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玉佩
作者有话要说: 嗯。
丽妃当年因五皇子而恩宠尊荣, 再怀一子,却不慎流胎, 又频发晕厥头痛, 御医查不出病因,常贵妃在怀帝面前暗指她矫揉造作, 故意争宠, 以至于怀帝不喜。丽妃苦不堪言, 所幸家族势力庞大,又有五皇子在, 她终于得了侍寝的机会, 再次怀上一胎, 虽然是个公主,却因为是最小的孩子, 备受怀帝喜爱。丽妃凭着小公主复宠之后, 再次与常贵妃平起平坐,现在她抓到常贵妃的把柄,往事如潮水般袭来, 她再不会放过她。
怀帝听了丽妃的哭诉,沉声问道:“钟椹, 事关重大, 你是否查清了一切?”
“臣所言,句句属实。”
钟椹师从鬼医,在朝奉职已久,医术非凡, 品格高洁,深为怀帝和丽妃信任,他这般说了,怀帝心中信了七八分。
杜璋已经听明白了,浓眉一皱,立刻大步上前,跪在地上:“圣上,杜家世代皆忠于朝廷,臣的夫人不可能对臣的母亲下毒,常贵妃也绝不会对丽妃娘娘下毒,此事不可听钟大人一家之言,臣恳请圣上三思,容臣再去彻查一番!”
怀帝看着杜璋,陷入沉思。
丽妃似乎恢复了冷静,声音哀伤,又带着丝丝冷意:“焦情是常家特有的香,杜将军心系家人,可以理解,但也别忘了,本宫失去过龙子!若是常贵妃无罪,本宫愿落发出家,以证此心!”
老太君既惊讶又失望。
惊讶的是,她终于想起,那日在宫中晕倒,听到的熟悉的女人声音,是丽妃的声音。
钟椹去杜府,并不是圣上隆恩浩荡,而是丽妃特意安排的。至于缘由为何,显而易见。
失望的是,常氏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对她下了毒。她虽对常氏苛责,却也是因为常氏做事狠辣,失却了府人的心,是以撤了她主母的身份。但是常氏竟然能对她做出下毒这种事,日日还来房中给被头痛折磨的她请安,面上看不出分毫踪迹,此时想来甚觉心寒。且,牵连出常贵妃残害龙子一事,更是令人惊骇。饶是她活了这么大年纪,也知道此事有如龙潭,深不可测。
老太君心中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衰老的面容露出些许疲态。
一旁的杜月薇万分着急,可在这大殿之上,她便是有千百句话,也难吐一词。她只能期冀老太君开口,可以救一救母亲。
老太君终是不忍,颤巍巍走到前面:“圣上,老身斗胆进言,即便是定罪,也该听听常贵妃和将军夫人的话。仅凭钟大人一人所言,并不足以服人。老身与将军夫人一同治理家府,未曾察觉将军夫人有下毒的意图,是以恳请圣上兼听,以了结此案。”
良久,怀帝沉声:“宣。”
没过多久,身穿黑青护甲军服的杜怀胤领着御林军,押着常贵妃与常氏来了。几日不见,常氏保养良好的面容竟笼罩着一团黑气,眼眶深深凹陷下去,头发上的钗环全都拆了,头发凌乱,哪儿还有以前凌厉慑人的气势。
杜璋看着儿子押着常氏,惊讶之余,气得面色铁青,如若不是怀帝在,只怕要当场训斥起来。孽子狂妄,罔顾人伦!
杜怀胤似乎看不到父亲的愤怒,正色喝道:“跪下!”
常氏浑身一颤,跪倒在地。杜璋眼睛都要冒出火来,老太君让他稍安勿躁:“胤哥儿也是奉命行事,你让他怎么办?”
