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季云流瞧中的那家儿郎,陈氏想想,若别家占去也颇为可惜,趁着这日,拿出画像一道就与王氏商议了会儿这人与五姑娘结亲如何。
王氏自个儿的两女儿嫁得都很不错,也没有理由去刻薄一个庶出,五姑娘平时也算孝顺,她瞧着寒门进士很满意:“大嫂,这吕家大郎可是家中长子,当真愿娶一个庶出姑娘?”
陈氏笑道:“他家中清贫,由寡母带大,娶咱们家的姑娘真是求之不得呢。”
“那就好,那就好。”王氏同样是求之不得。
……
季云流从正院回到邀月院,门房那儿送来一份拜帖,打开一瞧,上头的落款人是秦千落。
“秦二娘子要来我这儿做客?”秦二娘子在宁伯府那日季云流印象颇为深刻,此刻收到拜帖,她当即提笔回了一封让人送到了秦府。
秦千落得了季云流的回复,午歇起来更衣梳妆让人备马车,直去季府。
看见站在二门相迎的季六,秦二娘子直笑道:“太阳大,你大可不必站在此处等我。”
天儿越发炎热,秦二娘子身上衣裳都已是绛绡所制,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这身水蓝衣裙把秦二娘子衬得越发娇弱如林黛玉。
季云流看着笑道:“贵客临门,怎可不在此恭候,莫说等在二门处,就是去大门口,为了秦二娘子你,我都得去等得。”
“那你怎地不去大门等着我?”
“唉,我只怕如花容貌被人瞧了去,遭人窥觑。”
“哈哈哈,六娘子,你可……果真是个妙人儿。”
两人一边相聊一同往邀月院走。
穿过垂花门,秦二娘子左右一望,眉儿挑起道:“这地儿好,草青花茂,你可真会挑院子。”
季云流带着她一道往里走:“定是比不得秦府中你的院子的。”
“那倒也是。”秦二娘子丝毫不谦虚,“我的院儿比宁大娘子那杏园还要大上不少。”
“哈哈,”季云流取笑亦是丝毫不含糊,“到时宁表哥可要花费不少心思去布置一番你们的正院了。”
两人在西厅坐下,丫鬟们上了茶,摆了糕点,退到门外头站着。
秦二娘子喝完茶,瞧了一眼外头站着的丫鬟,笑着低声道:“你门外站着得,可能听咱们要聊的?”再一眼,笑得更欢悦,“看模样,这丫鬟还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
门外站的正是九娘,秦二看完后,收回目光,放下茶盏:“当日我伯祖父出宫回紫霞山中时,曾来我家中寻了我阿爹,他替我算了一卦,是比卦,顺风行船,上天又助,不用费力,任意而行之相。他告诉我,我的姻缘桃花已开,只需诚实以待他人即可。”
季云流捧着茶静静听着。
“我与宁大娘子自幼相识,即便她常年不在京中,我们每次见到倒也不觉得生疏。宁慕画我自幼亦相识,只是……从没想到要嫁于他而已。”
季云流想着,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婚前恐惧症了,于是捧着茶盏宽慰道:“秦二娘子与宁表哥十分般配,加上两家相熟,更是好上加好,你不必忧心。”
“我不忧心,宁慕画为人我亦知晓一些,他游历大昭四方,却从来不结交什么红颜知己,这样的人,一旦定下,必定会从一而终,嫁于他是我有幸。”瞧着一脸挺懵的季云流,秦千落噗嗤一声笑开,“我今日来只是寻你说说家常话儿,你不用想其他。我伯祖父说你是他同门师妹,若我闲着无事,可以随时来季府跟你谈谈心事,或许还能得到你的一些指点。”
说着,站起身:“师姑母有礼了……”
季云流:“……”
我去,一下子老了这么多,有点接受不了啊!
明明人家还是个如花美少女,连滚床单都还被禁止呢!!
辈分真是……好复杂!
秦千落起了自个儿婚前恐惧的头儿,接下来就是世家前途的话题了,这话题自然引到七皇子身上。
“当日雾亭中,我未曾瞧见七皇子满身紫光,这紫光,是七殿下自个儿显现出的,还是师姑母您替他使的障眼法?”
秦二娘子为人直爽,有什么讲什么,这“师姑母”一次也将的极为顺溜。
然而……
一点也不想要这声恭敬的师姑母……
季云流矜持一笑,回道:“七殿下身带紫气,你伯祖父必定早已看出,这紫光是七殿下自己出的,还是我使得,又有何区别呢?”
