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打起精神,坐直了问:“要不要我给你和陶禧, 单独安排一个套房?”
“你说这话,不怕将来丁珀找你麻烦?”
“哈哈哈,有你垫背,我不怕。”陈放也拿过一个桃, 掂了掂,“你也怄了一天的气,不想美人在怀,舒服舒服?”
“我有那么禽.兽吗?”
陈放稍加思索,“可能……更禽.兽一点?”
江浸夜不屑和他打嘴仗,平静地移走视线。
两三下吃完了桃,掌心还剩一个孤零零的核。
如同他今天的心情,喜悦大面积坍塌,缩小为干瘪的沉闷。
“不过,你说不抽烟就不抽了,倒叫我挺意外。”陈放又拿起一根香蕉,慢条斯理地剥皮,“还有那身攀岩的本领,从哪学的?”
“跟我哥学的,他是行家。”
江浸夜应着,翻出果盘里的口香糖,抽一片扔嘴里。
郁卒无法靠尼古丁排遣,就用运动发泄,总要有一个出口。
可惜他修行不够,离开攀岩场去餐厅的路上,砸坏了手机。
陈放从衣兜摸出一个,放在石桌上,“这是旧的,先凑合用,新的你自己买。”
他给的旧手机恢复了出厂设置,打开来空空如也。
江浸夜盯着通讯录,调出键盘给陶禧拨号,却得来一串冰冷的机器语音“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于是问陈放:“你有容澜的手机号吗?”
“没,不过我有丁珀的,你要不要?”
“……我他妈非得找个时间揍你一顿!”
*
四点一过,天色迅疾暗下。
云层堆积凝重的墨色,分界线不明。骤然刮起的大风席卷闷热。
江浸夜陪陈放逛了半天的度假村,泡过温泉睡一觉,看向院中被风猛烈摇撼的树枝。
飒飒声响成一片。
快下雨了。
果然,半小时后,暴雨倾盆。
陈放带江浸夜去扒房开小灶,途中路过自助餐厅。吉芯公司的员工穿着整齐的文化衫,正在排队。
江浸夜扫了一圈,没见到陶禧。
容澜朝他跑来,开口便问:“陶禧呢?”
江浸夜皱眉,“这话该我问你。”
“不对吧?她说和你一起去吃刨冰。”容澜大惊失色,“不过你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就只留了言。”
江浸夜掐着腰,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又问:“她告诉你去哪儿吃刨冰了吗?”
“森林公园。”
陈放困惑,“森林公园?那里暴雨时会临时关闭,不让进。”
“她走的时候,还没下雨。”
江浸夜再拨过去,依旧是关机提示。
“给你们森林公园打电话,让我进去。”撂下这句话,江浸夜抄起一把长柄伞离开。
雨水以泼天的气势浇下,落声嚣张,让人生出汪洋中一叶孤帆的渺小。幸好渐亮的视野预示着,这场来去匆匆的暴雨即将终结。
江浸夜双手撑伞,费力地走在雨中。
一边想着小姑娘花招真多,还跑森林公园吃刨冰?一边又对冒雨赶去的自己肃然起敬。
不可思议。
真是被鬼迷住心窍。
及至走到入口处,雨势转小。
向上的石级水流奔涌,似蜿蜒的阶梯瀑布。
江浸夜问了管理员,沿这条石阶一直走,会路过一间休息站,那有刨冰卖。
参天树木撑开的枝叶繁茂,遮云蔽日。
石级两侧挂起一盏盏电灯笼,在湿凉的风中殷殷摇晃,晕开一团团橙色的暖光。前路通往不知名的阒然,浑茫一片的深灰色暮霭笼住了山影。
他特意换上的运动鞋早就泡成鱼缸,深色的水渍一直爬上膝盖。
雨伞形同虚设。
可他上行的步伐未见丝毫迟滞,虔诚如同礼佛。
*
陶禧长发披散,坐在休息站的黑色漆面长椅上,拧身望向远处的蒙蒙烟雨。
她一手端着刨冰碗,一手挑着小勺,胳膊垫着椅背,神情萎顿。
不知道为什么江浸夜电话不接,信息也不理。
更糟糕的是,她的手机没电了。
四下无人,在休息站工作的老爷爷不时从窗口探头看她,一脸的欲言又止,唯恐她是一时想不开,来将肉.身交予大自然的迷惘少女。
直到少女恹恹不起的脑袋毫无征兆地抬高。
顺着她看去的方向,不远处一盏坏掉的灯笼旁,停驻一个高挑的身影。
那身影像在观察……那盏灯笼为什么没亮。
“江小夜!”
认出来人的陶禧双目炯炯,几乎从长椅弹跳而起,捧着刨冰碗,欢快奔去。
江浸夜确实在看那盏坏掉的灯笼,呼声传来,他疑心听错了。
还没回过神,怀里扎入一团海藻般肆意散开的长发,他重心不稳地退两步。胸前抬起一张雪白孩儿面,乌溜溜的杏眼弯成月牙,“我以为你真的不来了。”
“忘了告诉你,我手机坏了。”
“你忘性真大!”
