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了嗓子,可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正是要让绢衣能说出话来,还就有遗患,她们此时才能顺藤摸瓜,摸到绢衣身后的那只手。
于小灵瞧见不知何时,徐泮已经给她夹过来了满满一碗小菜,心中不由颇为悔过。
于小灵何尝不讨厌那绢衣,可那时她在心里想为自己那些想不开的心思,做了一个出口,就是为了证明还是掩饰,她便放任绢衣随意作为了。这样做的结果,不仅是她三两天都闷闷不乐,寝食难安,更是徐泮终于在再三忍耐之后,勃然大怒了。
如果今日,她同徐泮没有将此事说清楚,两人是不是会就此误会,继而夫妻之间产生隔阂了呢?
于小灵经不住有些后怕,她知道自己是错了的,只是她没想到,她会在这样的事情上犯错。
然而,如果不是她这一颗心在徐泮的温柔中沉沦了太久,她怎么可能会犯这么不理智的错误呢?
说到底,她已经不是只站在尘世的上空俯瞰时那么理智了,她不可控制地落入了这红尘之中,有喜有悲,有笑有泪,也看不破,参不透了。
于小灵将徐泮替她夹的菜,一根根放入口中,不管是苦的,还是咸的,还是酸的,她嚼出来的都是甜的。
“我给你做的春裳好了,吃过饭,试试去吧。”于小灵轻声道。
徐泮闻言,抬眼去看她,见她眼睛里带着小意温存,倒像那讨人好的狗儿,要是她有尾巴,定然是摇了的。
徐泮一阵心悸,情不自禁地又大手一伸,把她捞进了怀里。
他张口想说什么,于小灵却突然顺势圈上了他的脖子,嘟着嘴说道:“从今天往前半个月,那人都不是我,许是鬼上身了,反正我是不认得那人,你也赶紧忘了吧!”
徐泮一听,就笑出了声来。
见过同人赔礼道歉了,还没见过这样翻脸不认自己的,罢了罢了,总归她是乖巧了,不要再闹事便好了。
他搂了搂她,低声道了句:“乖些。”
于小灵“嗯”了一声,往他脖颈里蹭了蹭,嗅着属于徐泮独有的气息,比任何时候都觉得安心。
暖橘琢磨着,饭菜都凉透了,才不得不上前问了一句:“伯爷,夫人,可要奴婢撤下饭来吗?”
于小灵听见暖橘说话,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拍了拍徐泮的胳膊,让他放她下来,然后起身道:“让他们过来撤下吧,暖橘过来,我有话问你。”
暖橘一边招呼人收拾东西,一边跟着于小灵进了侧间。
“绢衣那边,你可有收到什么动静?”于小灵问暖橘道。
暖橘一听这个,连忙点头:“回夫人,绢衣那边确实有消息了。”
于小灵闻言眼中便有精光闪过,连忙示意她说来,暖橘连忙据实以告。
话说绢衣被人牙子王六婆带走了,她虚弱得连走路都不行了,若不是王六婆硬拉着她,怕是下一息便要跪在了地上。
绢衣犯了什么错事被发卖的,王六婆自然再清楚不过,可这绢衣相貌甚好,又知书识礼,伺候人肯定不在话下,更要紧的是,她被发卖出来的时候,没有被灌哑了嗓子,说不定还是好端端的一个雏。
这样的人若是卖到行商家里做个小妾,那是完全不在话下的,还能得好一笔银子。
王六婆这边出了门,便赶紧吩咐下面给她打下手的小丫头,去给绢衣弄药来治病。她好歹也得从绢衣身上,将钱赚回来不是?
