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错态度不错。”李明达笑道。
“真心恳请表妹帮忙,把父亲这个托付给回绝了。那魏家二娘我可不敢惹,我娶谁也不娶她。”长孙涣表情紧张道。
“这是为何?”
“和你们还有点说不清楚,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求表妹一定要帮帮我。”
“自己和父亲说去。”长孙冲道。
长孙涣一脸无奈,“怎么说,咱父亲那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我要是说我不喜欢,理由还述不清,他一准儿我骂个狗血喷头,认定我是没事找事了。搞不好一赌气,还就让我娶那位魏二娘,那你说我倒不倒霉。”
“魏二娘怎么招你了,抢你饭吃了?”李明达笑问。
长孙涣就动了下嘴唇,看眼那边长孙冲,欲言又止。然后他示意李明达他这边来,单独说话,“有空再告诉你,但这事只能你我知道,不能外传。不喜欢归不喜欢,但我也不是那种污人家女孩名声的小人。”
“好,改日聊。”
李明达别了兄弟二人之后,就直奔梁国公府。
田邯缮早前就打发小太监提前过来知会。
卢氏在给房遗直送汤的时候,听说了这事,连汤也顾不得送了,忙推给丫鬟,自己急急忙忙回屋拾掇。
卢氏对镜整弄了半晌,还换了套最正式的衣裳。想想公主而今是奉命出来查案,都是轻便男装出行,自己这套有未免显得太隆重不合时宜。卢氏转而就换了一件家常穿的衣裳,稍微新一些的。头上的发誓也重新拾掇了一遍,既显得端庄郑重,有没那么严肃,十分可亲。
卢氏对镜笑了几次,用手指拉了拉嘴角,把微笑调整成她看起来最为亲和的状态。
这时候外头传话说公主来了。
卢氏赶紧就维持着这个微笑起身,出门去迎接,转而又打手势,吩咐丫鬟们去吩咐厨子,将她早准备好的小吃“雪婴儿”下锅炸,趁热端上来。
李明达见过卢氏之后,就问房遗直要书。
这会儿“雪婴儿”就上来了。李明达看到盘中摆放着一个个大概有三指大小的‘婴儿’,有胳膊有腿,被炸得金黄,看起来就酥脆可口。
“这是什么吃食?”李明达好奇问。
“叫雪婴儿,公主尝尝看。”
李明达对吃的东西想来不抗拒,甜甜地笑着谢过卢夫人后,就用筷子夹了一块要放进嘴里。
卢氏忙道:“倒小心些,别烫着。”
李明达咬了一口后,看到里面裹着的肉雪白,吃起来外酥里嫩,倒真是味道好,遂问卢氏这东西怎么做的。
卢氏正要张嘴解释,房遗直突然发话了。
“公主要的书,倒是可以边看边吃。”李明达一听书,忙点头,拿过来看,倒是忘了前话。
卢氏受到房遗直的示意,识趣地闭了嘴。她倒是忘了,这也算是野味,公主未必听了后会吃得消,总归这肉对身体滋补有好处。
卢氏乐呵呵的看着公主用了大半盘子,心满意足。
李明达对于自己剩下了食物有些不好意思,“本是可以都吃光,但因出来的时候在宫里刚用过一些点心,此刻才下不去了。”
卢氏颇觉得惶恐,一边心里叹服公主不浪费食物的品质,一边忙解释道:“这没关系,糟蹋不了,”
“我还没吃。”房遗直这时忽然道。
卢氏怔了下,后半句话愣是咽回肚子里了。
李明达也怔了,放下手里的茶,然后想了想,把盘子推向房遗直那边,“那你不嫌弃的话,趁着还热,吃吧。”
“嗯。”房遗直真的从丫鬟手里接过筷子,埋头吃了。
卢氏:“……”
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房遗直安静的用完之后,斯文地用白绢帕擦了嘴,方问李明达是不是打发尉迟宝琪去了曲江村。
“对,我们在这等消息就行,我告诉他在此汇合。”
“那你们先聊案子,正、正好我还有点家事要处理。贵主,请容妾身就先告退。”卢氏道。
李明达点头,然后继续饶有兴致地看书。
卢氏出了门之后,缓慢地走几步,然后谨慎地往后瞧了瞧,随即飞快地迈步离开,边走边吩咐随从,让他们立刻把郎君叫回来。
“郎君今日难得休沐会友,这才走没多久,突然就叫回来,恐怕……”
“家里出大事了,叫他必须回来。”卢氏瞪眼道。
丫鬟吓得缩脖子应承,这就去传话。
卢氏回房后,耐着心思等了会儿,还不见人回来,就问:“大郎那边如何了,还和公主在等宝琪过来?”
