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征明吃惊道:“真的?那天我们在街上看到的华太师明明很凶的样子,他怎么会答应见我们?秋月没被他刁难吧?”
祝小莲微微得意地道:“我嫂子是其他人能比的吗?什么事情到我嫂子手里都不算问题。”
文征明笑了笑,说道:“那太好了,我就不用跟郡主求情了,说实话,让我一个大男人开这个口还真的很不好意思,何况郡主她爹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祝小莲皱起眉头,“求郡主?周文宾的考试资格是朱子健做的手脚,他义父怎么可能帮周文宾呢?你是不是傻了啊?不对,你肯定想不出这种主意,我知道了!是唐伯虎对不对?他就会出馊主意,一点也不想想后果怎么样。”
文征明说道:“伯虎也是一片好心,算了,别说这些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太师府?”
“这就去,快走吧,别让太师等。”祝小莲看了眼六艺会馆,拉着文征明走了,心里对唐伯虎更讨厌了,十分庆幸没有看到他。
去太师府是大事,文征明不敢耽搁,所以同聘婷郡主的约会就拜托祝小莲去解释了。祝小莲见到聘婷郡主自然把朱子健所做的事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聘婷郡主,说完发现聘婷郡主气得脸都红了,一副要找人算账的样子,她又连忙安抚聘婷郡主,分析说硬碰硬没有半点好处,只会让朱子健更加记恨文征明和周文宾,还不如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挑别的事给朱子健下绊子。
祝小莲这些弯弯绕绕都是跟苏雪云学的,虽说还没学到精髓,但应付这么点事是足够了。聘婷郡主听了之后连连点头,表示找朱子健麻烦的机会多得是,既然朱子健跟文征明的朋友过不去,她一定让朱子健也不好过!
祝小莲大赞娉婷郡主,等她喝完茶回到家的时候,苏雪云他们已经去太师府了。
太师夫人和华文武一直等着他们,特别是华文武,一见陈小生就顾不上别人了,直接拉他去自己的书房探讨发明。陈小生看到太师夫人的容貌差点露出震惊之色,幸好被华文武拉了一下,稳住了自己的情绪。他听华文武想和他探讨那些发明,立即顺势应下,歉意地向太师夫人告了个罪,同华文武离开。到了华文武的院子,两人就华文武发明的那些东西讨论起来,很快就沉浸其中。
苏雪云他们三人陪太师夫人闲话家常,说了许多普通百姓的事,太师夫人对周文宾在波斯的经历尤为感兴趣。没多久,华太师便下朝回来。太师夫人说道:“老爷啊,秋月带三位才子过来了,你有没有参宁王一本啊?”
华太师看了苏雪云他们一眼,没什么表情,说道:“自然没有,老夫怎能因为秋月一面之词就随意在大殿上参王爷一本?事情到底如何,我还要亲自问问。”说着他就叫文征明和周文宾去书房,还命人去叫了陈小生和华文武。
苏雪云则被留下,和秋香一起陪太师夫人在后院闲逛。苏雪云见到精致的假山凉亭便会夸赞几句,不急不躁的样子让太师夫人有几分惊讶,不禁问道:“你就不怕他们说错话得罪了太师,会自毁前途?他们应当是第一次见官职这么大的官员吧?”
苏雪云淡淡笑道:“若他们见太师一面都会得罪人,那日后步入官场也走不了多远,趁早还是别考科举直接回家的好。”
太师夫人笑道:“我看你呀,倒是很像见过大世面的人,很有那种处变不惊的样子,好得很。”
苏雪云谦虚了两句,太师夫人没再多说,只带着她逛花园赏金鱼。
另一边华太师的书房里,陈小生、周文宾和文征明并排站在华太师对面,华文武坐在一边。华太师捋着胡子慢慢打量他们,开口问道:“周文宾,秋月说你无故被取消了参考资格,此事可属实?”
周文宾恭敬地行了一礼,道:“禀太师,草民是拿着苏州六艺会馆馆主周臣的亲笔荐书来参考的,万万没想到会被朱子健从中作梗。也怪草民当初报仇心切,误信了此人,才惹来今日的祸患。”
华太师眯起眼,沉吟道:“这么说就是宁王不守规矩,徇私枉法了?当日到底情况如何,你且细细说来,宁王的义子当真可以轻言考生资格?”
“是,当日事情是这样的……”周文宾半垂着眼,不疾不徐地将当日所发生的事陈述了一遍,连朱子健骂他是狗的污言也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没有加油添醋,也没有丁点遮掩,偏偏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所说的与他无关一样,竟比那义愤填膺之态更令人信任。
华太师越听越气愤,狠狠一拍桌子,怒道:“区区一个宁王义子,身无功名,在朝中也无任何官职,竟能够私下决定考生参考资格!如此一来,此次能高中的学子岂不都成了宁王门下之人?如何能尽心为皇上效力?恩科是为皇上为朝廷招纳贤才,如今竟成了宁王扩张势力的踏脚石,简直可恶!”
