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子!你怎地一句话不讲?你是——死人吗?!”差点一句“你是哑巴吗”脱口而出,还好她及时反应过来,不然又该闹笑话了!虚惊一场后周氏愈发恼火,“说!没看你长兄都这样了吗!真当自己是外人了么!你这个六妹是怎么当的?!”
常宝兮:……果然。
对于自己被当做出气口常宝兮没有丝毫意外,打四年前常瑜昇落榜她没过来那件事后,大房的人就再没给过她好脸色,最近大半年,每次周氏被长子气到,她就是最好的发泄口。
拿起笔就着茶案埋头在宣纸上写写画画,下笔不紧不慢,周氏被常宝兮慢吞吞的态度又是一气,死死抿着嘴,不让自己像个市井泼妇那般破口大骂。
胡氏和丈夫常二偏过头,对眼前这一闹剧充耳不闻,程氏憋得脸都红了。
周氏忍啊忍,即将破功的前一秒,常宝兮终于写完了,双手拿起宣纸端端正正的竖直摆在前方,上面写着:八娘子正在备考。
写得一笔一划的大头字,众人看得清清楚楚,却不知这是何意,周氏眉头一皱就要斥骂,程氏先一步笑问道:“是否还有下一句话?”
常宝兮的手指生的白皙莹润很是漂亮,衬着宣纸上颇为幼稚可笑的字迹让程氏有些忍俊不禁,手生的这般好看,怎的一写字就成这样了,忍不住暗自摇了摇头。
手指一划,第二张宣纸显露了出来,上头写着:正可以一同奋战考场。
周氏张口:“这——”
程氏不待她说完,抚掌道:“正是正是!此言说的极有道理!大郎不必气馁,便是这次没中,你阿妹正要考秀才,兄妹俩做个伴读书也更有劲不是!若是中了,那更是再好不过,之后还有春试,你却是要更用功的念书,正是为你阿妹做个榜样!大嫂,大郎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胡氏也笑着上前助阵,一个时辰后,这事终于可以谢幕了。
事后,背着其他人,周氏拉着程氏的手一再感谢,语末却又加了一句:“不过三弟妹啊,不是大嫂说你,常家这一大家子,小辈一数也十来个,都是一家人、亲兄妹,大郎是长兄,九娘行九……”周氏絮絮叨叨一大通,最后补一句:“这话你可别在母亲跟前说,别的她老人家还以为我们四房不和要……”分家。
对上程氏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周氏手一抖反射性的收回抓着对方的手,并自动消音。
“大嫂你想表达什么?”
周氏眼神闪了闪,讪讪道:“没事,没事。”
当天晚上程氏回到卧房,对着桌子又是拍又是踢的,常晋腾心疼的哄她:“你这是气什么呢?骂骂就得了,手不疼的啊。”
“不疼!”
“我疼啊。”
“……”
被自家丈夫一句话噎住了,程氏扭头,抓着水壶喝了满满一壶茶水,等到气消了点才开始抱怨之前的事:“……你都不知道,你大嫂她居然好意思和我说,什么都是一家人、亲兄妹!最后还假惺惺来一句,别去母亲面前说,还说我想要分家!呵!呵呵!分家,还真是能说哈,多大的帽子就扣我头上……上一刻还抓着我的手说感谢我。”程氏简直被气笑了。
“我……”常晋腾揉了揉脸,半晌后放弃思考,询问道,“你们这到底是怎么扯到分家上去的?”
程氏一瞪眼:“什么我们?是她!你大嫂她说的!”
“这我知道,我知道。”常晋腾赶紧讨饶道,“你不总说我蠢么,我就没听明白,你和……是怎么绕到这事去的?”
程氏冷哼一声:“我之前劝大郎的时候,不是说他和九娘子是‘阿兄’‘阿妹’么,按你们这方的规矩,不是不能这么讲么?”斜睨了一眼。
常三:(⊙o⊙)
“……”
程氏快被自家丈夫蠢哭了,她一字一顿的解释:“就是说,没分家就只有长兄、九妹,分家后才能叫阿兄、阿妹!现在你听懂了吗?”