丫鬟应承。
卢氏心放了放,然后继续坐在桌边等着自己的丈夫。
两柱香后,房玄龄回来了,还以为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匆忙冲进屋后,只见妻子坐在那里,并没什么慌张可忙,便有些不高兴了。
“又什么事值当你小题大作了?”房玄龄问。
“这不是小题大做,这是大事,你大儿子的终身大事。以前我们只是随便说说聊聊,没怎么当真,如今你真要当真了,而且你要好生努力才行,不然咱儿子后半辈子就得孤老终生。”卢氏满口正经道。
“孤老终生?开什么玩笑,遗直虽说未必是同龄孩子们之中最为佼佼,但也不是最差,咱们家门第说出去也不丢人,怎得还娶不着媳妇了,你就胡说八道。”房玄龄瞪一眼卢氏,但责怪的语气里仍带一丝宠溺。
“咱儿子是不差,想嫁给他的女人还很多。”
“你知道就好,何必如此发愁。”房玄龄感觉自己是白折腾回来了,无奈地叹气。
“可你就没想过,外头那些女子,咱儿子他压根就看不上。我问你,他看不上的人,你硬逼着娶进门,你说他会听话让你有大胖孙子抱吗?”卢氏反问。
“还……真有可能,”房玄龄怔了下,原本无奈地脸色随即严肃起来,“都让给你惯坏了!”
卢氏:“我儿子我不惯着谁惯着,再说你不惯他么,前两天是谁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每天给儿子参汤补身子用,说他瘦了。”
“是我说的么?”房玄龄不想承认。
“不是你是谁。再说那孩子性子随我么,是随我么?”卢氏厉害地二连问。
房玄龄撇撇嘴,“行,都随我。”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他也就那点倔脾气随你,剩下的,比如长相啊,博学多才啊,都是像我。”卢氏毫不客气地自得意道。
房玄龄不满地看她一眼,又问她正题哪里去了。
卢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偏了,赶紧正色对房玄龄道:“我是说咱儿子这儿优秀,别人能看上他,可他看不上别人啊,一般的女孩入不了他的眼。”
房玄龄沉吟片刻,转即想到他刚进府时,管家好似和他说过,晋阳公主今天来了。
“你的意思是指能入他眼的人,只有晋阳公主?”
卢氏点点头。
房玄龄想了想,笑道:“早想到了,但只是觉得这种事想想就罢了,真考虑往正经路上走,却是有些难。”
“我知道,所以这才着急找你商量,请你早做安排。”卢氏道。
房玄龄皱眉沉吟片刻,小声道一句:“却又不是不能解决,但就是麻烦一些。圣人如何英明神武,你也清楚,这件事要慢慢来,从长计议,过了他那关,那边什么都好说了。”
“同意。”卢氏很赞同房玄龄这话,随即问他有什么具体的应对之法。
“还没想出来,那孩子还小,依照圣人的性子,定然还会多留她几年,我们倒是不必太着急,慢慢来。记住,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沉住气。就如你而今这版,一惊一乍最不可取。”房玄龄说罢,见卢氏认可地点了头,起身就要走。
卢氏:“诶,你要去哪儿?”
“人家菜上了一半,还等我回去呢,晚上说。”房玄龄对卢氏挥了挥手后,就匆匆离开。
卢氏也不管她,兀自一个人坐在原处,想了想大儿子和晋阳公主的将来,若是他二人真有一天能在一起,俩人都是样貌相当,才智相当。那将来俩人在一起生个胖娃娃出来,得是个什么聪明漂亮的样子?一想到自己将来有一天会抱着个百般聪明伶俐又好看的孙子或孙女在怀里,卢氏就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将来若真能有这么一天,那她做梦都要笑醒了。
“娘子,二郎回来了。”丫鬟道。
卢氏一听是房遗爱回来了,眉毛立刻揪扯打结,“高阳公主呢?”
“高阳公主没回,不过二郎瞧着好像心情不好,又一身酒气。”
“府中有贵客,别让他现丑,赶紧拉走。”
丫鬟哆嗦了下,颔首语气为难地对卢氏道:“夫人,晚了。二郎好像已经与大郎和公主撞上了。”
“怎么还好像,到底是还是不是。”卢氏说话间,急忙起身就朝外去。
丫鬟匆忙忙跟在卢氏身边解释:“鼻子来回话的时候,二郎刚好进府,而大郎和公主正打算出府,该是会撞上。”
“不是说等宝琪来么,他们怎么忽然要走。”
“外头传了信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二人就决定走了。”丫鬟道。
卢氏又问房遗爱酒喝了多少,听说已经醉得身体打晃,心料不好,急忙去找人。待卢氏到的时候,已经闹了起来。
房遗爱喝得红了脸,身子左右打晃,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有四五名随从去拉他,奈何他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加之他们也不敢太过用力拉扯房遗爱,遂被房遗爱一个大力就甩到了一边去。几个人摔在地上,痛得哎呦叫了两声,随即起身要再去拦着。
卢氏大迈步上前,伸手就揪住房遗爱的衣襟。因为房遗爱比卢氏高大很多,这拉扯,房遗爱就不得躬身弯腰。房遗爱虽已经是醉态,但他迷迷糊糊撬开眼皮看见是自己亲娘,还是吓了一跳,随即酒就醒了一半,老实了很多。
卢氏眼睛跟喷火一眼,狠瞪着房遗爱,令他跟自己走,转头欲冲李明达道歉。
李明达点点头,示意卢氏不必计较她。
卢氏二话不说就扯着房遗爱直接进了正堂,然后命闲杂人都退了出去,把门关上。
怕!啪!啪!
