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闳?魏廷?亦或者是魏阙自己?
此时的魏闳眼皮止不住的乱跳,浓密的剑眉紧紧皱着:“先生,事情都处理妥当了?”魏闳再一次确认。
坐在他对面的谋士张泉朝他安抚一笑:“世子放心,知情人都已死,陛下查下去只会查到一切都是二爷所为。”
张泉不无可惜的叹了一声:“费尽心机,到头来还是让三爷跑了。”比起魏廷,张泉更忌惮的是魏阙,无论是身份,能力,威望,魏廷都不及魏阙,魏阙才是那个最有可能取魏闳而代之的人。
自从打下京城之后,张泉就视威望日隆的魏阙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好不容易得到了一醉千里这样的‘神药’,可令魏阙身败名裂,没了争夺大位的希望,魏闳再施恩魏阙。魏阙也就只能安安分分的辅佐魏闳。
其实若可以,张泉更想杀了魏阙以绝后患,可魏阙武功高绝,想杀他谈何容易,无色无味能致死的毒药更是可遇不可求。
想起他明明没了呼吸,却死而复生,张泉皱了皱眉头,莫名的不安,他是真的死了,还是假死。
若是前者,还真是命不该绝,鸿运齐天。若是后者,张泉心摇了摇头,那么多太医检查过,不可能。
“先生?”见他摇头,魏闳不禁出声询问。
张泉回神,捋了捋胡须,叹道:“经此一事,三爷有了防备,再想下手,难于上青天,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魏闳烦躁的喝了一口茶,为了万无一失,他选在清宁宫下手,将母后牵涉其中,却功亏一篑,还使得母后病情加重。
郁燥之气袭上心头,魏闳大口喝了一口茶。
张泉看一眼魏闳,放缓了声音道:“不过机会留给有准备之人,来日方长。眼下最要紧的是世子在陛下面前,切勿不可露出马脚。”
魏闳稳了稳心神,点头。
再说魏廷,虽然皇帝把事情掩了下去,但是毕竟动静不小,魏廷好歹办差这么些年,人脉还是有的。
费了些功夫魏廷才得知了魏阙溺亡又死而复生的事,不禁寻着机会对华侧妃遗憾,遗憾魏阙怎么又活过来了。
在他看来,没了魏阙,魏闳哪是他的对手,一个绣花枕头。
“姨娘,您说,好端端的老三怎么就溺水了?”魏廷疑惑的看着华侧妃,父皇还掩的密密实实,让人一点口风都打听不到。
华侧妃沉吟,是啊,为什么?以魏阙那身手怎么可能溺水?其中肯定有什么秘辛。
正思索着,李公公带人过来了,皇帝请华侧妃过去一趟。
华侧妃眼皮轻颤,含笑客气道:“公公可知,陛下召见妾身所为何事?”
华侧妃会做人,李公公得过她不少好处,帮她做什么倒不敢,透点口风倒是可以的,遂恭声道:“陛下心情不大好。”旁的一个字都不肯多说了。
原由出在梅姨娘身边一个叫叠翠的丫鬟上,事发当晚这丫鬟就失踪了,直到次日早上尸体才在冷宫的水井里被发现。
赵飞龙从她手中找到一条帕子,顺着这条线索查到一位姓郑婆子身上。就在刚才郑婆子招供,她是华侧妃的人,叠翠也是华侧妃安在梅姨娘身边的棋子。
事发当晚,郑婆子接到消息,通知叠翠将梅姨娘偷偷引到含香斋,然后杀了叠翠灭口,至于旁的她一无所知。
怀着忐忑而来的华侧妃一进门就对上皇帝阴沉如水的脸,及至见了郑婆子的供词。
华侧妃当即噗通一声跪下,心念电转间落下泪来:“陛下明鉴,妾身的确收买了叠翠,可妾身只是想知道梅姨娘迹象,以便应对。”说到这儿,华侧妃泪流不止,望着皇帝的双眼中盛满了哀怨。
梅姨娘和华侧妃不和是魏家后宅公开的秘密,梅姨娘与华侧妃有五六分相像,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旁的姨娘见不得梅姨娘这般得宠,也酸华侧妃这般年纪了还能屹立不倒。
一些流言蜚语就传了出来,说梅姨娘不过是沾了华侧妃的光,王爷最爱的还是华侧妃。梅姨娘年轻气盛,正当宠,肚子又争气,哪里咽下这口气,可不就对恨上了华侧妃,几次三番的挑衅。
华侧妃也不是软柿子,见她没完没了,便收买了叠翠,想抓她一个把柄彻底打趴她。
