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上前一步,“夫人!就是凤朝夕当初进府之时的那两个婢女啊!被大少爷那个的了那两个,后来被用家法处置了扔到乱葬岗的那两个……”
淮阴侯夫人眯起来的眸子忽的大睁,面色一肃,再没了惬意,反是缓缓的坐直了身子,沉声问,“她当时是怎么提的,说给我听!”
“老奴当时说要留在外头收捡餐具,凤朝夕却说让老奴先回来,说您等着用老奴,老奴顺手将韵儿和坠儿给她留下了,她听到这两个名字,便说想到了那二人。”
秀娘语声艰涩,“夫人,凤朝夕既然记得她们两个,自然记得她们是怎么死的!您说,她这次傍上了燕世子这棵大树,此番回来是不是……”
“我早知她回来目的不纯!”
秀娘艰难的吞咽一下,“那咱们……”
淮阴侯夫人冷冷一笑,“当年见她离开蜀国去了赵国本想着就此两不相见,却不想她偏偏阴差阳错的回来了,燕世子我们动不得,可她,却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玩物,在淮阴侯府里头,难道我们还拿她没有法子?与其等日后让她作乱,还不如早早做个彻底的了断,让她和他那不知所踪的哥哥一样,早点去找她地底下的短命鬼娘吧!”
“夫人,这样好吗?她毕竟是……”
淮阴侯夫人扬了扬下颌,“毕竟是什么?她是蜀国的罪人,是煞星妖物,你以为朝中还有人记得她?你以为朝中之人还想让她回去?她人还未至,可朝中已有信函到了我这里,我本还想着来日方长,可眼下,却是容不得她威胁到我这里了。”
微微一顿,淮阴侯夫人又道,“往后侍候那边的是韵儿和坠儿?”
秀娘忙点头,“正是。”
淮阴侯夫人笑笑,“坠儿就算了,韵儿可好好交代一番,食色性也,燕世子也到了纳妾的年纪,待他离开之时若能从侯府带几个人倒也是极好的。”
秀娘先点头应下,随即道,“可是夫人,燕世子是了不得的人物,眼下俨然是十二诸侯国之首呢,您怎么就没想过将二小姐……若是那般,咱们侯府里头,您的地位谁还能觊觎?”
淮阴侯夫人先是眯眸,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幽光一闪,随即便笑了,“还是你想得周到,所幸试剑大会完毕已经是三月了,还有一个多月,总有时间安排。”
秀娘立时点头,眼珠儿一转便为淮阴侯夫人出谋划策起来。
踏雪院中一片静谧,正房房门已闭,内室中朝夕只觉得身边的被褥一陷,而后鼻息便被一股子莲香萦绕,商玦在她身边躺下,肩头的墨发仍然带着水汽,一瞬之后语声平静道,“你适才提起你的两个侍婢,怕是打草惊蛇了。”
朝夕闭上眸子,困意微醺,“现在还是冬日,不惊蛇,如何引蛇出洞?”
商玦听着这说法一时失笑,“看来你成竹在胸。”
朝夕一时未接话,片刻之后才语声轻渺道,“淮阴侯夫人姓朱,乃是蜀国首屈一指的贵族,当年如果没有我娘,成为蜀国王后的会是她,她的儿女将会是最尊贵之人,她既然永远不可能做王后,便将这份恨放在了我娘身上,十二年前,我娘病逝,我和哥哥如砧板上的鱼肉一般被送到了她眼前,无依无靠,任她宰割。”
“夕夕——”
“别同情我!我不需要!”
朝夕打断商玦之语,没多时就浅浅入了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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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 喜欢 (题外话有惊喜!)
回淮阴侯府的第一夜,连朝夕自己都诧异她竟能睡得这样安稳。
晨起之时身边竟然已无人,这让朝夕有些意外。
“公主,殿下出去啦!”
子荨一边为她更衣一边说着,朝夕挑挑眉,这么早,又是在淮阴侯府,他能去何处?
