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其乐融融地开了烧烤派对,一直吃到了半夜。
叶黛暮就知道,没有人能拒绝烧烤的诱惑。吃得饱饱的,还喝了不少的淡酒,叶黛暮心满意足地躺上了床,准备睡觉。虽然没有醉酒,但是还是有了一点醉意。正是这一点醉意,叫叶黛暮感觉轻飘飘的,十分舒服。如果能这样入睡,大概也是一件美事。
然而世事就是不尽如人意。这边叶黛暮的眼睛刚闭上,那边门外的急报就响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叶黛暮警醒地坐了起来,一把拔出自己枕边的重鹰。
“是急报,陛下。”卢淑慎和语嫣赶紧给叶黛暮穿衣。“青盏先去前面打探了,陛下别急。虽然已经是夏初,但是夜里还是有点凉的。若是不穿戴好,恐怕会伤风的。那可就不妙了。”
叶黛暮只好耐着性子等。青盏快步走了进来。“陛下,是汴州。是汴州黄巾乱党。”
什么!叶黛暮赶紧站了起来,顾不得还没有系上最后的带子,匆忙地往外走。卢淑慎只好跟在后面,不停地修缮。陛下心急,她不能阻止,但是她也不能让陛下就这么衣冠不整地出去见人啊。七手八脚,总算是在叶黛暮踏出门之前将她收拾好了。
叶黛暮完全没在意这种事情。她急切地召见姜瑛。“仲常,汴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幼安呢?幼安如何了。”对她来说,虽然汴州的事情很紧急,但是幼安的安危更重要。她大概一辈子也没办法变成那种大公无私的明君。她的本质就是个自私的吝啬鬼。
“幼安生命无碍。但是其他方面我就说不上了。陛下,还是先看看这份急报吧,是幼安从汴州递上来的。”姜瑛将小巧的竹简送到卢淑慎手中,再由她递给叶黛暮。
叶黛暮展开竹简。
吾爱亲启:近来惶惶不安,总恐日夜漫长,是以思难绝。
等等,这、这是情书啊!叶黛暮捂脸,羞涩难忍。哪有用急报来送这种东西的,幼安那个笨蛋。
☆、第壹佰叁拾叁章 深入虎穴
“怎么样?陛下。”青盏紧张地问。
叶黛暮愣了一下,为难极了。这种东西要她怎么说得出口啊。幸好,在她尴尬到极致之前,终于看到了正稿。
见信如唔。我已打入黄巾党羽,据点暂无事,请陛下安心。
等等,刚刚的情书那么长,现在正文居然就这短短的一句话。你起码要说明白,你究竟是怎么打入乱党内部的,到底想做什么啊。是刺探情报,还是内部捣乱?他居然什么也没有交代。就算是英雄片的主角也不带这么任性的啊。连援军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这是要闹哪样。叶黛暮快抓狂了。
她恨不能冲到现场去,好好晃一晃他脑子里的水。你以为自己是男频的不死主角嘛?叶黛暮可不想还没有到手的鸭子就这么被命运折腾没了。“仲常,你知道幼安如今的位置吗?还有,这急报是如何传来的?传信的人呢?”
姜瑛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叶黛暮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一向稳重的仲常露出这种表情可不多见。姜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口了。“我不知幼安如今的位置。也许那传信人会知晓。只是……”
最后,还是叶黛暮让他将那传信人带来相见,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犹豫了。“离要?”叶黛暮惊讶至极。因为这个刺客实在是太倒霉了,也是所有来客里被谢璇打击得最惨烈的一个,叶黛暮才会记得他。可是他不是杀手吗?怎么又被谢璇招募去了呢。而且这种人真的可靠吗?
叶黛暮有些质疑,当然不会蠢到将这些放在脸上。事实上,不能喜形于色这一点,她已经做得很好了,连朝堂上的众官都不能完全看破她的内心。“我没有记错吧?”
对方脸色很臭,但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叶黛暮顿时了然,这家伙八成也被幼安抓住把柄了才会这样吧。真是可怜到家了。现在不是想多余的事情的时候啊。叶黛暮赶紧追问。“幼安呢?他在哪里?你们如何传信的?他可安好?他还有其他东西交给你吗?”
“你问这么多,要我怎么回答!”他气呼呼地说,但是立刻地就克制住了自己。“不知道。我就是在一家酒店喝酒……然后偶遇那家伙,就被抓来送信了。安不安好,我才不管,反正他没有缺胳膊少腿,脸上也没有伤口。没有别的东西给我了。”
这么乖乖地回话,叫叶黛暮顿时对幼安干了什么才能如此胁迫他,感到了好奇。谢璇每次都会化腐朽为神奇耶。这一次,居然连敌人也可以利用,真是厉害。不过,最厉害的还是他居然拿这种方式来传递情书,真是够了。虽然在抱怨,但是叶黛暮的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没错,就是这么蠢。因为是恋爱中的女人嘛。叶黛暮放宽了心,自我安慰。知道幼安没事,她确确实实地松了一口气。只是他如今的境遇还是叫人担心不已。黄巾乱党虽然都是一群没有经过训练的老百姓,但是只要是杀过人见过血的,都会变成不受控制的狂徒。
“你在哪里遇见他的?”叶黛暮还是坚持问。
“你有完没完?我就是送个信,可没打算给你们当手下。”说完这一句,离要就想走。叶黛暮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离要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个女人抓住了,他可是青云榜上有名的人物。这小丫头片子上次见,连下盘都不够稳啊。难道她是天生奇才?