华侧妃泣道:“日月可鉴,妾身绝没有让人传话引梅姨娘到含香斋,更没有让她杀叠翠,妾身引梅姨娘过去干嘛,无端端又为什么要杀人。陛下若是不信可去审问雪灵,一直以来都是雪灵在联系郑婆子。”
皇帝目光沉沉的看着泪流满面的华侧妃,前脚华侧妃刚出门,后脚他就派人拿了雪灵去审问。
看她模样,倒像是无辜的。郑婆子和雪灵的之间的联系,并非都是面对面,多是以书信往来。这一次的消息就是书信传递的。若是有人钻了空子,假传消息也说得通。
但是,皇帝一瞬不瞬的盯着华侧妃,谁知道她现在这模样是不是装出来,她惯来会把握人心,不只别人的,也包括她自己。
I他不信她,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华侧妃如坠冰窖,耳畔轰鸣作响:“陛下明鉴,妾身若有半字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华侧妃指天对地的发誓诅咒,梅姨娘那边肯定出了大事,说不得已经死了。
皇帝收回目光,淡淡道:“朕会彻查,你先下去。”
华侧妃深深看一眼皇帝,重重叩首,随即随着宫女离开,不出意外的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她被软禁了。
审问完雪灵,赵飞龙前来汇报,无论如何审问,雪灵都不承认向郑婆子传过让叠翠引诱梅姨娘去含香斋并杀了叠翠灭口的消息。
皇帝摩着翡翠玉扳指,是有人假传了消息栽赃华侧妃,还是华侧妃绕过雪灵传的消息。
“那个管茶水的宫女底细查清楚了吗?”皇帝问。
赵飞龙汗颜:“陛下恕罪,尚未查到可疑之处。”
皇帝冷声道:“继续查。”
赵飞龙忙应诺。
第114章
满朝文武有些不安,因为登基大礼都过去十天了,新君却还未分封诸子和后宫。
倒是群臣都加官进爵,封妻荫子了。反倒皇帝自己落下了,旁的就算了,太子之位悬空,总叫人心里没底。
尤其是支持魏闳的这一拨人,思来考量去,推出一人上折请立太子。
皇帝捏着的,就是那封请立太子的奏折。之所以不分封诸子,是因为他还未查清魏阙中媚药之事的幕后黑手是何人。
不过就在刚才,事情有了新的进展,那叫素月的宫女查实是魏廷的人。
华侧妃收买了叠翠,魏廷收买了素月,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人证物证面前,魏廷不得不承认素月的确是他的人,却是不肯承认自己指使素月下毒。
看着倒是情真意切,只不过在证据面前,皇帝也不确认魏廷是真的被陷害了,还是死鸭子嘴硬?
魏闳那边,他诈过,看着倒也像是清白的。
皇帝将奏折甩在御案上,往后一靠,这倒是有意思了,谁在撒谎?亦或者两个都没有撒谎,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传笔墨。”皇帝扬声。
是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来的,目下就先记在老二母子身上,他们不冤,在主母身边插人,他们想干什么。
分封诸子,封赏后宫的旨意姗姗来到,几家欢喜几家愁。
嫡长子魏闳被封为皇太子,这在众人意料之中,他本就是梁王世子。魏阙获封靖王。魏廷晋封肃郡王,魏廻为安郡王,魏闻为庆郡王。余下皇子未满十五,故而未封爵。
魏廷的爵位出乎好些人的意料,居然只是郡王,比他小的魏阙却是亲王。
另些人却觉得理所当然,论功绩魏廷不如魏阙,论身份一嫡一庶,魏廷略逊魏阙一筹天经地义。
紧接着后宫也开始封赏,华侧妃位列九嫔,获封昭仪。
以华侧妃背景、资历还育有二子,却不得妃位,出乎不少人的意料,比魏廷没得亲王爵更让人震惊。一些人隐约琢磨过味来,怕是这母子俩犯了什么错。
众人尚且还在揣度到底是什么错,又一道出人意料的圣旨从天而降,皇帝赐婚魏阙和宋嘉禾。
轰隆一下,炸懵了一群人。
魏阙和宋嘉禾!?魏阙要和宋家联姻?
