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有两个自己站在一扇巨大的门两边,她拼命地想要推开那扇门,想知道门后面是什么,但是站在门后的自己拼命地阻止。
那是什么?她刻意遗忘,却又想找回的东西。
暮暮。
“啊!”叶黛暮惊恐地跳了起来,看向谢璇。后者只是拍了拍她的肩旁,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像一只被人踩到尾巴的猫,全身的毛都惊悚地竖立起来。
谢璇吓了一跳,赶紧问道。“维桢,可有碍?”
“无事。”叶黛暮虚弱地笑了一下。她被他打断了思绪,可是暗地里却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算了,该想起来的时候就会想起来的,至于想不起来,那就不要自寻烦恼了。叶黛暮很鹌鹑地想。
“尔名维桢?”常老先生温和地问。他的夫人慈爱地递给她一盏茶,一叠点心。
叶黛暮还有些傻,将点心塞进嘴里,才想起来要回话,只好鼓着嘴点了点头。天啊,这么没礼貌的举动,一定会被以为没教养的,我的攻克之路,难度等级up~up~
不过,这绿豆糕真是超级好吃。又甜又糯,很清新。再配上一口沏得正好的浓茶,回味甘甜,简直是绝配。叶黛暮吃下一块绿豆糕,立马什么预谋,什么脑子都忘了个精光,十分符合她人设的开心起来。“这可真是绝配。”
“是吧。是吧。祖母说,这是姑姑想出来的搭配。”莞儿献宝似的地说。“这茶叶还是姑姑家送来的。可甜了吧。莞儿最喜欢了。”
“闭嘴。”常思修瞪了她一眼,然后理所当然地被常老先生教训了一通,赶回屋子里面壁思过去了。望着常思修灰溜溜走开的背影,叶黛暮不由地在心里否定,不是他。令她感到万分熟悉的人不是他。
刚刚常思修在茶肆里说,他姐姐早就死了。可是莞儿却说她姑姑最近还在送东西来。这其中的矛盾,总叫人想深究。叶黛暮决定回去问问这件事,看有没有机会。
“王国克生,维周之祯。好名字。”常老先生笑眯眯地评价。
“叶黛暮立即打起十二万精神,想着下一个话题她绝对不能再这么蠢了。不然她也不用指望自己可以用魅力征服这位老先生站在自己这边了……等等,她有那种东西吗?
”不知维桢师从何人?“常老先生果然开了个好话题。这个可以从老师联系到家世,然后平常的兴趣爱好,甚至连婚配与否都可以涉及到。
我得好好表现。叶黛暮兴奋地想。正组织语言,想着如何开口可以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蠢一点。活泼得有些过分的莞儿端了一大盆栗子来,蹦蹦跳跳地拉上叶黛暮,就要走。”维桢哥哥,快来。我们去烤栗子,我之前还埋了芋头呢,现在快好了,你陪我去掏嘛。“
”抱歉,这孩子的母亲早逝,我和老头子又对她娇惯了些。“常老夫人笑眯眯地说,还塞了一把钳子给她,用来掏炭火里的芋头。
叶黛暮目瞪口呆,这已经不能叫娇惯了吧。然而她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去了。毕竟征服莞儿也是打开突破口的好办法嘛。叶黛暮很是乐观地想。绝不承认是芋头的香味引诱了她。
烤栗子,烤芋头,烤玉米和烤红薯,简直是犯罪,怎么能忍得下来?一想到那带着焦黄,口感软糯的芋头,口水就在口腔里蔓延开了。烤红薯更赞,特别是烧焦的那个部分,脆脆的,好吃得叫人连皮也想吞下去。等等,这个时代有烤红薯吗?好像没有……感觉心好累。
不过,还有烤栗子呀!烤得啪啪作响,趁热剥开,手指的灼热程度与舌尖的甜度是成正比的。烤栗子简直是人间天堂!叶黛暮思维散发了一大圈,又高兴起来了。脸上的表情简直像个小剧场。还是个孩子呢。在座的众人无一不这么想。
结果,剥着烤好的栗子,美滋滋地等吃的叶黛暮突然想到,她好像又错过了常老先生的问话。
美色误人……美食也一样啊!
