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钦的病被唐术那般诊断一番一颗心落定,又经过了这两日的调理的确见好了不少,虽然被刺客行刺嘉宸殿的事引的再度震怒晕倒,可到底没前几日那般憔悴难受了,此刻一听段凌烟这话凤钦便嗅到了一股子欲说还休的隐情,“怎么了?难道这病有什么蹊跷?”
凤钦已第一时间派太医去诊治了,可是人却还未动,他对段凌烟信任万分,稍微听出点不对来就要问问,段凌烟闻言犹豫一瞬,这才低声道,“妾听闻孙夫人这几日总是噩梦缠身,还总觉得自己窗户外面有人,此前还让人排查长秋宫,因是如此,旁人都在说孙夫人这病和长秋宫闹鬼有关系,当然这话只是传闻,太医那边还不知怎么回报的。”
凤钦眉头一皱,“闹鬼?这是什么传言,好端端的怎会闹鬼?”说着冷笑一声,“说闹鬼的都是自己心底有鬼才——”话音戛然而止,凤钦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前些日子也曾被噩梦缠绕,那个时候的他,不正是因为对庄姬有愧吗?
凤钦这么一想心底微动,“说孙夫人噩梦缠身?”
“是啊。”段凌烟点头,“这一点倒是可以确定的了,太医都诊出来孙夫人多梦了,照理来说,孙夫人的性子您最是了解的,那是看破了世事豁达无比的,怎么会多梦呢?寻常多梦之人该是装着什么心事才会多梦啊……”
段凌烟这么一说,凤钦深有同感的点头,“是啊,她那性子哪有什么心事,近来宫里除了十三那边出了问题之外可没别的了,总不至于……”
凤钦本是随口的一说,可话到了这里,他眼睫却猛地一跳。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嘉宸殿上,然而便是凤钦担心归担心,也没有夜夜多梦过,便是朝夕前日来请安时看着也还康健,怎么偏偏就孙岑因为这个病了?
凤钦心底生出一丝疑窦,可是多年来孙岑在他心底的形象早就定性,这念头一闪而逝被他抛开到了一边去,“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凤钦说到就做,站起身来带着段凌烟朝长秋宫去。
孙岑还躺在床上,在她心底,凤钦是不会来看她这么个人的,所以当王上驾到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狠狠的一愣神,而玉琴和玉画更是有点慌,而二人刚为孙岑换了件能见人的外袍凤钦和段凌烟就进来了,二人看到孙岑这病容模样,都是一愣。
“哎哟孙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啊……”
孙岑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是一副掩都掩不住的失魂落魄,她被扶着下了床行礼,凤钦赶忙挥手让她躺回床上去了,看着如今的孙岑,他不由的又想起来几日之前最后一次看到孙岑的样子,孙岑神态恍惚眼神飘忽,的确是不停的看着他的窗外。
凤钦又想起段凌烟说的话,心底觉的怪异的很。
“不用行礼,孤知道你病了,又几日没见你,过来看看你,如今宫中十三躺着还未醒,你怎么又病了。”凤钦叹口气,“看你面色便觉得很严重,太医怎么说?”
玉琴上前一步,“太医说是夫人太过劳累了。”
话音落下,段凌烟唇角微弯道,“快,去吧太医叫进来,亲自和王上禀告禀告。”
玉琴正想说不必,跟着段凌烟来的染袖却自顾自去外面将候在这里的太医喊了进来,太医在外面听到了玉琴的话,然而这人的病症是做不了假的,于是乎恭敬的进来回禀道,“夫人劳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忧思过重,因为忧思过重心中郁结,导致肝郁气滞夜里多梦,此症虽然可以喝药调理,可还是要夫人自己打开心结方能痊愈。”
太医是宫里的老人了,自然不敢把话说满,于是特别说孙岑这病是要打开心结才能痊愈的,到时候若问罪下来,可不是他们药开的不好。
凤钦便是再愚钝这回也看出来玉琴刚才那话有些隐瞒的意思,只说劳累而不说忧思过重,那一定是因为不想让他知道孙岑因为什么而忧思,凤钦扫了一眼玉琴,又看向孙岑,“孤就是念着你劳累才让你多歇歇让凌烟和你一起管着,你怎么又忧思过重了?夜里做梦都梦见了什么?是孤的安排让你不满了还是谁惹得你不快了?”
