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一路尾随肖家的马车到了肖府侧门,见肖继柔下车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才黯然调转马头。
索性他也没事,他就这么一路骑着马慢慢走着。
他是没事,可别人有事,穿这么一身走在大街上,不是挑战老百姓们的心脏么。
庆王脑海里一片空白,像似想了许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几个庆王府的府卫骑着马坠在他身后不远处。
突然从旁边响起一个声音:“老七,你这是怎么了?垂头丧气的,包粉头被弟妹抓了现行?”
庆王抬头看去,正是鲁王。
对方也骑着马,身后跟着几个护卫,笑得一脸幸灾乐祸,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庆王不想理他,调马继续往前走,可还没走开又被鲁王拦住了。
“你这是怎么了?说起来咱们也是兄弟,你有什么难处给哥哥说说,说不定哥哥还能给你出个主意。”
“让开!”
鲁王浓眉竖了起来,拿眼睛睨他:“好哇,你个老七,仗着自己是新帝宠臣,瞧不起我这六哥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就算登了天,哥哥还是你哥哥。”
“滚!”
庆王这会儿满心烦躁,又见鲁王纠缠不休,不禁一股暴怒上了头,扬起手中的马鞭就朝鲁王打去。
鲁王没料到向来就是他手下败将的庆王,竟然肥了胆子敢向自己挑战,二话不说猱身而上。
两人战作一团,从马上打到马下,打得是浑然忘我,拳拳到肉。
这两位爷打起来了,两个王府的护卫可不敢装死,忙驱散了道路两旁的平民百姓。同时心里暗暗叫急,两位亲王在大街上打起来了,这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该怎么办。
可拉又不敢上前去拉,只能围在一旁干着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两人终于打累了,各自瘫在地上宛如一滩死肉。一行人骑着快马匆匆赶至,为首的人是个内侍。
“陛下口谕,宣鲁王和庆王进宫面圣。”
养心殿中,晋安帝阴着脸坐在龙座上。
下面站着庆王和鲁王,两人都是鼻青脸肿。庆王黑了一个眼圈,嘴角淌血,鲁王比他更惨,黑了两个眼圈,半边脸肿得像猪头。
“都长进了是吧?堂堂的亲王,竟闹市斗殴,脸都不要了是不是?”
听到这话,鲁王格外委屈。
以前都是他揍庆王,如今他还是能揍他,却是占不了上风。非但如此,还被对方打成了这样,鲁王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狼狈成什么样了。
“五哥,可不是我先动的手,是老七!你瞧瞧他把我打成什么样了。我不就是见他不愉,好心地问了他几句,他就跟我翻脸了,一点都没有当弟弟的自觉。”
论起嘴皮子,庆王可没有鲁王溜,他也没有鲁王不要脸,能睁着眼颠倒黑白。
“是臣莽撞了,还请陛下责罚!”
“你也知道你莽撞了?真是不叫的狗会咬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本事,打你六哥像打贼似的,我跟你说这事我跟你没完。”
“我给六哥陪个不是。”庆王憋着气道。
“陪个不是就完了?我跟你说……”
“行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朕不知道你那狗脾气,没事你还要挑些事出来!”随着晋安帝的冷斥,凌空飞来一个砚台,从二人之间穿过,砸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都发俸半年,给朕滚!”
两人被罚了还要谢恩,然后灰溜溜地出了养心殿。
走在宫道上,鲁王又故态复萌,贱兮兮地问庆王怎么了。
庆王怎么可能告诉他,闷着不吭声。
鲁王就见不得庆王这副全天下人都负了我的模样,斜着眼睛嗤笑他:“我给你留脸,还真当我不知道你是在肖家吃了瘪出来。就你这样的,六弟妹给你脸色是对的,说不定人家明儿就改嫁了,到时候……”
话还没说完,一个拳头就挥打而来,两人再次打成一团,这下是轮到宫里的宫人们心惊胆战了。
直到福成收到消息赶过来,“算是咱家求两位殿下,若是再闹下去陛下发了怒,可就没办法收场了。”
两人这才蔫蔫地停了手。
怕这两位爷再在宫里打起来,福成专门命了个小太监送二人出宫。
出了西华门,鲁王瞄了庆王一眼:“嘿,你真不求我帮你?我可是听说肖家给六弟妹找了个男人,那男人也看中六弟妹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庆王当即就过去了。
第210章
晋安帝在殿中来回踱步着, 御前侍候的一众太监们个个垂着头, 恨不得把脑袋扎进裤裆里。
陛下素来自制,这还是下面人第一次见他怒成这样。
晋安帝当然不是为了这一件事才怒成这样, 也是最近的事积多了。坐上这皇帝的位置,才知道当皇帝有多难,家事国事天下事, 事事都得找他,这也就罢了,关键下面还有一众不省心的臣子。
他想起依旧不消停的安王和惠王世子, 这连着几件事里或多或少都有他们的影子, 想起最近总往乾清宫去的那那几个大臣, 眉心蹙了起来,突然抬步走出大殿,几个随侍的太监忙低头跟了上去。
晋安帝回了后寝殿,此时瑶娘刚听说前面发生的事, 知道鲁王和庆王打起来了,被陛下叫进宫里训斥。
这边刚听完, 就见他阴着脸进来了,她忙迎了上去。
也没敢说话, 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他上炕,她就帮他脱鞋, 却被他给拉住了, 她这才想起自己怀着身子,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
小顺子上来服侍晋安帝脱鞋, 瑶娘见他似乎坐得不太舒服,就拿了个软枕塞在他腰后面,让他舒舒服服地半靠着,又命人奉了茶来,才让所有人都退下。
晋安帝喝了一盏茶,伸手抽掉腰间的软枕,就势半躺在那儿。
他眉心半蹙,瑶娘也没敢多问,凑了过去,伸出手指按了按他的额头。见他没拒绝,才轻轻的在他头上轻按着。
“你也别生气,没得气坏了身子。”
“两个不争气的!”
