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的目标转移大法果然让七皇子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意,一颗心好似漂浮在云端,脸上的怒火全数熄了下来。
那人为了自己,不顾自己安危、不顾天谴,自己又如何舍不得责备她,将心比心,若那人遇到险境,自己所作所为,只怕也是一样的。
但是……
不舍得责备那人,告诫她的婢女该是要的,不然自己身为堂堂王爷的威严何在!
……
陈德育在正堂等了许久,见穆王终于从内堂出来,连忙迎上去问他,季府六娘子可知晓张舒敏是中了什么邪。
穆王出了院中,站在张舒敏前头,看着一会儿大叫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嗬嗬嗬的他,疑惑问了一句:“张二郎,可是你?”
玉珩这话一出,青天白日的让周围众人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瞠目结舌看着张舒敏。
这世间真的会有鬼不成?!
第三四三章 出逃出京
九娘适才跪在穆王面前已经把季云流的话已带到,张舒敏拿着的煞气水中有张元诩的怨气,这张元诩死后的头七还未过,所以还有一丝魂魄留在这煞气之中。
人的头七是死者卒日算起的第七日之内,这种时候,人死成鬼还未真正知晓怎么做鬼,因此,这类鬼也不并不可怕。
玉珩读过一些古籍,他由此猜测,煞气水撒了之后,张元诩的那魂魄已经附在张舒敏身上。
张舒敏黑着一张脸,两眼无神盯着七皇子,他盯了一会儿,歪了脖子,呜呜呜哭起来:“我死的好惨,求求你,救救我……”
“你怎么死的?”大理寺卿立即就问,跟堂审一样威严,“谁杀了你?你死在何处?如今你的尸首又在哪儿?”
不愧是审案入神的大理寺卿,诸多问题抛出来,把鬼都问呆了。
张舒敏似乎完全听不懂大理寺卿再讲什么,只是一个劲呜呜呜、嗬嗬嗬……而后,忽然这人又是一阵“你们如此待我,定要受天谴的”之类的话语。
众人问了盘问一个下午,半点头绪都没问出来,陈大人心中有案,不查明真相心中如何都不利爽,他请求七皇子能不能让季府六娘子来瞧一瞧这“非人”的张舒敏。
穆王有条不紊道:“陈大人,本王未婚妻子在宫中有幸得了秦羽人赏识,教了些道法收了她为师妹,只是她道法平平,只能随手画些平安符,对于张舒敏所中是何邪法,只怕她亦是看不出来的,不过,陈大人朝廷办事,尽心尽力,既然陈大人需要帮助,我等自然也不会推辞。”
这话中的官腔打得厉害,陈德育拱了拱手就立即要说感激之类的话语。
什么道法平平,那时候随便露一手就解了沈漠威的蛊,给了张符就能让景王府宋姨娘的肚子原形毕露,就这样,还说她道法平平?
陈德育不傻,他心中明白,季六娘子定是道法了得入了秦羽人的眼中才被紫霞山这个掌门破格认了师妹,若是秦羽人教的道法之术,单凭两人年纪都是秦羽人收她为徒而不是师妹!
不过穆王不说破,陈大人自然也不会追究着不放了。
以道为尊的大昭,人们对有真材实料的正道道人总会心生敬仰,就像以佛为尊的世界里,你若剃光了头穿件袈裟去化缘,别人也总会心甘情愿给你添口饭是一样的道理。
人家帮了你一次又一次,你若还要说三道四,那就太不识趣了。
“既然如此,下官就让人先把这中了邪的刁民带回大理寺好好看管着,明日在大理寺中,下官恭候殿下与六娘子。”陈大人一句话结束了张舒敏之事,而后说起来了自己来此的目的,无非就是,自己为忠于大昭,会为大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类的。
说白了,这人冒着大雪过来穆王府就是为了拍马屁的。
待下人送走了大理寺卿,席善看着出了院子的陈德育背影,奇怪道:“七爷,为何这个大理寺卿奇奇怪怪的?”若不是出了张舒敏这事儿,他莫不成就是来找自家王爷来拍马屁表示衷心的?
玉珩微微一思索,问席善:“太子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正说着,见客人走了的宁石进屋把太子骑马冲进了景王府砍伤无数,把景王也给砍伤了的事儿给一五一十禀告了。
“这太子疯了罢!”席善听后咋舌,“什么事儿,还有皇上做主呢,就这样冲进景王府,也不知晓多少人正想隔墙把皇宫烧个火起来……”
玉珩一眼扫过去:“日后,太子之事,景王之事都莫要妄言,让府中的人都小心办事,不可讲他人是非!”