听出她还在记恨温泉池差点滑倒的那笔账,江浸夜嘴角有了笑的弧度,声音却正经:“一个人待这儿好玩吗?”
“刨冰好吃!听那边的爷爷说,要是运气好,等下会有蝴蝶!”
江浸夜点头,不动声色地将她纳入伞下,并将大半伞面倾向她。
却在视线触及她衣裤的一瞬愣住,迟疑地说:“你……你怎么……”
陶禧换了件露肩印花T恤,一条黑色毛边紧身牛仔裤。江浸夜则穿上那身白色T恤和深蓝色牛仔裤。
“我看你那么在意,就换了。”陶禧低头,小声说。
江浸夜无比惋惜地叹气:“看来做不成情侣了。”
“我们就是的!我们本来就是!”陶禧不服气地蹦跳,头戳到伞骨,痛得拿手捂住。
回到休息站的短短一截路,和她走得鸡飞狗跳。
*
霞光才刚掀开一道亮面,随即消散,落入青森与暗林中。
雨声悉悉索索,天地都在窃窃私语。
陶禧盘腿坐上长椅,一边吃剩下半碗刨冰,一边听江浸夜交代在攀岩场撂狠话的心路历程,以及他摔坏手机的来龙去脉。
可他言辞含糊,诸多细节试图一笔带过,陶禧笑得东倒西歪,不去计较。
转而注意到他一身披水淋漓,忙问:“江小夜,刚才雨好大,你淋这一身,不会感冒吧?”
“你心疼了?”
“我……”看他坏笑着扬起眉毛,陶禧没好气地嘟囔,“不心疼就不问了……整天就知道占我便宜。”
决心不去理他,她大口舀着刨冰。
江浸夜好奇地凑过来,问:“真有那么好吃吗?”
“好吃,你想尝尝吗?”
“好啊。”
为了让他感受到底有多好吃,陶禧特意舀了一勺丰盛的,加了椰果、蓝莓酱和两颗蜜豆。
然而一抬头,来不及躲闪地被他吻住。
濡湿的舌尖描绘她的唇形,似在细细品味,继而用牙齿轻咬慢衔,一点点加深掠夺。
陶禧心脏狂跳,大脑一片空白,连喘息也错乱。
听在对方耳里,不啻于最好的催.情.剂。
江浸夜一手环过她肩膀,一手托住她后脑勺,倾身压过去。
小勺掉落。
雨后的松林空气清新,陶禧嘴里有了口香糖的薄荷清凉味,抵上来的胸.膛传来清晰的热。
但他并未像上次那样激.进,软烫的舌探进齿间后,循着角度舔.弄,时深时浅。
尝遍各种甜润的滋味,再回归她柔软的唇。
像旅人跋履山川,卸尽疲惫,只为赠她以吻。
“果然很好吃。”陶禧还闭着眼,江浸夜已从唇畔撤离,用自己的鼻尖蹭她鼻尖轻笑,“顺便纠正,这才是一个标准的‘占便宜’。”
陶禧:“……”
“不过我淋了雨,可能会感冒,希望不要传给你。”
*
谁知江浸夜一语成谶。
回到度假村的酒店,陶禧全身发热,似乎真的感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jj特别抽,明明我每天准点更新,但好像你们刷不出来T T
有些评论我也刷不出嘤嘤
说点开心的,这章甜吗^^
☆、27.
据说暝山森林公园的休息站附近, 夏日雨后会出现无数蝴蝶饮露振翅的盛景。
因为空气好,负氧离子浓度高, 成为不少昆虫爱好者观察驻足的蝴蝶谷。
可惜今天一只蝴蝶都没见到。
陶禧病恹恹地坐在餐厅, 对着一桌子中式茶点提不起精神。
陈放在门外联系度假村康体部的医生,容澜等不及服务生, 走去倒了杯柠檬水。江浸夜架着腿, 坐在她身旁,盯着看她到底什么时候才吃得下。
“你多少吃一点儿, 空腹吃感冒药,对你肠胃不好。”
陶禧撩起眼皮看他, “你这个都知道哦?”
“陶老师有胃病, 他告诉我的。”他说着, 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我就纳闷了,我淋雨, 结果你感冒。”
“说不定就是你传染给我。”陶禧低头喝粥,露出的耳尖通红。
恰好碰上公司同事的生日宴。
寿星戴着颇为浮夸的尖顶生日帽, 端着白色荷叶瓷盘走来,放下一块切好的蛋糕,说:“小陶, 你不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吗?”
“她感冒了,不舒服。”江浸夜微抬下巴,视线却还停在陶禧脸上。
同事困扰的目光在两人间徘徊,迟疑着没出声。
不是说陶禧和林知吾才是小两口吗?这辞色骄矜的男人是谁?
