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会啊,可是他可以让蜀王宫二十年内没有王后啊……当然,前提是他能活到二十年之后。”段锦衣提起凤钦的时候目光冷漠,说到“前提”之时甚至冷笑了一声。
在她心底,凤钦哪里能活到二十年之后去?
“这就有好戏看了。”段锦衣笑起来,这枯燥乏味的霜雪台里的日子总算多了一点乐趣,“段凌烟的野心……”段锦衣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她和摇光公主有什么关系的可能性更大,如今不是她利用摇光公主,而是她需要成为夫人,而摇光公主也需要她成为夫人。”段锦衣一边说一边想,好像在做一个十分有趣的推理。
随即她又猛地皱眉,“可是为什么呢?这么多年来她对王上的宠爱都是那般轻描淡写,若是为了钱财更没可能,她连王上的孩子都不想要,也不会是恋慕权利,那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摇光公主能给她什么……”越想越无法理解,段锦衣刚刚刚想透一件事,却转而掉入了另一个更大的疑惑之中,这让她的思绪又被什么缠了住。
“一个可以拥有一切的人,什么东西能打动她?”
段锦衣喃喃问了一句,想了半晌还是没有头绪……随即她眼底一亮猛地抬起头来,“入宫之后她才成为那个可以拥有一切的人,入宫之前呢……”她猛地抬眸看着朱砂,“朱砂,你可还记得凌烟入宫之前到底是从段氏哪个旁支选上来的?”
朱砂眉头微蹙,段凌烟可并非是第一批入宫的贵女,而各个氏族见先头送进去的贵女不受宠爱未得高位,便会继续往宫里送人,借此来增加自己在内宫的力量,段凌烟便是段锦衣成为王后之后送入宫中的,且段凌烟并非段氏嫡系,因为生的好看才被选中。
“这……过了这么多年,却是记不清了,当年段氏族中选好了人,至于如何选的都是大将军和族中长辈定下的,那个时候咱们族中好像也没有很多适龄又出挑的,于是您看了之后没怎么反对便让人入宫了,她是哪个旁系的还真不知道,不过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她有什么至亲找上门来。”朱砂想了半晌,却是没想起来。
这么一说段锦衣恍然,但凡是入宫有了位分的,好歹要为自家族中的兄弟姐妹谋划谋划,为兄弟谋个官职,为姐妹谋个好人家嫁了,或者为父母讨些封赏,可这些,在段凌烟这里似乎从来没有过,难道她无父无母也没有兄弟姊妹?
段锦衣摇了摇头,“算了,如今咱们在这里,想不起来也没别的法子。”说着往窗外看了一眼,窗外是葱茏的院子,然而院墙太高,她的视野委实有限,“凤晔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对咱们而言倒是好事,在这之前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现在都盯着嘉宸殿了。”
朱砂蹙眉片刻,“依主子看,是谁对十三公子下的手?”
段锦衣闻言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霜雪台的茶自然比不上昭仁宫,起初段锦衣根本难以下咽,可到了如今,她竟也能品出几分滋味来,放下茶盏,段锦衣悠悠的叹了一声,“凤晔一定是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而这个宫里秘密最大的人,除了她没有别人。”
朱砂眼皮一跳,“主子是说……”
段锦衣笑一声,“所以,我才说这戏越来越好看了。”
朱砂眼瞳微转不知想到了什么,“那主子,咱们是不是只能一直在这霜雪台待着了?”
“这还是最好的结果呢。”段锦衣呼出口气,身子后仰靠在了椅背之上,现在离开了昭仁宫了,她不必端着那副姿态,人也越发随行懒散了,然而这又有什么不好?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段锦衣缓声道,“也有可能,咱们连这里都待不了了。”
朱砂面露凝重,段锦衣笑着看她一眼,“是不是害怕了?”
