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这羊羔酒,酿起来也是个麻烦。因为用料昂贵,若非提前预定,那是绝喝不到的。为了保证客源,这一人也才能预定三斤。”
“第三便是你刚才猜出的酱碟秘方。这掌柜当初在开业时便夸下海口,若是谁猜出这酱碟的配方,他便给对方永久的上宾座,还不必预定。从北山居开店至今六十年,还未有一人猜出。可能也被隐瞒了。”
谢璇饮了一杯,撩起袖子,舀出满满一碗羊蝎子肉,津津有味地吃着。听到这里,他捏着小巧的酒盏,漫不经心地说。“我倒是认识一个。”
“什么,你居然认识这样的高人。是谁?是谁?”白元韶这家伙总觉得好像有点像八卦妇女。
“除非你的羊羔酒分我一半。”谢璇毫不客气地狮子大开口。
“你傻呀,你家妹子,今天得到的可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羊羔酒啊。你居然还要打劫我这样的小民。青天大老爷,可要开开眼啊~”白元韶居然捏着袖子,学戏里的女子嘤嘤嘤地哭起来了。
“好有趣。再哭,再哭一段。”叶黛暮大笑着逗弄他。“小娘子,你若哭得好听些,大爷我也许愿意赏你口酒喝。”
一听这话,白元韶立刻转了个方向,对着叶黛暮挤眉弄眼一番。“慷慨啊,大爷。奴就为您哭一段《金锦乐》吧。”
这《金锦乐》可是时下最为流行的戏剧。故事讲的很老套,大概就是一个富家千金一朝落难,遇上了男主相助,二人喜结良缘。虽然是好结局,但过程很是折腾,先是男主的母亲棒打鸳鸯,然后是天灾洪水,最后还遇上了野兽袭击。
幸好有仙人相助。仙人给了女孩仙药让她治好男主母亲的病,终于得到母亲的允许;然后在洪水中斩断一棵树做舟,救了女孩和男主一家;最后野兽袭击的时候,滚落山上的巨石,压死了野兽。
后来,男主女主在一起,还生了一男一女,凑成了一个好字,真是圆满结局。
“即是洪水滔天,也绝不能阻我心弦……”白元韶所唱,正是第三幕发洪水,男女主角被冲散的部分。
“好,好,好!”叶黛暮鼓掌大笑。“美人儿,唱得真好啊。”
“是吗?这故事真是熟悉。”谢璇饮着酒,突然插嘴道。“似乎在哪听过。”
“那是自然的。这可是当年最为盛传的“难消美人恩”故事。不过,也已经是几十年前的老故事了。”白元韶很是欢快地说。
谢璇立刻就想到什么,阻止道。“那么老旧的事就不要说来扫兴了吧。还有三杯,分喝完了,咱们去下一摊吧。”
“哦,是要去玉井巷里的那一家吗?”白元韶慢吞吞地品尝这最后一杯,不舍地啧啧嘴。“真是好酒啊。可惜,我那一份还要等上半旬。”
“玉井巷,是什么地方?”叶黛暮很是豪迈地喝光,抹了抹嘴。“下次,我请你喝呗。”
“维桢,你真是个好人。对了,还未自我介绍。我姓白名元韶,字管微。爱好是美酒美食和美曲。就冲你这句话,你就是我管微的知己好友啦。走,走,带你去很棒的地方,玉井巷的深处可是咱们这种人的天堂啊。”
☆、第陆拾壹章 当歌且歌
“好啊,好啊。”青盏满脸黑线地望着傻乎乎地笑着的陛下,想要是等陛下醒过来,一定后悔。但是没办法,谁叫她现在已经醉糊涂了。
说是玉井巷,其实只是有一口古井。这口井历史悠久,在瑞泰年间便有记载,历经两百多年,比周围的小国历史还要长嘞。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不,不,那井水可是一绝,特别是子时的井水。”白元韶突然咽了一下口水。
“那不会是吃井水吧?”叶黛暮虽然觉得有趣,但是只是喝茶的话,她可不擅长。在老师的教导下,她勉强分得出茶的味道了,但是更细致的品种可搞不清楚了。
“当然不是。这井水沏茶,当然要配茶点了。哦,正巧是午后。”白元韶和谢璇站起来,欢快地拉上叶黛暮就跑了。青盏在后面慌乱地捡起叶黛暮的帽子和斗篷,急急忙忙地跟在了后面。
梁上人愤愤地抱怨了一句,还是飞快地从窗户翻了出去。那臭小子又把自己忘了。结果一出去,就发现这屋顶上还蹲着三个,他不客气地招呼道。“哟,这是怎么了?排成一排,晒咸鱼呢。”
“晒你姥姥的咸鱼啊。你们倒好在里面喝酒吃肉,竟让我们三兄弟喝西北风了。”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一身灰不溜秋的短打。