秦二娘子坐着想了想,目光闪动几下,低低道:“我知晓了。”
她伯祖父说季云流是他师妹,说紫气若东来,要从之随之助之,而如今这身带紫气人的身旁,还有个懂道法之人。
如何选择,秦二娘子自然知晓。
……
日子一日热过一日,很快到了七皇子册封为王的这一日。
虽没有同太子册封那样的隆重,倒也是众多皇子之中难得一见的浩大场面了。
择礼部尚书为宾,站于金銮殿中宣读皇上拟定的册封圣旨,赐了表字后,又赐了王号,取号为穆,再赐巴蜀为封地,交于印玺与文书。
七皇子身着朱红吉服,在殿中九叩谢礼,左右文武大臣亦跟在身后拜至尊皇帝。
待礼成,七皇子乘车离开皇宫,去御赐府邸之中,三日后,要在府中设酒宴请各皇子与朝中重臣,作为礼谢。
第二四四章 宅子布置
穆王府一共就是个三进的宅子,自前朝大越落败后就一直无人居住。
如今户部从二皇子那儿得了八万多两的银子,再拿着银子让工部请拔尖的名匠好好修缮了一番,整个穆王府今非昔比。
里头皆雪白粉墙,下头铺白石砖,花园水池假山,叠翠锦嶂,一山一石,一花一木,莫不独特心思。
玉珩穿亭过池,到了正院中,左右一望,十分满意这番成果。
上房前头按紫霞山的皇家别院而设,芜廊下头置栏椅,上头种紫藤花。
当日那人在别院中一身白衣花下而笑模样,玉七至今难忘,如今有了这样的栏椅,日后两人成亲,肯定能以偿他心中所愿。
席善今早七皇子册封大典时,已让人把临华宫的一应东西全数搬到穆王府里头来,此刻见七皇子进来,笑着欠身行礼:“七爷可还觉得屋中差了什么没?七爷若觉得哪儿不妥,尽管吩咐,小的必定让人弄的妥妥当当!”
说着掀开帘子引着七皇子往内寝而去。
室内窗明几净,西北角有往左右推开的大窗,窗下是贵妃榻,可供人在上头观床外景色,右侧直通活水温泉池边,池旁铺的是细白的鹅软石头,灯光轻纱相应,瞧着都像富贵风流的暴发之家。
席善迎着七皇子往里走:“这窗是按九娘意思做的,九娘说六娘子每晚总要望天空一会儿,小的就让人把挑窗改了改成了推窗,把这扇窗加大不少,便以观月观星,温泉的池边是按七爷您的意思改的,七爷瞧瞧还有哪儿不妥。”
自从两月前,他家的主子亦中意起夜夜站窗前望夜空,日后成亲,七皇子加一个七王妃,两人沐浴之后,一道坐榻上望天谈请,如此浓情蜜意,可不是正正好的事儿!
玉珩想到那喜爱坐在榻上执《昭史》而看的人,又想到当日那人说的,选择有温泉的宅子可是想同她一道沐浴的话语,来回跺了两圈,很是满意如今的内寝布置。
大典吉服厚重,现下天儿炎热,席善很快让疼备了衣物,让七皇子在温泉中沐浴。
穿戴整齐,门房差人来报:谢三少与锦王求见。
将两人引到前院正厅,锦王见了玉珩便啧啧出声:“七哥儿,你这地儿可真好,光那王府的大门就是楠木的,上面的门钉与门环都还是包金的……还有你瞧瞧这儿,这椅子这桌子,竟还都是黑檀木做的,你瞧瞧那金漆牌匾……这些得花多少银子啊?”
谢飞昂一把攥过他:“得了嘿,你就莫要眼红了,七爷有二皇子做媒与出银子修缮新宅子,你若羡慕,也让你二哥给你做个媒,送些银子给你修缮锦王府。”
锦王坐在黑檀木椅子上,端着茶盏叹气:“二哥怎地这么偏心呢,对七哥儿出钱又出力,对其他弟弟都不管不顾。”玉琼抬起头,想了想,复又真心实意道,“不过七哥儿,你得小心一些二哥,二哥那时候待太子大哥也可好了,可如今竟还用自己的王妃去栽赃嫁祸大哥,你就算二哥待你好,你也得小心他一些。”
玉珩挑着眉“嗯”了一声:“六哥,三日后的席宴,还要请六哥多多帮臣弟一道筹备一下了。”
七皇子与六皇子都属于“孤家寡人”连个妾室都没有的光棍,这宴请朝臣的事儿颇为麻烦,上一世他封王这段时间,正不得皇帝喜欢,府中银子不多,宅子很乱,连带封地都很穷,只是略摆了一桌,邀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便罢。
这一次的宴席,可真的是高兴之事,借宴席与朝臣打好关系,也正是他多需的事情。
“好说好说,”玉琼连连应声,拍胸脯保证,“花银子的事儿我拿手,这个我在行,咱们到时候请了醉天楼的大厨来府中掌勺便是,你府中丫鬟小厮不够,我府中先派过来顶着,再不够,小谢你府中也拨两拨出来。”
这些对谢飞昂来讲当然没问题,他自从高中状元之后,在谢府的地位那是一飞冲天,说句话完全不可与以前那没人听的时候相比,别说拨两拨,就算把府中小厮全全叫来都没人说什么!