朱砂苦笑一下,“奴跟着主子这么多年,只要能跟着主子,怎么会害怕,只是到底还是想着能不能有转圜的余地,就这么被困一辈子,不甘心啊。”
被困着也就罢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一杯毒酒送来。
段锦衣却仿佛看破了,轻描淡写的蹙了蹙眉,仰着头将眸子闭了上,“我又何尝甘心,可是现如今,咱们只能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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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到啦!
第391章 兄妹相待(一更)
“主子,君大人在外面求见。”
朝夕一愣,听着坠儿的禀告一时没反应过来“君大人”是谁,再想了一瞬,这才明白坠儿说的是君不羡,她醒过神来,忙道,“快请进来。”
君不羡入朝为上卿,且有了自己的府邸不在宫里了,而他是外臣,无诏不得入内宫,是以二人已经多日未见,所以适才坠儿一说她方才愣住了。
君不羡着一身玄色官服,官服颜色深沉,款制更是端庄,和往日里君不羡青衫薄带的模样十分不同,虽然气质更为端容,可却是将他那一张脸衬得更为精致,这对于入朝为官的他来说可不算一件好事,他进的院门,看到朝夕便大步走了过来。
“君不羡拜见公主殿下——”
“快快请起,你对我何需这般大礼?”
君不羡还是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方才起身,“不羡已经入朝为官,自然更守礼数,公主是主,不羡是臣,当然要行礼,公主这几日似乎消瘦了许多。”
君不羡目光关切,随着朝夕“请”的手势和她一起往内室走。
“消瘦倒是没有,大抵是多日不见你才这么觉得。”
朝夕淡笑着回了一句,二人径直入了暖阁,朝夕在主位上落座,君不羡也安坐下来,坠儿奉上茶水,君不羡便往主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十三公子可还好?”
“还是老样子。”朝夕苦笑一下,“一时半会醒不了。”
君不羡便叹了口气,“难怪,公主也算是为十三公子尽了心力了。”
朝夕不想细说这中间的凶险,只看着君不羡道,“听闻你向王上进言了新的税法?”
说起此事,君不羡眼底微亮,这一瞬间,他漂亮的面孔模糊,周身的光芒却炽烈,“是,这法子是从前外祖给我的考题,那时候我只是随便一答,却没想到有一日能付诸实践,想到这蜀国的万民都在实践我定下的税法,我便觉心头热血翻涌。”
君不羡直了直背脊,眉眼之间意气豪迈。
只不过换了一身官服,因为身份眼界和手中权力的变化,君不羡竟也有如此一面,朝夕弯了弯唇,“我知道太公教你的东西不止这些,整个蜀国,沉珂太多,只要你愿意你敢,还有更多的变化因你而生,而这些变化,最终会惠泽万民。”
君不羡一拍桌案,“我就知道和你说了你能懂!”说着他眸色微暗,眉宇间的意气变作了稍稍沉重些的东西,“要做改变实在是难,税法的改动就涉及了许多人的利益,老氏族们连番反对,若我不是外祖的孙儿,只怕王上也不愿听我之言。”
凤钦平庸却不算昏庸,君不羡极力争取,凤钦自然会被他打动,然而即便如此,君不羡的这条路还是太难了,而他原本和张寻鹤游历天下,是不必冒这个风险的。