常三:“……懂了。”
“不过真要按理说,即便是分家,也不该这般叫。”
这次常三倒是反应得快,立马接口赞同地表示:“那是,中间还有个六娘呢。”便是私下里叫,九娘也该是小妹。
“还真以为大伙都不知道呢,她那一儿一女平日里不就是这般称呼彼此的,真是……”程氏都不知该怎么形容这大房一家子了,果真是当六娘死了么。
常晋腾也沉默了,好久他才缓缓道:
“六娘这事,我们不便插手。”
“……嘁。”
月明星稀,南风徐徐吹拂,耳畔传来细碎的虫鸣,皎洁的月光似水倾泻,树叶交错,影子在地上散开,影影绰绰,无规律的形状却带着自然的美感。
屋室内没有烛火,只从半开的小窗中泻入半室月光,半夜时分正是夜深人静,躺在床榻上的人儿蓦地睁开眼。
起身随手拿起挂摆在小桌上的长外衫,简单的披在身上,然后走出拔步床,光着脚走到摆在内室窗前的雕花椅子上坐下,微微偏头看了眼窗外的夜色……
【不用看了,现在是子时。】
作者有话要说: 忙碌的周氏。
大郎:宝宝落榜了,不想活了QAQ【挂白绫ing】
周氏:我的儿啊!【死命拖拽】
九娘:我好怕怕嘤嘤嘤~
周氏【扭头】:别怕娘在这里!
大郎:我要去死……
九娘:嘤嘤嘤~
☆、老牛吃嫩草
【不用看啦,现在是子时哟哟哟~】
‘唔,确实变聪明了。’
【谢谢夸奖。】升级后自然不一样啦~
‘真棒。’
【嗯,你也很棒!……今天的表现简直棒呆!】怕宿主听不明白,系统很快补上一句,最后还不忘表达自己的不满,【顺便一提,宿主你这些年到底图个啥?没意思。再这样下去,你就等着被这些家人卖了去!】
‘哦。’
【……宿主别忘了,你已经及笄了。】自家宿主怎么辣么迟钝,系统郁卒,不得不拔高音调再提醒一句,【虽然你那个……但是就凭这张脸,本系统和你打赌!只要放出点风声,整个云州府想要把你抬回后院的两双手都数不过来!啧,你们人类是这么说的吧?】
夜风轻拂,卷起了发丝。
纯净清透的月光温柔的爱抚这张如玉容颜,在月华的衬托下,仿佛打上了柔光,每一寸肌肤透着晶莹诱人的粉色,肤如凝脂,滑腻如酥,乌发雪肤,姿容妍丽。借着月色,常宝兮对着铜镜好生欣赏了一番,看得不甚清晰,便是这样已能看出镜中女子的出众容貌。
在缙安朝铜镜算不得稀罕玩意,可一般的铜镜也照不出什么来,小时候常宝兮不爱照镜子,因为每次坐到镜前都是梳头的时候,侍女哪怕再怎么小心翼翼,也难免会有失手扯到头发的时刻,再者有的人从小就爱美,有的却直到及笄都大大咧咧,前者则还好,若是后者,梳头对其而言可能不亚于受罚。
若不是系统提醒,常宝兮差点就忘了,她一直不爱照镜子,最初是怕梳头疼,后来却是嫌弃这铜镜模糊不清,不如不看。
‘最近父亲好像很忙呢,你能帮我去看看吗?’她放下有些沉重的铜镜,在心里对系统说道。
【可以。】虽然不肿么乐意,系统还是勉勉强强的应下了。
第二日。
“好了,记得伤口不能沾水,药记得按时辰服用,这是方子拿着去左手边药房领药包。”常宝兮半低着头,旁边跟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童板着脸像个小大人般交代道。
“哎好好!谢谢常大夫,谢谢小娘子!谢谢、谢谢。”头裹花布巾、一身粗布麻衣的中年村妇不住双手作揖,深深地弯腰。
“诶——你、你别这样……”小女童从未见过这架势,一时有些招架不住,连忙求救似得看向常医生。常宝兮之前便在低头写着什么,这时候可算写好了,站起身来先拍了拍小女童的肩膀,安抚性的笑了笑,随后看向面前这个情绪激动的婶子,本想将手里的纸递过去,手指一动又想起对方不一定识字,便回首交给了小女童。
‘念。’
小女童半年前开始跟在常宝兮身旁学习,特意学了几个简单的手语,一比划她就懂了。立刻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婶子,常医生有话想对你说,你先听听可好?”
“啊?好好,小娘子你说、你说。”
“常医生说‘杨家婶子,听闻你上次领了一个疗程的药包,半路又回来退掉了一半……’咦——”念到这女童有些不高兴,撅起嘴不满的看向面前扭扭捏捏的杨婶子,“这位杨婶子,您都多大的人了,怎的还怕喝药呢!我早几年就不这样了,不管多苦都能喝下去,丁点都不剩呢!”女童一脸骄傲,下巴扬的老高了。
常宝兮:——噗!
