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笑呵呵道:“鹦鹉,再拿对黄玉石榴耳坠来。”
盛可兰便拉着盛可欣谢赏了,鹦鹉捧着巴掌大的铜镜来,让她们俩照着换上了新耳坠。
“去别人家做客,可不能和在家里似的,不懂规矩乱来。”老太太嘱咐道,“姐妹俩互相照应着,别分开。”
盛可兰笑着应了,拉着盛可欣走了。
诗会上盛可欣虽然一直板着一张脸,但也没说什么刺人的话,她基本就没说话。盛可兰负责抄录诗词,她字迹端正,最适合做这种活。
秦家和魏家是姻亲,盛可兰就是因为在几次诗会中得了个贞静的名声,才入了魏夫人的眼。魏夫人不喜欢秦小姐姐妹这般太过聪慧有才情的女孩,盛可兰这般文采一般、娴静懂礼的更合她的胃口。
如今,盛可兰一是不知魏家几年后开始频频出事是否和陈凌有关,二是压根不想再嫁入这么个人家,看着光鲜,各种苦楚只有进门了才知道。她便没再特意去亲近两位秦小姐,而是安静地在盛可欣边上坐着,时不时瞅她一眼,同她说两句话。
盛可欣如今的模样,她见着气不起来,也恨不起来,谁犯得着跟一个脾气不好的小丫头计较呢?盛可欣不过是内贼,防她治她容易,需要警惕的事如今不知再哪猫着的陈凌。
若是能利用盛可欣反过来监视陈凌,倒不失为一步好棋。盛可兰默默琢磨着,又瞅了一眼堂妹。
盛可欣忍无可忍道:“我不会惹事的,你用不着盯我那么紧!”
盛可兰呵呵笑了笑,拿了个杏儿放到盛可欣手里,侧头看向其他小姐们了。
回了盛家,盛可兰先和老太太、大夫人禀报了诗会上的见闻,回屋抄录了一份诗词,亲自给宋柔送过去了。宋柔并未看在厚厚一摞诗词的份上多留盛可兰多说几句话,她眼睛仿佛黏在纸上了般,敷衍地道了谢。
待盛可兰走了,盛可欣才从屋里出来,皱眉道:“她到底在搞什么鬼?弄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宋柔收起诗痴的神情,盯着外面奇怪道:“我也摸不准呢,若是以前,早翻脸了,这是转性了?”
“要说是为博个好名声,也犯不着在家里对着咱们俩装贤德,今天诗会是多好的出风头的地方,她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光顾着盯着我了。”盛可欣纳闷道。
“本来是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演一阵也就演不下去了。结果她还没放弃,我倒先要受不了了。”宋柔无奈道。
盛可欣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丝笑来:“那你就给她吃闭门羹,看看她还撑不撑得住那张假惺惺的脸!”
☆、第一世(3)
“你这两天,怎么老往那两个丧门星那跑?”盛可芳不高兴道,“小心被传上了衰气!”
“你不是嫌我管你管得太严吗?”盛可兰随口道,“我就躲远些不碍你的眼。”
盛可芳哼了一声,用扇子打了下她:“别以为我会先服软。”
盛可兰早忘了自己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因为什么在和盛可芳怄气了,她也懒得和这帮小丫头片子置气,无论是宋柔、盛可欣还是自己的亲妹妹。
“这两天你跟在娘身边,有听她说过什么吗?”
盛可芳故意道:“什么?你指的是什么?”
“别装傻!”盛可兰不耐烦道。
最近是盛家名下各庄子的庄头交租的日期,盛可芳帮着大太太记账,对盛家今年的收成清楚得很。
盛可芳压低了声音道:“河北的庄子遭了灾,收成不太好,娘不怎么信,已经偷偷派人去查了。”
“还有吗?”盛可兰追问道。
盛可芳想了想,道:“爹把刚交上来的两只母鹿要走了,送了,送了户部一位姓杨的大人。哦对了,外书房的崔管事来了一趟,说重门外的胭脂铺亏损严重,劝娘卖掉,那可是老三的嫁妆呢。娘没答应,说二婶娘临终前,把老三的嫁妆都托付给娘保管,是赚是赔,都不能卖。赔也不过一年两百多两,公中补上就是,她还让崔管事裁些伙计,既然亏钱就不要雇那么多人了。”
“我记得,二婶娘陪嫁来的人,好些都在那胭脂铺里做事呢。”盛可兰回忆道,“是要裁他们吗?”
“反正不可能裁咱们盛家名下的人。”盛可芳不以为意道。
盛可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这事隐约有点印象了。她几句话打发走妹妹,叫来小陶:“回去问问你爹,重门外那个胭脂铺,他都打算裁掉谁?名单在给太太前,先让我看一眼。”
小陶纳闷道:“小姐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不会是三小姐让您问的吧?太太要生气的。”
“三妹妹不知道,你别管那么多,去问就是,别让其他人知道了。”盛可兰嘱咐道。
“那,太太那……”小陶欲言又止道。
“她若发现了,就说是我让问的,让她来问我。”盛可兰道。
小陶这才领了假回家,盛可兰瞧了瞧时辰,去正屋陪着老太太吃晚饭了。
第二天下午,大太太叫盛可兰过去,盛可兰进屋一看到大太太的神色,便知她是为了什么喊自己来的。
“娘,可是生气了?”盛可兰撒娇道。
大太太道:“有什么事,不直接问我,拐着弯地让你妹妹、下人偷摸摸地打探?”