大抵看出了朝夕眼底淡淡的担忧,君不羡又笑一声,“公主不必担心,我知道如何应对,外祖带着我走遍大殷的山水之时,看到东海的波澜壮阔看到昆仑山的巍峨雄浑我都能动容的鼻酸泛泪,可是站在蜀国的朝堂之上,我知道需得以一副铮铮铁骨方能得尝所愿。”
朝夕第一次看到君不羡的时候,君不羡不仅没有脾气,看到自己的马驹被打都要眼红,那个时候的朝夕只以为君不羡是怯弱的,可是这会儿的君不羡虽然坐着,却有种头顶天脚立地的高大之感,朝夕也被他激起心头意气,她也算是被太公教出来的弟子,君不羡说的这些她怎么能不懂,“如此便好,若是需要帮忙,你只管告知于我。”
君不羡点头,又摇头,“若是需要,我自然会说的,不过朝堂之上的事讲究谋略,既然是谋略,便得徐徐图之,我不着急,未来还有许多年让我挥斥方遒。”
朝夕深吸口气点头,“父王真是要好好谢谢太公,太公不仅教了他又教了我,还将你留在了蜀国,真不能想象你若是去了别国该如何是好。”
谁不喜欢对自己的称赞呢,何况朝夕是如此赤城的称赞。
君不羡笑起来,“外祖不仅让我留在蜀国,还让我留在你身边。”
这话一出,朝夕就更为动容了,要谢谢张寻鹤的不该是凤钦,而是她才对,“你我之间,按着辈分也该是兄妹,太公既然有次愿,以后你我便兄妹相待。”话音没落,朝夕举杯而起,“且以茶代酒,敬兄长一杯……”
君不羡面色几变,眼底明明一片晶亮,面上却有犹豫之色。
“这怎么是好啊,你可是公主之身……”
“公主又如何?兄长难道会拘泥于我的身份?”朝夕一言反问,君不羡当即答不出话来,随即一扬眉,“好!本就不该拘泥这些俗名,今日我接了这杯酒,从今往后你我便兄妹相待,只不过礼数到底不得不尊,你我还是君臣相称为好。”
朝夕笑起来,“好,便随了兄长之意!”
君不羡微愣,又哈哈大笑起来,话是说的随了他的意,可口中不还是叫的“兄长”吗?这么想着,看着朝夕的眼神更为怜惜,仰头将杯中茶饮尽了。
一杯茶喝完,二人便算是义结金兰了,朝夕正要再问他于国事上的见解,外面坠儿忽然捧着一只信筒走了进来,一见那信筒朝夕的所有目光所有心思都投在了上面,连要问君不羡的话都忘记问出口了,君不羡一见她这样便恍然,“是燕世子的信吧?”
朝夕点点头,已经将信筒接在了手中。
君不羡微笑看着朝夕,“那你快看,快看说了什么。”
朝夕“嗯”一声,低头将信筒打开,里是一封绢帛,那绢帛薄如蝉翼,却能写字,而看似小小的信筒里面抽出来的小小帛卷,展开之后却是比想象之中更大,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尽是商玦相隔千里之遥的相思,因为君不羡在跟前,朝夕只是打眼一扫,没多时便看完了,她状似随意的将绢帛收了起来,却是小心的放入了自己袖中。
“怎么了?燕世子说了什么?”君不羡在朝夕面前总是随意些,这句本不该问的也问出来了,而朝夕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瞒着他,坦诚道,“他人已经回到燕京了,燕京没有我们想象之中的那般太平,他又离开了燕京许久。”
具体如何不太平君不羡自然不会细问,而一转眼之间商玦离开竟然也有二十日了,眼看着入了夏,而他们二人的婚期就定在立冬,也只有不到五个月的时间了。
“大婚之后,公主如何安置蜀国?”
没由来的,君不羡忽然如此一问,朝夕闻言唇角微弯,“总之,兄长一定留在蜀国。”
君不羡笑意更深,“那是自然,我替你守着蜀国!”
这话让朝夕心底微动,沉吟一瞬朝夕又道,“要守着蜀国,只凭着兄长一人还是不行,兄长如今在朝上也有大半月时日,可曾觉得谁特别入兄长的眼?”
君不羡眸光微转,“孙昭!我很喜欢廷尉孙昭!”
朝夕微讶,“玉面阎王的孙昭孙大人?”
