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两厢作揖一番客气,那头高头大马上迎面过来一位身穿月白滚朱红绣边的翩翩少年郎。
马上之人拿着镶宝石马鞭,露齿朝门口两人扬声笑道:“我以为我很早了,哪里知晓竟然还有比我更早的!”
季云深一指马上之人,笑道:“瞧!状元郎今日可给足咱们面子了,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来帮忙呢!”
谢飞昂在马上啐他一口:“这是什么话!什么叫花枝招展、什么叫花枝招展!我这是端庄得体以示对子念兄的重视之意!”
后头的马车中,六皇子掀开帘子,探出头来,一橘子砸到他身上:“三哥儿,你这是一大早又让谢夫人逼亲了罢!”
“王爷!”谢三痛心疾首的转头,“您揭我伤疤为何总是这般及时!”
“哈哈哈!飞昂兄,这一举被锦王殿下铲了老底的滋味如何?”
众人一面朝六皇子作揖行礼,一面发出哄堂大笑。
有宾客陆续过来的,见这么一群优秀出众的少年郎于风中眉目舒展、喜笑连连、团结友爱,不禁感叹一番,后生可畏、长江后浪推前浪。
六皇子与谢三少交好,又有北地生意让君家帮忙打理,自认了自己是半个主人,亲自站在门口,帮忙迎客。
谢三与君子念同朝为官,又同是太子身边的左右手,本来关系就不同一般,又因狩猎场容家造反那次,谢三少见识到有钱的好处,这短短一个多月,关系又是一阵突飞猛进。
他差点想辞了自己朝中职务,跟着君老爷经商来个日进斗金。
当然,只想想而已。
不过,不管他想还是没想,谢三在君府那是自认比六皇子更像主人一些的,迎客时,那叫一个热情以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府中摆满月喜宴呢!
第四四二章 皇帝赐名
君小哥儿早产了小半月,不过因出生后奶娘等人的悉心照料,如今一个多月你下来,已有近八斤重,长抱他的奶娘们自然是不觉得小哥儿沉手,但像太子妃这类未生产过的妇人一抱,加襁褓加金锁之类的,便觉得小哥儿白白胖胖,略有些沉手了。
宾客见太子妃一过府便欢欢喜喜亲手抱上了小哥儿,纷纷围拢过来或夸赞太子妃姿势娴熟,或赞叹小哥儿的机灵可爱。
热热闹闹中,刚为人母的秦二娘子喜笑盈盈的问道:“我家哥儿前两日被他翁翁取了澜轩的名字,你家哥儿可曾取了名儿没有呢?”
季云薇笑道:“大名还未起呢……”看季云流一眼,正想开口说太子殿下倒是给小哥儿起了个小名,那边二门处跑来丫鬟,激动道,“少夫人,前院来人禀告,说皇上有圣旨,少爷让您带着小少爷去前院恭迎圣旨……”
“圣旨?”季云薇微微一怔,看向季云流,“六妹妹……”
季云流倒是早就知晓会有圣旨过府般,对着季四弯着眼角一笑,“四姐姐,咱们与众夫人一道前去迎接圣旨罢。”而后她又抱着小哥儿轻轻摇了摇:“狗哥儿有你表皇爷爷的赏赐呢,姨母带狗哥儿去前院领赏去!”
此话一出,季云薇顿时脑中如狂风般大作,激动无比起来,宁国公府是一等国公府,尊贵无比,宁府满月宴当日有圣旨不足为奇,但自家只是一个八品翰林的皇商府中,却也能接到圣旨……
适才六妹妹还说皇帝是小哥儿的“表皇爷爷”……
季云薇抬眸子望着领着众人往前院去的季云流,心弦微微颤动,她的一生,要多少次感谢这个六妹妹……
君少夫人震惊激动,其他宾客自然更加震惊。
众人心中何尝不是这么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太子妃真是念姐妹情谊,堂姐妹都这般的看重,让皇帝亲赐了圣旨,此事还能看出太子对太子妃的敬重之意,太子妃说皇帝是君府小哥儿的表皇爷爷啊,日后这孩子在京中,还不是横着走了?
不过,等等……
适才太子妃叫小哥儿什么来着?
众女宾你望了我,我望了你,眨巴两眼,都觉得肯定是自己心中太过震惊以至于听错了,哪家大户人家会给小哥儿取个狗当名字呢?
前院中,宣读圣旨的还是延福,跟来的小太监还是手捧锦盒。
延福尖锐着声音高喊一声:“皇上圣旨——”
众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那些跪着的人中,君家江南来的那些姻亲,各个觉得自己胸口的一颗心都如同要跳出来一般。
天呐!他们有朝一日竟然能聆听圣旨!圣旨、这可是皇帝亲书的圣旨啊!