“直接问娘,娘肯定要说,这不是女儿该管的事。偷偷摸摸,折腾点动静出来,娘才会放在心上。”盛可兰笑道,“娘,咱们和二房有仇吗?”
本要训斥女儿的大太太听到这最后一句,不由愣住了,一时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怎么突然问这个?三丫头跟你说什么了?”大太太沉了脸道。
“她还用说什么?脸色明摆着呢。女儿就是奇怪,她怎么这么讨厌女儿、讨厌大房?总不会就是因为天生性情乖戾,嫉恨大房富裕美满,二房人丁凋落吧?”盛可兰道。
大太太若有所思道:“她就是性情乖戾,你以后少和她来往。”
盛可兰道:“娘这么说,您自己也不信吧?之前女儿也只当三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您和祖母怜她年幼失祜,所以不愿计较。可是,三妹妹是盛家的女儿,她和宋柔不一样。”
大太太皱了皱眉,道:“我知道你在意什么,她在诗会上,还是惹事了吧?”
盛可兰道:“现在,还可以用年纪小不懂事搪塞过去,以后呢?总不能拘着她不让她见其他府里的女眷吧?”
她避而不答,大太太也没有多想,只沉默着思考着盛可兰的话。盛可兰见大太太上了心,便松了口气。上辈子盛家就是太不在意这个女儿,才会让盛可欣在盛家眼皮子底下,和外男私通勾结上,这辈子盛可兰打算把这机会掐死在摇篮里,断了盛可欣和陈凌认识、通信的可能。
半个月后,大太太请了一位在后宅颇有名气的绣娘师傅,教盛家三姐妹和宋家表小姐女工,每日上半天的课。
盛可芳年纪最小坐不住,总爱撺掇盛可兰去和大太太请假,盛可兰不理她,她就偷偷写信给已经嫁人的盛家大小姐盛可贞,求她接自己去住几日松快松快。
宋柔身体不好,时来时不来的。她不来时,盛可欣就和盛可兰一处坐着,久了,两人也能稍微说上些话了。这又激出了盛可芳的危机感,她也顾不得和二姐继续怄气了,日日粘着盛可兰,仿佛护食的小母鸡般。
日子就这么过了一年多,盛可兰要说人家了。
这一世,没有魏家来说亲,盛大太太挑拣了几个月,都没有挑到中意的人家。盛可贞倒贡献了一个不错的人选,可惜离得太远,盛大太太已经有了一个远嫁的女儿,无论是她还是老太太都舍不得再让盛可兰远嫁了。
盛可兰没了上辈子的羞涩,对自己的亲事上心得很,常命俩丫鬟拐着弯地打听消息,倒让她意外地得知了一件事。
半年前,陈凌入京,住在外祖洪家,与洪家的几位少爷一同读书。他和盛可兰年纪相仿,洪大太太有意替外甥聘了盛可兰,被老太太给婉拒了。
这消息让盛可兰吃惊不已,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和陈凌还有这么一段未成的缘分。陈凌总不至于为这一直记恨盛家,所以要毁了盛家吧?说亲不成是很正常的事啊!而且,这种事往往是长辈们先通通气,有几分把握了才会和当事人说,陈凌怕和自己一样,不有意打探都不知道。
那么,陈凌有意打探过吗?他和宋柔一样寄居外祖家,无法做主自己的婚事,能有一门怎样的亲事,就全看家里长辈的心思了。
盛可兰揉了揉额角,觉得还是不要再继续琢磨陈凌、盛可欣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她根本无法理解这两人的想法。她一时觉得自己这样想是在把人往偏激想,一时又觉得许他们就是这样偏激的人。
八月末,城里多有人病倒,有人说是时疫,也有人说是难得的酷暑天气闹的。盛大老爷去了河北,女眷们便集体来了盛家庄子,避一避城里的暑气和病气。
庄子面积极大,多有荒废之处。老太太住了最气派最完好的正院,大太太住了隔壁的院子,盛可兰、宋柔就跟着老太太住,盛可欣、盛可芳便和大太太一同住。其他丫鬟下人也都住在两个院子边上的房间里,四个小姐被一再叮嘱,不要随意去无人的、荒废的地方,这里可不比城里盛府。
绣娘先生并未跟来,四人便在一处还算宽敞的堂屋里跟着老太太身边的一位嬷嬷继续学女工。那嬷嬷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课程又被安排在了下午,她常在课上到一半时,歪在榻上就睡着了。
盛可兰要去和老太太说,让给换一位年轻点的嬷嬷,被盛可芳拦下了。
“这不正好吗,上午有老太太和太太盯着,下午难得可以松快松快。”盛可芳道。
“那你们几个不许随便乱跑,就在这附近待着。”盛可兰叮嘱道。
“有什么好乱跑的,那边几个院子里都长草了,荒得不像话。”盛可芳不高兴道,“要不是城里那个样子,谁愿意跑到这鬼地方避暑?”
