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带着警犬,救援队带着担架,从山上走了下来。
看见他们,秦黎眼睛再次红了,忍不住泪流满面。她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其中的一个,指着严森道,“救他,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活他!”
那人安抚的拍了一下她的手,在她肩膀上披上一条毛毯,然后将她领到一边,交给自己的一个女同事。
秦黎根本不觉得冷,她只觉得害怕,双眼紧紧地盯着严森。
救援工作紧锣密鼓的进行,人多好办事,在大家齐心协力之下,严森被解救了出来。
秦黎忍不住冲了过去,问道,“怎么样?他怎么样?他会不会死?”
救援医生道,“伤的挺重,我们要立刻带回医院去抢救。”
那个救援队的女队员拉住秦黎,道,“时间就是生命,他们会尽一切可能的救他。您也受伤了,跟我们一起回医院检查一下。”
秦黎忍住了所有的冲动,看着他们抬起严森在自己面前走过。斜坡太陡,不可能抬着人爬上去,只能将车子绕个山路开下来。
在等待之际,秦黎裹紧了身上的毛毯,这一种冷不是空气带来的,而是从心底深处发出的,是对未来的茫然。
终于,救护车来了。
大家七手八脚地将严森抬上去,然后,秦黎也跟着去了。
村里没有医院,要去镇上才行,这里开到贝希特斯加登才两三十公里。路到是不远,只是山路崎岖,就算挂上警鸣灯也没用。
秦黎一路握着严森的手不放,双眼不理监护器的屏幕。他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脸上戴着氧气罩,吊着保护心脏的点滴,看上去情况不容乐观。
脸上的眼泪干了湿了干,两只眼睛肿的像核桃,但她已经麻木。
谢天谢地,终于到了医院。一看是恶性车祸,医院立即打开了绿色通道,将他直接送往急救室。
秦黎被拦在了外面,虽然医生建议她去包扎一下伤口,但她两耳未闻,坐立不安的守在急诊室外。
她在走廊上来回踱步,六神无主,这一分一秒都在煎熬中度过。
过了一个多小时,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走了出来。
见状,秦黎立即迎上去,焦虑万分的问,“他怎么样?会不会……”死这个字,随便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迫切的想知道答案,却又怕答案是自己不能承受的,心中纠结矛盾,真是让人心力交瘁。
医生非常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也没有吊胃口,就捡重要的说了。
“身体上多处骨折,肋骨断了两根,好在没有插到肺,其他主要内脏器官没有受到伤害,发生这样恶劣的车祸,这样的伤是不幸中的大幸。”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秦黎一直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见她神色放松了一点,医生继而又道,“不过……”
这个转折词顿时又让秦黎全身绷紧,她极为紧张的问,“不过什么?”
“在颠簸途中,他的头部多处受到碰撞,有脑震荡的迹象。”
“脑震荡?”这三个字在电视剧里经常看到,但她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医生道,“我们会给他拍个片子,看看他大脑里有没有淤血。”
秦黎怕自己德语不过关,漏听了哪里,觉得不放心,便追着又问,“那他的生命有没有危险?”
医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他年轻力壮,机能修复得快。而且,只是一些外伤,只要伤口处理妥当,没有过敏发炎等症状出现,一两个星期就能出院。”
秦黎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眼泪没有白流,上帝没有白求,这样的结局让她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
之前,心里一直记挂严森,也顾不上处理自己的伤口。现在,调紧的发条一下子放松了下来,立即就感到了身上的疼痛。脑袋就跟要爆炸了一样,头痛欲裂,她捂着头,痛苦地呻吟了声。
见状,医生道,“你赶紧去急诊室,让护士帮你处理下伤口,不然伤口感染也会很麻烦。”
秦黎点头,随即又问,“那我什么时候能看他?”
医生道,“他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24小时后就会把他转到普通病房。你现在要去看他也可以,只是我们刚刚给他打了安定和止痛药,他现在应该正在睡眠中。”
秦黎想了想,道,“我还是想先去看看他。”哪怕只是隔着玻璃,远远的看上一眼也好。
医生见她坚持,便没再劝说,道,“那好吧。”
秦黎换上隔离服,带上口罩,跟在医生后面进了ICU。
严森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看上去睡得还算安稳,没有表现出任何痛苦。他身上贴着心电图,手指上夹着感应器,如果出现任何状况,护士和医生都会第一时间出现。
看见屏幕上的心跳和血压数字,都很稳定,秦黎心神都安定了。
她离开重症监护室,直接去了急救室,乖乖地让那里的护士替她处理伤口。
除了一些肌肉组织的拉伤,基本是皮外伤,抹一点消炎药,贴一张邦迪就搞定了。
护士正在关照她注意事项,这时,来了两个警察。
警察先是很客气地询问了她的伤势,然后问她能不能配合他们的调查工作。
秦黎的模样十分狼狈,眼底尽是憔悴,她伸手抹了一下脸,勉强打起精神,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警察,“这一起恶性交通事故是怎么发生的?”
