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会是这个世界的错吧?蒋和甩了甩头,对蒋年道:“我觉得,咱们该和蒋封好好谈谈,也许能让他悬崖勒马。”
“会不会是和他爹有关?”蒋年想到了什么,道,“二婶是难产没的,二叔是淋雨着了凉,救治不及落了病根,然后就病死了。二房穷,看不起病,二叔来和我爹借过钱,但是我爹没借,他以为二叔又是变着花的借钱去赌。”
“二叔是个赌鬼?”蒋和冷不丁又听到个八卦,吃惊道。
蒋年说起已故长辈的破事,有些尴尬:“嗯,二房的田和房子都是二叔赌没的。”
“应该不是吧,赌鬼肯定是要把亲人都借一遍的,照这说法,蒋封该恨蒋家所有人。我觉得不像,他就是单纯针对你们大房。”蒋和否决道。
蒋年奇道:“你怎么觉得他就针对大房?我看他也针对你们七房啊!”
“我就是块砖,抛我是为了引出你们父子这块玉!”蒋和没好气道,“还不就是因为我家那点钱,你和大伯非要还我,家里其他人都不高兴了,他正好煽动起来,离间大房和蒋家其他人的感情。”
蒋年闻言,微微眯了眯眼:“你是不是有些事瞒着我没说?”
“算是吧,我天天和蒋封一起玩,他的想法我多少能看出来点。”蒋和含糊道。
蒋年翻到一旁,踹掉鞋子,想了想道:“等出了正月,就把你们七房的家产都清点干净还给你。蒋封到底是针对谁,他要做什么,家里其他人又是怎样想的,到时候就都能看清楚了。”
“要是看不清楚呢?”蒋和担心道。
蒋年叹了口气,把布老虎放到脸上:“那就只能和蒋封开诚布公谈一谈了。”
☆、第二世
过年前后,是蒋大老爷和蒋年最忙的时候。老太太那也不清闲,老有来串门的女客,兰家兄弟又回去了,蒋和索性就住在了蒋年这。
家塾也放了假,蒋和闲着没事,便去七房院子溜达了一圈,看看都折腾得怎么样了。
家中只有七房院中填了假山引了活水,设了亭台楼阁,带了些江南园林的意味。如今湖水结冰,蒋和试探着在边缘踩了踩,见冰结得并不结实,也不敢往前走,就坐在亭子边团雪球玩。
“这么冷,不在屋里待着,还玩雪,不怕冻着了?”蒋封从院子外面过,见门半开着,就走了进来,在湖边碰见了蒋和,好笑道。
“你呢,怎么不在屋里看书,跑出来做什么?”蒋和扔了雪球,反问道。
“读得闷了,出来转转。”蒋封道。
蒋和看他脸色有些不耐烦,突然想到什么,笑道:“有人上门说亲了?”
蒋封瞥了他一眼,道:“和大哥住一起,消息就是灵通。”
“大伯也是好心呀!”蒋和心里一动,试探着劝了句。
“谁用他好心。”蒋封冷冷道,说完觉得语气有些过,掩饰地补了句,“我想先立业、后成家。”
“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蒋和八卦道。
蒋封没有回答,弯腰团了团雪在手上。蒋和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喜欢苏小姐?”
蒋封惊了一下,手里的雪扑索索掉在地上。他微微瞪大了眼,看着蒋和道:“你听谁说的?”
“这你不要管,我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欢苏小姐?”
蒋封皱了皱眉,看了眼四周,才道:“我不喜欢她,你放心。”
他坐到蒋和身边,笑道:“你是不是因为这闲话,之前才对我爱答不理的?”
“不是。”蒋和老实道,“我是觉得你好像在针对大哥,我夹在中间不太好做人。”
蒋封竟然点点头,承认道:“我是在针对他,自你开始和他走近,我就想着,你早晚要疏远我。在你们看来,长房长孙,未来的家主,自然是比我这个旁支更值得亲近。”
“你何必这样自怨自艾?咱们这一辈还有谁,日后能越过你去?”蒋和认真道,“蒋封,我想不通,你是有大造化的人,你不像我,这辈子就靠着爹娘留的老本混吃等死。你可以去参加科举,入朝做官,到时候咱们蒋家还不是要以你马首是瞻?大哥也要敬着你、供着你,蒋家家主对你来说,一点重量都没有。你的精力放在针对大哥上,不觉得浪费吗?”
蒋封没想到蒋和会和自己说这些话,盯着他好半天,才哭笑不得道:“蒋年对你这么好,你还这样埋汰他?”
