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润彬以为宋嘉禾惊慌失措的躲,不曾想宋嘉禾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他,那种眼神,让林润彬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怯意。然开弓没有回头箭,望着宋嘉禾那张灯火下格外精致昳丽的脸庞,那一丝怯意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一动不动的宋嘉禾突然抬脚踹了过去,早有防备的林润彬想躲,不妨宋嘉禾这一脚势头来的如此凌厉,尤其脚上的力道,完全不符合她娇滴滴的形象。
被一脚窜飞撞在靠椅上的林润彬不敢置信的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青画万分解气的握了握拳头,一个绣花枕头也敢对她家姑娘用强,这是老寿星吃砒|霜,活的不耐烦了!
林润彬疼得眼冒金星,连喊都喊不出来,只觉得五脏六腑被人胡乱搅和了一通,疼得他冷汗如瀑。
错眼间见宋嘉禾大步迈过来,林润彬下意识一抖,要往后躲,可他就是全须全尾的时候都不是宋嘉禾对手,更何况这半残的情况。
宋嘉禾上来就是一通踹,她那力道等闲大汉都比不得,林润彬的痛苦可想而知。
“青画,去请父亲过来!”不让林润彬脱一层皮,她就不姓宋。
混账玩意儿,竟然想对她用强,宋嘉禾生平最恨这种腌臜手段。想起上辈子,她喝多了酒宿在林家,林润彬这个混蛋竟然半夜摸进来,亏得青画几个灵醒,要不后果不堪设想。好好的大家公子,净学些鸡鸣狗盗的手段,简直丢人现眼。
思及此,宋嘉禾下脚更重,直踢的林润彬蜷缩成虾,哀叫连连。
“五弟!”闻声赶来的林五娘见此情此景,惊得瞪大了双眼,愣了下才冲过来,颤着声儿道:“禾妹妹,这还是怎么了?”
见林五娘过来,宋嘉禾便住了脚,到底给了她面子。
宋嘉禾压着火指了指地上鼻青脸肿,烂泥一般的林润彬:“我在里头收拾,他打晕了我的丫鬟冲进来直扑我,五表姐觉得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五娘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惊疑不定的看着惨不忍睹的胞弟。
落后一步的林四娘眼皮乱跳,急忙去看宋嘉禾,见她衣衫完整,再看林润彬那凄惨样,显见的林润彬没得逞。
林四娘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起码事情没落到最坏的地步。
小厮进来在宋铭耳边说了几句话,在座众人就见宋铭神情骤然阴沉下来,如同黑云压顶。
宋铭对主座的林老爷子道:“有劳岳父随我出来一趟,可好?”
林老爷子心下一沉,对在座其他人点了点头,随即站了起来。
宋铭上前搀扶林老爷子。
留意到他眼角的紧绷,林老爷子心里涌上不详的预感,不过到底在官场沉浮多年的老人,面上依旧平静如镜。
二人一走,被留下的几人面面相觑,林二老爷摸了摸胡子,想起了临走时宋铭看他的那一眼,阴沉沉的。
林大老爷连忙缓和气氛,宁国公也配合的说笑起来,只当这个小插曲没有发生,心里怎么想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疾步赶来的宋铭入内第一眼就是上上下下打量宋嘉禾,见女儿毫发无伤,登时心落回肚子里。
之前还冷若冰霜,震的林五娘不敢上前处理胞弟伤势的宋嘉禾,一见宋铭,顿时红了眼眶,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淌,哽咽:“爹!”
宋铭身形一震,这么多年了,宋嘉禾唤的从来都是父亲,尊敬之中带着距离,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爹。宋铭心头蓦地发软发涩,这孩子必是受惊受委屈了。看向地上林润彬的目光不由更阴鸷几分。
宋老爷子心里咯噔一响,随手操起茶几上的茶壶,也不管里面装着水,砸了过去:“混账玩意儿!我打死你这混账东西!”