☆、第陆拾陆章 我看不懂这些刺客的脑子
叶黛暮欲哭无泪地将半盆烤栗子吃掉了。她是诚心诚意想要请老先生出山帮她的。但是目前看来,毫无进展。还能不能好好走征服人心然后征服天下的打脸爽文路线了。这要是本女强,作者的脑子一定是秀逗了。
叶黛暮内心在嘤嘤嘤,嘴巴却半点不停。吃了芋头吃栗子,吃了栗子吃苹果……一直吃到太阳彻底消失在天边。
常老夫人担忧地问。“孩子,你还好吗?”这比流民过境还要可怕。这孩子的胃是怎么长的?一旁的青盏见怪不怪,陛下这么暴饮暴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卢大人不在,就是用链子锁着也阻止不了的。
“我无事。”叶黛暮还一点自觉也没有,看了看天色,欢快地带着一点小羞涩问道。“老夫人,是不是该用晚膳啦?”
常老夫人愣了一会儿,才站起来,笑着回应。“确是该用晚膳了。维桢若不嫌弃就在寒舍用吧。”常老先生早就乐呵呵地逗弄起莞儿来了,在他看来,叶黛暮也不过是和莞儿一般大的小孩子罢了。谢璇不说话,只是默默地饮茶。
正在这时候,门被敲响了,带着奇异的规律。“咚,咚咚,咚,咚咚咚……”叶黛暮不由地觉得像是现代的摩斯密码,用声音在传递什么讯息。至于是什么讯息,她当然不知道啦。在现代她是典型的文科女,这种类似数学的东西,绝对在她的黑名单上面。
谢璇听罢,变了脸色。莞儿跑去开门,却发现门外空无一人,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回来说。“祖父,无人呀。一定是莺莺又来捣乱了。她就爱捣乱。”
“人家莺莺是大姑娘了,还不是你这个小调皮硬要拉人家去玩的。”常老先生是个好祖父,他慈爱地摸了摸莞儿的头,正要继续说,被谢璇打断了。
“常老先生,请您先带着她们进去吧。若是家中还有仆从也一并安置好。”谢璇一边说这话,一边缓缓地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剑。时人多爱佩剑,哪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为了显示自己,也喜欢在腰间挂上一柄宝剑。可是这一柄不同,分明是嗜血的煞器,令人血都要冷透了。
“幼安哥哥,这是做什么?”莞儿天真烂漫地抬起头,嬉笑地问道。她还没意识发生了什么,常老先生却严肃地抓住她的手,郑重地向谢璇行一个大礼,迅速地按照他说的去做了。
“维桢,进去。”谢璇看也没看不肯走开的叶黛暮,神情肃穆地望着屋檐上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男人。
叶黛暮想帮他,可是,也明白自己在此不过是个拖累。青盏拉住她进了屋子,常老先生的儿子常思修连同仆从一起,立即用柜子将门窗堵上。屋子里一片漆黑。家中的女仆点了几盏油灯,橘黄色的灯火将屋子照亮。
“公子,别担心了。谢公子身手如此厉害,必定会无事的。”青盏见叶黛暮紧张得攥紧了衣角,轻声安慰道。
可不是嘛。谢璇他可是连皇宫都来去自如的人,只是几个刺客能奈何得了他。连姜瑛都放心将她交给他。他一定会没事的。虽然如此宽慰自己,可是叶黛暮仍然忐忑不安。她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
门外不如屋内预想的那般以一对多。因为姜瑛敢把一国之主交予谢璇,绝不只因为他有一身好武艺。而是他有一打常人难以想象的底牌。
“哟,这不是青云榜上的万年老二秦舞阳嘛。老二,怎么有空来这?”湛兮道人一手拂尘,衣决飘飘,很是仙风道骨的模样,除却他那吊儿郎当的问话。