叶黛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奇才,她只知道,自己这半年的马步没白扎。离要连收了两回的手,都没有从她这里把手扯回去。两方争执之下,居然把离要的袖子给扯破了。叶黛暮忍不住笑了。“哈哈哈……那个,我就再想问一句,不是故意的。我赔你一件吧。”
“不要。”离要没好气地说。“问吧。”
叶黛暮也不扭捏,大方地说。“我给你一封信,帮我带给幼安。顺带和他说一下,若是有事,便是千里,我也会去救他的。”
“你救他?”离要嗤地一声笑了。“就凭你?陛下,你似乎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一点。若是你真能指挥得动军队,别说是一个汴州,就是这天下,对于陛下来说什么做不到。可是,陛下,你不过是个皇位上的娃娃,便是我手中的刀子,都比你的命令要锋利得多。”
叶黛暮一点也不在意,反而笑了起来。那一抹笑容,叫人心惊。离要见过这个笑容,在那个抓住他唯一过,令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这是疯子的表情。
是啊,就算她现在能够插手政事了,但是离她指掌天下还远得很。如今的兵部,根本不可能听她指挥,更何况是偏远的地方军。她还是个戴着奢华皇冠的人偶,再美好精致,也什么都做不到。
但是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她的骨子里就流淌着桀骜不驯的血液。她是货真价实的从不服输的叶家血脉,是绝境反杀开创大魏天下的武恒帝的子孙,是冲破普世歧视的第一任女皇武景帝的后代。
叶黛暮慢慢地拔出自己腰间的名剑重鹰,锋利的刀刃闪现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她一字一顿地说。“没有权利,没有军队,但是还有我。我会为他去的。只要是他需要我。”
众人愣住了。沉默发酵。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
“陛下,此话,说得倒有点意思。”离要摸着下巴,说道。“那好吧。我帮你。但是陛下,我不一定能找到他。那个家伙太聪明了,只要他不想被人找到,我没有把握能找到他。如果这样,你也愿意将信给我吗?”
“可以。反正也没什么秘密。”叶黛暮就是将上次自己在桥山上写的情书,交给了他。这信找出来也有点费劲,叶黛暮当时没好意思给他,又不想被他看到,就藏起来了。还是卢淑慎替她找回来的。
离要带走了情信,也把叶黛暮的心思带走了。哪怕是在朝堂上,也难以集中精神。她有些不安。事实上,她的担忧也许是对的。过了半旬,重伤的离要将一截绢带送了回来。
绢带上只写了半句话:汴城兵危,现……
☆、第壹佰叁拾肆章 破阵子
见那血书,叶黛暮那是心惊肉跳,差点被胸口的这口气给压住。离要带来血书之时,卢淑慎正巧不在,否则她是决不会让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带着这样血迹斑斑的东西来面圣的。
一旁服侍的青盏赶紧唤来语嫣为陛下舒缓。叶黛暮被这一吓,猛地眼前黑,什么也看不清了。但是正是这熟悉的黑暗叫她渐渐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惊慌。叶黛暮将手中的血书递给青盏,坚定地命令道。“读下去,看看还写了什么?”
被叶黛暮的镇静所感染,青盏也不怕了。她接过血书,仔细地寻找,绢带上还有一些凌乱的笔画,但是看不出本体来,血污太过严重,这绢带都晕染开来了。她不得不趴在烛火边上,反复地推断。“陛下,可能只有我一个人是不够的。需要多几个人一起判断才能准确。”
叶黛暮立即叫她去找可靠的人来翻译。语嫣紧张地站在一边,她突然发现陛下瞳眸之间的焦距不对。但是陛下完全没有异样,很是平常的样子,甚至比平时更犀利一些。她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此时,卢淑慎回来了。她去太医院为陛下取药,想着这片刻应当也无事,又想着要与常太医商量一下陛下最近的身体状况,才亲自去的。没想到不过是片刻,便出了这样的大事。“你们是怎么回事!陛下,陛下你的眼睛怎么了?青筠,快去,常太医还未出宫,去把他唤回来。语嫣,陛下如此了,你都没有注意到嘛?快去看看啊。”
“是。”语嫣终于敢动了。
叶黛暮无奈,这个时候,也只有卢淑慎能压制住她了,但还是小小地抵抗了一下。“无碍的。不过是暂时血气不足罢了。过一会儿便好了。还是这件事更要紧。”
“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事情比陛下的尊体更重要的。”卢淑慎毫不留情地瞪了她一眼,强硬地压着叶黛暮坐了回去。但是也没有阻止青盏她们去翻译那绢带上的血书。这事情确实刻不容缓。但是还是陛下的身体更重要。
语嫣诊断不出什么。常太医脚步匆匆,几乎是被几个心切的小侍女给抬过来的。他还没进殿,叶黛暮就嚷嚷着。“已经好了,你看,我看得到了。”