就是奉命行事,所以才更可恨!杜璋闭了闭眼,压住胸口的怒气。
“圣上,卑职已将人带到,请圣上定夺。”杜怀胤说完,行了礼便站到一边。
大概此时殿中气氛凝重,因而没人注意他站的哪一边。
一直默不作声的杜月芷微微侧头,大眼睛眨了又眨,看着挤在自己和夏侯乾中间的哥哥,神情有些复杂。杜怀胤眼睛转都不转,伸手按住妹妹的后脑勺,强行转过去:“别看了,注意身份。”
杜月芷无奈,她倒没什么,倒是夏侯乾颇为不满:“杜参领,对面有很多空位。”
杜怀胤严肃道:“那么殿下与我一同过去吧,男女有别,恐有心人看见,有损殿下与舍妹的名节。”接着不由分说,做了个“请”的手势。
夏侯乾:……
杜月芷长眉微扬,看着夏侯乾在哥哥的“押解”下,走到她的对面站定,俊脸黑了一黑。难得看到他吃瘪,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杜月芷可能真的会笑出声来。看来克制他的不是她,是哥哥才对。
不管怎么说,身边没了两个男人,杜月芷顿时松了一口气,觉得呼吸都自在多了。与此同时,她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大殿当中。
大殿站着一个与常氏面容颇为相似的妃子,通身气派,面若冷霜,笔直站着并未下跪,只是浅浅屈身,向怀帝请了安。请完安后,便立在那里,眼睛直直看着坐在怀帝身侧的丽妃。那是带着怨恨与恶毒的眼神,如刀似剑,似乎能穿透纱幔,刺入丽妃的肉里。
这便是常贵妃了吧。
她声音不急不缓:“不知圣上叫臣妾前来所为何事?臣妾也有事禀告,丽妃以臣妾名义,骗将军夫人入宫,实则私自关押审讯,折辱将军夫人。臣妾斗胆请圣上治丽妃的罪!”
丽妃冷笑一声:“姐姐,你暂且别急着打压我,先看看钟大人手里的东西。这焦情香可是你多年前赠予我的?”
常贵妃看到焦情香,面不改色:“不错,怎么,你又要拿它做什么文章?”
丽妃蹙起长眉,咬牙道:“姐姐,当年我怀上龙子,独得圣上恩宠,你却居心叵测,赠我毒香,致使我中毒晕厥,龙子胎死腹中。如今苍天有眼,终于叫我查了出来,可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贱人!”常贵妃口中轻蔑地吐出两个字:“你恶意诬陷,才是居心叵测!我的寝宫十数年来一直点着此香,若果真如你所说,那我还能完好无缺的站在这里吗?!”
常贵妃尚不知焦情香的秘密已被破解,而一直跪在地上的常氏,却注意到杜月芷也在这里。老太君的表情亦十分微妙。她心中顿觉不好,拉了拉妹妹的袖子,提醒她谨慎。
只见丽妃捂着脸,极为伤心地走到怀帝面前,声音悲哀:“圣上,姐姐拒不认错,还辱骂臣妾,求圣上为臣妾做主!为臣妾死去的孩儿做主!!”
怀帝面色阴沉,看着常贵妃,斥道:“你不要狡辩,这件事朕已知晓。钟椹,将你的原话说给常贵妃听。”
“是。”钟椹便将刚才的话再说了一遍。
常贵妃的冷静一点点被打碎,仍然勉力支撑,咬紧牙关,只称自己是冤枉的。
丽妃似乎早料到会这样,便道:“姐姐,你勿需狡辩。妹妹既然能查出焦情是毒香,不仅有物证,还有人证。”她往外面瞧了一瞧:“杜三小姐可在?”
杜月芷突然被提名,杜璋,老太君和杜月薇都看向她,杜月芷莫名其妙,正自发愣,老太君道:“芷丫头,丽妃娘娘叫你,还不上前回话?”
杜月芷垂首上前,提裙跪下:“回娘娘,民女在。”
“我听钟椹说,你已配出解药,现在当着圣上的面,本宫要你据实回答,不得隐瞒!”
常氏猛然回头,面色苍白似鬼:“三姑娘,我是你的母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若是说错了话,伤害的可不止我,还有你的父亲,你的兄长,以及整个杜府!”
