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光和伯府家的太太一同合伙放印子钱,和另外两户人家的太太也有合作。不过就如同那位伯府家的三太太所言那样,李氏是不管事的,甚至可能根本不清楚里面具体情况。只知道是合伙做生意,不用她掏本钱,只管坐等着红利就好。
这些人故意给李氏下套,李氏也不是不知道,她只需要知道两件事就好,她可以得到银子,这些人是有求于她才会主动给自己送银子。至于会造成什么后果,一律不在李氏的考虑范围内,在她来想,天是不会塌掉的。
这些所谓的口供一式两份,一份被送进了宫,一份被送到姚家。
姚成看完这些他娘的‘心里话’,陷入沉默。
蕙娘一改早先态度,并未说什么,甚至避了出去,留给他独处思考的空间。如同以往,姚成并没有让她失望,在李氏被送回来后,就开始着手去办送她回晋州乡下的老家事宜。
李氏自然是不愿,唯一撑着她从那大牢里走出来的就是,她只要撑过这一阵就没事了的念想。可惜这次无论她怎么哀求、哭泣、痛骂,都无法阻止姚成要将她送回乡下的决定。
终于将李氏送走后,姚成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对蕙娘道:“你说的对,继续将她留在京城,会害死咱们一家人。”
蕙娘安慰他道:“也不要这么说,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若是咱们不在京里,她就在那小地方也折腾不出什么来。可这是京里,天子脚下,时时刻刻都能招来大祸。我倒是曾想过和你一同归家,侍候娘终老,可一来妹妹爹娘大哥都在这里,我不舍;二来,明哥儿他们在京中,日后的前途肯定会比在晋州好,尤其三个孩子读书都是紧要关头,我自是就着孩子们的。”
“你说的都对。”
而就在姚家这边将李氏送走的同时,晋安帝去了一趟乾清宫。
没人知道他和太上皇说了什么,不过次日太上皇就将赵祚叫进了宫。
赵祚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过太上皇了,距离上一次还是年节,平时无论他怎么求见,太上皇都以龙体不适、修养等借口,将他拒在殿门外。
其实赵祚知道太上皇并没有龙体不适,不过是不想见他罢了。那殿中孩子的笑声、吵闹声及鼓板三弦声,他站在殿外都能隐约听见,说白了就是他如今已经不再是太上皇最宠爱的孙儿了。
就看你们能得宠多久!许多时候,赵祚都是如此不甘而又妒忌的想着。
今日太上皇突然破天荒的召他入宫,赵祚很是吃惊,他不由心虚地想起某件事。转瞬他又觉得不可能是那件事,他做的隐秘,不会有人发现。
种种心绪在见到炕上盘坐的太上皇时,都化为满脸的孺慕之情。太上皇气色很好,甚至比他以前他未大病之前都好。眉间舒散,面色红润,一看就是身心舒畅下的结果。
“皇祖父……”声音中包含着悲怆、委屈、甚至不解、哀怨,等等等等。
太上皇在听到这个声音,也不免有些感叹,这大抵是他活了这么大年纪,听到的含义最多的声音之一。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这个‘不是好东西’是相对太上皇而言。
“起来吧。李德全,赐座。”
不知什么时候,祖孙二人相处的情形就变了,以往赵祚来到乾清宫从不将自己当外人,现如今却是有礼而拘谨。
太上皇恍惚回忆,似乎就是在太子被废那时,到底他变了,还是对方变了,谁也不知。
“最近可有读过什么书?吴氏可是有好消息?你和吴氏成婚的日子也不短了,万事当以子嗣为重。”
赵祚一一回答:“孙儿最近闲来无事,正在看《论语注疏》,翻开那册书才想起,这本书当年是孙儿刚读四书时,祖父您老人家赏给孙儿的,上面还有许多皇祖父写的注释,让孙儿如获至宝,再读一遍感慨良多。
“至于吴氏——”
