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愣了下,眼珠子转了转,转而回坐在自己的龙椅之上。
“独自一人?从什么方向?”李世民追问。
“他自淮南道直接回京,便是从安州出来后与公主作别,自己先回了长安城。”侍卫解释道。
“哼,”李世民立刻怀疑这魏叔玉是否是故意为之,转即想他之前也未曾把此话挑破,倒是不好直接质问他何故。
半个时辰后。
魏征携子求见于李世民,并带着长子魏叔玉一同下跪,为魏叔玉赔罪。
“这孩子孝心太重,竟因我有腿疾,便违旨擅自回了长安城,臣恳请圣人严惩逆子。”魏征道恭恭敬敬的磕头,继续请罪道。
李世民听这话,原本攒在心里面的气稍稍好了些。
“既然是因为你的病,他欲回家孝敬你,倒可以体谅。”李世民顿了下,就不耐烦地打发他们父子走,没说后话。
魏征忙谢过,而后就带着儿子直接回家。
“糊涂!”魏征归家坐定之后,就狠狠训斥魏叔玉。
魏叔玉颔首,老实地跪在地上,低头聆听训斥。
“当初我走得时候怎么嘱咐你的?”魏征问。
“竭尽所能查清案子,在公主面前留了好印象。”魏叔玉简单说道,随即有些不服气地看向魏叔玉,“可我想靠自己的才华出名,而不是靠驸马这两个字。”
“糊涂,你真当你自己做了个官就一定厉害?你真以为你肚子里那点东西,可够名垂青史?多少才华不在你之下的人,考了功名之后,就被打发到偏远之地,一做就是二三十年的县令,没个出头之日。”魏征有些恨自己的儿子善作主张。这孩子以前一向乖巧,听他的话。所以魏征怎么都没想到,这次出远门,魏叔玉竟然擅自做主,离开了房遗直等人,自己回来了。他如此做,一则在子弟们之中容易留下不好的印象,二则便是公主和圣人那头,只怕对叔玉的举动会有猜忌。
“真是胡来!而今既然你回来了,是为孝道,那就干脆把你的孝道尽全。孝经誊抄,每日至少二十遍,直到晋阳公主等人回来为止。”
“我此举有什么过错?”魏叔玉眉头挤在一起,眼中尽是不服气,“您当初未曾娶过公主,就有而今的体面和风光。儿子以您为楷模,如何不能?我魏叔玉今日便发誓,以后定要凭自己的本是出人头地,决不尚主!”
第54章 大唐晋阳公主
魏征的鼻头不大,此刻却被魏叔玉的话气得鼻孔张得圆圆的,几欲掀起来。
“尚主乃无上的荣耀,怎到你嘴里,成了一桩粘在身上会倒霉的事?是谁教你尚了公主便不可名垂青史,你史书白读了么,那尚了平阳长公主的卫青还不如你了?”
魏叔玉听父亲发威,老实地垂头不言语。
“再者,人家说要选你当驸马了?人家晋阳公主说看上你了?闹得你好像真要被选上驸马,心不甘情不愿,不得不逃走似得。圣人此番派你去安州,明话说的是让你去查案。你倒跟我说说,这安州案的调查你出了几分力。吴王呈送上来的奏表上,可把房遗直、尉迟宝琪他们所有人都夸了个遍,唯独没有你。你说你路上耽搁,去晚了,圣人可能会信,但我可不信!”魏征恨骂魏叔玉脑子不清明。
魏叔玉自小就赋性高朗,聪明懂事。魏征对他一向寄予厚望,十分看好,因知道自己是个爱挑毛病之人,遂平常对他不乏对有诸多赞美和鼓励。但万万没想到竟不知何时,这孩子变得这般刚愎自用,心高气傲。
魏叔玉继续闷着头,任凭他父亲责骂,但心里却不服气。他觉得自己这样未雨绸缪正好,要真等着人家看上自己再去拒绝,只会耽误他和父亲的前程。
魏征瞧着儿子的额头,继续骂他,“怎知圣人不是有意历练你们小辈?此番派你们去,他若是只想给你们一个表现才能的机会,从中选拔能者以备将来用于将相要职。你是不是就比房遗直他们差了一截?