三下狠狠扇脸声。
“你而今到底是怎么了,以前从不见你如此恣意放纵,不知节制,不懂礼节。若再让我见到你第二次这样,我立刻让你父亲上疏奏明,和你断绝父子关系,我也不会认你。”卢氏随即压低声音,狠狠地警告房遗爱。
房遗爱倒是一直没有吭声,他也没料到晋阳公主会在他家,看来是听进了卢氏的训斥。
李明达把这些都听得清清楚楚。不过瞧那些下人们疑惑有好奇的表情,该是他们都没有听到这些声音。再去瞧房遗直,一脸的淡然,没有任何奇怪之色,似乎也和他一样听到了屋里的响动一般。
“你不好奇你母亲带你二弟进屋干什么?”
“贵主听到后,若信任遗直,自然就会告诉遗直。”房遗直探究看了眼李明达,见她面色略有些尴尬,心里了然猜了个大概,“二弟他以前不这般,成婚后才嗜好上喝酒,今日这遭,却是第一回 。”
房遗直话音刚落,李明达就听到屋里传来哭声,接着哭声渐大,连屋外这些人都听到了。
卢氏:“瞧你什么出息,堂堂七尺男儿,每日除了借酒消愁就是流泪,你有什么出息,给不给我丢人!”
“阿娘我有什么办法,是高阳公主她——”
“她怎么了?”卢氏急切问。
“她找了个和尚在家,那和尚的样貌,大哥有八分神似!”房遗爱不服气地喊道。
“住嘴!你醉了。”卢氏说罢,就提高音量喊人,一面吩咐房遗爱老实些,一面叫下人搀扶他回房歇息。这之后卢氏见公主和房遗直还没走,就过来行礼致歉。
“卢夫人也切莫动气过度,人总有不如意的时候,想来房驸马正在经历,多问问,多体谅他一下。”李明达劝慰道。
卢氏一怔,没想到这么丢人的事,被公主用这般善解人意的两句话给缓和了过去。
果真不愧是圣人躬亲教导出来的晋阳公主,气度雍容非凡,十分温婉,善解人意。
卢氏对李明达深深行一大礼。感谢她给自己留颜面,随即告退。
李明达也对房遗直道:“那我们去吧。”
骑上了马,出了梁国公府。
房遗直方问李明达,刚刚他母亲和二弟在屋内说了什么。
“你真要听?”李明达有点犹豫。
“说吧,料到不是什么好事了。”房遗直道。
李明达驱马往前走了一段,让左青梅和田邯缮等在后远远跟着。
房遗直明了地跟上。
李明达就小声把她刚刚听到的对话经过告知了房遗直。见房遗直面容不惊,但他总觉得他平静之下有波澜汹涌,遂李明达又嘱咐他,可不要说漏嘴,把她耳朵好用的事外泄出去。
“放心,不会。”房遗直冷静地转头,向李明达保证,语气仍旧平淡,好像他刚刚什么惊人的话语都没有听到一般。
李明达倒是佩服房遗直能隐忍。不过想想,若是换做自己,知道自己的妹夫找了个和自己样貌差不多的女子养在府里,她大概也会震惊地不知道作何表情了。
但这种事,必定是越琢磨越想,越觉得有点反胃。
李明达默了会儿,见房遗直也冷着脸沉默。怕他想多了,就和他说起曲江村案子的情况。
“此案的涉事者十分狡猾,如果这次他逃脱了公主设计的圈套,那这桩案子必为大案。”
李明达:“哦?”
“且等着看,若真如我所言那般,其背后必有阴谋。若真那般的话,只怕短时间内未必会抓到凶徒,我们都要耐着心思,做长久准备。”房遗直继续假设道。
李明达听他话里虽说的严谨,但听其口气,感觉房遗直是已经八成确认了这就是一桩答案。
怎么会这么巧,刚回京就被她碰到了一桩大案子?
李明达再问房遗直,是凭何做依据进行的判断。
“就凭公主一查,‘鬼’就不现身了。”
“哦?”李明达更为疑惑地看房遗直。
房遗直这时似乎突然心情好起来,他对李明达微微颔首一笑,“何不留个悬念,让公主保持些兴趣看看。”
李明达动了动眼珠子,凝眸审视房遗直,“我发现你最近很爱吊人胃口了,从那本老农写得自传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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