子荨瞅朝夕一眼,揶揄笑道,“殿下说马上就回来,您不必担心。”
正说着话,屏风之后响起脚步声,朝夕侧耳一听便知是商玦回来,果然,子荨为她穿好衣裳就后退一步,口中揶揄未停的道,“殿下,公主正和奴婢念着您呢,早上醒来瞧不见您,公主很有些不习惯,您回来就好啦。”
“子荨——”
朝夕沉声止了她的话,子荨立刻吐吐舌头噤声,商玦倒是温笑一声走近,一边拿过外袍替她披上一边道,“是吗?一路劳顿,孤以为她会醒的晚些。”
子荨想说什么,却又瞅了朝夕一眼,朝夕面色不善,冷沉着脸的样子很有些吓人,她立刻抿着唇不敢再说,商玦对她露出丝薄笑,“好了,你去迎一下外面的早膳。”
子荨本就对商玦推崇备至,此刻更是立刻雀跃起来,应了一声“是”便欢欣的跑了出去,人一走,朝夕便后退一步,一转身,自己系袍带,商玦在后眉头微皱,“觉得子荨的话十分难入耳?子荨性子单纯,她如此才能替你和孤打掩护。”
朝夕系好袍带,又转过了身来,“并未觉得很难入耳,只是没必要之时我并不喜欢做戏。”
商玦点点头,“的确,善于做戏和喜欢做戏是两码事。”
他不置可否,又去看朝夕的眼睛,“你的眼睛觉得如何?”
朝夕双眸虚虚闭着,面上仍是迷茫的样子,她微微睁眸,又马上闭上,摇摇头,“不疼,你放心,三年我早已习惯,绝不会影响大局。”
商玦蹙眉,“难道孤关心你的眼睛只是为了不影响大局?”
朝夕挑眉,“难道不是?”
她语气平静,反问的理所当然,直让商玦眼底漫上一层幽暗!
恰在这时子荨返回,脆生生道,“公主,世子,秀娘来送早膳啦!快出来用膳吧!”
朝夕不觉有他,“走吧。”
落下二字当先朝子荨的方向而去,脚步仍有些眼盲之人才有的谨小慎微,商玦眯了眯眸子,还是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想着外头有秀娘等人,朝夕未曾挣扎。
到了偏厅,果然秀娘带着昨夜的粉衣婢女和几个青衣丫头提着食盒等着,见商玦牵着朝夕出来诸人连忙垂眸行礼,看起来很是知道规矩。
“给殿下请安,给表小姐请安,这是今日的早膳。”
秀娘十分殷勤,商玦好似未瞧见她,只先将朝夕扶着坐在了桌前,朝夕便道,“昨夜不是说了秀娘不必亲自来?如此实在太劳烦。”
秀娘忙摆手,“不敢不敢,如此是老奴应当的,昨夜是殿下和表小姐在府中第一夜,夫人让老奴来问问世子和表小姐觉得可有什么住的不妥之处,若是有,尽管吩咐下来,老奴立刻让下人改动,千万不能委屈了殿下和表小姐。”
朝夕淡笑摇头,“没有,一切都很好。”
秀娘闻言不知说什么才好,这才道,“好,那老奴不扰殿下和表小姐用膳,老奴先退下。”
朝夕点头,子荨便引着一行人退出了正院。
偏厅瞬时只剩下二人,商玦扫了桌上的膳食一眼,掀袍落座,还未坐定,院门方向脚步声大响,他转头一看,隔着敞开的窗棂却见是洛澄心大步而来,洛澄心素来守礼,绝无可能不通报便闯入,商玦眉头微蹙,那边厢子荨已追着洛澄心进来面色也有些惶惑。
“这早膳不能吃!”
洛澄心进门便落下此话,呼吸尚有两分急促!
朝夕疑惑起身,“三哥,你怎么来了?”
洛澄心上前一步,看看朝夕又看看商玦,终于还是低声道,“朱氏对你起了歹心,朝夕,你得小心这府中任何一人!或者,我给你在府外寻一处宅子?”
朝夕先是挑眉,随即有些失笑,转身朝商玦的方向似在寻找他,商玦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朝夕这才又对洛澄心道,“要小心府中任何一人,岂非也要小心三哥?三哥想必是知道了什么,不过不要紧,这早膳我看用得!”
“朝夕——”
“这是朱氏大张旗鼓送来的,若是有毒,那她会有何名声?她做事的风格,可是从来要让自己干干净净,三哥,你不必担心,我有防备。”
商玦上前一步,语声慈悲,“三少爷关心则乱,不若一同用早膳?”
洛澄心急惶惶的来,却见两个当事人八风不动,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他只得苦笑一声,“我就不吃了,不过我有话要对朝夕说,待用完早膳,还请殿下宽限几刻。”
朝夕与洛澄心见面之后并无好言的机会,商玦更不会在此刻阻止,自然应下,洛澄心不多言,道了一声“告退”之后便去了暖阁候着,商玦捏了捏朝夕手腕,“洛灵修欲请立世子,到时候绝无他的出路,他对朱氏之事如此清楚,耳目必不会少。”
朝夕将手腕从商玦掌中抽出,“我知道,殿下不必提醒。”
商玦在提醒洛澄心和朱氏及洛灵修的矛盾,有矛盾,便可利用,朝夕听的分明,却并不喜欢他这份无处不在的城府算计,他能算计旁人,便也能算计她。
商玦看这空落落的掌心微叹一声,眼底微光一闪再度开了口。
“你什么都知道,那他喜欢你你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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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0章 情字
“你什么都知道,那他喜欢你你可知道?”