杜月芷回首看了看哥哥,常氏说得对,她可以不考虑父亲,却不等不考虑哥哥,不考虑在杜府生活的那些有感情的人。发觉到妹妹迟疑后,本来严肃的杜怀胤露出坚定温暖的神情,似乎无论她说什么,都会鼓励她,支持她。是了,兄妹二人今时不同往日,最差的时候已经过去,她已经什么都不用怕。
更何况――杜月芷目光微转,看向夏侯乾――他的目光,从来未曾离开过。
杜月芷今日入宫,并不是巧合。这世上,以一人之力解出此毒的人,也算她杜月芷一个。再往深了讲,她研制出解药,不是为了老太君,而是为了最开始遭到常氏毒手的二夫人朱氏。钟椹知道,那么丽妃自然也会知道。而钟椹自始至终不提二夫人,只提老太君中毒,又不得不怀疑他这么做的动机。
杜月芷脑中飞速转着。
老太君为何中毒呢?
是琳琅。
常氏只是送了焦情香给老太君,是琳琅哄骗杜月茹,将和息香提炼,制成鼻烟壶送给老太君,和息香里香草诱发焦情香的蛇芽草毒素,才致使老太君中毒。
支使琳琅的人,则是她真正的主人夏侯乾。
抽丝剥茧,真相慢慢显露。杜月芷心中逐渐明了。
原来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筹谋,那时她恨他对老太君下手,生了很大一场气,连琳琅都驱逐出府,要与他斩断情缘。那时他也没做解释,后来两人和好,他只说这样做是为了她好。她竟没有明白过来……
其实她怎么能明白呢?这个男人,表面看似睿智,实则颇为自傲,也不知哪里开的自信,说是为了她好,难道就真的为了她好了?就算是真的,也该让她知道实情吧!白白浪费那么多怄气的时光!
杜月芷牙痒痒,恨不得咬他一口!
现在所有的委屈与谜团解开,杜月芷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轻轻磕了一个头:“是,民女一定知无不言!”
她开始娓娓道来,特意提到焦情香毒发的条件与症状,并将自己如何配制解药,如何不敢说出实情,全部亮了出来。她说了实话,却也没说实话:绝口不提谁下的毒。
这个很重要的地方被她含糊过去,有时候,不承认便等于默认。在周围人都认定是常氏下毒以后,也就没人追究她的含糊了。
她每说一句话,常贵妃和常氏的脸色就绝望一分。杜月薇也好不到哪儿去,满脸都是泪水。最终阻止杜月芷说下去的,是杜璋:“别说了。”
这个久经沙场的铮铮铁汉,眼眶通红,对着被自己长久漠视的女儿,说出了无力的三个字。杜月芷第一次看到杜璋对自己露出请求的目光。她几乎要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并没有错,堂堂的护国将军,为了护住夫人最后一点尊严,请求她饱受不公的女儿,别再说了。
杜月芷能把父亲逼到这个地步,知足了。现在火候恰到好处,是以她不再说下去。
常贵妃冷汗直流,一遍遍拿帕子擦着自己的额头,最终面色发白,跪在地上,凄绝道:“圣上!”
她双眼泪长流,哪儿还有刚才盛气凌人的气势。
“你太令朕失望了!”怀帝站了起来,眀黄龙袍耀眼灼目,明明是最至高无上的天子,语气却带着深深的疲倦:“即日起,将常贵妃打入冷宫,着大理寺彻查此案,当年究竟都有谁参与杀害龙子一事,务必要给朕找出来!”
“是!”
丽妃看着脸色灰败,瘫软着被拉出去的常贵妃,脸上露出无人察觉的得意之色。
怀帝处理了常贵妃,至于常氏……
怀帝看了一眼杜璋,杜璋悲痛道:“臣恳请圣上给臣留下脸面,让臣自己处理家事。”
怀帝恩威并施::“既是杜将的家事,朕就不过问了,由杜将带回去,自行处理。不过朕也有话嘱托杜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杜将该学学你的儿子,大义当前,不受亲情约束,朕才敢将江山托付。”
杜璋连连称是。
怀帝揉了揉眉心,朝外走去,丽妃忙站起来:“恭送圣上!”