六皇子今天过来贺喜之外,还有一件事:“七哥儿,六哥有一事想请你做个中间人。”他拿出当日秦羽人给的道符,“这符你也是知晓的,当日父皇虽同意了我在京中开铺子贩卖北地之物,但六哥对于挑铺子,挑掌柜这些事儿那是完全的不会,生怕一个差错,就算有秦羽人的道符顶着我还是个一穷二白身,今日听说你的封地商市还可以请君家相帮……六哥也想请君家帮帮我这个小忙。”
正说着,门房又过来报:君家的君三少过府求见。
谢飞昂哈哈大笑:“你瞧瞧,说曹操正好曹操来了!”
君子念过府做客,下人手上带来的贺礼从来不会少,一盒接一盒、一担接一担,简直闪瞎六皇子眼,看得他眼都突突了。
待几人坐定,六皇子探头就问君子念:“小念呐,你家中还有嫡亲姐姐或妹妹还未出阁吗?”
谢飞昂喝着茶,拿茶盖掩着整张脸,只做自个儿不认识玉琼这个人,七皇子做谢飞昂之上,垂首用茶盖拨茶叶,亦当没听到这直白的话语。
君子念微微咳嗽一声,低声回答:“家中还有个小妹。”
六皇子大喜,赶紧问:“真的真的?我上门求娶你家小妹可好?”
君子念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君府一个商贾之家,先是他与季府四娘子定亲,后是他中了探花,如今被皇上赐为皇商,已经尊贵无比,让江南商贾都羡慕不已,若家中妹妹在成为王妃,君府根基浅薄,这般重担可承受不起!
“六殿下说笑了,君家根基浅薄,万不可与皇家婚配。”君三少连连作揖,脸都白了。
六皇子根本不在意豪门贵族的门当户对,皇家身份,他还不是过得如此窘迫,什么都是虚的,自个儿过得好才是真的:“什么你君家根基浅薄,我又不要你君家在朝中帮助我什么……”
君子念只好使出杀手锏:“家中小妹如今才九岁,怕是不合适。”
谢飞昂噗嗤一声,含着满嘴的茶,笑喷出来:“六爷,您机关算尽,落得了一个要再等六年的下场。”
第二四五章 宅子有凶
穆王府中,四人品茗茶相谈甚欢,景王府这儿,张禾拿着一张图纸去了大理寺的地牢里寻楚道人,楚道人关在大理寺地牢的日子过得那也是相当舒服,自从他给狱卒看面相、手相之后,大鱼大肉全数有人送着来,入夜睡觉都是新的床褥,在大理寺里头,楚道人伤势都好了几层。
张禾入了牢房中,张二郎扑过来,抓着铁栏杆:“张侍卫,您请救救我……”
如今张家同样在为张二郎各处奔走,只是太子亲自定罪的人物谁让轻易插手,费了不少银子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像楚道人,出自长公主府中,但被皇帝亲口送到大理寺关押的重犯,长公主都只可让狱卒暗中关照一下,根本不能想着替他翻案。
张禾正眼都给一旁张元诩一眼,从袖中拿出图纸递,直奔楚道人:“楚道人,我家主子让您来瞧瞧这宅子的布置可好?”
二皇子侍从楚道人自是见过,见他在大牢中依旧随身配剑,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靠着墙面,伸手接过张禾手上的图纸,结巴一声:“殿下又买了一处宅子么?”
“您只管瞧,不管问,我问什么您答什么便是。”
楚道人打开纸,往上头一看,第一眼便道:“好风水,坐北朝南背后靠山,前有玉水带,藏风聚水!”
然而,图纸上的宅子内,还有许多的草黄色所画的小点,那黄色往上更是张开的各种道符。
“这是……”楚道人拢着眉,仔细瞧了瞧,瞬间看明白了,这意思是这些道符藏在宅子暗处!
那正院中的小厨灶内,有五张催死符,催死符置于角落处,形成一个五行凶煞阵。而宅子正房中,各墙角内暗置着破运符,整个正院的布置就成了一个劫煞阵。
这样的布局,就是想置宅子中的人于死地了。
可谓一点生机都没有留下去!
“这这这……”楚道人赫然一惊,双手颤颤抖抖,“这,这是殿下的宅子?”
“这是殿下的宅子,这殿下非此殿下。”张禾道,“主子只想让我问,上头的布局可都正确?”
“殿下,殿下请的何人布的此……阵法?”楚道人身体都站不稳了,这殿下非此殿下,这意思就是说,这不是景王殿下的宅子,而是另外殿下的!
在众多皇子里头,能让二皇子费尽心思去布局的,除了太子就是七皇子,而太子的府邸长公主当日还请他去略指点过风水方位,这明显就不是太子的宅子,那么,如今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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