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曹熙和池迟合作拍摄《凤厨》,戏拍到一半儿,年仅十八岁的池迟拿到了金蝴蝶奖影后,原本默默无闻的《凤厨》一下子成了“影后的下一部作品”,知名度水涨船高,也颇受众人期待。那时,变着法儿想要换掉曹熙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可是康延顶住了压力,甚至还为他在投资方面前做了担保。
说起拍摄《凤厨》的岁月,曹熙也呱啦呱啦地说个没完,俨然秦颂附体,成了一个话唠。
让肖景深印象最深的就是他舔了舔嘴唇,一脸意犹未尽地说:“电影里那些菜啊,比看起来还好吃。”
康延看起来确实和大部分导演不太一样,四月末的海城,温度虽然不高,太阳却已经很晒了,他居然穿着规整的黑色西装套站在山庄门口等着肖景深。
“这里是我朋友的私产,但是认真来说,也属于我们的某个投资方。”
山庄里种着蔬菜水果,晚春时节,有的绿意盎然,有的繁花满枝,也有的已经结果枝头,不过样子还青涩,显然观赏性大于食用性,几条白色的狗在小道上溜达,看起来乖顺又干净,一看就知道它们被人照顾的很好。
“我这几年回国,经常就住在这儿,不光我,小池迟、老曹……秦颂也来过这里,可惜你来得不巧,这几天主人都很忙,不然我们还能吃到别的地方都没有的美味,晚上我们一起开车进城,我在这里最有名的饭店订了餐……”
这种吃货的画风……
肖景深已经能理解康延为什么能拍出《凤厨》这么让人垂涎三尺的电影了。
话题很快进入正轨,关于年轻军官和老油条伙头兵的角色选择,康延表现出了让肖景深意外的随意:
“这两个人物我觉得你都可以演,对另一位主演我也是这么说的,当然他也这么认为,所以……现在选择权在你。”
其实这个问题肖景深已经和桑杉讨论过了,年轻军官是这部电影的串线式人物,表现出了足够的成长,伙头兵则是一出场就让人惊艳。这两个人放在一起,若是用一幅画来作比,那军官就是梅树的枝干,伙头兵则是其上的冶艳红瓣,缺了这两个中的任何一个,这幅图都不完整。
军官的设定是二十六岁,伙头兵的设定在三十五左右,这两个年纪对肖景深来说也都没有什么难度。
“要不,我们抓阄决定?”
一个演员和一个导演,还有其后赶来的编剧顾蔚然,三个人讨论了足足五个小时,从一开始的正襟危坐到后来抓耳挠腮,却依然觉得这两个角色是刚刚好的势均力敌,从表演的角度要做出选择,实在是太艰难了。
于是到饕餮楼吃饭的时候,康延提出了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怎么抓阄?”
“这家店的主厨是我的老朋友,她一会儿肯定会过来,她迈进来的第一只脚是左脚,你就选乔卫、乔少校,如果是右脚,你就演路长河。”嚼着脱骨的泡椒凤爪,国内国外都享有盛誉的康大导演如是说道。
肖景深心一横,点头同意了。
春暖花开的时节,贝类最是鲜美,饕餮楼推出了一道“水漫金山”,将特殊的石头高温烧到发红,在特制的器具装好海鲜,放在石头的上面,然后用调制的汤汁浇在石头上,用蒸汽将海鲜烹熟,光是整一套工具造价就要几千块,也只有饕餮楼这种地方能只为一道菜下这样的本钱。
这家酒楼的主厨姓沈,听说老朋友来光顾,她干脆自己推着整套“水漫金山”进了包间。
没想到她的老朋友康延居然站在门边儿,不看她也不看菜,只盯着地,然后大喊一声:
“路长河!好了!定了,你就演路长河!”
眼睁睁看着房间里的三个男人跟解决了人生大事一样跳了起来,沈主厨拍拍手,让人把“水漫金山”又退走了。
“忙着大闹天宫的人,顾不上吃咱们的‘水漫金山’。”
第145章 摧残
饕餮楼里撤下去的菜万万没有再搬回来的道理,沈主厨现场烹饪的海鲜大餐,肖景深几个人到底没有吃到,他们三个大男人只能守着一盘炸到金黄的银鱼继续讨论他们的新戏,一条大银鱼外面是酥脆到会如鳞片般散开酥壳,内里的肉质鲜美到让人说不出话来,更绝妙的是鱼肉中渗出的浅浅汤汁被酥壳完美地封锁,咬破外壳之后,汤汁流淌在舌尖,美好得让人想上天。
鱼放进嘴里,闭上眼睛,牙齿小心翼翼地咬下去,等着汤汁迸溅、酥壳消泯于唇齿、鱼肉在细嚼慢咽之中让人头脑发空,几乎成了吃这道菜的标准程序。不得不说,这道菜严重地耽误了他们几个人讨论的进度。
什么?你问其他的菜?