君家姻亲之中有欢喜激动的自也有越发嫉妒君家大房的。
不过这些内心波澜半点不能妨碍延福宣读圣旨:“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兹闻君府狗哥儿大难时出生,太子笑曰狗哥儿乃是有福之人,朕过天命之年得一表皇孙,特赐狗哥儿星云剑一把,《三字经》一本,再赐晨曦二字为其名儿,日出天地正,煌煌辟晨曦,望晨曦能文武兼全!”
哗啦!
众人一听这圣旨内容,各个心中的滔滔江水仿若一泻千里,覆水难收。
什么情况?!
皇帝竟然亲自认了这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君家小哥儿为表皇孙?
皇上这是膝下无孙,想孙子想疯了罢!
自也有脑头清醒的大臣,瞧了面色潮红、激动到无法言语的君大老爷一眼,暗叹了一声。
太子真是够有心机,够有城府,够聪明,够能成大业呐!
君家为江南第一富商,据说全国君家钱庄里头的银子加起来比整个国库还充足,而君家世世代代从商,经商亦是有过人之处,与其杀鸡取卵,以莫须有借口抄家灭族这等伤人心手段取得君家财富,还不如给了足够尊贵、足够的甜头,让君家世世代代为大昭皇室赚银子!
只是不管太子与皇帝的真正目的如何,这君府的狗哥儿怕是要……
慢着!
想到此处的朝中大臣们不禁抬起头,望着满目喜气洋洋的君大老爷,相互对望了一眼。
真没有听错名字,真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个“狗”字?
“君老爷,在下之前听皇上圣旨,皇上给小哥儿取名晨曦,那小哥儿的小名是……在下好像听着是、是狗哥儿?”林大人最为好奇,被众人推上来做了问名代表。
君老爷手接了圣旨,脸上露出笑容,恭敬的再展开圣旨自豪道:“正是大狗二字!”
林大人:……
众人:……
如此粗俗不堪、难以入耳的名字,你哪里来的自豪感讲的这般自信、这般正气浩然?!
简直土爆了好吗?!
君老爷似乎看出众朝臣心中与面上那种纠结的想法,又笑了一声,十分自信引以为傲道:“狗哥儿的小名正是太子殿下亲自取的。”
太子给他孙儿取了小名,皇上取了大名,他似乎觉得自家在襁褓中的孙子爆发出了万丈光芒一样,让自己移不开眼。
众朝臣又震惊无比的望向玉珩,太子殿下您的才高八斗、出口成章呢?
真想不到,原来您是这样的人!
在众人面前替自己泼皮爱妃背了大黑锅的太子殿下挺起背,抬起首,负了手,默默咽下一口喉咙血,面色镇定如昔的张口道:“俗言道,贱名好养活,取个贱名,日后狗哥儿只生欢喜不生愁。”
君子念见状,也立刻出来打圆场,把之前太子那些引经据典的意思全数又解释了一遍。
众人听了那些“精髓中的精髓”言论,恍然大悟,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对,不怕难听就怕日后不够欢喜尊贵!
太子殿下真是有先见之明,能成大业之人果然不同凡响!
于是自从太子取了“大狗”二字,又说了“贱名好养活,只生欢喜不生愁”的言论来,京城中便刮起了一阵取贱名的风潮。
什么大虫、狗崽、二楞子、四傻子、叫花子……比比皆是。
越是尊贵人家取的小名越贱,宁世子抱着小世子,深深觉得自家儿子生在君府狗儿前头,真是一个感恩戴德的好运道!
第四四三章 又搞事情了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在被窝中滚出来的太子妃,终于在十二月初六见到了外头纷飞的大雪。
白茫茫一片瑞雪,预示着这将会是一个丰年。
“太子呢?”季云流一面让九娘换衣,一面问道,“外头这般大的雪,太子还在院中练武?”站在外面练上半个时辰就成雪人了罢。
“太子殿下今日在院中才练了一刻钟左右,谢府三少便来了。”九娘系着腰带回答道,“殿下现下正在岫岩院呢,席善说昨日夜中大理国的使者到了京中,兵部尚书家的长子,刘大少爷却将大理国的使者给打了!这会儿,刘尚书带着刘大少爷正像太子认错罢。”
季云流张了张嘴:“大理国使者?”
