的。
侍女们也很有意识地将她排挤在叶黛暮真实的生活以外。虽然对于叶黛暮来说,她是可信可用之人,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她还是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
章豆娘这样精明的人怎会察觉不到,只是她也不说破罢了。“陛下,可是有心上人了。”可不妨碍她从另一个角度接近叶黛暮。
“是的。”叶黛暮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她喜欢幼安,既想要让全天下都知道这一点,又小心翼翼地保持着理智,将他藏起来。若是以为所有事情都会一帆风顺,叶黛暮大概也活不到现在了。“听说豆娘在教姑娘们怎么辨别负心汉。”
“是啊。可惜陛下现在用不上。”章豆娘只望一眼她的表情便能知道。
“为什么?”叶黛暮不懂。“怎么用不上呢?难道你认为天下不可能有人敢负我吗?”
“当然不是。就算是君王也有得不到的心。”章豆娘笑了笑,接着说道。“但是陛下一定是与他两情相悦,山盟海誓。”
“两情相悦倒是真的,山盟海誓倒是不必了。从来都只有被打破的誓言。”叶黛暮笑着打趣道。“怎么两情相悦?就不能相负吗?”
“因为两情相悦的恋人,是听不到真话的。”章豆娘这句话,叫叶黛暮愣了愣。
但是随即叶黛暮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此时哪怕是他杀了我,我可能也不会感到后悔。爱情真是可怕的东西。豆娘,不说这个了,说些别的有趣的吧。”
“别的有趣的事情。说到这里,不知陛下可知道……”章豆娘顺应她,说起了自己在乡野之中发生过的趣事。她毫不避讳自己曾做土匪的那段日子。
叶黛暮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不知不觉,便是一个下午。章豆娘自然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陪她。等她离开了,绝对的安静又一次笼罩了叶黛暮。
在这一片寂静之中,叶黛暮反复咀嚼她说过的话,自己说过的话,还有幼安说过的话。
想得太多了。她不由地这样嘲笑自己。然而她还是忍不住想。因为她所见过的爱情,哪怕再如何轰轰烈烈的开局,最终都是凄凄惨惨的收场。每一场脍炙人口的热恋,最后都消散在时光漫长的步履之下。
她和幼安,会成为例外吗?
叶黛暮打不了包票。她偷偷地起了床,却还是被青盏发现了,她立时求饶道。“好青盏,你可不能告诉淑慎。”
“陛下,您才退烧,怎么能出去,万一见风又烧起来。卢大人会剥了我的皮的。”青盏在叶黛暮面前也学会用‘我’这个自称,她向来察言观色一流,一定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不悦。
叶黛暮一边想着其他东西,一边拉扯着她的袖子,假哭道。“我躺得骨头都快断了。你都不心疼我。呜呜呜~”
“陛下,您别这样。您真不能出去,要不咱就在屋子里,赏月?”青盏一向是拿叶黛暮没办法。
“赏月倒是不错。可惜无酒无菜。”叶黛暮立即得寸进尺。
“酒不能喝,陛下。”青盏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她。“陛下最多只能喝果茶。我会给陛下准备些小食。但是绝对不会有油腻之物。”
好嘛,几句话把叶黛暮想说的都堵死了。但是有总比没有好。叶黛暮委屈地点了点头。青盏笑眯眯地嘱咐小侍女去取酒。
不过,人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叶黛暮趁着青盏等人没看着的时候,欢快地从床底下滚出俩酒坛子,挑了挑,推了一个回去,将另一个藏在了窗边的书堆里。
青盏上了菜,便又小心翼翼地退到了远处。叶黛暮想独处的意思,青盏这样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怎会不知,于是她贴心地站到了叶黛暮视野看不到的地方,却又是能及时服侍她的距离里。
叶黛暮见她看不到了,便一口喝干杯盏里的果茶,直接开了酒坛子,用杯子去盛酒。这一口酒入喉,什么病痛都想不起来了。
喝了好几杯,叶黛暮尝了尝蟹饆饠。这蟹饆饠是将螃蟹壳内鸡子一般橙黄的膏,和雪花一般细腻的肉白剥离出来,和在一起,淋以五味,蒙以细面,然而烹制而成的,其味之鲜,令人尝之不忘。
这味美鲜甜,丝毫不吝啬于海上初生之时的太阳,叫人觉得朝气蓬勃。叶黛暮配着花雕酒,一会儿功夫便把一碟子的蟹饆饠吃了个干净。吃得多了,还是有些腻味,幸好,青盏还备了一碟醋芹,爽口极了。
叶黛暮对着天上的明月,醉眼朦胧举起了杯子。
“明月几时休?把酒正当头。昨夜西风故去,还有些许烦忧。晦夜谋,黎明愁,白首难求。”
☆、第贰佰伍拾伍章 王炸
一夜之月,乌云尽叫它展示出迷人的圆缺变化。
叶黛暮对月饮酒,喝光了一整坛子的花雕,醉醺醺地卧倒在榻上。
青盏见夜深了,怕叶黛暮睡着了她不知道,故而偷偷地瞄了一眼。这一看可不得了。叶黛暮浑身酒气,躺在榻上,像只蚕宝宝,七扭八歪的。
幸好她来看这么一眼。否则,若是任由陛下睡上一夜,陛下的病是好不了了,她的小命也好不了了。青盏想着要把叶黛暮叫起来去床上睡,可是犹豫半天,还是去床上收拾了被褥,给叶黛暮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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