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再瞧了一眼秦思齐那个名字,不动声色合上封皮道:“当日杏花宴,景王带了你入园子,可是所谓何事?”
楚道人蓦然瞪大眼,不禁抬首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冷冷盯着自己,连忙伏地道:“皇上,景王带着小道是去是去见见这朝中盛宴……”
皇帝截断他的话:“当日你与景王一道站在假山之中,又是所谓何事?”
楚道人额头冒出的冷汗沾湿了青石板:“小道没有没有使用道法……”
第二三九章 结党营私
此言一出,在旁的苏纪熙与秦相闻言,皆是豁然向地上跪着的楚道人瞧过去。
苏纪熙面上神色自若,心中怒火滔天。
长公主到底哪里寻来的神棍,死蠢死蠢的,皇帝都未问他有没有用道法,他倒好,自个儿全招了!
不过当日二皇子请道人去雾亭做法一事,也未透露给他知晓……苏纪熙收回目光,垂下眼眸继续事不关己的站着,楚道人这个帮他可不会帮,如今二皇子与太子险些反目成仇,他身为太子老丈人,于情于理不该站在玉琳这边。
不然,偏心颇重的皇帝直接会拿把尚方宝剑就捅死了他!
皇帝站起来,走到楚道人面前,蹲下身,瞧神棍一样的瞧着地上的楚道人:“当日你是不是在杏花宴中对七皇子使用了邪法?然而你道法不精,反而被七皇子的紫气反噬,所以弄得如此模样?”
楚道人张大嘴,呼吸急促、脑中混乱却说不出话来,当日的真相并非如此,但皇帝所讲的也差不多了。
他该如何替自己辩解?
皇帝站起来,嫌恶的瞧他一眼,那一眼让楚道人觉得他就是骗人的江湖术士一般,楚道人乃是风道人的三代徒子徒孙,就算当年他的师傅因心术不正被逐出了紫霞山,那也是风道人的徒弟、秦羽人的正经师兄弟!如今他在皇帝眼中竟然落得了一个“骗子”两字,楚道人如何能忍!
他很想大叫:我亦是有真本事的!
但面对满身金光龙气又对自己不喜的大昭皇帝,楚道人不能忍也要再忍。
他按耐住心神,跪在地上飞快的衡量了一下利弊:“皇上,小道没有去谋害七皇子,当日小道去杏花宴,在假山中是景王殿下让小道送长寿礼给皇后娘娘的,只是小道学艺不精,替皇后娘娘求长寿时,折了自己的寿命……”
“你适才还说你没有使用道法,如今又说你给你皇后送长寿,可真是话全让你说了。”皇帝心中薄怒,如何会让楚道人把这些话再说下去,一个连批八字都不会的道人,长公主竟然把他供奉的同真道长一样,真是瞎了眼了!
一挥手,皇帝吩咐左右道,“把这个神棍拖下去,关进大理寺,等待秋后发落。”
“皇上皇上,小道乃是风道人的徒孙……”
楚道人被侍卫捂住嘴拖了下去。
皇帝坐在案后,又瞧见那桌上秦羽人替七皇子与季六批来的八字,打开一旁的大昭地图志,他道:“巴蜀这些年被沈莫威治理的还不错,临渊,上次朕对你说要哪儿给七哥儿做封地的?”
秦相一听,连忙上前道:“回皇上,您上次亦是说要把四川那儿划一块给七殿下做封地。”
心中却想,若把沈莫威管辖的巴蜀给七皇子做封地,那七皇子这是要发啊!
他话落,果然听得皇帝沉吟了一声,说:“那就把沈莫威管辖的巴蜀给七哥儿罢,他之前在紫霞山被刺杀,他媳妇儿家中……估计也不丰厚了,这多灾多难的一对儿,朕就多多看顾一些罢。”
秦相立即应和道:“皇上英明,前些日子户部郑大人还说七殿下聪慧过人,对财政之事见解独到,这巴蜀封给七殿下,七殿下必定能打理好那儿的民生作功,让当地百姓安居乐业。”
“嗯,这就好。”皇帝对这个幺子的表现颇觉满意。
一旁的苏大人含着一口血,气急了眼。
皇帝想一出是一出,如今竟然还觉得七皇子被做了邪法怜惜他起来。他怎么不可怜可怜几次被人栽赃嫁祸的太子呢!太子可是被全朝上下嘲笑的连体面都没有了!
苏纪熙:“皇上,微臣倒是觉得巴蜀地大路远,七殿下又要去户部历练,又要管辖远在南下的巴蜀,恐怕难以……”
秦相道:“苏大人的意思是,巴蜀封给七殿下不合适吗?”
苏纪熙瞧了秦相一眼,心中稍稍奇怪,这人从来皇帝说什么应什么,从来没有自个儿主见,从来也不站在哪个皇子这派,今日听来的口气,是要帮七皇子拿下这巴蜀的封地无疑了?