在这道菜上来之前,他们已经把所有的菜品都清盘了,每道菜都非常好吃,每道菜都好吃到让他们暂时忘了上一道菜。
酒足饭饱,刚刚来了又走的女人这次空着手进来了。
“山庄里有什么觉得不方便的地方可以尽管说,现在每年都有不少朋友来来往往,你们也不用客气。”
穿着白色的制服,沈主厨站在桌前说话的样子极有气势。
康延拍拍肖景深的肩膀,对他说:“这位就是沈主厨,咱们现在的房东,哦,她还是《凤厨》那部电影的厨替兼顾问团团长。电影里的沈师傅也就是沈大厨,那是她哥哥。”
说别的,肖景深还不知道,说到《凤厨》他的眼睛都亮了。
看着他的样子,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真的喜欢那部电影。
沈主厨是个让人完全看不出年龄的女人,细腰长腿却又不乏力量感,单看身段儿,像是个经常锻炼的挺拔女孩儿,脸庞也是年轻的模样,仿佛也只有二十七八,和桑杉差不多的样子,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康延说她已经掌管饕餮楼近二十年,算来无论如何也已经是不惑之人了。
看着她,肖景深不自觉想到了池迟,她们的身上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明明已经在她们所处的领域成为了无可比拟的顶尖人物,身上却并没有成功者的自矜,只有一种勇往直前的气概。这一点是建立在她们无比强大的内心上的,包容又犀利、明明有一双看破世事的眼睛,却也有一颗能无限包容的心。
只不过池迟似乎更柔软,沈主厨更有锋芒。
谢过沈主厨精心准备的晚餐,回山庄的路上,肖景深给桑杉打了电话,先说了一下他已经决定了要出演的角色的伙头兵路长河,然后,他的声音柔和了三个度:
“我今天吃了特别特别好吃的东西,早知道应该带你一起来海城的,不过我觉得虾仁酿茄子和那个做的汤我也能学几分像,等我回去做给你吃。”
男人的脸上是淡淡的微笑,海城郊外公路上的灯光从他的脸上闪过。
“好啊。”桑杉的声音里没有什么期待,肖景深却觉得已经足够了。
京城的初曜工作室的会客厅里,一群加班的女人正凑在一起吃完饭,桑杉的面前有一份烟熏鸡肉沙拉和一杯果汁,还有两个虾饺是童喻兰趁着她出去打电话的时候放到她沙拉上的。
“又是蔬菜又是水果,你们真是愧对自己食物链顶端的身份啊!”看看别人,再看看自己的水煮肉片配米饭,廖云卿假模假样地哀叹了一声,啊呜一口吃掉了三大片肉。
“后天我家老肖就回来了。”
吃掉一个虾仁儿,桑杉神色淡淡地说道。
肉片有点辣,廖云卿扒了两口米饭在嘴里,一时说不出话,只用一双眼睛疑惑地看着桑杉。
老萨摩和她们的话题有关系么。
用叉子戳了一下沾着芝麻碎和沙拉酱的蔬菜叶子,桑杉慢慢地说:
“他回来就给我做好吃的。”
噫~
满桌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嘴里的饭有点儿吃不下去了,因为有人往她们的喉咙眼里拼命地灌糖。
吃完了饭,工作还要继续,作为经纪人,她们要替自己的合作伙伴把关合同、处理行程……她们公司签下来的三位导演目前都在作品宣传期,行程繁忙、杂事众多,处理起来也格外地繁琐。
“记得跟那些联系方说清楚,我们可以转交剧本或者与导演们协商聚会行程,但是我们并不插手导演们的具体作品。”
看着一个小助理在备份着今天关于不同导演的信息往来,桑杉又提醒了在座的所有人。
宋星已经做好了《秦歌》电影宣传上映期关于肖景深的个人宣传的初步计划,要拿给桑杉看,听见自己的“新老板”这么说,她扶了一下眼镜:
“那我们会一直与他们的作品保持距离么?”
原本盯着一张表格的女人转身,对她笑了一下。
“合作初期,当然要表现得无害一点。”
那之后呢?
宋星心里刚有了疑问,突然又觉得这话似乎并不只是形容她们工作室与导演们的合作。
刚刚跟初曜建立了合作关系的人可不只有几位导演,还有宋星自己。
那故意表现无害的,是自己,还是这个女人呢?