“我姥姥早不晒咸鱼啦。啊呀,你们哥仨一同出马,是个什么样的稀世宝贝?也叫老道开开眼。”小老头缩着个手,看似像大街上随便溜达的老人。
“湛兮道人,你个假道士,装什么蒜。还不就是你的好师侄干的好事!”说话的是个脖子上纹了个蜘蛛的青年人,一脸不耐烦地说。
“年轻人,冷静点。不就是被我小师侄抓了小辫子嘛,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出来,让我开心下。”湛兮道人轻松地闪过一个暗镖。“嘿,好好说话,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啊。“
两个人打得热闹,最后一个白净的少年人小声地提醒道。”他们走远了。我们还跟不跟。“屋顶上瞬间便空无一人了。
”嘿,管微,幼安。去玉井巷吗?“叶黛暮循着声音望去,是一大帮锦衣华冠的世家公子。气也喘不上的青盏跟上来队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人数不知怎么的变多了。
”嗯。你们怎么也出来了?落雪宴结束了?还早吧。“白元韶奇怪地问。往年这落雪宴都要办到第二天,场上若还有一个人清醒,那便不算结束。
”不好玩,不好玩。幼安不在……“一个满脸通红,口吐酒气的公子哥靠在另一个人身上,抱怨道。
“也是。都怪虞家那小丫头叫叫嚷嚷的,吵得人头都大了。你知道的,我们这群人逛花街还成,这种正经人家的千金可应付不来。”这个刚吐露了心声就被谢璇小心眼地绊了一跤。“嘿,哪个孙子干的!看小爷不,打,打的……什么来着。”
“就你那半桶水还想说成语,说个笑话都费劲。”大家伙都是纨绔,从光屁股玩到大,谁不知道谁啊。嘲弄起来简直是入骨三分。众人哄笑。
青盏看到的时候,一伙子酒鬼已经勾肩搭背地大聊特聊起来。“维桢,你也喜欢延河的白鱼。真是有眼光,这个时候最是肥美了。”
“虽然鱼生不错,不过,我最喜欢清蒸和腌制。清蒸鲜美,腌制咸香。咸的沾上一点醋,最好了。”叶黛暮说到这里,突然想到,出来的急,还没等到掌柜的给她的醋。“好可惜,我还想尝尝呢。”
“陛……妾带了,公子。掌柜的给了我一坛子,应该是您要的醋。”青盏跑得气喘吁吁,脸蛋都红扑扑了。
“太好了。回去交给霁曦,叫她给我好好想想,可以配什么。”叶黛暮很是开心地抱了她一下,结果被她满手的行李硌得慌。“哎呀,怎么这么多东西。给我这个这个,和这个。”
青盏根本不敢和她抢东西,一头雾水地放开手,结果惊讶地望着她一把将斗篷塞给谢璇,然后把帽子戴在了白元韶头上。“哈哈,挺配的。好啦。青盏你就负责我的宝贝醋坛子吧。”
陛……陛下,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吧。青盏很想说自己拿就好,但是叶黛暮完全不给她反抗的机会,推着她急急走。“快走,快走吧。”
“喂喂,维桢,这是把我们当小厮了。”白元韶笑眯眯地抱怨。
“不愿意拉倒,妹妹,我帮你拿呗。”说话的是夏江浣,正是之前坐在她旁边的世家公子。纨绔就是这样,没人抢还好,一抢就忍不住争起来,几张嘴巴拉巴拉地吵起来,简直像是村头骂街的农妇。路过的人不由地用异样的目光瞟他们。
“别抢啦。又不是送你们的。不是说有好吃的吗?哪呢?”叶黛暮一点也不拘谨,欢快地回答。“下次也去别的店吧。感觉你们已经和好吃的挂上钩了,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招呼吧。”
“这倒是不错。不过,你家大人还会放你出来吗?”谢璇说是这么说,心里已经在盘算下次去哪些有趣的店了。街角的八宝坊也不错。
“只要幼安肯带我玩,应该就没问题吧。”叶黛暮豪迈地答应了。其实她心里是有一把小算盘。谢璇武力值一流,即是世家公子,又不受官职的舒服。最棒的是食物的品味一样啊。“幼安,带我玩嘛。”
“好啦。好啦。真是拿你没办法。”谢璇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无礼之徒!”青盏第一时间冲了上去,愤慨地隔开了他们。“你怎敢如此对待陛……我们小姐,登徒子!”