黑衣人中爆出几声闷笑。带头的黑衣刺客忍不住眼角抽搐,他忍了又忍,才用平静的声音回答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湛兮道长,还请不要多管闲事。“
“这话说的对。老道向来不多管闲事。可是你也得睁大眼睛看看,这站在这地方的人是谁?那是外事吗?那是老道的师侄!“湛兮道人话未说完,便脚微用力,向那为首的黑衣刺客飞了过去,柔软的拂尘在夕阳微红的光芒中反射出异样的色泽。
”上。“黑衣刺客匆忙闪过攻击,下了指示。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就因为这任务里多了一个谢璇,生生将一个等级六的小任务提到了超等级的大工程。他一向也是独来独往,毕竟人越多,被发现的可能越大。
暗杀,暗杀,便是要暗中杀害,乘人不备。这般阵仗,就是做成了,也不会被青云榜认可。但是他还是来了,因为不得不来。不管成与不成,他的人情也算是还完了。
“啊!”不过一个落地的功夫,好几个刺客便捂着胸口,吐血倒地;还有几个被铁丝捆住了脚,顿时动弹不得。之前在北山居跟湛兮道人打过招呼的三兄弟各自抽出武器,绞杀落入他们陷阱的刺客。这三人正是江湖有名的雾峰三兄弟,老大使斧子,老二用毒,老三布阵,三人合力,曾诛杀在雾峰土匪山寨百十人。
本来刺客人数众多,即使湛兮道人牵住了为首的秦舞阳,三兄弟也抵挡不住剩下的。但是谢璇还站在院子里。被遗漏的刺客们如飞虫般向他扑去。哪知道,谢璇轻抬剑,杳若清风,偏如雨丝,追形逐影,光若仿佛。不过一呼吸间,便叫几人落入黄泉乡,连一刀也未用出。
此等剑法神乎其技,叫这些惯以命相博的刺客都有些畏首畏脚。一个角落里的刺客高声地揭穿道。“糟了,此乃碧血剑醉秋风之子花面玉郎君!”
躲在屋子里,拼命伸长了耳朵去听外面动静的叶黛暮一头雾水。这什么跟什么呀?难道刺客打架前还要声色俱佳地唱作一番?搞得跟唱戏一般。看起来,谢璇似乎在江湖上有个传说啊。正在此时,她突感凉意,双目瞪大。
有杀气!
☆、第陆拾柒章 死还是不死,这是个问题
微黄的灯火霎那熄灭。
刺耳的尖叫声和慌乱的脚步声顿起。
叶黛暮顺着自己的直觉向右一滚,躲过了一枚暗标。该死,屋子里有敌人。姜瑛教她的那些真是派上了用场,起码不叫她等到自己脑花四溅的时候才发觉敌人的存在。
该死的。这一屋子的老弱病残,对方还如此谨慎,看来非等闲之辈。好吧,其实叶黛暮想的是,这家伙必定是弱爆了。否则怎么会选择这样的方法?还要用黑暗来遮掩自己。不管这是不是事实,她都要让自己相信这一点,因为只有这样,她镇定得下来啊。深呼吸。屏气。
不能拔剑,在这昏暗的屋子里,重鹰必然如同一盏明灯。还有,她看不见了。该死的夜盲症。如何,如何才能判断对方在哪里?想想。声音太嘈杂了,判断不了。哎,如果幼安在就好了,像他这般的必然能听音辨位。
暗镖!叶黛暮灵光一现。她一边抽出重鹰,一边大喊。“都安静。我找到刺客了,看剑!”
在一片急促的呼吸中,唯一的一个不变的呼吸。就是那里!一定要一击必中啊。叶黛暮脚尖一点,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狠狠地刺去。
该死,落空了。他与叶黛暮近距离接触,竟还有余力割破她的衣袍。等叶黛暮反应过来,那刺客宛如一条游鱼,滑不溜秋地从剑下逃走了。黑暗又重新将这嗜血的狂徒隐藏起来。
叶黛暮捂住被割伤的腹部,黑暗中她看不见伤口,但是手指上分明感触到了滚烫的液体,剧痛席卷而来。这个家伙恶趣味真强。看来这不止是个胆小鬼,还是个变态。刚刚那一击,他明明游刃有余,这一刀别说只是割在她的腹部,就是割在她的脖子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恐怕这家伙还在享受她临死的挣扎、哀嚎和绝望。但是她偏不。凭什么!