圣人的嫡出公主,是你想尚就能尚。你瞧瞧长乐公主尚了谁,你算什么,你还真以为你借着我的光,长得好看点,就是块抢手的胡饼了。”
魏叔玉还是垂着头,不过这回他俩手都狠狠地攥住自己的衣袍,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忍受住父亲对他的嘲讽和谩骂。
魏征见状更气,正要骂他失礼,就被裴氏搀扶拦下了。
“好了好了,叔玉也知道错了,郎君就少说他两句吧。”裴氏心疼地看眼魏叔玉,挥挥手,示意他快些走。
魏征瞪眼看裴氏,甩手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叫住魏叔玉,算是放了他一马。
魏叔玉赌气回房,就掀翻了丫鬟刚端上来的冰镇荔枝。
“大郎,这东西可金贵,废了好多周折从南海运来,咱们家一共就得了三盘,别人如何想吃都没有呢。”丫鬟说罢就蹲在地上捡,打算洗完了再拿来。
魏叔玉垂眸看着她,抬脚直接碾碎了两颗,“当什么稀罕物,拿走!”
“大哥这是做什么,这么宝贝的东西,阿母只肯给我十颗,你却得了一盘,还在这得了便宜乱发火。”魏婉淑迈进屋后,便噘嘴不高兴地坐下。
魏叔玉看妹妹一眼,便打发丫鬟把荔枝都洗了给魏婉淑。
“就是我所爱,被大哥这样践踏,我突然就不想吃了。”魏婉淑半垂着眼眸,表现不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好,不送你了。”魏叔玉道。
魏婉淑忽然扬首对魏叔玉嬉笑道,“那我还是收着吧。”
魏叔玉无奈地看她一眼,脾气收敛了很多,随即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问她找自己何故。
“听大哥刚回来,就来看看。本想问问你此番去安州有什么趣事没有,我听个热闹。不想大哥正撒火呢,却刚巧被我碰个正着。”魏婉淑看着丫鬟把清洗后的荔枝重新端了上来,取出一颗剥皮塞进嘴里。
魏婉淑吐了核后,就哀叹一声。
“怎么,味道不对?”魏叔玉问。
“自然不对,这藏荔枝法,是留蒂寸许,以蜡封之,在蜜水满浸贮存。隔了一两个月,运送而来,与原本的味道肯定有所不同。”魏婉淑说罢,又取了第二颗,剥皮塞进嘴里。
魏叔玉笑话她:“既不知原来味道如何,你吃就是,何苦想那么多。”
“这可由不得人,大哥也同一样。安州事,大哥是不是也多想了?”魏婉淑提示问。
魏叔玉听这话脸冷下来,“原是来此笑话我!”
“却不敢,我只是不解大哥为何有好好的直路不走,偏偏去走弯道。大哥也不想想,英雄也要有用武之处,没人给你机会,你如何展现才能。若换成是我,我必定先拿住那晋阳公主的心。她在圣人跟前受宠,哄得她开心了,还愁没有机会闻名天下么?”魏婉淑莞尔一笑,眼中尽显精明。
魏叔玉凝神看着魏婉淑,敛目蹙眉。
魏婉淑知道魏叔玉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就笑了笑,让她的大丫鬟圆月把荔枝端走,浅浅作揖,先行离开了。
圆月:“大郎本就心情不好,因何又跟大郎说那些话?”