“青盏不必如此。又什么关系嘛?”叶黛暮笑得傻乎乎的,搂着青盏的胳膊摇了摇。“别气啦。等会有好吃的分你一半。”
“小姐。”青盏无奈地叹了口气。
众人哄笑着冲进茶肆,若非是常客,早就被人轰出去了。小二哥很是识相,什么好听说什么,快手快脚地将众人引进包厢里,又特意请了最好的茶博士来招待这几位公子哥。
“这茶不错。”谢璇轻轻晃了晃茶盏,嗅了嗅气味。
”不,不,还是新春的茶更好些,雨前的滋味更足。“在场的竟是些酷爱吃喝玩乐的纨绔,说起这些事来,很是热闹。正聊得火热朝天,只听得楼下一声巨响,几乎要将这屋顶都给掀翻。
☆、第陆拾贰章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怎么回事?这是要拆房子了吗?“晕乎乎的白元韶打开门,冲外面的侍从喊。
”禀公子,楼下有人砸场子。“侍从探明消息,立即上来汇报。”说是在北边的大兴街输掉了裤子,来找老子要钱来了。“
”谁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个龟儿子。“一伙的公子哥来精神了,好戏啊,不看白不看。全都一脸兴奋地去凑热闹了。“走走走,搭把手。看看去。”
叶黛暮很是无语地跟在后面,小声地对谢璇说。”怎么感觉他们跟没事做的大妈一样,哪有热闹去哪啊?“
”你想,一帮大老爷们,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人生没啥好追求了,不就跑出来找乐子了嘛。“谢璇说得大义凛然,搞得好像他自己不属于这一挂闲得蛋疼的人。”虽是如此,但是维桢你知道吗?这里七个,你若能收服其中三个,你所想的,基本上就可以做成了。“
叶黛暮很是怀疑地望向他。说老实话,她自从参加了宴会以后,就觉得画风开始不对了。这么一帮酒囊饭袋,能顶个什么用?难道说服他们帮忙运救灾物资。别闹了,他们在朝上当官的老爹或者是大哥什么的领头人物都做不到,他们能干什么?就算能干,他们敢吗?
看了她那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谢璇趴她耳边轻声解说道。”那白管微,出身礼乐大家,世家都是联姻的。虽然白家现在式微了,但是联络网可不能小觑。后面那个帽子歪了的卢子义,卢家掌权人兵部卢尚书的次子,他和他大哥素有龌龊,他私下里豢养了一队骑兵,一日便可到扶南,三日便可入南梁。“
三日入梁!叶黛暮眼睛一亮。这速度非凡,从上京到南梁就是以朝廷的八百里急报的速度也得跑五日,还得不遇上恶劣天气。这位仁兄养的这一队骑兵,必然人人骑的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马。不愧是顶级纨绔,一般的玩玩斗鸡斗蟋蟀什么的,他居然玩真人cs。
”再后面那个捧着茶饼吃一脸的胖子,柳士宗,乃是中书省柳慈的嫡孙。母家是汴州世家出身,这汴州的商铺十之五六皆是他外公舅舅家里的。“好小子,这身份不得了啊。一边靠着中书省,一边靠着汴州世家,他若是能说上话,赈灾之事便容易多了。
”看那个趴在扶手上的矮个子,徐公允,徐家老太爷的老来子。之前我听来的徐家消息都是他传于我的,他与吏部徐尚书暗地里互相捅刀子的死仇。“这个好。拖那徐劭源的后腿的人都是朋友。
谢璇还想说下去,但是一把刀子飞了上来,打断了他的话。众人惊呼,白元韶首当其冲,那锃亮的刀子直直地向他劈去。谢璇轻跳,从众人上方的空隙跳到最前面,一脚踢开了刀子。那刀子随着一声巨响,在墙上开了一个大洞。
“哇!多谢壮士救脸之恩。”白元韶劫后余生,竟然还有心情搞怪。
“这要是砸脸上,啧啧。”卢子义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
“谁扔的,咱们下去不怼死他,枉费咱们的浪名了。”徐公允一脸兴奋地往前挤,然后蹭了柳士宗那一脸饼渣子,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死胖子,吃吃吃,吃成球啦。”
“吃你家酥油饼了吗?吃你家烤羊腿了吗?吃你家樱桃毕罗了吗?再说了,吃成球又怎么样?老子胖老子自豪,大风天也吹不跑。”柳士宗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肉满满得抖了三抖。
正吵得火热,楼下又一把刀被扔了上来,还是谢璇出手才没有砍上徐公允的手臂。公子哥们顿时同仇敌忾。“靠,小爷不发火当小爷是软柿子啊。一刀不够,再来一刀。兄弟们上,怼死他们。”
嗷嗷地冲下去,被几把大刀毫不客气地抵住了。“公子们细皮嫩肉,高贵着呢。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
为首的男人脸上一道深疤,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好人。叶黛暮小心翼翼地躲在谢璇后面,探出脑袋好奇地偷看。我去,简直就是古惑仔,全是菜刀一样的宽柄刀。这打起来胜算不大吧,嗯……还有谢璇。输不了。
“我去,敢拿刀子对着小爷,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敢对小爷呲牙,是不想活了吗?”徐公允第一个跳脚。他可是徐老太爷七十五岁才得的幼子,那可真是宝贝疙瘩。就是吏部尚书在家也不敢正面杠上他这小弟弟。
“看来公子爷也是个人物。但这可是上京,别的不说,一个牌匾掉下来,砸中十个,八个是官,还有两个是宗室子弟。实不相瞒,我们昌平坊也是有当家人的,硬碰硬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我们退一步,大路朝天各走一方如何?”说的好像是在商量,可这手上的刀子也没收回半寸啊。
“嘿,老子还不信这个邪了。”柳士宗不知什么时候擦干净了脸,一脸比他更蛮横的表情,挺了出来。
“胖子上,用肉压死他们。”徐公允笑眯眯地在后面鼓劲。
“再叫,老子就先压死你。”柳士宗撸了撸袖子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叶黛暮不由地吸了口气,难道这中书省柳相公的孙子还是个擅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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