……
张舒敏一整天都没有回来,张府地窖下头的楚道人与杭道人在下头来回的踱步走。
“师兄,那张舒敏现在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了?”杭道人眼见墙上铁窗外头风雪越来越大,心中越发不安了。
“就算他被抓了,我们也是少个去对付穆王的跑腿而已!”楚道人道。
“师兄,”杭道人声音愤恨,“那景王与穆王自然是要对付,但咱们最要对付的是你口中说的那个季府六娘子!师傅全然是那个女子害成这样的!”
说道此处,杭道人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师兄,你说张舒敏对穆王要泼煞气水时,是不是被那季六发现了?”
这事儿可不是他的凭空想象,之前他就听了他师傅说,穆王身上有道符,只有有人用道法动了穆王,他身后的道人便能发现。
可如今……他们还未对穆王动手……
楚道人沉吟了一声,忽的觉得这事儿还真是有可能的,他交手过几次,知晓那季六太难对付,这一次他们也是打算解决了景王与穆王最后才对着季六下手。
“师兄,若咱们的事儿真的被那季六知晓了,会不会穆王也就知晓了?”杭道人脸色一沉,“那性张的若吐出了咱们藏身在张府,大理寺的热呢必定后脚就要来了!”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走!”楚道人当机立断,背起他师傅的尸身就出了张府中。
月亮被厚厚的云层挡在后头,无月光的晚上,漆黑中泛着白光,两人带着一具“尸体”趁夜摸到了长公主的府邸前,若真的同他们猜测的一样,这京城对他们来讲也不可再留,必须连夜出城。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理谁都懂,只要长公主念在旧情,给了手令放了他们出城,便是最万无一失的计划。
楚道人被下人悄声带进了正院的东厢中,长华长公主连夜起来,披着灰裘斗篷,坐在桌旁的圆凳上正在捧着热水小口饮着,看见楚崔源,伸手指了指下人早已摆好的椅子:“坐罢。”
楚道人哪里肯坐,待丫鬟全数退了出去,直接拜倒在地:“长公主……”
他那时学成下山历练,正好看见京城中长公主的出阁,大昭的长公主,那样的十里红妆,朱漆髹金,流光溢彩。
第三四四章 黑袍道人
那日出了府的长公主头戴凤冠,一阵风吹来过,吹掉了上面的红盖头,这一举动吓坏了一干的丫鬟婆子,认为是不吉之兆,唯独长公主站在台阶上,声带自傲之气,“慌什么,难道本宫见不得人么?”
那时的楚崔源心中想,不仅见得了人,且美艳无比能艳压任何人。
再次见到长华长公主时,已是时隔八年之后,那时的长公主一脸倦容,整个人与之前出阁的明艳之姿判若两人,那曾一眼的绝艳动人,总是让人动心,令人难忘,楚道人心中怜惜,以道人身份相问过后,才知晓长公主所嫁的驸马得病身亡,长公主欲寻个道人帮驸马超度做法。
至此,楚道人便留在了长公主府中,事无大小,都要帮长公主求神问卜一遍。
“大理寺说你乃是奸邪之徒,利用道法专干坏事……”长公主的话语把沉在回忆中的楚道人拉回神来,“那时候,太子严令本宫不可去探视你,本宫只好吩咐大理寺的狱丞在牢中对你照顾一二,而没有对你伸以援手,你可会怪罪本宫?”
楚道人伏地磕头:“不,贫道得长公主帮助已良多,感激长公主还来不及,又怎敢怪罪长公主……”
曾经那样的心思,这一世只怕万万不能再说出口了。
“楚崔源,”长公主放下茶杯,终于转过头,看着他,“你出了京,日后就莫再回来了,太子饶不得你,穆王只怕亦是容不下你……”
“长公主?”楚道人诧异抬起头,他还未开口,长公主便知晓他要出京城了?
长公主伸手把放在前头的包袱扔到他脚旁:“去罢,现在已经是寅时了,再耽搁一些,天都要亮了。”
说完,她站起来,径自绕过他,出了东厢。
楚道人跪在地上看着那包袱失神,直到府中的嬷嬷把杭道人带进来:“师兄,你在想什么,长公主给咱们备了马车,咱们赶紧走了!”
这一走,天南地北,也不知道何时能再同这人见面,楚崔源心中难受,站起来,对着长华长公主的所在的正院位置,又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两人一尸体,一辆马车,乔装打扮后,拿着长公主给的令牌在风雪中直奔城外。
出了城外的十里坡,从天空不断飘下来的雪忽然就停了,云散开,月光洒落一片。
“师兄!”在外头驾马的杭道人看着照耀在自己身上的月光,奇怪道,“为何忽然之间雪就停了!”