秦黎刚从震惊中恢复,一想起这事,就心有余悸,所以叙述的时候,有些语无伦次。但尽管这样,她还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了。
她不解地道,“车子开的好好的,我们并没有超速,也一直按时车检,不知道为什么车子会突然爆胎,是因为路上的冰凌吗?”
警察摇摇头,道,“有人在你们的车轮上插了一根洋钉。”
什么?秦黎忍不住叫出声来,心中一紧,随即叫道,“这是谋杀!我知道是谁想害我们!”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追问,“是谁?”
第一百二十章
秦黎将在饭店里遇到穆勒, 他怎么针对自己、威胁自己的事情对警察说了,在她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穆勒就是制造这场车祸的罪魁祸首。
警察将她的话记录下来, 等做完笔录后, 道,“口说无凭, 还要多方取证。如果洋钉上面没有指纹, 或者没有目击证人看到是他做的话,光是怀疑, 定不了他的罪。”
秦黎无话可说,所以说, 法律是一把双刃剑, 可以用来给凶手定罪, 也可以被人利用成为逃避罪责的法器。
大概是不忍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警察又安慰道,“天网恢恢, 疏而不漏,如果真的是他做的, 我们也不会让他逃脱的。”
秦黎嗯了一声,当下也只能这么希望了。
知道严森脱离危险,秦黎一颗心放了下来, 但发生了这个意外,平白多了很多后续工作需要处理。
车子是彻底报销了,幸好严森买的是全车保险,能修则修, 不能修理就找保险公司全额赔偿。另一方面,德国好在全民都有医疗保险,至少住院生病,不用自己掏钱,这也替他们节省了一大笔开支。
秦黎坐车回家,因为身上沾满了血迹,所以穿的是医院借给她的工作服。汽车一路颠簸,秦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好不容易到了洛夫村,她跌跌冲冲地下了公交车。
在站头上遇到了老穆勒,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他坐在车里似乎在抽烟。看见秦黎从车上下来,一声不吭地掐灭烟头,然后一脚踩在油门上,车子飞快的窜了出去。
一天生死时速,秦黎已经筋疲力尽,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她现在只想回家休息,明天一早,还要去医院看严森。
拖着疲惫的步伐,一步又一步的走在雪地里,终于,农舍到了。小黑闻到熟悉的气味,向自己飞扑而来,看到它秦黎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屋子里没有人气,冷冰冰,黑漆漆,于是,她破例将它放进了屋子。
她随便给自己弄了点吃的,洗了把澡,然后倒头就睡。
狗到底是一种有灵性的动物。小黑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沮丧,不像平时那么调皮,而是嗷呜一声,乖乖地趴在了她的脚边,守着主人寸步不离。
这可怕的一天,终于翻过去了。
也许还没有?谁知道呢!
秦黎很快进入梦乡,白天经历了太多,晚上睡觉也不踏实。她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被一群恶鬼追,然后一不小心失足掉进了一个坑,再然后,就听碰的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那声音震耳欲聋,太过逼真,秦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的一跳,瞬间睁开了眼睛。
是梦?
似乎不是。
小黑对着窗口一阵狂吠,她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窗户,布帘后面隐隐有红光闪烁。
怎么一回事?
秦黎飞快地拧开台灯,跳下床,一把拉开窗帘。只见外面火光滔天,几乎映红了半边天,她顿时吓了一大跳。
着火了?
可是怎么会?现在是大冬天,到处都是冰天雪地的,没有干柴烈火,轻易不会着火。
秦黎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又是碰的一声巨响,连垃圾桶也着了。
这下她看得清楚,是有人故意将装着汽油的玻璃瓶点燃,然后当做手榴弹似的扔进花园,甚至朝着农舍砸来。
汽油遇到火星,一点就燃,再加上玻璃瓶里一半是空气,所以声势浩大。
这些人穿着皮夹克,蒙着脸,手上拿着棒球棍,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就像来寻仇的。
秦黎一哆嗦,立即摸出手机报警,虽然看不清脸,但她猜也能猜到是谁。没想到他们白天害得他们翻车,差点命丧黄泉还不够,晚上也不肯放过她。
这些人接连扔了几个汽油瓶,花园内外一下子火光四起,鸡犬不宁。更可怕的是,他们看见秦黎开了灯,就拿着棒球棍,翻进了花园,见什么砸什么。
看这架势,她是等不到警察来了,必须自救。可是这里除了她,就剩下这只不中用的哈士奇。
秦黎知道,今天他们决不会只是吓唬自己这么简单,连那种恶性的车祸都敢制造,要落在他们手里估计只有死路一条。
没想到这些光头党会这么极端,以前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现在竟然自己亲身经历了。
没错,秦黎是一个懦弱的普通人,但懦弱和普通并不代表她没有血性,不会发怒。想到在医院里躺着的严森,和自己白天所经历的那一切,心中的怒火蹭的一下窜了半丈高。
绝境出英雄,在经历了极端的恐惧之后,突然就没那么害怕了。她的头脑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在脑中搜索着对策,心境平和的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既然他们不让自己好过,那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比谁狠,比谁绝!