“说到鬼,我倒想起一件事。”盛可欣眼珠一转,插嘴道,“东北角那院子,可死过不少人呢!咱们的太爷爷是个暴脾气,在这宅里养老时,打死了好些下人呢!都是私下买的,没有记入名册中,后来爷爷翻新这宅子时,在那处挖出了好多白骨,都不知有多少具。那之后,这院子就荒了,等闲没人来住了。”
盛可芳吓得脸都白了:“你胡说!这事你怎么会知道?若真有此事,祖母怎么会带我们来住?”
盛可欣笑道:“这是家丑,爷爷自然不会和祖母说。他后来曾让我爹请人来做法事,我在一旁悄悄听来的。”
盛可芳抱着盛可兰,险些哭了:“我不信,你吓唬我呢!我去告诉祖母!”
“你也就只会和长辈告状了。”盛可欣不屑道,拉着宋柔出去了。
“姐,她骗人的吧!”盛可芳道,仿佛盛可兰一赞同,这事就真的是假的般。
“听她瞎说,爷爷要办什么事,不是让爹去,怎会去找二叔?”盛可兰安抚道。
上辈子盛可欣也这么吓唬过她们姐妹俩,吓得她们晚上只敢点灯睡,心里直骂这个堂妹。盛可欣对此得意很久,结果自己半夜起夜时见了鬼,被吓得大病了一场。
那时盛可兰光顾着幸灾乐祸,现在一想,约摸是盛可欣这个不安分的想要偷偷在这宅子里做什么,所以提前把她们俩人吓住,省的她们发现了什么,去和长辈们告状。
盛可兰这么想着,便让杏儿盯紧了盛可欣和宋柔。时间一晃入了十月,盛可兰都要忘了这事时,杏儿哆哆嗦嗦地禀报了一件事。
“三、三小姐,这几天晚上都去东北角那个小院子,烧,烧纸呢。”
盛可兰这才想起,这几天就是二叔二婶的祭日,无奈道:“她要烧就烧吧,可带了人?”
“带着小梅,不过小梅胆子小,只敢在门外头望风。”杏儿道。
盛可兰就哦了一声,心里纳闷,上辈子盛可欣见鬼也就是这几日,总不会是亲爹娘跑出来见女儿,把这孝顺女给吓到了?
她瞧着杏儿脸色,知这也是个胆小的,让她再晚上跑去盯梢,也太过为难人了,便道:“知道了,放你几日假,不用盯她了。”
杏儿喜道:“多谢小姐。”
小陶跑进来道:“谢什么?小姐赏她什么好东西了?”
“没什么,你手里拿的什么,好香啊!”盛可兰随口道。
“大太太午时用了些肉酥,嫌油腻没吃多少,剩下的我们几个就分了。奴婢想着杏儿不在,就用碗盛了些给她。小梅和四喜那俩蹄子,跟饿死鬼般吃了十几块,一会准拉肚子!”小陶道。
☆、第一世(4)
小陶的乌鸦嘴不幸言中,天还没黑小梅和四喜就一直在往茅房跑,拉得人都虚脱了。
盛可兰和盛可芳从大太太那回来,见着小陶和东儿在那指着盛可欣的屋子直乐,问道:“笑什么呢?”
“二小姐、四小姐,三小姐和表小姐身边的小梅、四喜贪嘴吃坏肚子,这都往茅房跑了八趟了。幸好咱这茅房有好几个隔间,不然她们,岂不要为了谁先进去而打起来?”小陶乐不可支道。
盛可兰也没往心里去,道:“看把你闲的,打水去,我要沐浴。”
“我也要我也要,娘给你的那盒桂花油呢?给我点吧,我那盒都要用完了。”盛可芳忙道。
姐妹俩进了屋,各自洗过澡,盛可芳就跟着盛可兰一同睡了。
睡到半夜,盛可兰总觉得心神不定。她起了身,给妹妹拉了拉被子,推醒杏儿,带着她往隔壁院子去了。
大太太这几日精神不好,每晚都要饮过安神汤才能入睡,因此也睡得格外的沉。盛可芳今晚也不在这院子睡,所以外面守夜的人也不多,东倒西歪的,连有人来也不晓得。
盛可兰在盛可欣的门外站了站,见里面灯光昏暗,想着人应该睡了,没有再跑去烧纸,便安了安心,转身想走。
这时,她听到一声极细微的哭声,从里面传来,听着像是盛可欣。
盛可兰和杏儿对视了眼,杏儿往外站了站,盯着那几个打瞌睡的婆子瞧,盛可兰则上前几步,听着里面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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