听了这话,瑶娘顿时得出一个他并不是真在生鲁王和庆王气的结论,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想必那两个人也没闹出什么大事。
如今她也算看出来了,对晋安帝来说,庆王和鲁王就像是两个总是调皮捣蛋的弟弟。可这也证明了这两人在他心中有些地位,例如安王吴王那几个,也没见着陛下会动一动眉头。
“估计也是一时气急之争,只是他们是为了什么才打起来?”
“老六素来猫憎狗厌的!”
原来是鲁王先挑的头。
“七弟伤势不重吧,用不用让太医去看看?”
“死不了!不说他们,朕睡一会儿。”
晋安帝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呼吸就转为平缓。
瑶娘给他按摩头的动作一直没停下,看着他睡着了依旧紧蹙的眉心,不禁叹了口气。
最近,晋安帝确实累得不轻,每天睡两三个时辰就算是多的。
男人是肖家二爷给肖继柔找的。
肖二爷向来是个行动派,见妹妹从庆王府回来,就开始替妹妹打算。
男方与他是同僚,是个鳏夫,媳妇死了多年,也没个孩子。这次京三营大洗牌,对方刚升了把总,官衔确实不太高,但对方与肖二爷相识多年,人品性格才貌都是信得过的。
这事只限于肖二爷和肖继柔提了,还未开始行动。若是肖继柔这边不答应,和男方那边说了,也不起什么作用,还坏了多年的交情。
不过肖二爷套过对方的口风,对方并不介意娶个和离的女人。
肖二爷似乎很看好这个叫做姜潮的人,在肖继柔耳边说了不少对方的好话,还想说动妹妹和对方相一面,不过肖继柔一直没答应。
这天,肖二爷又在跟妹妹说这事,庆王突然上门了。
其实庆王早就想来,可他的脸实在不能见人,才耽误了几日。不过这几日他也不是闲着的,让手下去查了查,查到姜潮的身上。
这个姜潮,庆王认识,是他手下三千营里的一个把总。为人踏实努力,敢打敢拼,能到如今这个位置,全是靠自己拼来的。可他出于私心,却看不上对方,连对方脸黑和鳏夫的身份,都让他在心中计较了无数遍。
肖家并没有让肖继柔直接见庆王,是肖大人出面见的他。
“不知庆王殿下这趟来所为何事?”
庆王心里很尴尬,可再尴尬都没有肖继柔想改嫁这件事让他这么慌张,他也没有遮掩:“岳父大人,我这趟来是想求了继柔原谅,想让她跟我回去。”
肖大人微微一哂,道:“庆王殿下,若是老夫没记错,小女已经和你和离了?”
庆王面色狼狈,其实他脸上的伤还没有好完,还有些青紫,可他已经等不及了,才会迫不及待地来肖家。
“那些事是小婿以前糊涂,求得原谅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可还是希望岳父大人能看在小婿和继柔夫妻一场的份上,让小婿见见她。其实当初小婿没想与她和离,可身犯大错,唯恐耽误了她的前程,才会无奈之下给她写了休书。”
看着这样的庆王,肖大人叹了一口气:“罢,有什么事还是你们自己谈吧,老夫就不从中插言了。”
肖大人的反应让庆王心中一喜,之后便被下人领着去了肖继柔住的院子。
“你来做什么?”