杨婶子脸都红了,她这哪是这个原因,可是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憋着嘴,闷头听着这小娘子说叨。
拍了拍小女童,常宝兮示意她适可而止,该说正题了。“咳,好吧。杨婶子是这样的,我们医馆的医生和医学子来此义诊,并不是毫无所得,医理除了牢记下来,更重要的是在为人诊病的过程中,学会熟练运用,所以我们亦是互有帮助。”小女童一板一眼的补充,“另外我是医馆的医学子,常医生如今是医生,下次可别乱叫了。”什么小娘子,她是常医生的助手好么!还叫常医生做大夫,整个医馆也不过五个大夫,让旁人听到了多不好。
杨婶子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野妇人,对这种等级划分的性质不甚了解,见着医者便称作大夫,没别的意思只是小人物在底层挣扎习惯性的“奉承语”。现在见这小娘子这般严肃认真,只好连连诺诺的称是。
杨婶子离开后,常宝兮一时得了空闲,小女童凑到跟前问道:“常医生,那个杨婶子为何只取一半的药啊?”刚才那话也就随便说说的,哪有这么大的人还怕喝药的!小女童这般年纪,正是向往着长大,认为长大的人都无所不能。
常宝兮笑看她一眼,在纸上写道:‘义诊堂给人看病从不收取分文,除了少数昂贵的药材要收取一定银两,其余多是无偿赠予,杨婶子许是觉得受之有愧,有些不好意思吧。’
“那她可以来义诊堂做工啊,义诊堂有很多活计。”来义诊堂就诊过的百姓,多会用这种方式来报答义诊堂的恩情,而且这里需要时常保持洁净,煎药也需要大量柴火等等这些事都是可以由外人完成的。
‘杨婶子的家里不允许。’常宝兮轻叹,她该怎么对一个未及笄的小女童说这位杨婶子有一对方圆百里远近闻名的恶公婆。
小女童还想问些什么,突然见有人走过来,立时退后一步闭上了嘴。
看见来人常宝兮颇有些惊讶。
——“六姐。”
正是,常良玥。
常宝兮询问的看向常良玥,有什么事吗?常良玥犹豫了下,一咬牙弯下腰,脸整个朝下,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语气里流露出掩藏不当的屈辱,唯独没有不甘:“请你帮我个忙……求你。”
常宝兮讶异的看着面前姿态堪称卑微的常良玥,一下子怔住了。而见她不回复,常良玥当即认为她不愿意,在常良玥心里常宝兮就是个滥好人,对谁都笑着,都好着,连那样的父母兄妹都激不起她的愤怒,这样的常宝兮又怎么会因为自己往日对她的态度就拒绝提供帮助呢?常良玥向来是这般想的,可这时候却又不敢如此想当然了,因为这件事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重要了,重要到让她不敢想当然。
若是、若是她突然不愿了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常良玥恨不得抽自己几耳光。毫不犹豫的,膝下一屈作势就要跪下来,常宝兮没想到自己只是一个闪神,对方的心思就转了数圈,竟是要跪下来了,她赶紧快步上前几步扶住常良玥,顺势挡住周围隐隐约约传来的视线,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声音,只好回头示意小女童,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小女童收起惊愕的神情,一个飞扑过去挨在常良玥耳边道:“常医生答应你了!你快些起来,这是作何姿态!还有旁人看着呢,快些起来!”义诊堂为医生准备的隔间没有门,只在进出口挂着一块白色厚布,这布虽不透耐不住是挂在中间的,只挡住了下半部分,要是站起来,外面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这设计原本是为了保护年轻的医生,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娘子,不管哪个阶层心思龌龊的人总是有的,安排一个助手亦未尝不是出于如此思虑。
“我、我……六姐,你帮帮我可好?”被人一提醒常良玥打结的脑子总算又理顺了,拉着常宝兮的手一个劲低声哀求。常宝兮只觉得头疼:“好好,你说。”
“陪我去一下……后山。”最后两个字轻得连旁边光明正大偷听的小女童也听的甚为模糊。
“……好,我同你去。”
……
施完针常宝兮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轻轻拭拭额头的汗液,对跪坐在一旁眼里满含担忧的常良玥颔首,本来想留几粒药丸给她,每隔两个时辰给这孩童服用一粒,不过又想到常良玥不懂手语,她亦不耐的写字,干脆什么也没留直接走了,算了,吃什么药丸,直接喝中药吧。
之后一连三日,每日都去后山为这个孩童施一次针,此前常宝兮去抓了回药,其中几种要收钱的药材则是常良玥拿私房钱付的,煎药自有义诊堂统一负责,之后再由常宝兮送去后山,常良玥守在这孩童身边寸步不离。
这一日转身离开时常宝兮脚步一顿,只一瞬便脚步如常的走远,若是以往以常良玥的敏感多疑或许还会注意到心下存疑,可这一次,也不知这男童是她何人,竟是让她这般重视,为了他拉下脸面去求别人?要不是这些年的生活磨平了性子,常宝兮真想让系统助她求(ba)证(gua)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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