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酒厂,陈爷爷让叶知知领着他去找领导,赵秀菊心里惧怕,拉着叶知知到一边,“二娇啊,你可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妈这回是做得不地道,这不是被人捅咕的么,你,你在你领导面前多给妈说说好话,我保证,保证没有下回了。”
“谁捅咕你的?”叶知知心里有怀疑对象,但更想听赵秀菊亲口说出来。
赵秀菊眼珠子溜了溜,正要凑近说话,余瑞芳抱着蓝色软壳的帐本从楼上下来,见着叶知知嘴角高高勾起,眼角余光扫了眼旁边的赵秀菊。
“哎,这不是阿姨吗?陈二娇,上次就是阿姨来领的你工资,这该不是又来找你问路来的吧,这看着也不像是陌生人啊,你俩长得这么像,啧啧。”余瑞芳想起领工资那天丢脸的事就怄,正好逮着赵秀菊和叶知知在一起,哪里会放过,直接拿叶知知的原话来怼她,她倒要看看叶知知敢不敢当着大家的面不认妈。
“哎哟,阿姨你怎么来厂里啦,不会真是来问路的吧。”说着不等赵秀菊回话,捂着嘴笑起来,“真是……我倒是忘记你们宿舍生的事儿了,嘿嘿,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原本见到余瑞芳就要上前寒暄赵秀菊顿在原地,还想拉她给自己做下证明,死丫头做衣赚钱的事儿可就是她给自己透出来的,可没想到余瑞芳的讽刺张口就来,脸色顿时大变,瞅了眼沉着脸的陈爷爷,缩了缩脖子,心里转过点弯儿来,这姓余的是拿她当枪使了啊!
说着走过叶知知身边,得意地挑了挑眉,“真是好大的脸,出了一屋子贼还敢往厂里来,啧啧。”
视线扫过赵秀菊,眼里无尽的鄙视深深刺痛了赵秀菊的心,“你那当贼的儿子呢,这是没脸来了?哎呀,我都忘了说了,那天可是有人亲眼见着你儿子偷东西的。”
伸出手来翻了翻叶知知绑车头的东西,看了眼叶知知,一边念叨一边去开办公室的门,“啧啧,人证贼赃这是都有了啊……”
谁也没有料到赵秀菊会突然难。
“嗷……你这个疯婆子快放开我!”余瑞芳刚把钥匙捅进锁眼里就被爆怒的赵秀菊扯着头拖了过来,怀里抱着的帐本散落在地,尖叫声把办公室里的人全都惹了出来。
赵秀菊就是个乡野村妇,泼得很,跟她哪有什么道理可讲,她现在认准了是余瑞芳害她,又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哪里还管得了许多,就连余瑞芳喊着要上派出所也不怕了。
她力气大死死揪住手里的头,扯着余瑞芳连连痛呼,蒲扇大的巴掌往余瑞芳身上拍打着,痛得余瑞芳脸都变了形,眼泪拼命往外飙,亮起爪子连连反击。
细皮嫩肉的余瑞芳哪里会是赵秀菊的对手,身边还有陈建业这就助攻,没一会就被打得连连求饶。
这一切都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陈爷爷被唬了一跳,几声厉呵下来赵秀菊充耳不闻,他也不好上手去拉,急得团团转,让站在旁边看戏的叶知知赶紧去拉架,叶知知却不肯动。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黑心眼的,良心长筛子的破烂货,我当你是好心,原来你在这里等着!”赵秀菊边打边骂,脸被挠破了也不怕,在乡下婆子媳妇们打架的不在少数,为了一只鸡一只蛋都有可能吵起来打起来,赵秀菊经验丰富,半点也不杵,打人的同时,还能抽出空来痛骂。
“不是你说我闺女的工资我当妈就该掌在手里,我会领吗!都是你这贱货秧子怂恿的,老娘打死你个破落货,你当你是啥好东西,你跟那光头野男人抱着打啵的时候老娘可是全看在了眼里……”
围观的人倒抽了口冷气,刘卫国可是长了一头油亮头,光头男人……
原本要上前拉架的人都默默收回了手,叶知知冷眼看着,这才是真正的狗咬狗,她还正愁找不到机会把余瑞芳揪出来呢,她就自个送上门来了。
余瑞芳急起来,也不管不顾起来,抓住机会揪住赵秀菊,两人就这么撕打了起来,脏话揭短不断。
直到有领导来,两人才被拉开。
第六十一章 开眼界
来的正是上次和叶知知谈话的厂委办公室的陈主任,赵秀菊和余瑞芳被人拉开,此时两人的情况都有些惨烈,头衣服都十分凌乱,脸上也各有伤痕。