孙岑一阵心惊肉跳,“没有,且怎会不满,只是最近夜里不知怎么了,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到了十一公主,又梦到了秦美人,还时常梦到竺儿,这心底总是堵得慌……”
十一公主凤念芷,秦美人,凤竺,这三人都死了,除了凤竺的死查明真相之外,凤念芷和秦美人究竟为谁所害至今未得查明,而凤竺是孙岑的孩子,梦到这些,的确会让人心神不宁,凤钦呼出口气,一颗心缓缓的落了地,他可不想让自己的猜测成真。
“你啊,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记着做什么?”凤钦眼珠儿一转,“一定是近来十三公子的变故勾起了你这些梦,你放心,十三那边守的很好,不会出事,这宫里再不会轻易死人了,还有竺儿,过了这几月,他一定早就投生到了别的好人家,你莫要如此折磨自己。”
凤钦几番宽慰,孙岑面上才扯出几丝笑来,看起来倒是好多了。
段凌烟在旁有些担忧的道,“十一公主和秦美人竟也能入夫人的梦,这莫不是她们的怨灵在作祟吧,虽说神神鬼鬼的太玄乎了,可也不能完全不信……”
这话一出,孙岑面上的笑怎么也挂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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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估计只能二更了,有点事要耽误很久。
第399章 庄姬之物(一更)
凤钦离开长秋宫的路上眉头仍然皱着,段凌烟在旁又轻叹一声,“从未见过孙姐姐这样,真是叫人心疼,王上,不若让钦天监的来做一场法事?”
凤钦有些出神,竟一时没听清楚,“什么?”
“王上,不如给孙姐姐的长秋宫做一场法事啊……”
段凌烟又说了一遍,凤钦愣了愣,“做法事?可是她坚决说自己宫里没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做法事用什么由头去做?”
段凌烟好似才想起来似的,“对啊,孙姐姐不承认自己宫里沾染了邪崇之物……”两手一摊,段凌烟无奈的道,“这下可就难办了……”
话音刚落,染袖忽然从后面急急走上来,“主子,有件事需得让您知道。”
当着凤钦的面,染袖一脸的犹豫不决,好似有什么事不能明说。
凤钦看的明白,然而他对段凌烟素来宠爱,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什么事还要瞒着孤?”他玩笑似得说,然后自己先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
段凌烟对凤钦感激的笑笑,在远处凤钦的注视之下往旁里一让,染袖这时候倾身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这边厢,在凤钦的视线之中,段凌烟表情十分明显的即便,那等迷惑诧异当即把他的好奇心勾了起来,染袖说完便退去了一旁,而段凌烟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朝着凤钦走过来,她走过来的时候仍然是怔怔的,好似还沉浸在迷惑不解之中。
凤钦终是忍不住的问,“出了什么事?”
段凌烟一惊,演示性的道,“没事没事……”
“这样还叫没事?”凤钦眉头一皱,“有什么事不能让孤知道?”
段凌烟干笑一声,“王上这话说的,怎么还有事不能让您知道的,这当真没——”
段凌烟的话没说的下去,因为凤钦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那表情几乎在生气的边缘,震慑的段凌烟嗫喏一下犹豫起来,凤钦叹口气,“快点说……”
段凌烟苦笑一下,“本就是底下人发现的一件小事,告诉王上不告诉王上都没关系……”
“你何时变的如此婆婆妈妈?既然都没关系那你便告诉孤!”
凤钦一声令下,佯瞪着段凌烟,段凌烟叹了口气,“王上真是……好吧,那边告诉王上,是这样的,走得时候见孙姐姐有些支支吾吾的,妾便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何况妾和王上都怀疑孙姐姐是沾染了邪崇之物,可孙姐姐偏说不会,这委实怪异,于是……于是妾便让染袖走的时候问问长秋宫的下人怎么回事,若是真有什么难处咱们也好帮帮不是?”
段凌烟解释一句,表情有些尴尬,“妾当时这么一吩咐,也没想着真能问出什么来,可是……可是染袖刚才来说,长秋宫中还真有些异常……”
凤钦看着段凌烟的表情哭笑不得,“你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告诉孤怎么了?你本是一片好心,何况孤也有些好奇长秋宫的内,眼下既然底下人发现了不对,那你便直接讲出来不就好了?”
段凌烟松口气,“孙姐姐若是知道妾不小心窥探到了不该知道的……”
凤钦摆摆手,“她怎么会知道?咱们这是为了她好,一旦知道她这病症结所在,也好帮她治病不是?这宫里有她孤也放心些,你说吧,发现什么了?”
段凌烟满脸赞同的颔首,“是呀是呀,孙姐姐掌宫的确叫人佩服。”微微一顿,段凌烟这才正色道,“刚才染袖来报,说是长秋宫的內侍说的,今日一早孙姐姐身边的大宫女玉琴鬼鬼祟祟的揣着个什么东西去了北苑,那內侍觉得有异就跟了过去,却是看到玉琴在北苑埋了个什么东西,然后又回来了……”
段凌烟一脸的好奇,“您说好端端的去埋什么了?”
凤钦皱眉,“还跑去北苑埋?北苑那边不是已经封了路……”
北苑荒僻,早前秦美人便是死在北苑的,从那时候起那边几条路就被封了,然而封只能封住君子,有人真想去,还是能过去的,而孙岑身为掌宫之人,其身边的大宫女竟然犯禁了?凤钦眉头越皱越紧,段凌烟却忽然想到一种可能,“王上,您可听说过咒术?”
凤钦眉心一跳,“你是说,那宫女有可能埋了什么诅咒孙岑的东西?”