事先怎么一点儿征兆都没有。
捧着圣旨的宋嘉禾也有些懵,其实她昨天就知道了,昨天宋老爷子进宫了一趟,回来就通知她,皇帝要为她和魏阙赐婚。
宋嘉禾怔愣当场,傻乎乎的问祖父:“陛下,怎么会答应了?”不是说要皇帝同意很难的吗?
宋老爷子捋须而笑,轻飘飘道:“时移世易。”
宋嘉禾一晚上都没睡好,她从祖父这四个字里闻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她觉得自己的太平日子可能结束了,不过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不后悔。
然而再好的心理准备在接到圣旨那一瞬间,宋嘉禾还是懵住了,就这样定下了,总觉得很不真实。
不过她的怔愣也不过一眨眼的事情,宋嘉禾恭恭敬敬的将圣旨放在主案上供着。
那厢,传旨太监笑容满面的向宋老爷子道喜:“恭喜承恩公。”
宋老爷子身为太后之弟,得封承恩公,而柯家也因为柯皇后晋封承恩侯。
宋老爷子含笑:“同喜。”又令人看赏。
传旨太监没拒绝,拒绝才是得罪人。他恭恭敬敬的收下,不迭道谢。宋家一门两公,父子几人身居要职,还有宋太后这座大靠山,目下更了不得,得靖王为婿,他岂敢托大。
传旨太监走后,宋老爷子看着宋嘉禾,目光有些深邃。
宋嘉禾有些不自在的低了低头。
宋老爷子笑起来,温声道:“准备下,这两天大概要进宫谢恩。”
宋嘉禾点了点头。
前脚传旨太监离开,后脚婚事就传了开去。
刚刚搬进东宫,屋舍都没收拾好的魏闳当场砸了手里的汝窑茶杯。在场宫人噤若寒蝉,闻魏闳喝滚,忙不迭跑了出去。机灵的已经跑去搬了救兵。
魏闳气得脑门一突一突的跳,额头上青筋毕露,为了步那么一个局,他绞尽脑汁,花了多少心思。
张泉说他情绪外露,喜怒形于色,乃上位者大忌。为了不让父皇看出破绽,他甚至去和那些戏子学着如何控制脸部表情。
可到头来魏阙还是毫发无伤,这就算了,父皇竟然用赐婚补偿他,赐的还是宋家。
宋家满门俊杰,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宋老爷子深受父皇敬重,宋铭是父皇肱骨,还有祖母,他祖母有多偏心娘家,他再清楚不过了。
宋家之势,便是庄家也有所不及。父皇想干嘛,他想让魏阙取他而代之吗?
魏闳扯了扯衣襟,气喘如牛,他觉得心里有一把火在烧,越烧越旺。他想砸东西,他想杀人!
魏闳死死攥着拳头,压抑着心底暴戾。东宫内务还没理顺,其中不知掺了多少眼线,他不能授人以把柄,更不能让父皇对他有意见,父皇对他早已大不如初。
魏闳闭上眼,不断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可还没等他心静下来,清宁宫传来噩耗,柯皇后咳血晕了过去。
魏闳脸色微白,唰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连忙赶过去。
柯皇后自然是被气晕的,赐这道婚,皇帝想干嘛?魏阙又想干嘛?