那小丫头一路跑去相熟的大夫家里,要了两包药回来,刚走到半路上,却遇见一个不认识的婆子。这婆子张口便要给她五两银子,给她自己赎身用,然后说,让她把这两包药,换了去。
老婆子手里也拿了两包药,看分量,同小丫鬟自己拿的这两包给绢衣治风寒的药没什么区别。可一个不认识的婆子突然让她换了绢衣的救命药,要还给她一大笔钱,这小丫头,立即便吓坏了。
老婆子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便道是,若是这小丫头不干,那她便用这钱把小丫头从王六婆手里买了去,然后,把她发卖的下贱的窑子里给人当牛做马。
小丫头不过才八九岁,哪里经得起她吓,自然是这婆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那老婆子还安慰她说,她偷偷换了药的事情,旁人根本不会发现,那两包药煮出来都差不多是一个味儿,况且绢衣,已经病得这么严重了,死了也是常事,没有人会猜到她头上来的。
小丫头被她连哄带吓说服了,拿了钱拿了药去了,可是她们这边说话的情形,却被旁人全部看到了眼里。
更有那婆子在转身往来处去的时候,全不晓得后边还偷偷坠了个人,一路尾随着她。
而这小丫头这里,不过刚转了两条街过去,就突然有人冲了出来,一吓撞到她身侧,呼啦一拽就将这两包药抢了去,然后转眼就不见影了。
☆、第三四三章 两姻亲
“夫人,奴婢派人过去的时候,正遇上傅侍卫了。傅侍卫也晓得此事要紧,所以调派了两个人手帮衬着奴婢的人。不过傅侍卫甚是避嫌,让下面的人,带着奴婢的人一道去追那街头出现的老婆子,一路追她到外城的小院子里。那婆子进了院子,便没了行踪。只如今还不晓得那院子是谁家的,院子里边又住的何等人。不过那小丫头和人牙子那里,奴婢怕他们那一包药把绢衣直接害了,所以让人把药夺走了,留着再听夫人发落。”
暖橘一口气,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同于小灵说了一遍,而徐泮也早已在旁听了一清二楚。
他笑了一声说道:“傅平倒是有些眼色,回头好好赏一赏他。”
于小灵也道:“那是自然的,不然光靠暖橘手下两个婆子查事情,定然捉襟见肘,还有可能要露了马脚。”
两个主子对傅平这么肯定,傅平若是听见了定然裂了嘴笑,不过可惜他还在外头忙碌呢。
于小灵挥挥手,让暖橘下去了,不忘吩咐她一句,有消息了再过来报。
暖橘走了,于小灵却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倘若这绢衣不是要爬你床的,而是别人派来的杀手,我真不敢想象……”
徐泮不以为意,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悔过也悔了好几遍了,别再胡思乱想,那绢衣算是家生子了,怎可能是杀手,况我也谨慎的紧,她递的茶,送到茶点,我都没碰过。”
徐泮说到这里笑了笑,笑容里含了些许无奈之意:“你以为我每次都能大难不死?若非是谨慎,即便如猫般有九条命,也死干净了。”
于小灵听他这么说,转过身来拥了他的腰,上晌倾斜的日光中,一高大一灵巧的两个身影,紧紧相拥而立……
这次是傅平亲自来回的话,他抬头看见伯爷和夫人时不时地用目光交流几句,知道他们又和好了,比给他加了两个月的月钱都高兴。
他连忙回道:“伯爷,夫人,属下将那小宅子前前后后查了一遍。这间宅子是应国公老夫人的陪嫁产业,而突然出现的那婆子,却是三夫人的人。”
他话音一落,徐泮和于小灵便对了一个果不其然的眼神。
朱氏,他们到底还是抓住她这只手了。
从徐淓犯胃病,牵扯出灶上人办事不利开始,然后灶上一干人等下马,徐涟针对于小灵,这一环扣着一环地,若非是徐泮同于小灵谨慎,恐怕此时已然同名志轩那边结下了仇来。
这些,他们如今还捉不到朱氏的小辫子,可绢衣这件事,来的颇为仓促,朱氏心急了一把,想趁着徐泮夫妇不和的当口横插一刀,然而结果,却适得其反。
夜间,稀疏的月光下,徐泮搂着他的小妻子,低声说道:“难怪娘不喜她,我道是她与娘只是性情不和,却没想到……:“
徐泮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咬紧的牙关让两侧脸骨突起,杀意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到底是我识认不清,竟还曾在韩家与朱家之间,摇摆了许久,我虽没抓到应国公的手,可他在我眼里,已非是是曾经敬爱的世叔了。可恨!”
可恨,着实可恨,若是不是徐泮的祖父拉了应国公府一把,此时整个应国公府早已削爵为民了,哪里还有如今吃金咽玉的时候?他们竟然敢恩将仇报,徐泮如何能不恨?!
见他胸膛上下起伏,于小灵顺了顺他的背,沉声说道:“你此时可万不能心急,最好还是要将此事,再看清楚些。到底朱氏只是在内宅作乱,关于外头,我们还没有证据,或者至少也要抓出朱家同刘焜之间的关系。二来,若真是他们,咱们最好能选一个恰当时机,给应国公府一记实锤,抄家流放不在话下,也算是为先辈们报仇雪恨了。”
于小灵说的是,徐泮也知道,他低低的“嗯”了一声。
忍耐,乃是当下的要务。
二人沉默了许久,徐泮才哼笑了一声:“希望只是应国公一家作为,最好没有把韩家也卷进去的话,不然,忠勤伯府上上下下可要当即四分五裂了。”
于小灵皱了皱眉头,她知道徐泮说的是什么意思,到底,他同他二弟三弟都情谊颇深,何况三叔还在世,大伯娘又寡居,倘若果真是韩家朱家联手迫害徐泮父辈祖辈,那么对于徐家上下来说,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此事断不能完。
于小灵叹了口气,琢磨着说道:“从我进门到如今,大伯娘好似并无什么动作,目前看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威胁。而二妹妹,也是把性情都摆在脸上的人,内宅里,至少名志轩那边没有发现作乱,至于韩家和韩将军……你如何作想?”