“皇上,微臣只是觉得七皇子许会人手不足,无瑕顾及巴蜀的农产作功……”
秦相接道:“皇上,苏大人说的不无道理……”苏纪熙正高兴他的对自个儿赞同呢,又听秦相道,“微臣觉得既然七殿下人手不足,不如皇帝寻几个得力一些的臣子相助七殿下便好了,若七殿下真的无法顾及巴蜀作功,苦的不仅是巴蜀当地的百姓,还有七皇子的日子只怕亦是不好过,如此两厢不美总是不妥。”
苏大人豁然转首,不可置信的看着秦相:秦临渊,你这是在帮七皇子拉帮结派,结党营私!
秦相目光淡淡回看苏大人:我是不是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你说了不算,皇上说了才算!
他转回首,行礼道:“皇上,微臣前几日正好路过锦王府,遇到了六殿下,六殿下如今就算被皇上准许开设商家铺子,亦是寻不到相帮的人起不了这个头,微臣瞧着都为之心忧。”
苏大人急的只想跺脚。
秦临渊这厮装了这么多年的老乌龟,一朝厉害起来竟然如此刁滑了不得,生生欺骗了我这么多年!
他正欲说什么,皇帝已经开口:“秦卿说的倒也是不无道理,六哥儿前些日子那般困苦,府中连个厨娘都没有,皆是因封地之故,若照秦卿说的寻几个得力的,你可有何人选?”
苏大人只好停了嘴,不能言语。
秦相道:“这届春闱的探花郎家中原本从商,又赶巧,君探花与季府的四娘子定了亲事……巴蜀的商市之事倒是可以交于君家。君家一向富而行其德,有此荣恩后,必定感激在心,不会牟利巴蜀商利。”
苏大人插嘴道:“秦相国为国效力,日理万机却有如此好记性,竟然连君探花与季府四娘子定了亲这事儿都知晓。”
他就是变相告诉皇帝,秦相与七皇子已经结党了!
第二四零章 圣旨赐婚
秦相似早料到苏纪熙有这么一问,他呵呵一笑:“苏大人有所不知,我家中有一女儿待字闺中,那时候我对探花郎颇为中意,还让人上门说亲过,哪里知晓季府慧眼识英雄,在春闱还未开始之前,就早早捷足先登了。”
皇帝听后自也是一笑:“与君探花定亲的是季府四娘子?”
秦相笑:“正是的,微臣心中一片惋惜。”
皇帝笑道:“季正德倒是颇有眼光,早早选了人,既然如此,两家结亲之日,朕也送份贺礼过去。”
秦相呵呵笑说着皇帝送礼,自己也要跟着一块送的话,苏大人跟假笑几声,口中自个儿也要送礼之类的,心中越发不痛快。
老匹夫!
说来说去,又讲到属地。
封地虽归皇子管辖,倒也不是把其中的所有赋税全全归到他名下去了,像最大昭主要的盐税、田赋税、人头税……这些都是归国库所有,秦相的意思皇帝亦然明白,给了玉珩巴蜀之地,让君家帮助玉七管辖巴蜀商市,每年从中的盈余部分也能从玉珩的商利中抽取赋税给国库,也算是一箭双雕的事。
皇帝左思右想一番,觉得秦相适才说的颇为有道理,于是道:“秦卿适才提议的言之有理,既然如此,朕就赐予君家皇家商贾之称,让君家相帮七哥儿经管一番巴蜀商市。”
秦相替七皇子谢恩,苏纪熙看着这人,磨牙嚯嚯,这厮貌似端庄正经,实则肚子里却一股子的坏水,好啊,秦临渊,如今你站了七皇子这头,也算离死期不远了。
皇帝见解决了七皇子的封地之事,把太子所写雾亭案子的折子一合,道:“朕也是头一回见太子这般费尽心思的去查案子,雾亭这事儿,就全全交于太子处理罢。儿大了,朕总要让他独当一面。”
如此,就是太子若是查出了幕后黑手是谁,那就最好,若是查不出来,皇帝也不强求了。
“让大理寺的陈卿全力协助太子一道查明此案,不得有误。”
秦相与苏大人齐齐替太子接旨意。
讲完了这事儿,秦相还有一事儿要求皇帝,他站在下头,行礼恭敬道:“皇上,微臣不才,还有一事儿想在皇上面前求个恩典。”
皇帝:“说罢,何事?”
秦相跪地道:“微臣说了家中有个小女待字闺中,小女又被微臣宠得颇为任性,微臣这次是想替小女求个恩典。”
女子恩典除了赐婚哪里还有其他,皇帝适才的阴郁之色一扫而光,哈哈笑道:“说罢,你女儿中意哪家儿郎了?”
秦相不是女子,不扭捏,呵呵道:“正是侍卫统领宁世子。”
“宁慕画?”皇帝觉秦相眼光颇为不错,“怎就瞧中了他?”
