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的确让人疑惑。”李明达但随即问房遗直,这迎春花在一些地方可有什么特别的寓意,或许可以从这处着手。
房遗直稍作思量,然后皱眉道:“到没有什么跟死亡相关的说法,迎春花,如其名,花开迎春,带雪冲寒里先开的一抹嫩黄。便是有有所寓意,也不过是新生、初始这样的意思。”
“这太奇怪了,脱衣羞辱,又要缠着迎春花寓意新生?这两点不想冲么?我觉得不大可能吧,会不会本来这就是什么意思都没有。就是把衣服脱了,瞧不过眼,所以只能顺便用花藤遮盖一下?”狄仁杰提出这话之后,忽然又想到一个,对李明达和房遗直道,“花,会不会是意味着‘花’?”
李明达正想要让狄仁杰好生解释一下‘花’的意思,就听到那边的房遗直会意了。
“他说的‘花’该是水性杨花的‘花’。”房遗直解释道。
狄仁杰忙点头,以一副“你果然不愧是我崇拜的遗直兄”的眼神,激动地看着房遗直。
“这平常有女人通奸,就有些族里的规矩,要把女人脱光了游街沉塘。这脱衣,可能是这种意思,花则正好寓意她们水性杨花,所以该受到惩罚。”狄仁杰随即解释道。
“你这个说法倒也有些道理。”李明达叹道。
房遗直点头:“算是能解释的通,而且根据之前他人提供的线索可知,永安师太也确实有可能和道士张玄真有通奸之嫌。”
“那这么说来,昨天白府尹和大王断案说那个张玄真的儿子简文山是凶手,其实对了?通奸,复仇,倒是符合。”
“只是说听起来有些合理罢了,前提是这能解释通仁安师太和慈安师太的死因,但张玄真和永安师太有来往的那几年,两名师太还没有在梅花庵出家。”李明达道。
狄仁杰搓着下巴,点头附和道:“对啊。这案子可真是扑朔迷离,按道理来讲,梅花庵就这么大,嫌疑人也就这么多了,偏偏找不到谁是凶手,竟连作案动机也叫人觉得糊涂,查不清楚。”
“对了,当年的张玄真道长是怎么死的?”李明达问。
“病故,熬了六七天就去了,突然腹痛,吃不得东西,一吃东西就疼的更厉害。听说请了不少名医诊治,连宫中太医也去给他看过,但是并没有什么效用。”房遗直道。
狄仁杰忍不住感慨,“遗直兄倒是知道的清楚。”
“因为他生病的时候,我父亲还曾张罗着去看过,依稀记得当时的情况。”
狄仁杰:“冒昧问一句,当时遗直兄多大?”
“六岁。”
狄仁杰惊叹不已,连连感慨自己六岁的时候还在痴迷玩儿捉迷藏,万万没有办法和房遗直比。
房遗直笑了一下,却也不好细说什么。其实当时之所以记得这件事,是因为他母亲那天和父亲刚吵过架,父亲随后却因张玄真的病要出门去探望,以至于母亲有些不忿。
“人去了之后,丧失办得十分体面,诸多皇亲贵族前去悼念。但青山观倒是在他走之后没几年就渐渐没落了,至今日已然不复存在了。”房遗直道,“反倒是梅花庵,近些年越来越有起色。”
“听起来,张玄真儿子报仇的缘故也出来了。”李明达感慨道。
李明达随即打发人去问白天明,看他今天是否有提审那五名商人,可有招供的。不久,那边的话就回了,审虽是审了,但还是没交代什么重要的东西。
“……五个人仍旧不认,耍赖。”传话的衙差回道。
“张玄真的儿子要复仇杀人,却在庵门口大摇大摆的找人,这太蠢了。而凶手杀人的手法是缜密的,所以我还是更相信另有凶手。”狄仁杰叹道。
李明达随后问了庵里尼姑,那慈安师太生前的来历为何。得知其是个苦命女子,因为生不出儿子而被休,便因此憎恨不欲再嫁,就看破红尘出家了。
“那慈安师太出家之前的名字,真叫赵芙蓉?”李明达这问题同时问了五名尼姑,有三名不知道,余下的两名都表示确实叫赵芙蓉。
“这件事倒是真巧了,简文山说他的未婚妻也叫赵芙蓉。如此事倒是可查,只要打发人去定州一趟,问一问那些跟简文山接触过的人,自然就知道是不是了。”李明达道。
房遗直点点头,也表示这件事也确实应该证实一下。李明达随即吩咐程处弼去选两个人,让他们快马去定州一趟。
“还是对案件相关的人了解不够透彻,名单要重新整理,所有的人要重新仔细地询问一遍。诚如怀英所言,凶手就在梅花庵之中隐藏,我们却没有找到半点能够指向其身份的可疑之处。”李明达叹道。
房遗直点头应和,又道:“既然凶手同时杀了三名师太,其中必定有什么共通的原因。还有简文山,若真是无辜,他在这种时候因赵芙蓉而来梅花庵找人,又刚巧是张玄真的儿子。会不会是有人早谋划好,就是要推他做凶手?”