段凌烟苦笑一下,“不无可能啊,不然孙姐姐的病如此奇怪呢?孙姐姐可是梦见了秦美人的啊……”宫里拢共就死了那么些人,孙岑半真半假,却给了段凌烟一个说辞。
段凌烟这么一说,凤钦当真还就觉得有这个可能,于是他不假思索的吩咐道,“去,马上去北苑把那埋的东西挖出来,孤倒是要看看那宫女是不是真的敢大着胆子谋害主子,若是真的,倒也算是为孙岑做了件好事,快去——”
段凌烟闻言忙叫来染袖,又吩咐了三五侍卫同行,径直往北苑去,而凤钦则带着段凌烟一道回了崇政殿,二人在殿中等了不到半个时辰染袖便归来,她手中捧着个帕子包着的锦盒,哪怕已经处理的很干净,可上面还是隐隐带着几丝泥尘。
“王上,夫人,找到了,就是此物,盒子奴不敢打开。”染袖将那锦盒小心翼翼的放在段凌烟和凤钦的面前,然后便退到了一边去。
看着这盒子,凤钦和段凌烟对视一眼,二人眼底皆有两分凝重。
这盒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马上就知道了……
“王庆——”凤钦抬了抬下颌,示意王庆打开那锦盒。
王庆应了一声,缓步上前,看着那檀木盒子呼出口气然后才倾身打开,王庆打开的动作极缓,上身下意识王后仰了仰,谁也不知道那檀木盒子里有没有放着什么毒物或者别的危险之物,段凌烟和凤钦盯着王庆的手,极缓极缓的看着那盒盖掀了开。
盒盖打开,没有预想之中的什么毒物或者危险之物,二人先是看到了一星盈盈辉光从那盒子里流泻而出,而王庆站的最近,是第一个看到盒子里放着什么的人,可他在看到的第一眼面色就大变,继而像碰到了什么烫手之物似得将手缩了回来。
此举吓了凤钦一跳,忙问道,“是什么东西?!”
王庆白着脸,又往那盒子里看了一眼,继而嘴唇一搐,十分艰难的道,“王上,这东西……您认识……”
王庆的表情太过怪异,凤钦和段凌烟再度对视一眼,他认识?
既然不是什么危险之物,凤钦的心稍微放了放,他站起身来,缓步朝放着锦盒的桌案走过来,两步距离,凤钦走到桌边,往那盒子里一垂眸,看清了盒子里放着的东西凤钦先是一愣,好似没想起来那是什么,可下一瞬,他也如同王庆一般的,面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的干干净净……
段凌烟没跟着凤钦一道走过来,然而看到这二人的表情和面色她当即吓坏了,迟疑一下也站起身来走过来,往盒子里看了看,眉头一皱疑惑更甚,盒子里放着的是一对造型十分别致的耳坠子,在段凌烟眼底,这耳坠子除了镶嵌的宝石贵重之外并不算出奇,然而若是一副普通的耳坠子能让王庆和凤钦如此色变?
看着僵着身子半晌未动的凤钦,又看了看一旁神色复杂至极的王庆,段凌烟一脸的迷茫懵懂疑惑不解,“王上,你们这是怎么了……这耳坠子……”
凤钦倏地闭了闭眸子,他面上浮现出一瞬间的陈杂,还似乎有几分痛苦在他眼底一闪而逝,再睁开眸子的时候,凤钦眼底沁着几分深沉的怒意,“这,是庄姬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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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珂珂的打赏~谢谢150**8719姑娘的钻石~好戏开场~这么多天都是铺垫!凤钦毕竟是王,让他生出怀疑别人说是不行的,得让他自己想到~
第400章 局将做成(一更)
孙岑是庄姬之后第一个入宫的世家贵女,并且入宫不久变得夫人之位,这其中自然有孙氏的缘故,然而除了孙氏的权位,孙岑更是和凤钦从小长大,因为孙岑的祖父做过凤钦先生的缘故,凤钦看孙岑还是比旁人多两分怜惜的,所以不管是位分还是赏赐,凤钦能给的都不会少,基于这样的缘故,哪怕这些年孙岑闭门不出变成了个养花人,凤钦对她的印象仿佛还停留在多年前,这里面,有比别人更多的敬重和信任。
然而,孙岑撒了谎,不仅对他撒了谎,却还藏着庄姬的东西……
这幅耳坠真真实实的摆在他眼前,凤钦对庄姬的东西自然能一眼认出来,当年庄姬所有的贴身之物几乎都随葬了,后来便是他想找出几样东西睹物思人都找不到,那孙岑这耳坠子是从何处来的?她又为何独独留了和庄姬有关的东西,她今日的噩梦,是不是和这耳坠子有关系?凤钦心中的疑问一波接着一波的起,怀疑的念头一旦生出,便会生根发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而孙岑往日端庄知礼的形象渐渐变得模糊,某一刻,凤钦甚至还将十三的乱子怀疑到了孙岑身上,如此一想,竟然也觉得十分有可能……
夜色初临,巍峨的蜀王宫被次第的灯火点亮,段凌烟看着站在窗前的凤钦叹了口气走上前来,“王上,还在为午间的事发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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