他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口气却是依旧恭敬:“孙儿自是希望吴氏能早日诞下麟儿,可惜至今尚无喜讯。”话到尾端,音调黯淡了下来。
太上皇没有说话,赵祚不禁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瞳孔一阵紧缩。
太上皇竟没有在听他说话,而是拿着根玉杆在拨逗着炕桌上瓷盆里的鱼,看得出太上皇很专注,眼神并没有看向他这里。
赵祚顿时有一种俏媚眼做给瞎子看的憋屈感,可他什么也不敢说,只能隐忍的低着头。
过了一瞬,还是两瞬,太上皇放下手中的玉杆,慢悠悠地道:“你能静下来看书也是好的,无事少胡思乱想,多学学你那几个皇叔。”
接着他打了个哈欠,招招手,又指了指赵祚,便有人领着赵祚下去了。
一直到出了殿门,赵祚还没明白太上皇的意思。
他有一种羞恼感,感觉太上皇就是在耍自己,将他召入宫,却什么话也不说。他正想着,突然从不远处呼呼啦啦走过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两个走路还不稳当的小娃儿。
这对小娃儿是一男一女,长得并不相像,却是粉雕玉琢,可爱得不行。他们的步履有些急促,总是让人怕他们会摔了,却又不让旁边的宫女太监们抱,甚至搀扶一下,还要用小手推开。
这一群人很快就来到赵祚面前,又越过他进了殿门。赵祚眼前身边都是人,耳朵里也全是人声,这些声音并不响亮,却是宛如苍蝇般嗡嗡的让人心中烦躁。
“小公主您可慢些,被摔着了……”
“三皇子,您慢些走……”
一直到这些人进了殿门,声音才淡了去,可是很快赵祚又听到一阵小娃儿独有的有些尖锐的喜悦声,其中还夹杂着老者浑厚的朗笑声。
这笑声是太上皇的。皇祖父从来没对自己这么笑过,哪怕是他幼年的时候。
赵祚有些愣神,却又满心的憋屈与羞恼,对比之前自己的待遇,这一切就宛如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
他愤怒不甘,可哪有怎样呢?他现在根本做不了什么,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耳旁又响起太上皇之前的话——
“……多学学你几位皇叔……”
学他们做什么?曾经不屑鄙夷甚至是死敌的人,如今却要对他卑躬屈膝,甚至是趋炎讨好?
也许他回去后该努力生个儿子,最好是龙凤胎,皇祖父不是喜欢孩子么?
……
送走了两个直吵着要去乾清宫的磨人精,瑶娘才和晋安帝说话:“这事告诉父皇也好,也免得你夹在中间不好做人,轻也不是重也不是,说不定还会生了埋怨。”
所谓的这事,自然是指之前那事背地里有人做手脚。晋安帝终究还不是不放心瑶娘去办这种事,所以在答允了她的同时,也让暗一出手了。
谁曾想暗一竟会查到一些出人意料的东西。
那伙儿负责去收债的地痞们,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从来没出过人命,谁曾想这次偏偏出了疏漏。他们也觉得十分冤枉、晦气,殊不知那人并不是他们打死的,不过是有人暗地里动了手脚。
以惠王府如今的势力,也就只能背地里干些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却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不过晋安帝却并没有出手去处置赵祚,反而将这件事扔给了太上皇,瑶娘的话恰恰应在此处。
“这事你不用太过上心,掀不起什么风浪,只是委屈你了。”
“委屈什么,苍蝇不叮无缝蛋,怎么没见他去叮我大哥他们。不过能把李氏送回去也好,也免得我姐她总是受她的气。”
晋安帝微微颔首,目光在她光洁的脸上打了一个转,突然一下子心情变得极好。
“好了,不说这些,我们说点别的。”
“说什么?”