看上去赵秀菊伤得比较严重,脸上的血棱子看起来十分吓人,但在余瑞芳哪里是在乡下干了一辈子架的赵秀菊的对手,她才是真受伤,赵秀菊下手够狠,尽往阴私处下手,余瑞芳现在胸前痛得要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不敢揉一揉,更别说赵秀菊手里还揪着一把从余瑞芳头上揪下来的头。
她也不像余瑞芳拉起来就赶紧先整理仪容,就顶脸上那几条吓人的血棱子,拉着陈主任就开始哭诉起来。
她倒是聪明,直接避开了这次失窃的事情,毕竟这次的事无论怎么说,那都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干脆直接说上次冒领工资的事情是余瑞芳唆使她的,余瑞芳在她嘴里就变成一个见不得别人好的阴险小人,还把余瑞芳当初有意抢陈家湾的名额都拿出来说了,还好她不知道笔试成绩的事,直说得大家伙的目光都往避在人后收拾的余瑞芳身上梭。
见陈主任也往自己这里看过来,余瑞芳恨得直咬牙,这个赵秀菊竟然敢倒打一耙到她的身上,明明那天赵秀菊就是来问工资的事情,只是恰好遇上工资而已,她不过是顺势而为!
可赵秀菊避重就轻,有些话也确实是她点醒的,赵秀菊一叠声说下来她竟连辩也无法辩驳。
赵秀菊越说越不像样,陈主任脸色不大上好看,沉着脸让几人进他的办公室,其他人赶紧散了回去上班。
大家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依依不舍地离开,赵秀菊哈着腰恭维着陈主任往楼上走,陈爷爷一脸老脸都没地方放,喊又喊不住,只得沉默跟上。
“真是没教养,难怪能养出个贼出来,哼!”余瑞芳恨恨地瞪了叶知知一眼,蹲下身捡散落的帐本,叶知知脚边正好落下一本,捡起来一看,只扫了一眼就被余瑞芳夺了过去。
“你看什么看!你看得懂吗!”
真是不好意思,叶知知不仅看懂了,还一眼看出里边的错漏来了,想必这几天余瑞芳一直为钱帐不平而烦恼吧,叶知知看了余瑞芳一眼,停好单车往楼上。
多行不义必自毙,眼看着余瑞芳要倒霉,她完全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
办公室里,陈爷爷的姿态放得很低,一进门就说自个管家不严,也稍稍回护了下陈建业,只说是孩子不懂事,以为那些东西是姐姐们不要的,才往家里捡回去的。
陈主任看了眼陈爷爷顺手捎上来的东西,牙膏皮,旧饭盆确实是不值几个钱,像牙膏皮就是要卖废品的,没有多说什么,只说知错能改就是好的,让陈爷爷不要太有负担,回家好好教育孩子就行。
瞅着脸色陈爷爷立马又让赵秀菊上前解释道歉,办公室里的气氛严肃,陈主任往办公桌前一坐,赵秀菊就不敢像先前那样拉着他告状了,说起这事,也只喃喃地反复说是她做错了,她确实是来给女儿送菜的,就是她眼皮子太浅,才做下错事,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东西都追了回来,小孩子不懂事这里头又多是陈家的家务事,陈主任也不好掺和,还是那句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赵秀菊立马欢天喜地的夸起陈主任来,什么青天大老爷之类的直往外冒,陈主任也知道这只是一介村妇,哭笑不得也没有和她过多计较。
此时正好叶知知和余瑞芳先后进来,陈主任顺势就讲起了方才的事情,赵秀菊想抢白,被陈主任抬手压住,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听了不少也看了不少,没必要再听赵秀菊带有主观意识的废话。
先是当着余瑞芳的面重点批评了赵秀菊,赵秀菊这会脸皮也厚了起来,老实应着,还跟余瑞芳道歉,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要领导不追究她儿子的责任就行,“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人性子急,你说你这孩子,瞅着我疯躲着点不就行了,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啊!都是我的错……”
说着还握着余瑞芳的手往自个脸上拍,“你要是有气,你再打我,你打我,我绝不还手!”