“你到底要什么呢?要钱吗?你要钱,我可以给你,大房就是看着架子大,真要论真金白银,没我们七房多。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们七房竟然这么有钱,就是让家里贪了这么些年,还剩了不少呢。”蒋和道。
蒋封眼神复杂地看着蒋和,道:“你处理事情的办法,都是这么简单直接吗?”
“是啊,有用吗?”
“没有。”蒋封摇头,“我不是为了钱,更不是为了权。”
“你是为了复仇?”蒋和问道。
“不,我是在讨债。”蒋封冷冷道。
蒋和叹了口气:“狗血,太狗血了。”
假山旁的苏小姐也叹气道:“狗血,太狗血了。不为名不为利,也不为美人、不为复仇,竟然是为了讨债,俗!太俗!一点也不霸气,现在不流行苦情戏了,你知不知道?”
蒋和和蒋封齐齐惊到了:“你、你到了多久了?”
“我比蒋封还早来呢,你们俩不但瞎还聋,我一个喘气的大活人在这杵半天了,你们四只眼睛四只耳朵都没发现!”苏小姐嘟囔道,“你们是有多投入在自己的世界里呀?”
蒋和道:“咱俩成亲前是不能随便见面的,你快走!”
苏小姐看也不看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蒋封道:“你要讨什么债?怎么讨?要不要本小姐帮你参谋参谋?”
蒋和怒道:“喂!你帮哪边啊?”
“反正不要帮蒋年,本小姐的婚事,他一个外人掺和得比谁都欢,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苏小姐道。
“苏小姐的好意,蒋某心领了。”蒋封一拱手就要走,被蒋和死活拉住了。
“等下,咱们还没谈完呢!”
“没什么好谈的。”蒋封没好气道。
蒋和拽着蒋封,冲苏小姐吼道:“都怪你,本来我俩谈得好好的!”
“好什么呀?是你一厢情愿,我看蒋封根本懒得搭理你!”苏小姐娇声吼了回来。
蒋和眼睛一眯,突然放开蒋封,开始解自己的斗篷。
“你、你干什么呀?”苏小姐吃惊道。
蒋和把斗篷一甩,开始解棉衣:“我要脱衣服了。”
苏小姐猛地涨红了脸,尖叫着跑了:“臭流氓!不要脸!”
蒋和见她终于走了,忙捡起斗篷裹上,得意道:“我还制不了你!”
蒋封被这么一打岔,什么话都不想说了,转身要走,蒋和忙扑到他背上,喊道:“咱们还没谈完呢,谈不出个结果来你不许走!”
“你这是在耍无赖!”蒋封气道。
“我就是耍无赖,怎么,你还要打我呀?”蒋和气喘吁吁道,“你说,你讨什么债?大伯和大哥欠了你什么?”
蒋封闭了闭眼,无奈道:“我就是不喜欢他们道貌岸然的样,不行么?他们以为自己是谁?他们是大房是家主,所以就可以随便决定蒋家其他人的命运了吗?”
“那你就想着取代他们,让他们也尝尝被人决定命运的滋味?”蒋和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心想真是越来越狗血了。
“对。”蒋封扯着蒋和的胳膊,道,“你能下来了吗?你快勒死我了。”
蒋和蹦了下来,抹了把脸道:“那你算计我呢?是为了什么?我欠你什么了?”
蒋封垂眼看着蒋和,平静道:“因为你笨,又笨又蠢,自以为是,还那么有钱,所以我算计你,就像大房看重你!”
“你现在还这么想吗?”
“不,我刚发现,你还挺聪明的,之前是在装傻,还是懒得动脑子?”
“懒得动脑子,但现在看来,不动不行了。”
蒋封笑了笑,道:“你还打算继续跟着蒋年混吗?”
“怎么?我要是跟你混,你能帮我保住家产,保我下半辈子荣华富贵吗?”蒋和挑眉道。
“能啊!”蒋封颇自信道,“你心里清楚,我能给你的,比蒋年更多。”
“蒋年把我当亲兄弟,你能把我当亲兄弟吗?”
不知为何,蒋和觉得自己这话一出口,蒋封的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之前明明谈话气氛还挺和谐的。
“他的话,你也信。”蒋封冷笑一声,推开蒋和走了。
蒋和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他一拍手,决定去一趟晏城,找庞飞好好打探打探,当年二房到底发生了什么。
结果他跟家里打了招呼,兴冲冲地去了晏城,抓住兰霏一问,才晓得庞飞跟着爹娘回乡下探亲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也要过了正月十五,怎么啦?”兰霏好奇道。
蒋和失望地哦了一声,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那我就现在你家住几天啦!”