在眼睛撞到他的眼神之时,她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第217章
时光如梭, 光阴似箭, 转眼间又是四年多过去了。
这几年在晋安帝主持朝政下,大乾日异月新、海晏河清、国泰民安, 一片欣欣向荣之景象。
而随着皇后一年一年的独宠下去,渐渐的似乎所有人都习惯了。就好像一件事,它明明不合常理, 可当它出现时就是那样,无论外力怎么干涉,它还是那样。久了, 大家就觉得它本就是该那样的。
其实晋安帝一次在早朝上议事时, 说的并非是没有道理。历朝历代关于皇储之争总是能引起一片腥风血雨, 致使朝廷不稳,社稷动荡,并非万民之福。而太子天资卓越,无论德行还是学识都出类拔萃, 广置后宫、皇嗣繁茂又如何,他不想让旧事重演。
这旧事自然指的是现惠王幼时, 惠王当年被封太子之初,也是让人惊艳绝才, 可惜只是一闪即逝。这其中少不了是外人捧出来的,但也不得不否认是因为扯后腿的太多。
而广置后宫说白了不过是为了绵延皇嗣, 既然觉得儿子多了不好, 后宫自然不用添置,没得被人说是昏君一流。
朕如今已有三子, 足矣。
自此再无人敢提此事,往小里说可以是操多了闲心,往大里可以说是意图不轨。当然,少不了会有一两只小鱼小虾跳出来建议晋安帝广置后宫,可晋安帝置之不理,又没有其他人附议,只能自讨没趣。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后宫的柳嫔娘娘没了,乃是病逝。这件事在前朝连个水花都没有泛起,甚至没有人提过。
只有徐贵人那阵子一直闹腾不休,说是皇后阴毒竟然将柳嫔害了。这话仅限在她住的宫里流传,因为这事徐贵人被彻底幽禁了起来,是晋安帝下了口谕。
对此,瑶娘觉得很冤枉,可她并没有解释什么。
曾经她很不解柳嫔为何致力于和徐贵人作对,甚至自打入宫之后便对自己诸多讨好,并坏了徐贵人不少邀宠的好事,后来她才知柳嫔一直没放弃想出宫的念头。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后来在经过晋安帝的默许下,柳嫔便病逝了。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京城非常遥远的一座南方小城里,则多了一对年轻的夫妻。
……
日子还在不停的继续着,今日乃是太上皇七十大寿。
早在几月之前晋安帝便吩咐下面开始操办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也算是皇家难得一见的大喜事。
紫禁城里灯火通明了一夜,俱是为了提前准备明日宫宴上一应事务。当年太上皇六十大寿之时的盛况,恐怕这一次将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阵子瑶娘都快忙疯了,感觉自打去年年节开始,就没闲下来过。好不容易忙过了年节,又忙上元节,稀稀拉拉到了二月,还没歇口气儿又开始要准备太上皇万寿。
虽然这几年里,瑶娘也没少操办大小宫宴,但像这般宏大的场面还是第一次,所以分外有压力。
幸好这一日终于到了!