“一家子人,他荣耀了,我们都跟着沾光。”魏婉淑顿住脚,回头目光肃穆地望了一眼魏叔玉所在的方向,只愿他能顿悟,不要让她失望。
……
晋州,河间王府。
天被密密层层的乌云紧密围着,阴沉沉地,如若要坠地一般。猛然东北边的黑云之间闪出光亮,接着就是一阵巨大的轰隆声。
要下雨了。
李明达立在门边,抬眸看天。
她眼睛黑白分明,因向上看所以眼睛显得更大,亮晶晶,清澈见底。一身暗青裙裳,素净淡雅,本是不起眼的着装,穿在她身上却一点不显平庸,颇有几分轻灵高华之气。
房遗直减缓脚步速度,至行到半月门前,才移目看向侍卫那边。
身后的尉迟宝琪忽然直愣愣地越过他,撞在了侍卫身上。尉迟宝琪回了神,连连跟侍卫拱手道歉。
“有一要事想出神了,失礼失礼。”
侍卫见尉迟宝琪不拿架子,诚挚致歉,忙道无碍,又问:“可是要见公主?”
房遗直便一步上前,把尉迟宝琪拉到身后,对侍卫点头,“有劳通传。”
见侍卫进去,房遗直转头拍了拍尉迟宝琪的肩膀。尉迟宝琪尴尬地苦笑一声。
“你到底怎么了?”
“呃,”尉迟宝琪看眼院内,立刻移开目光,紧张地左顾右盼,“我还是觉得不舒服,就不陪你觐见公主了,我……我先回去歇息。”
房遗直狐疑地点头,道了声“好”,就目送尉迟宝琪离开。瞧他走路也不稳了,时不时地磕绊一下,完全没有之前风流倜傥的仪态。
“他又怎么了?”同随行的狄仁杰见状,百般不解,“他这两天好反常。”
瞧那厢传话的侍卫已经回来了,房遗直让狄仁杰不必管他,等过几日他自然好了。
尉迟宝琪匆匆忙忙回屋后,就把闲杂人等驱走,然后把门关上。随后在屋子里如没头苍蝇一般乱转,他饶过桌子,走到床边,复而转身跑到床榻边,把鞋脱了,闭上眼。
转即尉迟宝琪就立刻睁眼,用扇子往自己的头上扇了扇风。
“来人,打水沐浴,”尉迟宝琪冲门口喊,见人来回话,转身要去,他又补充一句,“要凉水。”
房遗直此时已经和李明达讲明了李崇义决定去慈州查案的事。
“郡王打发人送消息给我们,请我们同行,不知公主是否愿意同去?”
“去。”李明达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既然是郡王邀请你们都去,我独留在这里反而麻烦,不如就干脆一起。等案子完了,我们正好从慈州去晋阳,而后我们从晋阳直接回长安。”
李明达从见了父亲的信后,就不想在路上耽搁太久,如此行走的话,正好省时间。但就怕案子一直不破,遂和房遗直等人打商量,希望这案子大家齐心协力调查,尽量在三日内结案。
房遗直未有异议地应承,随后带着满脸震惊的狄仁杰告退。
出了院,狄仁杰就追问房遗直:“三日内?会不会太急?”
“若真可查,大家齐心协力,三日内倒也不短。若不可查,花费三年五载,十年八载,也有可能破不了,我们不能为此浪费太久的工夫。”
公主耳目厉害,如果这桩案子真如张顺心所言,是由季知远下毒手所致,那三天的时间对他们来说足够了。
狄仁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是觉得有些夸张,不过既然公主和遗直兄都觉得可行,他倒也乐于见识一下他们神速破案的过程。
想到此,狄仁杰就有些兴奋了。
“各自回吧,瞧这天马上会下暴雨。”房遗直抬首道。
狄仁杰还处于激奋状态,他搓搓手,高兴地应承一声好,就迫不及待地回去叫人收拾行李,准备明日出发事宜。
房遗直在要回自己院子前,停了步,转头看一眼邻院尉迟宝琪的住处。他把脚朝尉迟宝琪院子的方向,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他院里隐约传出女子的喘息声。房遗直立刻驻足,转身快步回自己房间。
*
眼看雷雨降至,人们最该等在屋里躲雨,但自昨日花神会后,一直失魂的周小荷而今却耐不住性子了,她蹭地起身,然后让婢女如春赶紧收拾行李。
“备几套衣裳,把我最喜欢的那几样首饰,还有姑母送我的那两盒胭脂水粉都带上。”
如春不解,“三娘难道要出门?”