昔年忧患竟然真的成真了,早知……柯皇后怆然泪下,早知又能如何,她虽是正妻,可婆婆厌恶她,丈夫不待见她,她这正妻又有什么用!
柯皇后悲从中来,一口心头血就这么喷了出去,当下面如白纸,晕了过去,吓得柯妈妈眼睛都直了,尖声催促传太医。
这么大的阵仗,眨眼就传遍了整个皇宫,慈安宫的宋太后自然也知道了。
彼时宋太后正在和魏琼华说魏阙和宋嘉禾的这桩婚事,事先宋太后也毫不知情,闻讯之后亦是满腹惊愕。
“你大哥到底是什么意思?”宋太后喃喃。
“想做慈父了呗。”魏琼华随口道。
宋太后纳闷的看着她。
魏琼华:“我得到的消息,就登基大典那天,阿阙中了人的计,差点淹死了。”
宋太后眸光一闪:“老二做的?”
魏琼华耸了耸肩:“我哪知道,大哥消息捂得紧,就这我还是无意中打听来的。”
宋太后若有所思,怪不得华氏只得了昭仪之位,魏廷也没成亲王。
“可为什么挑中禾丫头?”宋太后心头惴惴,皇帝不可能不明白这门婚事带来的影响。
“为什么不能是禾丫头。”魏琼华反问。
宋太后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魏琼华挑了挑眉:“还能是为什么?之前您和我大哥一门心思想给阿阙讨个门第低一点,不就是怕他威胁到阿闳地位。
可谁能想到阿闳因为太过顺利反倒不争气。现下估摸着大哥是想亡羊补牢,看看这样能不能激的阿闳上进点。”
宋太后沉了脸,那要是魏闳上进了,宋家怎么办?她得找皇帝问个明白。
正当时,有宫女匆匆而入,带来了柯皇后咳血晕过去的消息。
魏琼华啧了一声:“这是气急攻心了!”
宋太后捻了捻佛珠,淡声吩咐宫女代她过去看看。
好一会儿才传回消息,柯皇后怕是要不好了。
第115章
清宁宫里,魏闳与庄氏夫妇,魏阙,魏闻与燕婉前后脚赶到,便是禁足中的魏歆瑶也被放了出来。
就在刚才,太医宣布柯皇后只剩下多则三四月,少则个把月光景。
魏闻暴怒,一把揪住白太医的衣领,双眼怒瞪如铜铃:“胡说八道!你个庸医!”
要不是魏阙拉开魏闻,悬空的白太医差点窒息。
魏闻、魏歆瑶还有燕婉跪坐在踏脚上哭泣,越哭声音越大,饶是如此,床上的柯皇后都纹丝不动,惊得魏歆瑶抓住母亲的手腕,指尖微弱的脉象才让她彷徨无措的心稍稍安定。
她不过是被关了一个多月,母亲怎么病成这样了,望着面无血色,眼窝凹陷的柯皇后,魏歆瑶觉得整个天地都在摇摇欲坠。
“我昨儿过来请安时,母后还好好的,你说,你们到底是怎么伺候的?”魏闻突然抹了一把泪,跳起来一脚踹飞边上的柯妈妈。
魏闻一大小伙子,盛怒之下这一脚力道可想而知,岂是柯妈妈这等老妪承受得住。
惨叫一声,柯妈妈整个人被踹飞出去,撞在桌脚,不禁翻滚起来。
“小九!”本就心情郁燥的魏闳气急败坏的喝道:“你给我消停点。”
见魏闻双拳紧握,胸膛剧烈起伏,发出沉重的呼吸声。燕婉忍着心怯趋步上前:“闻表哥,你别这样,你这样……”
“别烦我!”魏闻厉喝一声,推开靠近的燕婉。
猝不及防之下,燕婉被退了一个趔趄。幸好庄氏眼疾手快,接住了燕婉,她不满的看一眼魏闻。
魏闻却是一眼都不多看,兀自扭头回了床前盯着柯皇后不放。
“表妹莫生气,小叔担忧母后才会失态。”庄氏细声安慰燕婉,拿着帕子轻轻替她擦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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