茶壶砸到了林润彬脊背上,砰一声炸裂,炸的林润彬整个人弹了弹。一抬眼正对上宋铭阴森晦暗的双眼,正用一种抽筋剥骨般的目光盯着他。
如同被猛兽盯着的恐惧顺着脊椎骨爬上心头,求生的本能使得林润彬尖叫起来,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拼了命的往林老爷子那边爬:“祖父,救我!”
屋中众人就见宋铭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行走之间带起一阵风,抬脚重重踩在林润彬的膝盖上。还不等他们有所反应,耳边响起一声让人头皮发麻,骨寒毛立的咔嚓声。
“啊!”林润彬失声尖叫,一张脸青筋必现,冷汗淋漓,他骇然扭头看着自己扭曲的右腿,慢了一拍传来的剧痛让他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
林老爷子晃了晃身子,若不是下人搀扶着,怕是要栽倒。
脸色铁青的宋铭扭头看向林老爷子:“岳父,若非看在您面上,我要的不只是他一条腿!”
林老爷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压下了那些多余的情绪,悲声道:“是我管教无方,养下此等孽障!”以宋铭脾气,只要林润彬一条腿,还真是看在亲戚份上了。
看一眼浑身抽搐气若游丝的林润彬,林老爷子既恨他不争气又哀他遭遇,作孽啊作孽,养出这么个不孝子。
一旁的宋嘉禾都怔住了,她想宋铭给她撑腰,但是万没想到宋铭会当着外祖父的面这么简单粗暴的废了林润彬一条腿。上辈子出事那会儿,她把林润彬打了个半死,养好一些后他又被林家动了家法,随后被送去老宅,途中‘不幸’遇到流寇,伤了命根子。
这是季恪简派人做的,至于宋铭,当时他出征在外,并不知道这回事!
宋嘉禾心里有些酸又有些涨,她是不是可以想,上辈子如果季恪简没出手,事后父亲也会替她教训林润彬的。
宋嘉禾吸了吸鼻子,觉得眼泪有点不受控制的征兆,她明明有收放自如这本事的。
第84章
宋嘉禾擦了擦眼睛,眼泪却是越擦越多,犹如断了线的珠子,接连不断。
正哭的不能自抑,泪眼朦胧中宋嘉禾看见宋铭走过来,抽噎了下,宋嘉禾含着泪道:“爹,林润彬他是怎么找过来的?”若是巧合那是她倒霉,若有人推波助澜,宋嘉禾咬了咬牙。她不吝于用最坏的恶意揣测宋嘉卉,她刚离开,林润彬就到了。
宋铭眸色一深。
“禾丫头你放心,外祖父一定会把这事情查清楚的。”林老爷子强撑着精神道,林润彬伤成那样,一时半会儿怕是问不出话来,遂命人带他下去处理下伤势。
望着鬓角银白的林老爷子,宋嘉禾心下酸楚,她知道这事一出,两家情分到底伤了,可让她咽下这口气,宋嘉禾是万万做不到的。
这时候,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林老夫人、林二夫人以及林氏齐齐到了,她们是被林四娘派去的丫鬟请过来的。
但见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儿子,林二夫人目眦欲裂,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彬儿。”
林二夫人抖着手想摸儿子,可看儿子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竟不敢去碰,惟恐伤到他。
林二夫人泪如雨下,一叠声追问:“这怎么了?这怎么了?”来报信的丫鬟话说的糊里糊涂,只说林润彬闯祸了。
再看连林氏都叫上了,林二夫人当即眼皮一跳,猜测儿子可能唐突了宋嘉禾。
儿子自从见了宋嘉禾之后就魂牵梦萦的茶不思饭不想。她看在眼里,疼在心头,这当娘的,谁不想孩子顺心如意,可这事上她真是无能为力。