兰霏笑道:“好呀,你好好陪陪爹,我和大哥就能解放啦!”
蒋和搂着兰霏走了两步,想起对方熊熊不息的八卦之魂,试探地问了句:“庞飞和你说过,蒋封他爹娘的事吗?”
“你们蒋家的事,怎么不问蒋家人,倒来问我?”兰霏好笑道。
“问家里人,怕打草惊蛇。而且到底牵扯到长辈,我怕他们有的话不好和我说。”
兰霏点点头:“是不太好说。蒋封的爹呀,老赌鬼,真不是个好玩意啊!他娘被他爹赌输过一次,来要人的都进院门了,让你大伯带着人给打出去了。后来蒋封的娘,就是你二婶,寻死觅活了一次,你二叔呢,被你大伯打了个半死,两人都伤了身子,落了病根,才会早早地没了。”
蒋和纳闷道:“那蒋封该恨他爹啊,恨大房作甚?他看着不像是乱迁怒的人啊!”
“他是恨他爹,这么些年了,没给他爹上过一次坟。”兰霏道。
“庞飞竟然连这个都知道?”蒋和再次震惊道。
兰霏摸了摸下巴,迷惑道:“我也觉得,他知道得也太多了,有点吓人唉!”
蒋和哆嗦了下,总觉得自己重生的秘密会在庞飞的火眼金睛下无所遁形。
“蒋年和他爹说了蒋封的事了吗?”兰岚不晓得从哪里冒了出来,突然出声道,“还是说,大房到底是舍不得这个做官苗子?”
兰霏嗷了一声,吓得险些踩空。蒋和好一些,扶着柱子站直了,有些尴尬道:“他,他还有多收集些罪证。”
兰岚冷笑道:“用不着给他定罪,我们兰家、苏家当不起!只盼着他不要再惦记着祸害你们小夫妻,我们就阿弥陀佛了。”
兰霏不满道:“他是蒋家的儿子,你就不是了?欺负你没用是不是?你虽然没用,但是你有钱啊!以后你的钱,不许再给蒋家其他人花!听到没?!”
蒋和委屈道:“大正月的,我吭哧吭哧跑过来,不是来让你们嫌弃的!”
“就是嫌弃你!”兰岚恨铁不成钢道,“你和蒋年那么亲,现在还住一起,你就不能主动点,想法子让他和你大伯向着你点?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蒋和抱着胳膊犹豫了半天,才道:“我觉得,能少一个敌人,就少一个敌人。蒋封恨的又不是我,我没必要和他正面对上。”
兰霏叹了口气,摸了摸蒋和的头:“傻孩子,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你觉得你哪一点值得蒋封恨你?哪一点值得他正面对上你?”
☆、第二世
蒋和没能在兰家待到庞飞回来的那天,老太太病了,急招蒋和回去侍疾。
老太太的脸色暗沉,短短几天未见,就仿佛又老了十岁般。她这样的年纪,每一次病,离死亡就更近了一步。蒋和在老太太跟着坐了半响,也不见她有醒转的迹象,便先出来换了衣服,匆匆扒了两口饭吃。
“怎么病的?”
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小绒回答道:“过年见客多,大夫说是累到了。”
蒋和也没往心里去,点了点头,又回到老太太旁边守着了。他守到天黑,老太太才醒了一次,喝了粥,昏昏沉沉地看了蒋和一会,便又闭目睡了。
蒋和默默算了算日子,还有八个月,若是可以,他真的不想在老太太死前清点七房的家产,不想让老太太临死前还要看到家里为了钱闹得分崩离析的样子。
他想到这,突然觉出一丝不对来,抬头望了望四周,蒋和很快发现了这不对之处。
“怎么没有其他人来看祖母?”
小绒小声道:“老太太嫌吵,不许他们来,说让四少爷陪着就好了。”
蒋和微微皱了皱眉,快步走了出去,拉了个人问得蒋年人正在祠堂,便向着祠堂去了。
“大哥,祖母病了,你和大伯怎么不来看她?”
蒋年瞥了他一眼,擦了擦桌上供着的牌位,道:“你陪着就好了。”
“你在生气?”蒋和凑近了瞧着蒋年的脸色,奇怪道,“不是气我吧?”
蒋年忍了忍,不好在祖宗牌位跟前发火,压着声音道:“回去陪着祖母,别在这烦我!”
这还是蒋和第一次见到温吞吞的蒋年发脾气,他怔了下,退了几步,道:“那我回去了,你记得吃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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