文征明忍不住上前一步,说道:“正是如此,简直可恶至极!所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朱子健身为王爷之义子,勉强也算得上皇亲国戚,他不思报效皇恩,竟私下里仗着这层身份为所欲为。他不仅败坏了宁王府的名声,更败坏了皇家的名声,那些被他欺辱之人畏惧权势不敢反抗,只能忍气吞声,长此以往,谁还会一心一意为皇家做事?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朱子健的一言一行都是在破坏皇家在民间的声威,不惩罚此人不足以平民怨!”
陈小生和周文宾都一边看着满脸正气的文征明,一边留意着华太师的反应,只等不对劲的时候想办法补救。谁知等文征明说完,华太师突然一声大喝,“好!说得好!”
华太师起身走到文征明面前,一脸欣慰地说道:“你叫文征明?果然不愧是文天祥的后人,我们读书明理就是要一心为国,否则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可恨朝中不少文臣武将竟因宁王的身份而不敢说真话,这样的人多了,皇上岂不是要被他们蒙在鼓里?文征明,你很好,待他日入朝为官也要谨记你今日所言,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无规矩不成方圆,做人臣子的决不能出半点差错。”
文征明立即应道:“征明谨记太师教诲!我自小立志要报效朝廷,为民请命,日后不管什么时候,绝不会遗忘初心!”
华太师捋着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
陈小生松了口气,说道:“听太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能拜见太师,是我们三人的荣幸,他日若有机会入朝为官,我等定会以太师为榜样,忠心不二地为国家做事。”
华太师看到他就想起苏雪云那番言论,瞥了华文武一眼,说道:“老夫听秋月说你精通杂学?杂学一路需耗费大量心思,你沉迷这等奇淫巧术,还有精力用心读书?”
陈小生笑道:“世间学问本没有分门别类之说,是人们将学问分了三六九等,然而在学生看来,实用的学问就是最好的学问,而实用与否又要看各人的选择了。”
华太师不大认同地道:“你们夫妻倒是般配,连想法都是一般无二,那你就说说,你学的学问有多实用?可比你这位兄弟实用?”
华太师指了指文征明,捋着胡须坐回了座位。文征明和周文宾对视一眼,顿时替陈小生紧张起来,觉得这个问题太刁钻,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好。
第398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陈小生看了文征明一眼, 不紧不慢地笑道:“回太师的话,我同征明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然而我们的经历却大有不同。征明是文天祥的后人,他爹也在我们苏州十分有名望,他出身这样的家族,从小被他娘教导要行得端、做得正,不得给家族抹黑。所以他从小就一心一意读书,要效仿先祖,考科举,入朝为官,报效朝廷,为民请命,这一步步在他懂事的时候就已经定好了,是他毕生的心愿, 所以读书考科举的学问就是对他最实用的学问。”
华太师点了点头,“言之有理,那你又如何?”
陈小生说道:“我年幼失怙, 还有个年纪很小的妹妹要照顾,当时常常饿肚子,要不是我的老师出手相助,我可能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那时候吃饱穿暖让妹妹好好地长大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为此我必须在读书之余去做许多杂事,赚取银子养活我和我妹妹。我从小就知道读书才能有好出路,所以我很努力的读书, 但我也很清楚的明白,光靠读书我和我妹妹会饿死,读书考科举是一件遥遥无期的事,谁也不知道我哪一年能考中,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考中。试问这样的我又怎么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呢?”
陈小生顿了顿,见华太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继续说道:“我当年年纪小,连最简单的搬搬抬抬都做不了,又没时间去做跑堂小二,只好去书斋求老板让我帮忙抄书,以此来换些银钱。抄书一能练字,而能看书,三能赚银子,也算解决我的困境又给了我学学问的机会。常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我抄过那么多书,不知道学了多少东西,后来我才知道有许多是杂学,但因为这些杂学,我想出很多变通的方法去赚银子,养大了妹妹,自己也得了个才子的虚名,买了间大宅子,开了间书斋,还用所学的东西为我娘子解了毒。可以说我所有的心愿都是靠杂学来完成的,那对我来说,最实用的学问自然非杂学莫属。如今我没了困难,可以用那些跟老师学的学问来考科举,甚至入朝为官风光无限,但若没有杂学,我和我妹妹坟头的草都长得老高了,以实用来论,四书五经对我来说恐怕算不上实用。”
陈小生说完之后,书房就安静下来。直到一刻钟之后,华太师才轻轻叹了口气,一脸复杂的看向华文武,“文武,这么多年来,爹让你用心读书,好好习武,你却一直文不成武不就。今日听了祝枝山的话,你有什么想法?对你来说,最实用的学问是什么?”
华文武起身站在华太师面前,有些紧张地低着头,小声道:“我真的可以说吗?”
华太师皱起眉,指着陈小生他们道:“你看看他们,第一次见爹就敢说心里话,你是爹的儿子,有什么话不能说?爹问你,你就跟爹说实话,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都不能对爹说谎!”