天还没亮,瑶娘和晋安帝就起了。洗漱之时瑶娘便在问身边宫女,几位皇子公主起了没,让人去看看。
小宝过了八岁便搬去了乾西五所,与之一同的还有二宝。本来小宝作为太子是应该住在东宫的,为了迁就二宝,索性把东宫安置在一旁。
反正太子住在哪儿,哪儿就是东宫。
至于三宝和四宝,则还是同瑶娘一起住在坤宁宫。不过三宝也快挪宫了,只剩了四宝就她一个女孩儿,却是不知该如何安置,所以说女儿少了也发愁。
这边瑶娘和晋安帝刚从寝殿出来,小宝就带着二宝来了。
外面天还黑着,前面让小太监们掌着灯,前呼后拥的两人走了进来。
小宝穿一身太子常服,刚过十岁生日的他,颇有一番太子的威仪。不过这威仪却经不起细看,认真看就会发现这所谓的威仪除了让小宝更可爱,别无他用。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十岁他还未退下婴儿肥,白皙的小脸还是肉肉的。哪怕他学着晋安帝那样绷着脸,蹙着眉心,可还是给人一种小人儿装大人的感觉。
尤其他那遗传自瑶娘微微有些上翘的唇珠,也漏了他的底儿。
小宝浑身上下也就嘴长得最像瑶娘,偏偏这样的唇形生在瑶娘身上是妩媚多娇,生在他脸上就成了微微带笑,阖宫上下谁人不说太子平易近人。其实那都是误会,小宝如今也就只能寄望自己再长大些,多增些威严才好。
他身边跟着二宝,比起身条细长纤瘦的小宝,二宝简直不像是一个爹娘生的。才不过八岁的他,已经比十岁的小宝还高,不光高,块头儿也大,没白瞎他小时候那么能吃。
“小三小四还没起?”给瑶娘和晋安帝行礼后,小宝如此问道。
瑶娘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软软糯糯的女孩儿声音就在小宝身后响起了:“谁说我没起啊,我早就起了,是三哥他赖床。”
就见一个年约五岁左右的女孩儿走了进来,她身穿大红交领柿蒂窠通袖襕短袄,下穿宝蓝底儿金色凤纹襕裙,头上扎着双髻。她生了一张胖乎乎的桃心脸,一双遗传自瑶娘的大大杏眼,嘴角有个梨涡,一笑起来那梨涡隐隐乍现,说不出的可爱和俏皮。
她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身穿大红柿蒂窠过肩通袖襕曳撒的小童。两人的衣裳花纹都一样,却是一个是短袄,一个是曳撒。小童从眉眼看去和晋安帝十分相像,白皙俊秀,却是精神萎靡,边走边打哈欠,好像昨晚一夜没睡也似。
他正是四宝的双胞胎哥哥,三宝赵钰。
“大哥,都不知道三哥最讨厌了,我叫他半天都不起来。”四宝扑到小宝面前,扯着他衣袖道。明明这小丫头正在行那告状之事,偏偏她嗓音软糯,又生得雪白可爱,是任谁都生不出厌恶之心。
“明明是你叫我太早,我都算好了,寅时三刻起正好,偏偏你要闹我。”三宝一脸无奈。
“好了好了,快来用早膳。今儿父皇母后的事还多着,小四儿你跟着大哥,不准四处捣蛋。”
“我没有捣蛋过,从来没有捣蛋过呀。”四宝一脸委屈的无辜,眨巴着大眼睛。
“好好好,你没有捣蛋,也不知是谁前儿才把皇爷爷鱼缸里的鱼给抓出来喂花花,又是谁把皇爷爷的翠鸟给放了。”瑶娘脸上带笑,口气却全是无奈。
“那不是我,都是三哥干的。”
从小到大都在背黑锅的三宝已经习惯了,习惯到他只是瞅了四宝一眼,就淡定地吃着自己面前的粥。
“你什么事都往小三子头上栽,你看小三子理你不?”说话的是二宝,他咧着嘴笑。
四宝本是正打算坐下吃早膳,这下也不吃了,委屈地跺跺脚,就往晋安帝身边去了。
“父皇,你看二哥他欺负我。”
小嘴儿嘟了起来,小胖脸也皱了,大大的杏眼里泪光乍现,脸上只差写上四个字,我很委屈。
二宝冤枉道:“我可没欺负你,我就说了句……”‘实话’两个字在晋安帝淡淡的目光撇来后,消失在二宝嘴里。
同时还有一道目光,正是二宝身边的小宝,小宝笑着揶揄:“小四儿才多大,你多大了?”眼中有着警告的意味。
二宝并不怀疑如果他再继续说下去,不光父皇会好好教会他做人,大哥也会。而大哥看似温雅斯文,实际上那都是假的,他打起人来可疼了,关键他还打不赢他!
169/181 首页 上一页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