林二夫人还或软或硬的再三警告过林润彬别娶招惹宋嘉禾,就是怕这小子色迷心窍,干出荒唐事来,想不到他还是犯了糊涂。
可儿子到底做了什么?要被这样惨无人道的对待,林二夫人看着伤痕累累的儿子,又心疼又愤恨。
“父亲,彬儿做了什么,要被这样,这样子对待。”林二夫人泣不成声。
“这小子借酒行凶,若非暖暖会些防身之术,现在!”宋铭指了指烂泥一样的林润彬,冷肃的面庞上布满寒霜:“他日后要是再敢不规矩,废的绝不只一条腿。”
轰隆一下,林二夫人只觉得被雷打到一般,霎时头晕目眩。她咬了咬舌尖,慌忙去摸儿子的腿。
吃痛林润彬倒抽一口凉气,痛苦的呻吟一声。
听的林二夫人心如刀绞,可思及宋铭的话,心疼之中又恨铁不成钢,借酒行凶,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林老夫人踉跄了两步,悲从中来,这个孽畜,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林氏整个人都傻眼了,望着震惊狂怒到极点的丈夫,如坠冰窖。
林二夫人连哭带泣着将儿子挪到了隔间处理伤势,若再不处理,她怕儿子要挺不过去了。
吃了药,林润彬略微缓过气来,林二夫人声泪俱下的怒骂,怎么就脂油蒙了心。
林润彬的酒早就被一连串的痛苦和惊惧折腾的烟消云散,眼下缓过神来,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控诉:“祖母,母亲,是卉表姐,卉表姐害我!”
林老夫人和林二夫人大惊失色。
林润彬心念电转,酒醒了,他也知道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只想能逃脱一点责任就逃脱一点责任:“儿子喝的稀里糊涂,遇见了卉表姐,卉表姐告诉儿子,禾表妹在清桦园更衣,儿子才会过去的。要不哪能那么巧知道禾表妹在屋子里头!”
林二夫人瞳孔一缩,震惊的看向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满脸的不敢置信。
林润彬对宋嘉禾那点子心思,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了,宋嘉卉却告诉醉酒的林润彬,宋嘉禾在更衣。她安的是什么心思?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叫人发现宋家姐妹俩关系冷淡。宋嘉卉这分明是不怀好意,想借刀杀人。
林二夫人怒不可遏,对着凌老夫人痛哭道:“母亲,彬儿诚然有错,可外甥女也太过分了!”要没宋嘉卉指路,林润彬哪儿找的过去。自己儿子难逃责罚,可林二夫人也不想让宋嘉卉逃了,一来恨她利用儿子,二来自是想减轻儿子的惩罚。
林老夫人身子晃了又晃,险些栽倒,当初就说过让林氏好好教导长女,这丫头有些被宠坏了,可林老夫人一直以为宋嘉卉只是任性,万不想她心术如此不正。
宋嘉卉坐立不安的留在正屋里,就在刚才来了个丫鬟把外祖母、母亲还有二舅母都喊走了,是出事了吧。想不到林润彬真有这胆量,就是不知道事情到了何种地步?
要宋嘉禾真让林润彬占到了便宜,应该牵连不到自己吧,她只不过和林润彬说了一句话。况且林润彬醉醺醺的,哪里还记得遇见过她,就算记得,也肯定忘了她说了什么。
再说了,那会儿又没别人,她一口咬定自己没说不就成了。
宋嘉卉心下稍安,紧紧抱着手炉取暖。
“表姑娘,老夫人请您出来一趟!”
宋嘉卉吓了一跳,一惊之下手炉掉在了地上,滚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季夫人看着藏不住惊慌之色的宋嘉卉。
宋嘉卉面色僵硬的低了低头:“外祖母叫我干嘛?”