叶黛暮打定主意,一定要给这个该死的家伙好看。她硬抗着疼痛,一声不吭。剑已出鞘,自己也已经暴露。但是一定还有什么办法的。快想啊。
“公子!公子!”青盏紧张得连音都破了,一下子就打破了叶黛暮紧张兮兮的情绪。她站在油灯旁边,幸好那刺客没有在吹熄灯火的同时给她一下。
“刺客,死了没?”这个害怕得连声音都在抖的人肯定是常思修。这傻儿子站在门边是干什么,现在那里满是柜子椅子什么的,就是想逃也逃不出去。
“闭嘴。”这个镇定的声音必然是常老先生。他竟然没有变过位置,仍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怎么常老先生的儿子和他一点也不像?叶黛暮想着,自嘲地笑了。这算什么?她不是也一点都不像母亲,也不像那个父亲嘛。唔……现在好像不是东想西想的时候。
叶黛暮试图将急促的呼吸放缓。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心脏剧烈地跳动跟玩命似的,跳得她肋骨都疼了。嗯,没错,她现在是在玩命啊!到底要怎么办啊?为什么她不是武景帝啊,刚刚那一次就够对方死个十七八遍!冷静,冷静,都想了些什么玩意。
这时候,门外传来谢璇的声音。”维桢,开门。“
”救命啊,救命啊!“该死,那个笨蛋常思修。这不是要激怒那刺客了嘛。敢情要的不是他的命,所以无所谓是吧。不过,下一刻他的声音像是被人剪断一般戛然而止。
因为灯亮了。
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衣刺客手持一柄匕首,站在油灯旁边。让所有人都失去了言语的能力,正是因为他的匕首架在莞儿的脖子上。叶黛暮这下总算知道这个变态为什么没有划了她的脖子,因为这家伙比莞儿还矮啊。整个侏儒啊。青盏竟与她们就一步之隔,现下一脸的惨白,不见丝毫血色。
叶黛暮捂着伤口还有心情调笑。”好汉,你可找错脖子了。我想,你的刺杀名单上不过就我一个吧。放了这手不能提的孩子。我的命给你如何?“
青盏惨白的脸立即转成了紫青色。
叶黛暮当然不会说舍己为人这么高尚。她要是这么傻,当年玉真郡主要淹死那倒霉鬼的时候,她就该跳出去据理力争,然后一起死了;或者是在发现自己令那么多刺客无辜惨死的时候,为了减少杀戮就自尽了。想也知道这么圣母不符合她这贪生怕死的人设。
但是要叫她眼睁睁地看一个孩子死,她做不到。莞儿是个好孩子,她可爱单纯,天真烂漫,而且她有爱她的家人。如果没有自己,这孩子应该会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虽说不上一定幸福,起码不会夭折在此。她无法这么残忍。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孩子的眼睛,眸含水波,亮若晨曦,像极了她这辈子的母亲。
那种无能为力的苍白,再一次将她的思绪覆盖。但是这一次不同,她可以做什么,做什么来保护这孩子。
”你看如何?我这脑袋,不说万金,千金还是有的是人要的。来交换吧。“叶黛暮看似轻松,其实握着重鹰的手早就满是冷汗了。
刺客似乎迟疑了,手指微晃,叫叶黛暮等人好一阵心惊胆战。
此时,外面谢璇也意识到不对劲,用力地冲撞起了大门。”维桢,维桢,发生了何事?“
叶黛暮吞咽唾液,尽量放慢自己的脚步。“来吧。放开她。你可以把匕首放到我脖子上。这样你可以挟持我出了这门,再杀了我。这样既可以得到佣金,又可以保命。对你来说,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吧。”
三步,两步,还有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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