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现在闹出了纵火案和车祸这两件大事,引起了警方高度重视,那些光头党的人也该收敛了。没有光头党在一边虎视眈眈,再加上村民对他们的同情,应该没有人再反对他们开农家乐。这也算是祸福相依。
托马斯沉默,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
秦黎瞥了他一眼,说实话,她并不把他当回事,因为她觉得托马斯已经没有资格说不了。
过了几分钟后,托马斯道,“黎,你真的坚持要开农家乐?”
秦黎点头,“如果你愿意,我会把农家乐获得的收入分成三份。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就把农舍买下来,那块卖掉的租地值30万,你和严森一人一半,也就是一人15万。但他替你抵了30万的债,如果评估师说这栋农舍值60万的话,你们两平分一人30万,除去你欠他的15万,严森再给你15万,这农舍就全归他所有。以后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但只是你,你的妻子孩子都没有居住权。”
托马斯听了很不是滋味,问,“这是大哥的意思?”
秦黎点头,“当然,他现在失忆了。就算要处理,也等他恢复记忆后。”
托马斯道,“我选择前者。”
也就是说,托马斯不愿意分家,这也是在秦黎的意料之中。
托马斯又道,“开农家乐的事能不能等一等。”
秦黎以为他又想做什么,没想到他却在那道,“等我和马舒舒离婚。”
这句话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托马斯在感情上一直就是个傻白甜,被马舒舒哄的团团转,上次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打电话来指责自己抢了马舒舒的微博账号。
现在他一下子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反倒叫秦黎有些困惑,问道,“你要和她离婚?”
托马斯苦笑,“她现在的状况是还不出三十万的,就算有,估计也不会还。我们已经送了她三十万,没必要将来还要再送她钱。”
因为他们是夫妻共同体,托马斯赚的钱一半属于马舒舒,现在很难预估农家乐是赔还是赚,要是赔了也就罢了,要是赚了呢?托马斯背负不孝子孙的骂名,被家人唾弃,她马舒舒倒好,到头来,有人替她还债,还有钱赚,好处都被她占了,再大度的人也会不爽。再说,明明是她自己作死,凭啥大家都得一起陪葬?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听到秦黎说马舒舒在网上冒充她,说是自己和严森相亲,这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她一直在拿严森和自己比,让他穿的像严森,发型整得像严森,还每天逼着他去健身房,非要他弄出个腹肌八块。本来这些都不值一提,但现在一旦有了隔阂和不满,那些一笑而过的小事就被放的无限大。
托马斯就算是傻白甜,可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他心中也有怨念和妒忌,所以他决定纠正自己的错误,而纠正错误的唯一办法,就是和她离婚。
秦黎没想到他居然开窍了,很是感叹。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很正常。托马斯本来就是一个感性的人,结婚的时候是一时冲动,离婚也是一时冲动。不过,只要他思想有这觉悟,就应该表扬。
马舒舒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人,俗话说的好,请神容易送神难,要是她执意不肯离婚呢?走程序分居,也要等个一两年,可她的农家乐,等不了那么久。
托马斯道,“还有一个办法可以速战速决。”
秦黎问,“是什么?”
托马斯,“我去移民局自首,告诉政府部门我俩是假结婚,目的是为了帮她留在德国。”
秦黎,“……”
这一招狠。
马舒舒好不容易炒红微博,微博账号就要被关闭;她好不容易留在德国,现在托马斯又要拨乱反正,秦黎几乎能看到她悲惨的将来了。
但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因果循环,不管怎么挣扎,最终还是会去自己该去的地方,走自己该走的路。所以说,性格决定命运。
第一百二十五章
车祸发生了一个星期, 警察紧锣密鼓地调查着这个案子,却一直没有结果。穆勒在看守所里为自己叫冤, 说他没做过, 这洋钉不是他插的。
要是找不到证据,就只能以破坏他人财产起诉他, 这是民事责任, 按照法院判定进行经济赔偿就行。
秦黎不甘心,她和严森差一点就命丧黄泉了, 严森到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凭什么凶手能够逍遥法外?于是, 她又去了几次警局了解情况, 可事实就是如此, 警察也无可奈何。
有一个提审的警察道,“也许真的不是穆勒呢?”
秦黎立即反驳,“难道洋钉是自己插上轮胎的?”