李明达应承,觉得房遗直所言也有道理。
“张玄真和永安师太的干系要查清楚。三名身亡的师太平时的作风如何,到底是不是偷情之人,也要查清楚。”李明达说罢,随即感慨,“要问一下简文山的来历了,她母亲当年和张玄真的事,同样也要问清楚。”
当下打发人去办这些事后,狄仁杰忍不住感慨:“那接下来咱们该干什么?”
“等。”
狄仁杰无聊地摇摇头,“等消息最没趣了,却不知道干什么。”
“去找你宝琪兄一起读书,你过两年也要科举。”房遗直提醒道。
狄仁杰忙正经应是,这就去了。
屋内除了侍从,便只剩下李明达和房遗直了。
刚刚狄仁杰说无聊的话刚好提醒了李明达,李明达便问房遗直可有什么书带来没有,她正好可以看着打发时间。
“未曾想过会久留,只有车上随行带的三本,我叫人取来,贵主先看看合不合心意。”房遗直礼貌客气道。
“你看的书该是有趣的。”
房遗直看了眼李明达,笑了,谢她对自己的信任,随即就打发落歌去把书取来。
“有一事倒是让人感慨,三位师太出事之后,庵中的一切还是井然有序,我本以为这些尼姑会方寸大乱,不知所措。但我却错了,她们还是按部就班的诵经念佛,虽然震惊但却没有惊惶,鲜少议论的,也没有什么揣测之言,可见三名死去的师太对她们的管教很严。”李明达叹道。
房遗直点点头,表示他也一直有种感觉,庵中的尼姑都很本分规矩,且老实办事。
“这永安师太到底是不是谋害同门,又和人通奸的坏女人,我倒是有些好奇。还有仁安师太和慈安师太,”李明达揣测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人憎恨到一定要把她们三人都杀了才算解气?”
“如贵主之前所言,消息调查的还不够。离出事仅仅过了一天而已,什么事都要慢慢来。”
“嗯。”李明达之所以想快点调查清楚,也是因为有人等不及了,已经把案子给断了。她怕自己再不早点查清楚,长安城门一开,就有人冤死。毕竟京兆府可是有不经上报就可立刻判定斩立决的权力。
房遗直似乎明白李明达的担忧,笑了笑,“没人能挑衅贵主。”
“哦?”李明达回看房遗直,“可我怎么觉得,昨天好像有人趁我不注意就‘挑衅’了我。我还不确定这算不算挑衅,你说呢?”
第120章 大唐晋阳公主
“贵主别误会,遗直的行径和‘挑衅’其实还是有一些差别的。挑衅是怀着恶意,遗直怀着的则恰恰相反。”房遗直低沉着嗓音,解释的时候嘴角含着笑意,“提及这个,恍然想到一句话。”
“什么话?”李明达偏头,好奇地问房遗直。
“便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句,俗是俗了点,却偏偏应了遗直而今的心思。”
李明达双颊飞霞,她不大好意思地瞄一眼房遗直,就忍不住捂嘴笑了,他这么正经的人会用这种话来形容自己的确有趣,但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脸热起来,比房遗直还害羞。
“是俗了点,不过如此形容,我大概也能明白你心里的感受了。”
房遗直:“贵主英明。”
李明达正把茶送到嘴边,被这四个字噎了一下,差点呛了自己。
房遗直接着感慨:“遗直的母亲是个爱喝醋的,那日我就像她了。”
房遗直意指他之前的行为略有些冒犯,是缘由于‘吃醋’。
“哦,你哪里冒犯了?”李明达调皮地看他一眼,抿嘴笑道,“我怎么没觉得呢?”
