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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卦——白小贞

时间:2017-11-30 15:43:08  作者:白小贞
  玉珩便不再拒绝,心中所想最想的皇位之事,开始缓慢摇卦。
  他心中无他物,一直摇卦,抛掷,摇卦……反复六次。
  秦羽人看着一旁小童记下的那几次爻卦笑了笑:“殿下所得的这个,是艮上兑下的损卦。”
  小童在一旁听了自己师傅说的“损卦”眉目露出一丝吃惊之色。
  损。有孚,元吉,无咎,可贞。利有攸往,曷之用?二簋可用享。
  若单单论好坏,这可是下下卦。
  也不知道七皇子所求什么,得了一个下下卦。
  玉珩细心之人,目光瞥见那小道童面上的错愕之色,就知这卦定是卦意不佳。
  他站起来,一揖到底,面上十分恭谦诚恳:“还劳烦先生替晚辈解此卦。”
  秦羽人笑道:“象曰:山下有泽,损。君子以征忿窒欲。”
  玉七的目光再次动了动。
  “以征忿窒欲”就是要让自己克制愤怒,抑制自己的嗜欲了。
  与季六说的,收敛脾性是同样道理。
  “卦无吉凶之说,殿下切记之。”秦羽人似乎看出他心中对这卦的不喜,笑若初春细雨道,“这卦是因损得益之象,凿石能见玉,握山能为土。”
  玉七的目光再动。
  因损得益,因祸会得福么?
  凿石能见玉,只要用力之深,就能见到宝玉?
  握山能为土,就是障碍都能一一除去?
  “上九,第一爻是主卦下爻,”秦羽人还在说,“是让殿下阻止事态发展,无所怪罪。”
  “六五,主卦中爻,请殿下利于坚持下去,征伐有凶险,但可坚守能获吉祥。”
  秦羽人指着第三次摇出的卦爻道:“这是说,殿下若三人行则会损一人,若一人行则得其友。”说道这里,看了玉七一眼,笑呵呵道,“昨日殿下可是一人行啦,有没有到友人呢?”
  玉七心中颤颤一动,伸手欲握一下腰间的白玉,才知,这玉今早让他赠于季六了。
  季云流,那是,友人而非敌人……
  玉珩心中随着这三个字升起一股莫名的暖意。
  秦羽人目光轻垂。
  他看见对面的少年虽面上平静无波,可那微小动作到底没有逃过他双眼。
  君子必会佩玉,君子若无缘故,玉佩必定不离身。
  七皇子身上的昨夜还看见的那块白玉今日却不见了。
  秦羽人笑了笑,佯装什么都没看见道:“相逢便是缘分,有缘呐,千里能相会,无缘呢,对面不相识。”
  玉珩的心中狠狠颤了颤,指尖都微微抖了一下。
  千里来相会。
  上天有神明,自己与那季六,可是神明安排的千里来相会?
  见玉七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秦羽人呵呵一笑继续讲下面的三爻。
  余下的爻卦之意是,也都是说要坚持下去,他日,若有他人馈赠,不必推辞那馈赠之物,这宜于有所前进。
  讲完所有卦象,秦羽人亦站起来,看着外头毛毛细雨,笑容不变,如春风拂面:“殿下,这卦,总的来说,便是要勇于前去办事,它将会惠及天下,万民归心。”
  七皇子心中激动,连带深沉的目光都如一滩深水一般让人看不见底,他长揖谢礼,再三言谢后,才离去。
  玉珩一走,小道童颇为稚嫩的询问自家的师傅:“恩师,你可能知道七皇子心中所求的该是何事吗?”
  秦羽人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人心中皆有欲,七殿下心中所求何事与你与我都没有关系哩。”
  “恩师推了秦相人的卦,却帮七皇子解得这般详尽……”小道童捧着龟壳,还是不解。秦相人可是自家师傅的亲侄子呢。
  秦羽人哈哈一笑,拍拍他:“因为七皇子长得俊俏,这俊俏啊能让人心情愉悦,你师傅我看着看着,可不就一高兴,就多讲了一些,所以小九啊,赶快下山去偷偷吃些肉,让自己俊俏起来哩,那样就会有许多人帮助你呢!”
  小道童暗下吐吐舌头,他的师傅就是个不正经的白胡子老道士!
 
 
第六十章 还你玉佩
  道法大会散席,众人全都离去,季府女眷也随着离去。
  季老夫人与大夫人一出大殿,就听得婆子的禀告,说,季六娘子从皇家别院回来了。
  于是,季府女眷更加不在此做停留,匆匆赶往梅花院。
  这日的道法大会,季云妙什么都没有听见去,她今日可是鼓足了勇气,抬首望了前面高高在上的七皇子一眼。
  只见他风姿卓越,淡雅出尘,整一个浊世翩翩的佳公子!
  季七握着汗澄澄双手,整颗心砰砰直跳。
  这样出类拔萃的一个少年郎,若是看中了自己,那该多好。而后,突然听得季六从皇家别院回来了,她差点就跳起来,脚步飞快,想直接飞进梅花院,问七皇子没有同她讲过些什么?再质问,她凭什么能住到皇家的别院里头去!