皇帝寿辰正在正月里,而一年到尾,大昭附近的小国亦都要按列进贡大昭,于是进朝进贡与替皇帝贺寿年年是同时进行。
去年江夏郡遭受天灾又出反贼,皇帝根本无心过寿,今年大越余孽被除,东宫正主,又赶上皇帝五十整的大寿,这寿宴自要热热闹闹的办。
礼部忙完太子册封大典又赶皇帝寿宴,皇帝寿宴完后还有六皇子大婚排队等着,衙门里头真真人人忙到走路都飞起来。
季相偶尔去礼部一趟,总要庆幸一番,自己已经不在礼部当值。
九娘道:“正是大理国的使者,适才二门的人过来说,大理寺的林大人都过来了,大理国的都去大理寺报案了呢。”
林幕本为刑部尚书,出了佟府的事儿,他被贬了官职,由二品尚书郎变成三品大理寺卿。
作为原本想辞官归乡的林大人倒是知晓,这贬官只是名义上而已,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刑部所有事儿还得交由大理寺审核,手中管辖的权力反倒比刑部更宽广一点。
“这事儿倒是闹腾的不小了。”太子妃又问过太子用过早膳没有,知晓玉珩尚未来得及用早膳,便让九娘吩咐苏璎准备一些五彩糯米饭与鸡蛋汤给玉珩送过去。
九娘送早膳过去时,岫岩院中的书房内,那刘大郎正跪在地上在委屈控诉:“那什么大理国的使者便是个人渣!我打他就是因为他渣!而且哪里只有我打他,他也打我了啊!”
刘尚书站在一旁,对着自家儿子就是一顿爆栗:“什么他也打你了,你如今好好站在这儿,人家可是躺在床上就快断气了,还有,太子殿下面前,你竟然敢称那使者是人渣!”
“爹!我的手力您还不知道吗?我怎么可能将人打到快断气!”
“不是你打的,难道是鬼打的不成……”
太子坐在桌案后头,手上翻着折子,任底下的一对父子“言辞绉绉”。
九娘敲了门,得了太子的允许,小声进来,放下托盘,打开碗盖将饭与汤呈现在玉珩眼前,低声道:“殿下,娘娘知殿下您还未用早膳,特意让奴婢送过来的,娘娘还嘱咐奴婢,让您趁热,凉了便没了口感。”
底下一群人正在协调两国外交,这边丫鬟居然送来五颜六色的一份米饭,那热气腾腾与四溢的香气让众人停下了声音往桌上望了过去。
米饭放在精致的木质蒸笼上头,底下有小盆,小盆中莫约有热水,因大冷的天儿,这米饭到现在还是热气滚滚的。
谢三在太子府中混的久了,深知太子性子,也不怕他,咕噜咽下一口水,轻声问道:“殿下,您这是糯米饭么?”
玉珩执着筷子应了一声:“嗯,五彩糯米饭。”
谢飞昂见九娘拿了食篮要退出去,连忙哎哟一声,“我肚子疼……”起脚就想跟出去,刘大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飞昂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丢下我自己跑出去吃糯米饭啊!
谢三一手抚开刘大郎手:“俊坤,太子殿下英明神武,你只要说出实情,若不是你所为,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说着,整个人扑过去,扑出了门外,接着屋内众人听到外头的声音响起,“九娘、九娘,我今日早膳还未用,这会儿饿到腹痛,厨房中可还有五彩糯米饭剩余吗?”
书房中,太子手执银筷,动作优雅、半点不觉得尴尬的当着众人面吃着早膳,底下众人你看了我,我看了你,再看向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刘大郎,觉得他顿时更加可恶了!
都是你!大清早不能在被窝里睡觉不说,还不能吃香喷喷的糯米饭!
刘尚书一巴掌朝着儿子扫过去:“快点说,你昨日做什么把那大理国的使者打成那样!”
刘俊坤昨日打了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严重的,以前他还打过景王呢!哪里知道还未睡醒就被让大理寺的人抓到了这儿,这会儿他跪在地上跪在太子面前,也不敢隐瞒半分,把昨日的经过全说了。
昨日他去和悦楼吃饭,遇上那使者,楼中明明没有座位,那使者竟然还跟他抢位置,他刘大郎什么人?怎么可能让位置给一个认识都不认识之人,刘大郎自然没有答应。
刘大郎没答应,那使者就去旁边的包间里头让别人让位置,他听到旁边包间里头有女子低呼的声音,直接一跃而起,就去“英雄救美”了。
林尚书抓住重点:“你说昨日你就是在那包间里头与大理使者发生了争执,里头有你的小厮和使者侍从,还有里头的两个姑娘家可以作证你没有对大理使者下重手?”
“正是……”
刘尚书急火火问:“那两个姑娘是何人,你可知晓?”
事关他儿子清白,他如何不急?
刘大郎想了想,摇头道,“我如何认识那两个姑娘,她们一主一仆……那姑娘定是哪家大户官家姑娘,虽然头带纬纱帽,那身上衣服不是寻常人家所有的。”
刘尚书当下又想给刘大郎一个爆栗,京中全是官家,没有千家也有百多家,怎么找!
正说着,席善急急忙忙的跑进来:“殿下,驿馆的人来报,大理国段使者在半个时辰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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