商玦语声肃然,朝夕眉头猛地一皱,“你说什么?!”
商玦见状便知她从未做过此想,眼底的幽暗倒是散了半分,不由放缓了声音,“你素来心思剔透,却为何不曾瞧见这一处?第一,你未拿你看别人的眼光审视他,因你信他,第二,你哪怕跟过赵弋,却并不知何为男女情致,自无发觉。”
朝夕眉头皱的死紧,好似在回想过往种种。
商玦手落在她肩头按她落座,一边为她盛粥一边道,“过往在这府中他必定待你们兄妹不同,这是恩,你信他也无可厚非,可眼下他对你有了情,这便又是另一码事,可欠人钱财却不可轻易欠人人情,世间人情,最难还清。”
商玦将碗放在她身前,最后四字格外温和入心。
朝夕面色一时僵硬,“我怎能不知!”
微微一顿,她又冷声道,“我以为你会让我利用他!”
商玦笑笑,“当然要利用,只是要利用的泾渭分明,何况你该知道,情之一字,大都不会长久,若眼下有所亏欠,后面需要做决断之时便会拖泥带水。”
“利字当头,殿下的心性果然叫人佩服。”朝夕的语气似讽非讽,却又忽的一笑,“难怪世子有如今之位,没有高绝的手段狠辣的心肠如何能成事。”
商玦对她的语气全不在乎,只轻轻的反问,“你和孤又有何差?”
朝夕眉头几皱之间似已有了决断,一时并不多言,只默默用膳,这一插曲让她胃口全消,用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起身要走,商玦抬眼看她,“洛澄心并非全然无所求之人,他对你有心,可在他心中,你并非最重,这样的人不可尽信。”
朝夕理裙裾的手一顿,只觉得商玦这话似乎换了个路数,不由挑眉,“你的意思是,若一人将我放在最重,便可信他了?”
商玦抿唇,“若有……”
“若有我也不会信。”朝夕打断商玦的话,轻笑一下,“如你所说,世上情之一字大都不长久,片刻的最重又如何,捧得越高跌的越狠。”
说完这话她抬步便走,子荨忙从门外上前扶住她,主仆二人不多时就出了偏厅,商玦坐在原处眉头越皱越紧。
“噗嗤——”
扶澜从门外一闪而入,笑意止不住的从唇角流泻,他衣衫仍有些不整,面上还留困意,甫一落座抓起个点心便咬了一口,食物还未咽下去,口中已笑道,“真是难搞的很啊,你这么爱说教,反而把自己算计了,心痛吗?难受吗?”
商玦看也不看他,继续用膳!
扶澜又横手而过抓起勺子为自己盛粥,口中含糊不清道,“你不是说洛澄心对小鹿是好意吗?既然是好意,怎么还鼓动小鹿防备他?”
商玦头也不抬,缓声道,“好意,也会改变。”
扶澜挑挑眉,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笑眯眯的道,“这几日不枉我费心费力的熬夜,总算得出了那么一点点结论,商玦,你猜猜我得到了什么结论?”
商玦身子一定,抬眸,眯眼看他!
扶澜口中食物一噎,轻咳两声才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是你不愿说我才自己动手的,这种事儿太费心力,我只瞧见了一点端倪罢了,从前你说你对小鹿势在必得我还有些不信,现在我倒是信了,只是……”
“你若实在无聊,孤可以为你找些事做。”
商玦语声趋冷,扶澜只觉得背脊一寒拿着点心的手一颤,这才忙收了肆无忌惮之状,看了看商玦的面色,端起粥碗大喝几口,又抓起一盘点心便如兔子一般跑了出去!
商玦面上的深沉一点点褪去,放下筷子,再也用不进什么。
目光朝门外一扫吩咐道,“去公主那里看看。”
云柘低应一声,身影一闪不见。
另外一边的暖阁之中,洛澄心挥退子荨将暖阁的门关了上,甫一转身便急急道,“朝夕,你现在很危险,不仅府中朱氏对你起了歹心,连朝中都有人不愿你回蜀,朝夕,你这次回来究竟是什么打算?我知道,你不会只是这么简单的回来参加个试剑大会。”
朝夕眼不能视物,却能听到洛澄心话语之中的紧迫,她眉头微扬,“怎么?连三哥都觉得我回来目的不纯吗?我以为,只有朱氏和洛灵修会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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