“嗯。”周小荷立刻抓起裙子出门,雷厉风行地去和母亲作别,随即就乘车飞快地赶往河间王府。
马车在河间王府前停下的时候,又是一声巨雷当空响,稀稀疏疏的大雨点开始掉落下来。
如春忙给周小荷打伞,随其入内。
郡王妃周氏忽听自己的侄女来了,愣了下,就连忙笑着让人去迎。
周小荷带着一阵风进屋,见到郡王妃后,就欢喜不已地给她行礼,又见郡王妃热情对她伸手,周小荷忙扑倒郡王妃怀里,欢喜地说想她了。
“我也想你,好些日子不见你来这。可有一事要说明,你来我自然高兴,但切记不可如今天这般,在雷雨日出行。”周氏拉着周小荷的手,忧心嘱咐道。
周小荷含羞点了点头,“小荷会谨记姑母的教诲。今日之所以来得及,却也是因为前些日子一直筹备花神会的事,整日忙得不得歇息。昨日那事终于熬过去了,我就越发想姑母,便忍不住冒雨也要来了。”
周小荷说罢,就双手捧着周氏的胳膊撒娇,把头靠在她肩头,与其亲昵至极。
周氏早习惯周小荷如此,笑笑地去捏了她脸蛋一下,“既然来了,就多住几日再走。”
“是有此打算,所以姑母就算打发我走,我也会赖着不走。”周小荷又撒娇一声,转而她低垂眼帘,整个人渐渐闷了。
“你这是怎么了?”周氏不解地问。
周小荷抿着嘴角,默了很久,再抬眼时,已经梨花带雨。
周氏见状十分心疼,“哎呦”一声,忙把她搂在怀里,“我的心肝,倒是受什么委屈了,你快说来,不然我的心比你还闷还难受。”
“小荷没受委屈,是花神会的事儿,小荷未能给姑母和父母长脸,未曾被选上花神女。本想着会和姑母一样都做过花神女了,可……”周小荷说到此处,便哭得凶了。
周氏怔了下,才想起这桩事儿了。倒是因为昨日郡王在花神会上被闹了一阵,回来有些脾气,周氏只顾着忙活他那边,加之要安排府中贵客们的住行饮食,竟把自己内侄女选花神女这么大的事给忘了。
周氏心里有愧,对周小荷更是心疼,忙开解她道:“这可不怪你,那天的事我听说了,是因为公主在。咱们不着急,还有下一年呢。”
周氏说罢,就拿起帕子为周小荷拭泪。
周小荷乖巧地点点头,“公主不曾现身过,却以德芳之名艳压全场,令小荷佩服。小荷不禁心生向往之意,所以今日来,一则是为见姑母,二则也是为参拜一下公主,好好和她学习。”
周氏笑着摇头,“算了吧,我看你的一则是顺便,二则才是真心。不过经你一提,我就更奇怪了,既然公主不曾露面,为何众人会突然喊着公主?”
周小荷摇头,“我也觉得奇怪,本是我呼声最高,忽然就有一拨人喊起了晋阳公主,接着大家就都跟着喊了起来。”
周氏:“罢了,不计较此事。我们小荷才貌双全,便是这次选不上,还有下次。你灼若芙蕖,如此可人,下次一定会被选上。”
周小荷被夸地害羞,颔首甜甜笑着,有点不好意思。
这时,外面暴雨突来,如瓢泼一般。
周小荷见状,遗憾不已,“正要去问候公主,这下却不行了。”
57/239 首页 上一页 55 56 57 58 59 6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