余瑞芳怎么打得下手,赵秀菊劲大,她怎么抽都抽不出手来,心里梗得要命。
竟然能无赖到这地步,叶知知简直大开眼界,不过见余瑞芳那一脸吃。屎的表情,叶知知反而觉得此时的赵秀菊有些可爱,简直大快人心。
“行了,行了!”看着眼前这滑稽的一幕,陈主任嘴角抽了抽,赶紧挥手让赵秀菊消停点,赵秀菊瞅着陈主任的眼色,老实地退后。
接着陈主任严肃批评了余瑞芳,让她以后财务上的事情一定要把关严格,绝对不能再出现冒领的情况,就算是父母兄弟来,都不行!特殊情况例外。
不过余瑞芳到底是马上要嫁厂长公子的人,陈主任也没多说她,说了两句就让她先走了。
瞅着余瑞芳不过被说了两句,连训都说不上就走了,赵秀菊心底不岔,不过到底还是分得清场盒,低眉敛目继续装老实。
这也算是各打了三十大板,叶知知宿舍遭贼这事其实也就在同事间传传,压根就没人报上来,陶大姐自然不会往出说,宿舍里另几个也十分体贴她,没想把这事情闹大。
陈主任也没当是什么大事,叶知知虽然不算全然无辜,但这里头还真没她什么事,说起来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上次的约谈叶知知给陈主任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小陈哪,这次的事弄清楚了,没什么大事,以后注意着点就行,你也不要因为这事影响到情绪,把心思放到工作上来,啊!”
叶知知点头受教。
“行了,那没事就先这样吧。”陈主任的事情也多,反正事情也处理完了,就送他们出门,陈爷爷的两只老母鸡这时才派上用场。
“啧,老兄弟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不兴这作派啊,快快收回去。”陈爷爷和陈主任年纪差不多大,又都姓陈,几句话就叙上了亲戚。
陈主任无论如何也不肯收,陈爷爷无论如何也不肯再拿回去,推到最后还是陈主任盛情难却地收下了。
送到办公室门口,陈爷爷还接着陈主任的手表示感谢,陈主任笑着说不用,另外表扬了叶知知两句,也委婉是表达了家属要做好后方工作,不要影响酒厂同志工作的意思。
陈爷爷既羞愧又激动,红着老脸再三道谢后,才抬脚离开。
第六十二章 事情还没完
事情一了,陈爷爷就急着要赶着回陈家湾,这会赶在中午前回去,还能上半天工,工分就钱就是粮,去磨洋工也比旷工要好,陈爷爷急得不行,赵秀菊却支支吾吾地不肯跟着陈爷爷走。
“我这还有话要跟二娇交待呢,爹你先回吧,我马上就来。”赵秀菊脸上挂着讨好的笑,脚下却像钉了钉子,任陈爷爷怎么说都不动。
陈爷爷没办法,他一个老公公做不出当街跟儿媳妇拉扯的事来,想来赵秀菊也没胆子再犯事,只能甩袖子自个先走。
“娇啊,出来一下。”赵秀菊找到叶知知的办公室门口,见里头站着几个闺女正在清点从儿子手里抠出来的东西,立马讪讪地笑了笑,“对不住啊,我家建业真是以为这些都是你们不要的东西,二娇,快出来!我有话给你说。”
屋里人对视一眼,看叶知知的目光都有些同情,一年牙膏皮能换两分钱呢,哪里就是不要的东西,何况床上还被翻得那么乱,不过大家都没多说话,到底是叶知知的家人,东西追回来了就好。
叶知知跟着赵秀菊出了酒厂,一直走到了青港镇边的河堤上,堤岸两边十分空旷,没有行人,河里倒是有人驾着乌篷船在打渔渡客。
“有什么话不能在里头说?非要走到这里来?”叶知知神情有些不耐。