警察摇了摇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也许作案人不是穆勒, 我们调查的方向错误了,所以案件没有实质性的发展。”
秦黎却不这么想,不是穆勒还会有谁?穆勒是那群光头党的领头人, 也只有他有作案动机。
可是,她的推测再符合逻辑也没用,到了法庭上,法官只看证据。没有证据, 一切都白说,这个道理她懂,所以才郁闷。
从警局回来,秦黎打起精神去超市买了一些吃的,出来的时候,有个老头站在自己的车前骂骂咧咧。
“这什么破玩意儿?24小时开着,把我汽车里的电瓶都用光了!”
老头的声音有点耳熟,秦黎下意识地朝他看了一眼,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了。他是放牧节那天送她奶酒喝,又表扬她说是全村人民的救世主的那位老先生,叫什么来着。
哦,对,波尔。
于是秦黎主动和他打了个招呼,“波尔先生,您好。”
波尔今年70多岁了,年纪大了记忆不好,视力也差,眯着眼睛看了秦黎半天也没认出她是哪根葱。
见老先生不记得自己了,秦黎笑得有些无奈,本想就这么走,却被他喊住。
“你是开车来的?”
秦黎疑惑地点点头。
“那正好,借我一点电,我汽车里的蓄电池没电了。”
这不是什么大事,举手之劳而已,所以秦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把车开过来,停在波尔的对面,然后用电线接上两辆车的电瓶。
在充电期间,她没话找话说,“老先生,您的车为什么会没电?是忘记关车灯了吗?”
波尔摇头,伸手扯了一把装在后视镜上的仪器,道,“都是这玩意,我侄子非要帮我装车里。每次我关了,它都会自动开机,把我电都搞光了,真是烦透了。”
听他这么说,秦黎下意识的低头望过去。是一个行车记录仪,这玩意儿在中国很常见,但德国用的人少。
本来只是随意的一眼,但秦黎突然一怔,随即有个念头浮出了水面,她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问道,“那天在老穆勒的饭馆里给我庆祝夺冠,您也来了是吧?”
听她这么一说,波尔终于认出她了,嘴里嘀咕道,“我说是你咋那么眼熟呢。原来是严森家的那个。”
秦黎耐下性子又问了一遍,“来饭店的时候,您是开这辆车来的吗?”
波尔道,“我就只有这一辆车,不开这辆,开哪辆。”
秦黎问,“这行车记录仪是什么时候安装上去的?”
波尔,“不记得了,一个月前?还是两个月前?”
就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心跳快的都要蹦出嗓子眼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定住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道,“既然这么耗电,您为什么不拆除?”
波尔,“这先进设备,我是拆不来。”
秦黎试探地问,“要不我帮您拆?”
波尔求之不得。
行车记录仪是外置的,所以很好拆卸,秦黎脑子转的飞快,找了个借口对波尔道,“我也想买个这样的仪器,您能不能借我回家去研究研究,我过几天就还您。”
波尔不在意的挥手,“拿去拿去,这玩意我也不需要,就送给你们年轻人吧。”
秦黎心中大喜,和他道过谢后,立即放入自己的背包中。
充好电,秦黎和波尔告别,等她坐进车里,才敢露出笑容。今天可真是意外的收获!
她将车开到后面的停车场,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行车记录仪,里面的记录是一段一段的,大概是因为经常被波尔手动关掉的缘故。不知轮胎被扎的那个片段是否被拍下来,而且内存卡也有限,万一被自动覆盖就糟了。
秦黎一连看了几段录像,都没找到自己要的,不由更加忐忑起来。这里人来人往的,一下子也定不下心来仔细研究。怕事情再有变化,秦黎先将行车记录仪收了起来,调转了方向,直接把车又开回了警察局。
***
托马斯窝在房间里制作他的机器人,这几天心很乱,只有通过工作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严森身上的外伤恢复得很好,只是,记忆一直没有恢复的迹象,仍然是谁也不认识。
他对秦黎倒还好,但对自己就是冷冰冰的,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像是在记忆里把他这个宝贝弟弟抹去了似的。
托马斯逮着机会就和他说过去点点滴滴的成长史,他听是听着,就是一丁半点的反应也没有。托马斯觉得自己快要抓狂了,心中被自责和害怕塞满,要是严森一直记不得他,该怎么办?
以前好好的,所以,亲情和爱情他选爱情。现在大哥出了事,他才知道爱情和亲情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托马斯扔下机器人,大步走了出去。拉开门一看,是秦黎。
“黎,你今天去医院为什么不喊我?”
秦黎道,“我没去医院。”
托马斯,“那你去了哪里?”
秦黎,“警察局。”
托马斯立即敏感地叫了起来,“难道他们调查出了什么?”
秦黎点头。
“那么,穆勒什么时候被判刑?”