这个诨号显然君不羡也知道,他先笑起来方才点头,“是啊,玉面阎王,他对人一板一眼的油盐不进,整个朝廷的人都怵他,所以我喜欢他,我对蜀国律法也有些心得,那日与他提了提,本以为犯到了刑狱这块会让他不满,谁想到他竟然与我想到了一起去,那一日他还去了我府上,听说他从不去别的朝臣府上的……”
朝夕面带薄笑的听着,心底却对这个孙昭的疑问更深了些。
孙昭必定知道君不羡是站在谁身边的……
那他为何会和君不羡交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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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哟大家!
第392章 再行杀谋(二更)
“夫人,喝药了。”
玉画捧着药碗进来,这话落定,靠在长榻之上的孙岑一惊回过神来,看着玉画蹙眉道,“怎么总是毛毛躁躁的,说话的时候轻一点。”
玉画微讶,她说话明明是平常的声音,怎么就毛毛躁躁的了?
玉画没说什么,只端着药碗放在孙岑的面前,药味儿飘过来,孙岑抬手揉了揉额角,玉画看着孙岑有些苍白的面色叹了口气,“夫人,您病了就该好好歇着,反正外面还有段夫人管着,奴看您的面色实在是难看的紧,奴心疼您。”
段凌烟已经重新回到了夫人之位,且分走了一般内宫事物,而孙岑的身体也的确越来越差,可让她全然放手是不可能的,她好容易得了掌宫之权,若是这个时候放手,岂非是双手奉送的交到了段凌烟手上,所以无论如何她要撑着。
端着药碗,孙岑艰难的咽下了半碗苦药,接过玉画递上来的蜜饯,她仰躺在靠枕之上微微的喘气,喝了药,可是她额角还是突突的直跳,脑袋里的那根弦绷得太紧,她真怕什么时候就绷断了,孙岑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好半晌才平复下来。
“今日有没有什么事禀上来的?”
玉画收了药碗交给门口的侍奴,回身走过来摇头,“没有,夫人安心养着吧。”
孙岑呼出口气,只觉得自己一阵头重脚轻天旋地转,她眼下躺着都这般难受,更别说出去长秋宫了,也好,没什么事就一直躺着吧。
“夫人,您这两日病了,王上也不来看看。”
玉画低低的咕哝了一句,孙岑心底便是一阵揪疼,那一日凤钦自己说了要来,可末了到底是爽约了,孙岑本该气愤本该委屈,可是她听到消息的时候竟然十分平和,或许不能说平和,她多少也有些心凉,可是真的没有预想之中的怒意。
大概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
“段夫人在崇政殿陪着吧?”
玉画点头,“可不是嘛。”她满是不服气的道,“段夫人什么都不用管,整天就陪着王上享清福,您如此劳累,王上却不闻不问,真是叫人心寒,王上的心也太偏了!这对您一点也不公平,所以奴才觉得您好好养病别管那些了。”
情爱之事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而一个人对自己喜爱的人自然是偏心的,连玉画都看的如此明白,孙岑心底却始终有个坎儿过不去,她好像没等什么,又好像在等着什么,就这么在这深宫之中蹉跎了这么多年月,到头来的自己人鬼难辨。
“别说这些了,随他去吧,嘉宸殿那边如何?”
孙岑将这些念头从脑海中甩出去,转而问起了凤晔来,一提起嘉宸殿,她始终是胆战心惊的,玉画觉得孙岑对嘉宸殿有种过分的关注,每天都要问好多次,不仅问她,还会问玉琴,虽则如此,玉画还是道,“还没醒呢,哪有那么容易醒,只是听说还有人想要害十三公子呢,廷尉大人这几日时不时就会过去看看,眼下嘉宸殿里三层外三层守满了禁卫军,说是除了摇光公主和王上之外,谁都不能进去见十三公子。”说至此玉画又想起来一事,“哦对了,昨夜里十三公子好像又生出些危险,好像是脑袋里的伤复发了,当时动静很大,半个太医院都去了,不过最后还是那位宫外的神医稳住了十三公子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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