看着桑杉从自己身边走过去,温文尔雅的新任初曜宣传负责人心头有了一丝细不可察的凉意。
能从忙碌的电视剧宣传工作中脱身,安安稳稳地跟自己仰慕已久的导演以及高水平的编剧一起讨论剧本,对于肖景深来说简直是一种千金不换的享受。
他要扮演的路长河是个非常复杂的角色,从电影中一出场开始,他就是个“溃逃的英雄”。
与只见到了战后惨状深受触动其实没有多少战斗经验的乔卫相比,路长河不仅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不止一次,更是在过去半年多的战斗里看见自己的所有战友都死在了敌人无休止的轰炸和攻击中。
在他所处部队的番号被打没之前,他是一支英雄旅的一营长,从来冲锋在最前面,哪怕敌人的武器比他的强大百倍,他都没有丝毫的退缩。可是他们输了,昔日繁华的街巷成了绞肉机,成了无尽坟茔,把他所有的战友都搅碎然后无声无息埋葬。
当战争进行到最后,他目之所及,不是战斗,而是屠戮。
在故事发生的一个月之前,他从旅长的尸体上拔下了肩章,举着战旗,将仅剩的战友们集合在一起,守卫着一所学校,上面给他们的命令是坚守四天,等待救援,可他们等了足足二十天,等来的是我军已经撤退的消息。
那时距离他们收到最后“坚守”的信息,已经过去七天了。
不会有什么援兵,他们被遗忘了、抛弃了,明白了这一点的那一刻,敌军的飞机的轰鸣声,成了路长河内心的悲鸣。
他最后的一个战友精神崩溃,拿着最后的炸药包与冲上来的敌人同归于尽了。
站在废墟上,路长河看着空空茫茫的一切,再看看自己手里的三百四十二枚肩章,转身离开了他为之奋斗到一无所有的战场。
所以,电影开场,他的身份是个逃兵。
不仅是个身体上的逃兵,还是个精神上的“逃兵”。
“一场战斗,不仅消灭了肉体,也可能消灭灵魂,不客气的说,路长河就是个行尸走肉,对于乔卫的种种做法,他有着旁观者的视角,这个视角也是极度悲观的,所以在故事前期来说,他也是个‘事故制造者’……乔卫要经历的是战斗意志的成长,路长河要经历的是精神的唤醒,他们两个人共同经历的是‘新生’。”
看着顾蔚然编剧脸红气不喘地说“新生”这两个字儿,想想电影的结局,肖景深低下了头。
有时候,他真的不理解这些编剧的脑回路,这么睁眼说瞎话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增肌、健身、两个月军事训练……拍电影的时候你得成个糙汉子了。”
“是的,康延导演说另一个演员还在国外,最早六月回来,我希望我在五月中旬的时候已经去军事训练了,毕竟从角色上来说,陆长河应该比乔卫粗糙得多。”电话里,肖景深跟桑杉协商着档期。
“没有半个月,最早五月二十一号能让你进组,考虑到你估计要在这个剧组呆到年底,从现在到进组这段时间里,除了《书圣》的宣传活动之外,你要拍摄四个杂志封面、两个内页、七个广告、九套宣传海报……还要参加六个商业站台……对了,《秦歌》路演你至少要跑三个城市,这个你可以看一眼我早就发给你的行程规划表,最后一个城市是锦城,时间是五月二十号。六月还有一个电影节,《秦歌》剧组全体都要去的。”
看着行程单,桑杉默默把自己几天前备注的几个“可去可不去”改成了“必去”。
既然你这么能忍,那就去给我好好赚钱吧,不把你压榨到难以招架,又怎么对得起我的劳心劳力和憋气呢。
女人勾着唇角,眼中是愉悦的光彩。
听完自己的工作安排后默默咽了一下口水的肖景深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事业上升期的人气演员都是这样。”为了防止肖景深被密密麻麻的行程压到想不开,桑杉还难得地开解了他一句,是笑着的。
男人已经决定走之前要找机会去饕餮楼再大吃一顿,用美食来安抚自己即将饱受摧残的身心。
第146章 背负
“压榨,你这是赤裸裸的压榨你知道么!万恶的资本家!”
陪着肖景深一天见了三个品牌方的廖云卿扶着腰怒瞪着桑杉,这样高强度地奔波了一天,她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肾一直到嘴皮子都累到发酸。现在看见了桑杉,她连脑仁儿都疼了。
资本家桑女士安安稳稳地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一份补充协议,对于对面的叫嚣和指控,连个眼神都欠奉。
过了两分钟,她把合同收到一边,才抬起头对廖云卿说:
“明天你除了晚上有个活动之外,白天是可以呆在工作室休息的。”
“做计划书也叫休息?”
“至少做计划书不会让你跑到我这里拍桌子。”
廖云卿:……
“明天你在公司,顺便帮着刘姐和于竹关照一下工作室招人的事情。”
哎呀,又被套路了!一通抱怨换来了更多工作的廖云卿默默咬牙,自从到了桑杉手里,她觉得自己有时候就是个闯进佛祖手心的猴子,即使撒泼打滚来泡尿,其实也都被人家攥在了手心里。
“别忘了给你自己多选个助理,起薪上限是六千,要是实在好,可以再涨。定薪的事情刘姐做主,你可以提建议,但是不能拍桌子。”
桑杉给出的是一个高于市场均价的薪资了,廖云卿明白,这是桑杉让她找个有点潜力和基础的新人来培养,于是心里忍不住又美了起来。
初曜工作室目前的基本配置是二十四名工作人员,还有一位编外的资深hr,姓刘,叫刘榭敏,今年三十八岁,怀孕六个月。
一个半月前,她因为怀孕在原公司的岗位晋升中落败,她原本的副手、一个三十二岁的男人成了她的直属上级,接着她就被人以“照顾孕妇”的名义,调离了主管岗位,成了个“看饮水机的”,对自己公司那些领导的想法,刘榭敏心里很清楚,即使自己在一年后生完孩子,她想要继续升职也千难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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