秦黎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将事实告诉他,“这事不是穆勒干的。”
托马斯惊讶,“不是他干的,那是谁?托比吗?”
秦黎,“是老穆勒。”
托马斯顿时惊呆了,一脸不可思议,就像秦黎刚知道事实真相的时候一样。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老穆勒虽然是穆勒的父亲,但他和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他为什么要害我哥。”
秦黎摇头,“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他没有被冤枉,因为有人把他往轮胎里插洋钉的过程拍下来了。”
托马斯愣忡了一会,终于开始慢慢接受这个事实,他捏紧拳头,愤愤的道,“我要去找老穆勒问个清楚,我们兄弟俩哪里对不起他。”
秦黎一把拉住他,疲惫地道,“不用去了。警察已经把他逮捕了。”
她一直以为这是穆勒干的,万万没想到,原来凶手真的另有其人。老穆勒对她还算和颜悦色,也不参与儿子光头党的事,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又非要将她置于死地。回想起那一天,穆勒来大闹一场之后,自己还主动留下来帮他收拾残局……难道老穆勒心里就没有不安和愧疚么?
事实证明,越是不叫的狗,咬起人来越丧心病狂。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起诉他?”
秦黎,“等警察收集好证据,就会向法庭递交,到时候再开庭审理。”
老子制造车祸谋杀未遂,儿子纵火威胁他人财产生命,一个犯了刑事案,一个犯了民事案,真是两父子。
秦黎回到屋子后,打了个电话给曲丹妮,把大致的原委说了一遍。
曲丹妮一听,顿时炸毛,“天啊,你们那边的光头党这么嚣张!我还以为仅是来摊位上挑衅,没想到连杀人放火的事也敢干出来。”
秦黎,“是啊,主要是没人管。”
曲丹妮,“警察为什么不管?”
秦黎,“警力有限,管不了。”
曲丹妮叹了口气,又回到主题,“你现在需要一个律师,要不要我把隔壁老王叫来?”
秦黎打这个电话,也正是此意,便道,“那就麻烦你了。”
曲丹妮也没多说,放下电话后,不一会儿就把大律师给喊来了。
秦黎把这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然后问,“这些证据足够定罪吗?”
帕崔克道,“定罪是没问题,老穆勒这情况,一定会坐牢,三到五年,具体看情节严重程度。除此之外,两人还要赔偿一定数额的损失费。”
曲丹妮在旁边插嘴问,“能陪多少?”
帕崔克,“那要看他们有多少财产和收入情况而定。”
秦黎道,“收入情况我不知道,但他们有一个饭店。”
帕崔克道,“有关部门会进行估价抵押。我建议你在老穆勒刑事定罪之后,再以民事向他提出诉讼,要求索赔五到十万的赔偿金,当然,到时候具体怎么判,还得看法院的。”
秦黎道,“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个好一点的律师?”
帕崔克道,“可以。我会安排。”
曲丹妮补充,“价格要公道。”
帕崔克道,“我知道。这种罪证确凿的官司,基本没有什么悬念,律师只是过个场子,要价不会很高。”
曲丹妮接嘴,“既然如此,你就全权代劳吧。”
帕崔克无奈,“我要安排一下行程。”
秦黎,“谢谢。”
不管是大律师亲自过手,还是帮她找别人,她都很感谢。
大律师走了之后,曲丹妮又接着道,“黎黎,我帮你联系电视台,你趁现在农民相亲节目还在热播中,把这件事曝光,引起社会反响。本来,德国人对种族歧视就很敏感,他们国家单位还要雇几个外国人呢,政府不是总嚷着人人平等吗?现在就要让全民都知道,在乡下农村还有这么猖獗的光头党,引起公愤,用舆论来给政府施加压力,管制住他们。这样你就不是孤军奋战,那些光头党好歹也会收敛一些。”
秦黎觉得,这也是一个好办法,便道,“这事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
***
没过几天就是圣诞节,农舍里很冷清,只有秦黎和托马斯两个人。
严森不在,他们也没心思过节,连超市都没时间去,随便弄了一点吃的,想着填饱肚子就行。
倒是村里人知道了这事后,每天都有人上门送吃的,今天炸猪蹄,明天烤羊腿,后天炸猪排……这都是乡亲们的一片心意。
托马斯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却惊讶极了。过年过节窜门子这种事,不是德国人的习俗,他和哥哥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也没遇到过,一般大家都是关上大门,各过各的节。本来乡亲们对秦黎是爱理不理的态度,现在秦黎摇身一变,成了大家心目中的女神,谁都喜欢她。看来在他离开的这一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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