如今风声鹤唳,楚道人也不敢大意一星半点,立即掀了帘子去看外头,风停雪止,万籁俱寂,天上月亮皎洁如新,若不是他们的马车行驶声不和谐,此刻将是赏月赏雪的大好夜晚。
“你继续驾车,我卜一卦瞧瞧!”楚道人放下帘子,立即拿出铜钱,看见那闭目躺在自己眼前的黄袍男子,他轻声道,“师傅,回到师门后,弟子必定潜心闭关修炼,为你报仇!”
他把铜钱放在手中,摇晃几次之后,掷在腿边看结果,坎为水是个坎卦,行险用险、为险,两坎相重,险上加险,险阻重重……
楚道人看着这卦象,大叫了一声:“不好,有大凶!”
还未说完,马车倏然停下来,这么匆忙一停,让猝不及防的楚道人整个头都撞到了车壁上。
“师兄!”外头尖锐声音响起来,“快……”
那快字还没有出来,已经没有了任何声响,楚道人脸色骤变,这一惊得非同小可,不说被吓得魂飞魄散,但也已经是面无人色了,他顾不得其他,抓出腰间的道符,便念咒语,便往车壁上头贴……
“龙虎山的金仙观自称是什么风道人的嫡传弟子,道法如此平平无奇,看来之前替大昭玉太宗皇帝卜卦夺帝位风道人莫约也就是个酒囊饭袋罢!”外声音一串一串的响在楚道人耳边,虚虚实实不辨来者方向。
“你究竟是谁?我们金仙观与你有何恩仇?”
楚道人的问题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屏住呼吸静静等着对方出手,猛然,两把长剑从马车外头直刺了进来。千钧一发之际,楚崔源当下把手上的道符就燃成火球扔掷出去。
道符上头仿若有油,触碰到两把长剑一路向上直燃而去,这时候,忽然又狂风大作,风雪呼呼咆哮而来。
适才那两把燃了火的长剑瞬息间便被风雪刮熄,“跳梁小丑也想在本座面前蹦跶,只不过是瓮中之鳖而已……”一串串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后,执剑刺客立即掀了帘子跃入马车之中。
帘子被掀开,楚道人咬了牙关,当务之急,是保全自己与他师傅,他一手扬起手上道符,口喊了一声:“破!”马车上头的所有道符全数燃了起来,“砰”一声,马车整个炸开。
“收!”虚幻的声音,随着那声“破”喊出来,马车的爆炸声掩盖在巨大的风月里头,那风雪就像长了双手一样,把马车这一团焰火瞬间拢灭,整个埋进了风雪里头。
马车破裂,楚道人顶着一身焦气从雪堆中出来,对着四周大吼:“你到底是何人?我们金仙观到底与你有何冤仇?为何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风雪扫开已经破裂的马车,露出了躺在破木板上,有气但已无魂的黄袍道人,“哈哈,羽清这个老匹夫竟然神魂破散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啊……这京城中除了那个秦老东西,竟然还有人有此等道法,让这个老东西神魂破散!”
持剑刺客动作迅速,在楚道人从风雪中出来时,便一把捆住了楚道人,而后在已破的马车里头摸索一会儿,舍弃了长公主给的那些钱财,只拿走了有张元诩怨气与神魂的骨灰坛。
楚道人被蒙住双眼,坐在另一辆,马车里一路被带到京城的一个农家庄子里头。
他跪在地上,被解开眼布后,终于看见了一个老者,一个比他师傅还老的黑袍道人。
黑袍道人踱步到他前头,在他面前扔下一张画像:“将羽清神魂破散的可是这个十四、五岁的女娃娃?”
第三四五章 写两人八字
楚道人不吭声。
一旁的侍卫立即用擒拿手抓住了他下巴,一股子凶相道:“国师问你什么,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回答什么,不然没有你好果子吃!”
说着,甩开他,一鞭子抽了上去。
楚道人背上火辣辣的痛,抬起头来看向老者,拢眉问:“国师?你是哪国的国师?”
大昭可没有国师这个称谓。
“国师问你话,你只需回答!”侍卫又是一鞭子抽上去。
楚道人这才注意到那侍卫佩戴的徽章,那徽章好像曾在哪儿见过……他想了想,然后猛然记起来:“你们是前朝大越的人!”
“不要左顾而言他,”被称为国师的黑袍道人,伸手扯下了楚道人头上的一根青丝,“你应该清楚的很,本座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本座耐心有限,在本座生气之前,你最好不要再挑战本座的耐心。”
楚道人看着缠绕在老者手上的头发,终于露出了一丝害怕,在亲眼看见师弟被杀,师傅尸身被毁时,楚道人就明白自己应该也是无命活在世上了,看开生死,他适才已不害怕,然而此刻听得老者如此说,他却又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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