秦相跪在地上,自然是不可能告诉皇帝,是因为秦羽人当初回紫霞山时,来过自己府中,告诉过自个儿“紫气若东来,便顺之从之助之”的话语,也不可能告诉皇帝,我本来想把女儿嫁进季府的,就因太过昭然若揭,才从旁为之,与宁伯府结亲……
秦相:“宁世子一表人才,武功奇高,小女从小身体羸弱,正需要受人保护,再则小女与宁伯府大娘子从小交好,微臣自觉小女嫁入宁伯府,不会受人所欺。”
皇帝哈哈笑道:“你呀……朕从来知晓你疼爱府中唯一的女儿,没想竟然疼成这般。”
秦相自然要说上几句,养儿不易,可怜天下父母心之类的话语。
皇帝大手一挥,“嗯,这个媒朕愿意做。”说着就让人研磨,提笔将圣旨一写而成,将两人的婚事给定下了。
苏大人只想提起衣摆,甩袖而走。
真是够了,一个皇帝与臣子来来回回的说家中儿女长短。
他家还有个女儿也待字闺中呢,每个臣子家中都来求一遍恩典,皇帝这国事还要不要处理了!
秦相未曾听到苏大人的心声,待皇帝拟好了圣旨,捡了宝贝一样的跟着总管太监,去礼部抄圣旨,宣旨去了。
天下好男儿稀少,有了就得赶紧下手!
……
当日七皇子从秦相这儿得了他要求去皇帝面前求恩典的事儿,也没有保留什么,直接把这事儿就透露给了宁慕画知晓。
宁慕画得知了自个儿将会娶秦二娘子后,蹙着眉起先是有一丝不快的,只是想到那日秦二娘子也算为了宁伯府被那与小厮滚成一团的表姑娘推了一把,让自己扶住。
讲来讲去,自己堂堂七尺男儿郎,确实要担当起女子的闺誉,再则,秦二娘子与他妹妹自幼相熟,他也算对秦二娘子颇为了解,知道她是个直率的女子,便对这桩婚事没了多少计较。
当太监拿着圣旨到了宁伯府宣读时,宁慕画跪在地上安安静静接了圣旨,谢了恩。
倒是宁伯府其他人都颇为高兴,秦相乃当朝一品大员,且只有这个女儿,娶秦二娘子外人看来是门当户对,实则也算新贵的宁伯府高攀了秦府。
皇帝亲自赐婚总让人关注,如此一来,朝中众人就知晓了秦府二娘子与宁世子结亲之事,过了不久,全京城的人差不多亦都知晓了。
表姑娘揪着帕子,站在矮墙后听着家中坐在门口的婆子绘声绘色讲皇帝的赐婚,讲宁世子的伟岸英俊,讲秦二娘子的美丽高洁……
她“嘶啦”一声撕烂了手中的帕子,还未回到自己的院落,眼泪就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果然是当初站在自己眼前怜悯瞧着自己的秦二娘子!
“瑶瑶,给季府的七娘子递帖子,我要邀她相见……”表姑娘摸了眼泪,决绝开口。
……
皇帝交下这雾亭之事让太子全全处理,太子翌日直接就写了判决书,宣了张二郎的死刑,秋后立斩。
张二郎眼神空洞的坐在大理寺的牢中,想着适才在正堂中听来的那判决,还是不相信。
他只是被二皇子传到雾亭之中而已,为何就成了死刑?
他才十六,两月前国子监的学谕还说他能在春闱中争一争一甲前三……他本来有如花美眷,有一帆顺风的仕途……之前的国子监友人无一不羡慕与他,而如今……
第二四一章 看家本事
张二郎正想的入神,蓦然从另一牢房中传来一道声音,“年轻人……我见你乌云罩顶,恐有大不详啊……”
他缓缓转首,看着一个长胡束发髻的男子坐靠在墙边,神情颓废的瞧着自己。
张元诩心思不在这人身上,他动了动嘴,笑了一声:“你此刻又是比我好上多少?”
楚道人靠在墙壁上,仰头望着地牢天窗,幽幽吐了一口气:“是啊,贫道亦是乌云盖顶,大不详啊。”
他说完,似想到什么,手脚并用,扑到地牢前头,抓着牢门喊:“狱卒,狱卒,来人呐……”
“嚷嚷什么嚷嚷!当这儿是什么地方了?!”外头的看守狱卒闻言而来,从腰间抓出一鞭子甩在牢门上,“狱卒这俩字也是你能叫的么?给我叫官爷!”
楚道人虎落平阳被犬欺、蛟龙被困受欺于小虾米,曾经那些人可是恭恭敬敬一口一个楚道人的……
他忍了忍,笑着开口:“官爷,能否借六个铜板,让我卜个卦?”
“你以为这是你家啊?这儿是大理寺的大牢!你还借个六个铜板,你拿什么还,拿你的裤裆吗?”狱卒一口痰呸过去,“不用卜什么卦了,小爷如今就告诉你,你秋后就会发配到边疆漠北做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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