陶禧也想起这件事, 斜过身子,一本正经地说:“张坤冉,求以后你们别再乱说了,我跟他才是小两口。”
江浸夜抿唇,心情大好地抱起手臂,仰头看向那位瞬间变脸的寿星。
“那那那……那林知吾……”
“上回师兄不想我陷入流言,帮忙救场。抱歉,怪我没有及时和你们说清楚。我和他两家长辈相熟,确实一起吃过饭,但仅此而已。现在想想,要是按照师兄的意思,实在不太好,趁他人在这里,和你澄清一下。”
“他”是指江浸夜,陶禧说着,伸手搭上他的小臂。
白T恤将他衬出一股铮铮的朝气,仿佛年龄也跟着小了几岁,眉目清晰俊朗。就是头发被雨抓乱了,不似林知吾那般条清缕析的书卷气。
“……好,好的。那,小陶你快康复。”
“生日快乐!”
寿星回去后,一桌子人交头接耳,多半是传开了。
江浸夜一手支着下颌,一手去捏陶禧的手指,悠然感叹:“小两口……小,两,口。奇怪了,听着怎么就那么顺耳呢?”
陶禧被他夸张的语调逗笑,随即捧起碗喝粥。
胃口也打开了。
*
医生简单诊断后,确认是感冒,让陶禧服下感冒药,多留意体温变化。
陶禧囫囵吃完晚餐,便和容澜一起回房间了。
手机充好电,她收到来自林知吾的一条短信:早日康复。
陶禧回复一句“谢谢”。
洗了澡,吹干头发,她和其他三个室友一起玩扑克牌。间或聊起明星跟淘宝,八卦与生活趣事。慢慢打开话匣子,陶禧也顺利和大家说到一起去,并不会冷场,便兴致勃勃地熬到凌晨。
没想到她半夜发热,烧到38.5℃。
到了早晨还没退。
*
六点半,太阳探出头来。
照顾陶禧一整夜的容澜帮她收拾好,送她下楼。
江浸夜把车停在酒店门外,看到她们,连忙迎上去。
容澜哈欠连天地对他说:“江先生多注意,她要是烧厉害了就吃退烧药,或者送医院。不过一般没大碍,就是玩不痛快了。”
江浸夜搀住陶禧,她虚弱地挂在他肩头,烧得迷迷糊糊。
“谢谢你了。”
习惯了冷口冷面的江浸夜,突然的这声谢谢倒让容澜不好意思,她抓了抓头发,大大咧咧地笑着摆手,“举手之劳啦!我回去补觉,你们路上小心。”
日光亮烈,渐渐有了灼人的意思。
陶禧靠在副驾驶座上,头歪过去,长发遮住脸,看不出睡没睡,嘴里却一直念念有词:“桃红颈天牛……独角仙……鬼脸天蛾……”
念了一串昆虫名字,突然打了一声嗝,叹气:“好遗憾哦,都没看到蝴蝶。”
原来不是梦话。
江浸夜双手扶稳方向盘,安慰:“先回家休息,你病好了再来一次,就我们俩。”
出收费站的时候,他伸手去摸陶禧的额头,紧张起来,“怎么变烫了?”
“没事的,我回家吃了药,蒙住被子好好睡一觉,闷一身汗就行了。”
“要不去医院挂个急诊吧?”
“不用不用,我不去医院。”陶禧惧怕地连连摇头,调整坐姿,“以前发烧就这么处理,我有经验。不过……”
听到她犹豫的声音,江浸夜瞟她一眼。
“……回家,是回我家吗?”
江浸夜唇角微弯,沉声问:“如果是去我家?”
“新房子?”
“嗯。”
“好呀,我正好想去看看。”
路两侧有高大齐整的树,郁郁葱笼,在风中泼泼洒洒地绿。步入小区的一路,陶禧新鲜地走走停停,四处张望。
然而兴许吹了风受凉,一出电梯,她便如枯萎的植物,无力地抱膝蹲下,手指轻轻拽扯江浸夜的裤子,说:“想吃小馄饨,甜粥也行。”
那张玉白小脸透出隐约的青色,江浸夜瞧着很不落忍,一手揽住她的背,一手横过腿弯,给出一个标准的公主抱。
怀中人比想象的还轻,他小心地抱上楼。
*
厨房的吊柜和壁橱被塞得满满当当,各种方便食品,米面杂粮与调料。冰箱塞了两排鸡蛋与一堆有机食品。全是陈放上次给他带的,说房子要做饭才有烟火气。
那时江浸夜还一脸嫌弃,如今竟有机会派上用场。
可惜他不会做。
于是挽起袖子预备大干一场。现包小馄饨多半不可能,思来想去,还是挑甜粥下手。
他正拿手机翻找食谱,小鸥子的电话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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