“继柔,我……”庆王犹豫地看了旁边的肖二爷一眼,肖二爷一点都没有想挪地方的心思,就在一旁看着。
庆王咬了咬牙,正想说什么,肖继柔突然说话了。
“二哥,我方才听下人说娘好像在找你。”
这话一听就是想把肖二爷支开,肖二爷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妹妹一眼,又拿虎目去瞪庆王,才一甩袖子走了。
“我去娘那儿看看,等会儿再来找你说话。”
等肖二爷走后,肖继柔才看向庆王,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庆王心中又悲又喜,喜得是她还顾忌怕自己有失颜面,继柔从来是这么体贴入微,悲的是怕她已经对自己彻底死心,若不何至于多出个什么姜潮来。
“我听说二舅兄给你找了个男人,你……”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的王妃,我……”
“我们已经和离了!”
“继柔……”
“我以为话不用跟你说得太明白,你应该能懂。我既然离开了,就没打算再回去,你还是快走吧,别再来骚扰我了。”
“继柔……”
“来人,送庆王殿下离开!”
庆王素来不是个仗势欺人的性子,尤其这又是在肖家,见肖继柔那么坚决,只能一步一回头地跟下人离开了。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她紧抿着嘴唇。
肖二爷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你真把他撵走了?”
肖继柔没好气地看了自家二哥一眼,道:“不是你说让我向前看,既然决定下的事就不要犹豫,还三天两头怂恿我与人相面,巴不得我赶紧嫁出去!”
肖二爷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担心你。”
见肖继柔也不说话,他又若无其事道:“既然你这么坚决,那就和姜潮见一面吧,反正你如今也不在乎他了,既然这么讨厌他总是来纠缠你,不如嫁了人一了百了,彻底解决。”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你不用担心对方会不会被你连累,怕得罪个王爷什么的,姜潮是宁国公府的人。再说了,他这个人我虽然不待见,但想必也做不出什么挟嫌报复之事。”
肖继柔下意识就想拒绝,可看着肖二爷盯着自己的眼睛,一咬牙就答应了。
庆王出了肖家大门,就骑着马漫无境地的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他见到路边有家酒楼,当即下了马入内。
也没要什么雅间,就在大堂里坐着喝酒。
正值下午时分,酒楼也没什么客人,酒楼伙计见此人打扮不一般,料想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也不敢过多询问,要酒便给酒,酒拿上来,人便躲去了一旁。
庆王从下午一直喝到天黑,酒楼里的人渐渐的多了起来。此时的他早已喝得烂醉如泥,但还是依旧往嘴里灌着酒。
突然,一只酒盏凌空砸了过来,撞到庆王的身上,又掉落下来滚在桌上,可庆王竟是看都没看一眼。
“瞧瞧你这什么德行,让你求哥哥你不愿,还不是像个孙子似的猫在这儿借酒消愁。”
“你走开,别来烦我。”
“你当我愿意管你,喝个酒都能遇上,这叫什么冤家路窄!”鲁王嗤道。
“滚,你滚……”
“行,那我可真滚了,那日让你求我你不求,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错过这村没这店,你可想好了。”
“你、你能帮我?”
其实那日肖继柔答应后就后悔了,可肖二爷根本不给她后悔的机会。
以前没答应的时候,天天都能见着肖二爷,答应后她几次想说算了罢,都找不到对方人影子。
事到临头,自然再是拒不得,只能先把这事先应付过去再说。
哪怕是和离的女人,也没有随便见外男的,所以肖二爷安排的是借着上香之便,让双方互相远远瞧上一眼。先看能不能合眼缘,再说其他后事。
到了这日,他特意告了假,亲自护送妹妹去上香。
普愿寺位于京郊,素来香火繁盛,也是肖家女眷经常去上香的地方。肖二爷骑着马,肖继柔坐在马车中,两人只带了若干下人随从便往城外去了。
到了普愿寺,先去大殿添了香油钱,又烧了几炷香,两人让寺中的僧人领着去厢房歇脚。这普愿寺经常接待前来上香的官宦之家,寺庙里的厢房既干净又僻静。
将肖继柔安置在厢房,肖二爷就往外面去了,说是看看对方来了没。
肖继柔坐了下来,想喝茶时才发现寺里的僧人竟然没给准备,便让琼儿去外面找茶。
厢房里就剩她一个人,突然挨着侧面的一扇窗子从外面被人打开,翻进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肖继柔惊诧地站起来:“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怎么找来的!”
对方也不跟她说话,就想拉着她就往外面走。肖继柔不跟他走,用力挣扎,对方急了,一把将她抱起扛在肩头上,就从窗子里又越了出去。
对方脚程很快,肖继柔只感觉一阵天翻地覆,就从寺里出来了。石板路变成了泥草地,而后地上的枯枝越来越多,她被颠得胃里上下翻腾,等被人放下后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肖继柔还没有这么狼狈过,瞪着对方恼道:“赵佑继,你到底想做什么!”
庆王眼眶下陷,其上带着不正常的乌黑,衬着这寂静无人的后山,平添了一种阴郁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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