秦黎走到严森的房间,从他的抽屉里拿出那把猎枪,没有找到子弹,但也不需要子弹,她只是要吓走他们,并不是真的想弄出人命。
走回厅里,找出一件最厚实的外衣穿上,然后又戴上手套和护膝,确定自己除了脸没有肌肤露在外面。她伸手抓了一串炮竹,这买来本是准备在新年时候放的,没想到提前用上了。她把炮竹挂在自己的后腰,接长了导火索,然后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农舍的大门。
那些人以为她被吓得屁滚尿流,正躲在屋子里的哪个角落里哭鼻子,打算闯进屋里好好侮辱她一番,但万万没想到秦黎就这样扛着枪,走了出来。
“想玩?”秦黎眯着眼睛,一拍胸膛道,“好,来啊!姑奶奶今天就舍命陪君子,陪你们玩到底。”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中是一片空白,既没有恐惧感,也没有酸爽感。
这一瞬间,火光照红了她的脸,让她有一种从火中走来的气势,把这些搞破坏的光头党彻底给震慑了,举着棒球棍一下子忘了要干嘛。
她的目光扫过为首的几人,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穆勒托比,我们之间的帐就好好算一算。”
穆勒脸无表情,但旁边托比的心却剧烈一跳,暗道,卧槽,我都包成这样了,怎么她还能认出我。这娘们有透视眼吗?
穆勒没有轻易被她吓住,冷冷地道,“有种你开枪。”
秦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枪架在肩膀上,瞄准了他们。这个姿势是她在山上放牧时候,严森教她的,没想到竟然这种情况下摆了出来,还摆的有模有样的。
见自己被黑洞洞的枪头指着,托比立马硬不起来了,道,“别,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秦黎冷笑,“晚了。”
穆勒见托比这么没种,也是恼了,伸腿踹了他一脚,道,“你缩什么头?这个臭娘们不敢开枪的。”
秦黎拉上扳机,闭上一只眼,瞄准他的心口,道,“那就试试。看看是我的子弹快,还是你们的棒球棍快。”
其他人见她一副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样子,都有些害怕了,不由得向后退去,只有穆勒站在那里不动,死活不动。
那看向她的目光就像一头狼,恨不得将她撕裂,吞下肚子。
见两人僵持,托比怕央及鱼池,忍不住伸手推了穆勒一下,叫道,“哎,差不多点得了,别真的弄出事来!她手上的是真枪,严森是有持枪执照的。”
穆勒痛恨托比这怂样,怒道,“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她才一个。我和你们打赌,枪膛里边没有子弹。”
托比,“那要是有呢?”
穆勒,“绝对没有!”
大家半信半疑,虽然没有立即撤退,但也不敢贸然动手。要知道,这种枪的子弹可是有半截手指那么粗!万一被射到,非死既残,他们只是跟着来耀武扬威,为非作歹一番,却并不想搞成残疾回去。
穆勒见几个朋友这么没种,畏畏缩缩的,干脆不和他们多说,堵着一口气自己上。
秦黎道,“这是你们自找的,别怪我手下无情。”
刚才爆破燃起的火势逐渐被冰雪吞没,就连天上的月亮也躲进了云层里,四周一下子暗了下来。
穆勒举高棒球棍,歪了歪脖子,活动下手关节,准备过去狠狠教训秦黎一顿。可就在这时,四周响起了剧烈的爆破声,一声接着一声,且震耳欲聋。
旁边的托比突然癫狂起来,捂着胸口,大声地尖叫了一声,“啊!”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向后倒了下去。
见状,所有的人都乱了,有人叫道,“她开枪了!她开枪了!她把托比给打死了。”
穆勒本来深信她枪管子里没有子弹,就算有子弹,她这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也不敢开枪万万没想到,她真有这气魄,不由一下子也惊慌了。
那爆破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家看见托比倒地,深信他中了枪弹,慌乱之中,也没有功夫细想。
秦黎一蹬脚,扯着嗓子气动山河地怒吼一声,“滚!”
不用她说第二遍,所有的人,除了躺在地上的那个大个子托比,全都麻溜地滚了个干净。
光头党,光你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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