宫女打开重重纱幔,怀帝行至杜月芷旁边时,杜月芷垂着头,手交叠按在地上,气息安静。忽然眼前掉落了一块玉佩,鬼使神差的,她伸手去拾,原是一块残缺的圆玉,不甚通透,边角磕破了几处,只是因为时常被人把玩,磕破的地方已经变得圆润光滑,不再硌手。
她知道是圣上佩戴的玉佩,便托在手上,高高举起。
“圣上,您的玉佩掉了。”
九龙天子回过头来,看到少女长眉如黛,明眸含情,干干净净跪在地上,裙琚如白莲层叠绽放,风吹进殿门,白纱在她身后缭绕,如烟雾,如幻影。
时至盛夏,宫殿外蝉声如雨,此起彼伏,一声一声叫得人心烦。
杜月芷手腕一紧,好疼!她还未清楚发生了什么,一股力量逼迫着她踉跄站起来。
怀帝一把将她拉到眼前,紧盯着她的脸,眼中的衰老之色退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害怕的疯狂与凶狠。
第144章 抄
盛夏过后不久, 宫中挖出一桩埋藏多年的秘案,因常贵妃善妒, 易怒, 猜忌,又尚无所出, 所以对当年怀有身孕的丽妃嫉恨在心, 经由常家支持, 伙同当时的御医与宫女,对丽妃下毒, 致使龙子胎死腹中, 丽妃命在旦夕。如今此案被人揭发, 怀帝怒气不争,意将常贵妃斩首示众, 经丽妃劝解, 改为打入冷宫,终生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常家早先因捐官一事已触怒朝廷,起死回生后不知收敛, 仍然借职务之便大肆敛财,后又被查出曾参与诬陷都转运盐使贪污受贿一案, 兼私藏官银, 勾结官员抑制朝廷水利建设,桩桩件件都是大案,被九皇子一一揭发。
同时大理寺对常家私账进行查处,发觉大笔银两来源, 去向皆不明,经过重重追踪,才发现这些银两流入数家青楼红馆,大理寺接着发现了惊天秘密——常家涉嫌党/争。
当初常家能起死回生,是受了皇后娘娘和太子的庇护,作为回报,常家为太子提供大量的银两作为支持。圣上对党/争一事历来严苛,此事关系重大,就连大理寺也不敢贸然回禀,之后还是托付了如今深受隆恩的杜参领写了折子,果不其然,龙颜大怒,当场命杜怀胤带御林军抄家。
桩桩件件,俱是大案,常家势如山崩,被抄家后,万贯家财被没收,盐道被封,与常家有根连的人都受到波及,无人敢站出来置一言。常家所有的主子家奴,除了少部分与杜府沾亲带故受到赦免外,其余或是发配边关,或是充作官奴,死的死,伤的伤,卖的卖,一时之间凄惨无比,百年家业树倒猢狲散,全化为乌有。
这场大案令朝廷内外皆受到震荡,五个月后,终于尘埃落定。
最令人惊奇的是,原本与常家直接沾亲带故的杜家,居然能在滚滚洪流中独善其身,受到的波及最小。有人称是圣上念在杜将为国征战多年,功劳甚重,特意开恩,也有人称杜府在第一时间与常家划清道路,撇清关系,像圣上表明自己的忠心,所以才免受波及。
“要知道,带人去抄常家的,可是杜家的嫡长子,被圣上亲封的御林军参领杜怀胤。他还是将军夫人亲生的儿子呢,铁面无私,大义灭亲,让人不知是赞他忠心耿耿好,还是骂他狼心狗肺好。”
“你懂什么,就算常家出了个将军夫人,比起上头那一位,又算得了什么。那可是让人生就生,让人死就死,谁敢说半个不字。再说,常家也是活该,你看为常家站出来说话的,可有一人?”
“可惜了。常家出了个贵妃,又出了将军夫人,居然也能落到抄家的地步。唉——”
一时唏嘘不已。
谁也不知道如今应该处于风口浪尖,却意外平和的杜府,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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