“奴婢不知!”传话的丫鬟恭声道。
宋嘉卉怀里犹如揣了一只兔子,扑通乱跳个不停,无名的恐惧将她牢牢笼罩。
她努力先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她发现怎么都做不到。
不知什么时候起,风突然变大了,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宋嘉卉没来由的胆怯起来,几欲落荒而逃。
清桦园另一间屋里头,林氏看着面容平静的宋嘉禾,干巴巴的安慰:“幸好没出事,幸好没出事!”不幸中的万幸,事情没到最坏的地步。
宋嘉禾垂着眼,一言不发。
林氏绞着手里的帕子,小心翼翼道:“这次你五表哥委实该打,不过他并非有心,这都是喝多酒,上了头,脑子发昏才……”林氏的声音在戛然而止,她半张着嘴,愣愣的看着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的宋嘉禾。
宋嘉禾目光又硬又亮,嘴角浮起讥诮的弧度。
对上她冷冰冰的视线,林氏心头一悸,犹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
“并非有心,这话说出来您就不亏心吗?真要喝酒喝傻了,林润彬还能悄不溜丢的摸过来,又准确无误的打晕我的丫鬟。连外祖父,外祖母,二舅母他们都知道林润彬他是借酒行凶,你这当亲娘倒替他开脱起来了,不知道还以为林润彬才是你儿子!“宋嘉禾讥讽的盯着林氏。
林氏挨不住这样的指责,眼底浮现水光:“暖暖,暖暖,我……”
“你不用解释,你不就是不想和外祖家闹得太难看,所以想让我息事宁人嘛,反正林润彬已经得到教训我又没吃亏。”宋嘉禾冷笑一声:“可要是今天差点被非礼的是宋嘉卉,这话你还说得出口吗?要是宋嘉卉,你早抱着她哭的天崩地裂了,宋嘉卉肯定指天骂地的要教训林润彬,你敢跟她说这些话吗?你敢吗?不对,我该问,你舍得吗?”
一连串的问题堵的林氏哑口无言,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宋嘉禾定定看着她,神情中嘲讽之色更浓,犹如锐刺,一根又一根的扎在林氏心上。
林氏受不住她的目光,下意识别过眼。
宋嘉禾讥笑一声,淡声道:“不是早就说好了的,但凡牵扯到我的事,母亲都别插手。反正就算你说了,我也是不会听,那么何必说出来给你我添堵。“宋嘉禾溜她一眼,想起了自己的婚事:“哪怕是我的婚事,也不劳母亲操心,为了宋嘉卉那点小心思,就硬要把我塞进季家。母亲对二姐还真是一片慈母心肠!”
“不是这样子的。”头皮发麻的林氏岂会承认,急忙解释:“承礼是个好孩子,家世人品才干样样出色。”她是真的觉得季恪简好,要不也不会想撮合两人。
宋嘉禾要笑不笑的看一心乱如麻的林氏,不紧不慢道:“母亲管好二姐就成,我的事真不用您操心,自有祖母为我操持。反正就算把我嫁出去了,二姐也是嫁不了三表哥,三表哥又不傻!”
又蠢又毒又丑,魏阙瞎了眼才会娶宋嘉卉,就算是门当户对的子弟,只要家里长辈耳聪目明一些,也看不上宋嘉卉。也就林氏把这榆木疙瘩当宝贝!
这话着实刺耳,林氏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恰在此刻,林氏耳尖动了动,她惊疑不定的看向门口,她好像听见了卉儿的声音。
凝神一听,林氏脸色骤变,真的是卉儿在哭。
林氏豁然站起来,小跑向门口。
宋嘉禾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提脚跟上。
宋嘉卉被叫过来之后,就被那个阵仗吓住了,外祖父,外祖母,父亲,二舅,二舅母都在,个个脸色凝重,唯独不见母亲。
待林二夫人说是她故意把林润彬往清桦园引时,宋嘉卉断然否认,哭喊是林润彬想推卸责任。
“表弟问我六妹在哪,我随口告诉他六妹在清桦园和姐妹们玩,我哪知道他会这么下作!”宋嘉卉满脸的悲愤。
“那你为何要屏退丫鬟!”林二夫人质问,她是气得狠了,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丫头,这才多大啊,就想利用表弟玷污亲妹妹的清白,杀人不沾血啊!
宋嘉卉瑟缩了下:“我,我劝表弟死了心别惦记六妹了,六妹眼光高着呢,家里当金疙瘩养的,他和六妹是不可能的。一些话有些不中听,我就让丫鬟们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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