“陛下,这可不是说笑的。”常太医神情严肃,小心地替她诊脉,检查了叶黛暮的后脑勺之后,断定。“陛下是血气不足,这眼睛无事。只是陛下,曾经伤过脑袋,恐有淤血积留,臣还是给陛下开几贴药疏通一下。卢大人可千万小心,别叫陛下再撞到什么了。”
卢淑慎忧心忡忡,陛下实在是太容易出事了。更何况如今出事的是谢幼安,陛下是无论如何也坐不住的。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稳住陛下的心思,别叫她剑走偏锋才好。
然而若是这一两句危险,便能叫她退缩的话,她就不是叶黛暮了。
她的脑海里不断地翻涌着这短短人生中的各种片段:哥哥拽住她的手,将她从死地之中带回人世,却落入悬崖尸骨无存;母亲躺在床上咳血,却还是温柔地哄着泪流满面的自己;喵喵温暖柔软的身体在她怀里越来越僵硬冰冷,最后只有一声微弱的叫声……
过去十七年,她经历的死别已经足够了,足够她心碎了。她绝对不要再来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她爱的人死去,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愚蠢和懊悔。
说什么天下,说什么女皇,她不过是一介凡人,会爱会恨,会生会死。要她以天下为先,为这皇位牺牲她所有的偏向和爱好,那是不可能的。她做不到。她想得到的不过是自己这一小方天地罢了。她就是自私自利的小人。
权利也好,女皇也好,天下也好。随时都可以换一个人。她叶黛暮不过是这天下的一个过客,而非拥有者。过去不止她这一个皇帝,现在不止她一个,将来也不会到她这里就结束。她只是这漫长历史上一个微不足道的皇帝,也许,在将来只需要一句话便一笔带过的女皇。
但是对于她自己来说,她的人生只属于她自己。她愿意做一个明君,但是在那之前,她绝不会愚蠢到为这个虚无缥缈的愿望牺牲一切,而这个一切便是幼安。她可以为天下死,但是她绝对不允许这天下害死他。这天下,还不值得他为之陪葬。
“陛下,若是有另一个方案去救谢公子呢?毕竟这天下绝没有比军队更强大的力量了。”卢淑慎一语中的。正是这句话,叫叶黛暮稍微冷静下来了。
是的,自己亲自去,是下下之策。她要冷静下来。她必须要冷静下来。叶黛暮拼命地告诫自己,但是血液沸腾过头了,叫她难以冷静地判断现状。她不顾卢淑慎的阻拦,洗了一个冷水澡,这才镇静下来。
首先,要确定,幼安自己如何了。这血书是否是他的血。“唤离要来。我有话要问他。”叶黛暮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青盏等人站在后面,赶紧替她用干毛巾擦干头发,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湿了一地。叶黛暮都毫不在乎。她现在就想确认一件事情——幼安。
“我真是倒了血霉,被你们俩夫妻来回送信。”离要乃是青云榜上的第十名,虽然不是谢璇的对手,但是轻易的几百人围攻,他都能全身而退。可是现在他连脸上都是伤。他身上的血衣都没来得换,便被姜瑛连血书一起带了进来。“快说。老子快流血而死了。”
“语嫣,去给他包扎一下。不会让你死的。”叶黛暮冷静地忽视了他的抱怨。“你从幼安手中拿到的书信吗?”
“当然啊。你以为我是那么廉价的送信员吗?”离要一边抱怨,一边还是乖乖地回答了。要是被谢璇那个怪物知道自己没有好好对待这女人,八成是要玩完了。
“幼安如何?或者说你最后见他,他如何了?为何是血书?”叶黛暮说这一句时,手指紧紧地抓着扶手,连那楠木做的龙椅都挖出了痕迹。
“他好得很。他要是要死了。我绝对是第一个上去再送他一程的人。”离要完全坦率,坦率到在座的众人都忍不住想给他一刀。语嫣咬牙,狠狠地戳了他的伤口。“啊,痛,你会不会包扎啊!”
连卢淑慎都因为这句话,想拔出自己装饰用的匕首给他一下。陛下已经精神紧张到了边缘,若是再加上一根稻草,不知道会爆发成什么样啊。
叶黛暮倒是松了口气。因为她从未忘记,这个家伙是她的敌人。他想杀谢璇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他的话语里透露了两个意思。谢璇没事,而且还很好,起码足够震慑这个以杀人为生的刺客。
现在的问题就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今就等这血书上的字样被辨认出来了。叶黛暮紧绷的神经一下子便松了一大半,眼皮渐渐地沉重了起来,但是不能睡。她艰难地和自己的瞌睡斗争。
就在她实在熬不住的时候,眼睛刚闭上,青盏兴奋的声音便将她惊醒了。
“陛下。已经破译了。”
☆、第壹佰叁拾伍章 蛛网
叶黛暮一个激灵,瞌睡虫全跑光了,眼睛瞪得滚圆,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几步走到青盏面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纸条。“快拿来,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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