华文武抬头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快速地说道:“对我来说杂学最实用,我喜欢发明。”
华太师仔细打量着他,突然站起来,背着手往外走去,“带爹去看看你的发明,你们三个也跟上。祝枝山,你给老夫好好讲讲这里头的学问。”
陈小生应了一声,跟着他们向胡文武的院子走去,他刚刚已经看过华文武的发明,心里盘算了一番,就已经想好了要拿什么程度的学问出来。
华文武又惊又喜,高兴地给华太师展示他所有的发明,虽然有些大物件还只是半成品,被一些问题给难住了,但确实能看出来他发明的东西很稀奇。
华太师皱眉看了一圈,摇摇头,忍不住道:“你弄的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华文武难掩失落地垂下头,华太师看着又生气又不忍,回头叫陈小生过来解释里头的学问。陈小生拿过一样东西摆弄几下,很快将难住华文武的问题给解决了,小东西一下子变成了一个自动的水车,放在木盆里像是小孩子玩的玩意。随后陈小生给华太师解释了此物可用于耕田之用,华太师心里一惊,这才认真的观察起来。
随后陈小生又根据华文武想在天上飞的想法,给华太师画几张草图,解释了热气球、降落伞、滑翔伞、飞机等等原理和设想,又说出这些东西如果发明出来将会给军事和民生方面带来多大影响。在华太师认真之后,陈小生又说了关于修路和抗洪抗灾的想法,一些发明也许解决不了天灾,但好歹能做些预防或者减少损失。
陈小生说的通俗易懂,虽然受古代条件限制,飞机之类的基本弄不出来,但他的理念很成熟,让人听了就知道这东西早晚能研究出来。到最后华太师已经拿着图纸不放了,连声追问这些东西到底有几成把握研究出来。
陈小生说道:“把握不敢说,毕竟发明任何东西都有可能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但如果能多聚集一些对此精通的人,集大家之所长,说不定能研究得快一些。很多东西都还只是个想法,能不能发明不来说不准,但有想法就有了希望,有了目标,我相信只要朝廷对此重视起来,一定能发明出很多有用的东西。”
华太师眯了眯眼,说道:“就像你发明出威力加倍的炸药一样?”
陈小生低头解释道:“太师也知道我娘子闯荡江湖,难免会遇到一些危险,我研究炸药只是为了保我娘子的命罢了,不然不可能到现在还没传出半点风声。”
华太师满意地说道:“你知道轻重就好,炸药这种东西非同小可,一旦落入贼子手中就不堪设想,你日后不得再私自研究。至于这些……待老夫弄清楚是否有用之后再做决定。”
华文武眼睛一亮,“爹,什么决定?你接受这些东西了?是不是你想让祝枝山带人研究这些?我能不能跟着他一起研究?”
华太师轻哼一声,“你能不能争点气?祝枝山说起这些头头是道,你那些难题人家一看就解决了,偏偏人家还是江南有名的才子,你这么看好他怎么不向他好好学学?”
眼看父子俩又要闹僵,周文宾忙笑着打了个圆场,“其实祝兄学了这么多东西的初衷只是为了生活得更好,华少爷出身高,不愁吃不愁穿,自然就不会在这方面用心思,依我看华少爷专心于一门学问也是好事,研究东西不用分心,定能事半功倍。”
陈小生也笑道:“就像我和征明和文宾都各有所长,其实都是被身边的情况所影响的,有很多不得不学的东西。像华少爷这样生来就不用考虑其他,只需做自己喜欢的研究,实属难得,若能专一投入其中,想必能获得不小的成果。刚刚我同华少爷讨论了许多问题,华少爷的天赋绝对比我高,太师对华少爷严加督促也是想让他成材,将来能靠自己在这世间立足。如果华少爷能发明出于国于家都有大用处的东西,想必所有人都要感激他,这不也是成材吗?”
华太师转过头去,沉声道:“你说得轻松,要是那么容易研究出来,怎么你这么多年还默默无闻?”
陈小生看了周文宾一眼,回道:“望太师恕罪,我不是发明不出来,我是不敢发明。之前我遇到的都是朱子健那样的人,一旦被人知道我手中有好东西,岂不是命不久矣?我自己怎么样倒无所谓,但我不能连累我娘子和我妹妹,虽然我是胆小了一些,但这次来京亲眼目睹文宾被朱子健一句话就打入谷底,我还是很庆幸没有发明任何东西。”
几句话又将华太师的愤怒引到了朱子健身上,华太师冷哼一声,背着手道:“就是因为这等小人在民间作祟,才令民间有才之士不敢冒头,宁王身为人父难辞其咎,真是岂有此理!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此等恶事,老夫决不能姑息!你们三人随老夫来,老夫要亲自考校你们。”
周文宾眼中一喜,感激地看向陈小生,陈小生对他轻轻点了下头,随即跟随华太师又回了书房。华文武本要跟去,被华太师一句“专心研究”给钉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他爹不反对他发明东西了,不再逼着他读书习武了!华文武欢呼一声,差点激动地哭了,抱住他那一堆发明高兴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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