房遗直怔了下,眼睛定定地看着李明达,目光里像燃了火。
“咳咳……我们说案子。”李明达对房遗直眨了下左眼,就红着脸看向别处,笑容里透着‘报复’的意味。
房遗直再怔住,这才明白过来,公主刚刚那话是故意想‘调戏’回来了。忍不住想笑,再两厢目光对视之时,彼此便都笑了,早不顾及左右的世界有什么了。
先前在永安师太身亡时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的三个人,当下已经被带到了梅花庵后山的梅林。三人随后就被侍卫引到梅林内等候,听说有公主和世子亲自来问,三个人瞬间就激动了。眼见着传话的人去了,只留了他们三人在此。因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在,前一炷香的时候,三人一听说有贵人要来,还拘谨地弓腰站着等待,后来等久了,还不见人来,三人就渐渐地把腰板伸直了,竖着耳朵往后侍卫离开的方向看看,仍不见有人来。
“这要等什么时候。”
“却不知,不过既然是贵人,还是堂堂公主,自然要摆排场,我们这等草民等一等算个什么。”
“是了,上次就我们县里出了大事,也是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县令到。这可是公主啊,怎么也得一两个时辰才行了。”
“可怎么好,都怪你,好好地非要领着我们爬墙,跑山下偷吃肉喝酒,闹得而今日就我们三个没有在场证明。”
……
李明达听了这话,就招手示意随从去问了一句话,就打发那三人走。
三人听说公主突然又不见他们了,还觉得失望。三人忽然被问在山下哪个地方吃饭,懵了下,正纳闷这事儿怎么会知道。随即就不好意思起来,告知是在山下东边的小溪旁,他们把庵里养的一条大黄狗给弄死了,就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烤了狗肉。
“之前怎么说是在屋内睡觉?”田邯缮瞪他们。
“这不想着,左右都是我们三人自己干的事,也没人证明。说了偷狗的事,在佛家这种地方,那些尼姑肯定会叫嚣不留我们。我们三人盘缠都用尽了,本来在这庵里就是哀求永安师太可怜才收留,要是这么赶我们出去,天还冷着,真没地方住去。”
“还真是,”田邯缮气笑了,“人家好心收留你们,你们就因为耐不住吃肉,就把人家的狗给杀了。还厚脸皮的想要继续住,你们配么!”
田邯缮痛骂一通三人,就急急忙忙去告知李明达。
李明达就亲自带人下山去找了那三人所言的烤狗肉的地方,果然在东山下的偏僻的溪水沟边,找到了一些肠子等物,也找到了一摊烧黑的地面,周围还有散乱的没有完全烧完的木柴头。
田邯缮拾起地上的一撮黄狗毛,那边侍卫顺着河沟也找到了一些骨头,确认无意。田邯缮这才连忙爬上坡,跟坡上的李明达点了点头。
“这三人可真不像话,不过也证实了,他们当时确实在这里吃狗肉,没办法到山上去杀人。”
“还是要问一问,确认这狗确实是在永安师太身亡的当天早上丢得。”李明达严谨道。
田邯缮回去细问这事,果然证实了。
“那黄狗确实在早饭前还在,因庵内的尼姑们每日要一起到大雄宝殿诵经,怕是这几个人就是在那时候把狗给偷了!”
狄仁杰在旁听到这话,说道:“既然那三人的嫌疑也排除了,那更加证明这些案子像是那五名商人所为。或许他们是因什么缘故临时决定杀人,起初简文山来找赵芙蓉的时候,并没有起杀心,但是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了杀意,于是他自己或五人合伙将三位师太杀死。”
“他杀永安师太的动机可以勉强理解为是复仇,但是他杀另外两名师太的目的是什么。这两名师太跟当年永安师太与张玄真之间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李明达看着关于这两名师太的背景调查,并没有发现她二人有什么可疑之处。二人都是本地人,家就在附近的村县,所以就近一查问就几乎可知她二人出家前的所有经历。
仁安和慈安两位师太出家前,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好的风评,反而都被称赞是管家的好手。
她二人是在张玄真身亡之后才到梅花庵出家的。照道理来说,应该不至于和远在定州的简文山有什么关系,以至于令简文山憎恨到非要杀二人不可。
但赵芙蓉又是什么缘故?简文山口口声声的说要找未婚妻赵芙蓉。而这个赵芙蓉的名字刚好就是慈安师太的俗家名。偏偏慈安师太又不可能是简文山的未婚妻。他的未婚妻的名字又怎么会这么巧合地和慈安师太一致,而且就在慈安师太身亡的当晚黄昏,他偏偏就赶巧找了过来。
“这不像是巧合,要么是有人的故意安排,要么就是他真的是凶手,是做事比较让人匪夷所思的那种凶手。”
狄仁杰无奈的笑了,“我真要被这件事搞糊涂了,感觉比互相帮的案子还要复杂。”
“还是要再审一下简文山,只是而今人被京府压着,却不知道京兆府府尹会不会给这个面子。”
“公主出面,他哪有拒绝的道理?”狄仁杰不解。
“你不了解朝廷这些老臣,面上敬着我们这些年轻的皇族小辈,真要做起事来,却很喜欢较真。”李明达叹道。
狄仁杰了然地点点头,对李明达道:“所有贵主刚刚才会让遗直兄去说?”
李明达点头。
不多时,房遗直便带着几个京兆府的衙差,将见闻上、李鹤等五人带到了院中。当下只唤了简文山一人进屋。
简文山整个人面色颓废,眼底发黑,虽然觐见令他精神紧张,但仍难掩他的倦怠之色。显然他昨夜焦虑得一宿没睡。
房遗直便让简文山好生交代事情,“在场这几人,可能都是难得觉得你可能无辜的贵人,若你在这时候不知道珍惜,那以后恐怕也不会再有珍惜的机会了。”
简文山一愣,惊讶地望着房遗直,然后看向李明达和狄仁杰二人。仿若忍受黑暗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曙光。简文山连连激动地给李明达磕头,恳求公主一定要帮他正名,平了他的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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