徐泮闻言顿了一下,才犹豫着回应她道:“韩家只韩瑞父子尚算出息,其他人,不提也罢。只是韩瑞和韩烺……对我的态度,都颇为怪异。
那韩烺你也见过,就是上元节救人那次,韩烺在外头的名声并没什么不好,只他对我说话时,从没有过不阴阳怪气的时候。
韩瑞也是一样,每回看我的眼神,都甚是烦厌,我当真不晓得,我到底哪里惹到了他们父子了。
从前父亲在的时候,同韩瑞关系也不大好。韩瑞这样,我从前对他还是颇为怀疑的。现下想想,他对我的烦厌,都摆在脸上,若他是幕后黑手,这黑手也太蠢了些。况倭寇那次,他还是帮了我的。虽则后来,傅平发现当年有刺杀我的人潜入韩家,我也觉得,不是他。”
徐泮对韩家人的评价,说不出是好是坏,总归算不上亲密的盟友,看似也不是暗藏的仇敌,只是韩瑞父子那让人琢磨不透的态度,让徐泮迷惑罢了。
忠勤伯夫妇二人安静相拥了一夜,对于这个处处充满漏洞的伯府,于小灵更是打起十二分的心思来打点。
绢衣那边,已是如朱氏所愿,“死”掉了,只是朱氏不知道,这个被发卖了又死了的丫鬟,又重新回到了伯府某个不起眼的庄子里,等着有朝一日,为她判刑。
☆、第三四四章 杭绸袍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徐泮反反复复地打量着自己这一身宝蓝色的杭绸袍子,只觉得真是为他量身裁剪的,处处恰到好处。
这杭绸袍通身素净,毫无矫饰,正显得穿衣之人气度非凡。不过与之匹配的靛蓝色的腰带之上,细细密密地绣了一圈万字不断头的纹路,又在这气韵中,带了些尊贵与精致。
徐泮用拇指细细摩挲那针脚,忽地转过身来,拉住了于小灵的手,说道:“以后别做这样的衣裳了,绣这么多的花纹,是该多费眼睛?况且这细密的绣花,可有戳着你的手了?”
“没有,我做得慢,一针下去得费旁人三针的功夫,哪里能戳的着手呢?放心好了。”于小灵朝徐泮笑笑,突觉自己还真有几分贤妻良母的味道。可惜她如今只是贤妻,要做良母,恐怕还得等些时候。
徐泮摸了摸她的肩膀,柔声说道:“这样的衣裳,往后交给针线上做就行了,你若是得闲了,做些不费工夫的里衣也就罢了。”
于小灵点头“嗯”了一声,叫人上了早膳过来,同徐泮两人用了,便送他出了二门,到都督府当差去了。
徐泮走之前再三地嘱咐了她,让她连正院都不要出,便是徐涟徐淓来叫她耍了,也全都推了去。徐泮心里的紧张更上一层,只觉得这伯府里里外外,全都不如从前安稳了。他不怕朱氏明着来,只怕她暗地里下杀手。
好在这日大房三房都没有过来相扰,徐泮下了衙便直奔家里来了。
二月末的风,已是暖意十足,徐泮一路大步流星的,直奔正房,春风吹在他英俊的面庞上,使得面上显得越发柔和了。
于小灵听见他来了出来迎他,不过刚走到廊下,徐泮便大步到了她脸前。
他笑着握着她的手,道:“刚才做什么了?怎么想起来出来迎我了?”
于小灵抿了嘴笑,歪了脑袋:“方才什么都没做,只干等着伯爷回来了,因而伯爷回来了,妾身便来迎了。”
她说着还想去看行了一个福礼:“伯爷万福,看伯爷红光满面的,可是有什么喜事?”
徐泮见她装模作样,点了点她的鼻尖,道:“喜事算不上,好事倒有一桩。”
于小灵主动搂上了他的腰,使劲抬着头,下巴抵在他胸膛上问道,咧了嘴笑:“好事?难道我们伯爷要升大都督啦?”
徐泮还没说,于小灵就自己摇了头:“还是让清宁伯当大都督去吧,大都督这么忙,不是什么好差事!”
徐泮笑着摇头:“你这是哪里跟哪里?都扯到清宁伯头上去了!不过话说起来,倒是跟清宁伯有些关系。伯爷让我去济南那边巡查山东都司,后日便要启程。”
于小灵吃了一惊:“怎么?你要走了?”
随即,她又皱了眉头,不乐地看了徐泮一样:“让你出门当差算得什么好事?”
然而徐泮,却忽然笑了:“让我自个儿走,自是没意思的,不过我要是带了夫人你一同去,夫人觉得,此事可怎样?”
于小灵忽地瞪大了眼睛:“真的?!我也能去么?”
她这副不敢置信的样子,让徐泮有些心疼,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太祖的时候,侯伯家眷多,不让随意出京,如今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不过带着你往山东走上大半月,有什么不能的?”
看着他镇定自若,就带着旁人不行我也能行的态度,于小灵立即扬的嘴笑了,她连忙松开的徐泮,转了身笑着说道:“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于小灵这个人,根本也不是什么穷讲究的人。若是旁人带女眷出门,行礼装上四五车不在话下,不过于小灵就只带了两个丫鬟温杏和平樱,收拾了四个箱子的东西,便要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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