赵秀菊的脸色也不见得有多好看,“你那二十块钱呢?你说瞎话糊弄你爷,可糊弄不住我,那姓余的早说了你给人做衣服赚了不少钱,赶紧拿出来,为着凑这点钱,我和你爸还欠了债的,他老陈家打得好主意,钱买的东西归他们,还的钱让我和你爸去借,这饥荒打了谁还!还不得是我和你爸。”
“还嫌不够丢人?那你要不跟我去厂里,看我当着面把钱还给人。”叶知知真没料到赵秀菊还在打那点钱的主意。
可惜赵秀菊是一万个不信,“我告诉你啊,陈二娇,你就跟着外人糊弄你妈吧,别以为你翅膀硬了我就拿你没法子,这钱你要不拿出来我就去告你。”
叶知知皱起眉头,“你要告我?告我什么?”
“不孝!投机倒把!有的是名头。”赵秀菊先是放了狠话吓唬叶知知,转瞬又放柔了声音,“二娇啊,我是你妈,我怎么也不能害你,你赚了钱,我高兴啊,我闺女出息了,但是家里的情况就这样,你要多帮衬帮衬家里啊,你爸那个样子,是指望不上了,你姐没文化,这个家还不得靠你撑着。”
“妈知道我对你没建业好,这不是没法子吗!等你以后嫁人生孩子你就知道妈我苦处了,再说了你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不心疼你,你听听话,多心疼心疼你妈,家里过好了,还能亏待得了你?”
“你爷那人好说大道理,你千万别被他糊弄去了,他那人最是偏心……”
老调陈词,赵秀菊真是怎么说也说不厌,叶知知也想花钱买个清静,不然她这班是真没法上了,不过怎么能让赵秀菊那么轻易如愿呢,“青港镇的派出所,知道在哪里吗?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赵秀菊一噎,半晌说不出话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
“你能保证你以后不来酒厂闹了?”叶知知没耐心和她继续纠缠。
有门!赵秀菊面露喜色,立马点头应承,“能!”
“要是你能做到,我也不是不能不养你,不过……”叶知知轻易是不愿信任赵秀菊的,更不愿意养大她的胃口,想要她的钱,总得让她看得见好处才行。
“钱我可以给你,一个月五块钱,但是你不能来厂里闹,也得拘着陈建业不来找我的麻烦,先试行一个月,要是做得到,下个月工资我就把钱给你送回去,做不到……呵呵。”
“……”赵秀菊傻眼,才五块钱,还得试行一个月,这是什么道理。
“行就行,不行就算了,你要告我我现在就能陪你去,走吧,我带你去。”叶知知做势就要给赵秀菊带路。
大萝卜就在眼前吊着,赵秀菊心一横咬了咬牙就应行了,“成!妈信你一回。”
送走了赵秀菊,叶知知回到办公室,凳子才刚坐热就迎来了青港镇派出所的警员,上次见过的老于和那个年轻公安。
原来赵秀菊又去挑衅余瑞芳去了,余瑞芳被打了一顿又被陈主任教育了一场,回到办公室想了本来就没想通,结果出供销社买零嘴的时候遇到赵秀菊和镇上的人说她的坏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上派出所把赵秀菊给告了。
无故伤人以及入室盗窃再加上上回叶知知说的啥诽谤罪,老于这是领着人来了解情况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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