  半路上,二夫人稍稍靠向大夫人,低声道:“大嫂适才可否瞧见了庄二夫人的脸色,我看庄老夫人与二夫人脸色都不大好,惨白惨白的,今日连庄四姑娘都没呢!”
  大夫人稍稍握了下她的手,示意这话回去再说。
  一行人回到梅花院中时,季云流自然已经一切如常。
  能当神棍之人,一条准则便是:宠辱不惊。
  说白了就是:脸皮要厚,心态要稳,演技要好,装逼要顺。
  这些,季云流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季老夫人进四合房看见过来行礼问安的季云流,再见她面色如大病初愈后的苍白,诧异无比,立刻招手:“过来过来,六丫头,让祖母好好看看你,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可是生病了?还是皇后娘娘罚你了?”
  陈氏也连忙过来仔细审视,见季六整个软绵绵的,吓一跳:“昨日在别院中出了何事,怎就变成如此模样了?”
  若是皇后真为了庄四娘子故意刁难发作季云流,这口气,她也要好好让自家夫君去请御史去参上一本的!
  季老夫人拍着季六的手,更加愁容:“六丫头,你实话告诉祖母,昨夜在别院中有没有做出什么辱没咱家门风的事儿来?”
  “没有没有呢。”季云流窝在季老夫人的身边,一脸乖相:“祖母莫要担心,皇家别院,孙女在那里惶恐还来不及,哪里敢惹事呀,孙女不敢也不会忘记祖母教导呢。”
  “那你脸色如此难看……”季老夫人被这马屁拍舒心了,腰杆一直,轻声问道,“莫不成是皇后娘娘故意刁难你了?你莫怕,若是皇后无故刁难你……”
  “没有的事儿,”季六笑,“祖母不需要担心,皇后娘娘乃是通情达理仁德宽厚之人,自然没有刁难我。”
  正说着,门口的嬷嬷禀告声传来,说宫中的碧朱姑姑过来了。
  陈氏为正二品尚书诰命夫人,到底见多识广很多,听得碧朱这名字,边知晓这人是皇后身边的女官,当下立刻让人好生迎进来。
  碧朱带着庄皇后的赏赐与大张的礼单,笑意盈盈进来,朝着一屋子团团屈膝见了礼。
  陈氏忙道:“碧朱姑姑切莫不必如此多礼,坐着说话就好。”
  碧朱屈膝道了谢,被请坐下之后,不绕圈子、也不含糊,口齿清楚道:“六娘子昨日与娘娘在紫霞后山相遇,娘娘觉得与六姑娘有眼缘,便让六姑娘一道陪着讲讲话儿,哪里知晓后山路滑,六娘子伺候娘娘时便让树杈给戳到了腿,这才受伤变成如此模样……”
  说道此处,屋中人的目光都往季云流腿上瞧去。
  碧朱歉然接着道,“都是我这些做奴才的办事不利,让六娘子受伤让皇后娘娘担忧,实在有愧的很,还请老夫人责罚。”说着,又起来屈身行礼。
  季老夫人连连说愧受愧受。
  “为了不让老夫人您担忧,还有也是让六娘子好生养养伤,娘娘就相邀六娘子在别院里头住下了。”碧朱笑着把前前后后都解释了个清楚。
  季老夫人自然顺着话道:“哪里哪里,伺候娘娘可是天大的殊荣,多少人想盼都盼不到,这乃是六丫头的福分,我昨个儿还一直担心六姐儿笨手笨脚,惹了皇后娘娘不快呢。”
  “老夫人快不要这么说,六娘子知书识礼,真真是一个妙人儿,娘娘喜欢她还来不及呢,这不,见留不住六娘子,娘娘就拨了这么多赏赐来。往后呀,娘娘还会请六娘子去宫里玩呢,老夫人可不能舍不得。”碧朱玲珑八面,几句话把季云流在季府的地位生生拔上几个等级。
  再客套两句,看着季云流盈盈一笑,而后碧朱才告辞离去。
  看着长长的一串礼单,外头满满的箱笼,季老夫人心中那叫一个甜,简直犹如灌了一缸的蜜糖一般,从头甜到尾,拍着季云流的手,呵呵笑道:“好好好,六丫头,不枉祖母疼你!”
  二夫人王氏面上跟着老夫人一起呵呵笑,心中却纷纷翻个白眼:您那些年的不闻不问,也叫疼?
  不过,到底日后回了季府,她们看在庄皇后的面上也不能再同从前一般对季云流不闻不问了。
  不仅不能不闻不问,还得好好对她!
  天空的细雨淅沥沥下着。
  玉珩从紫霞观回来,一路从游廊穿过,立在月洞门前顿了一下,正欲走进去,听得宁石上前两步的低语声:“七爷,季六姑娘回紫霞观的梅花院了。”
  玉七脚一停,猛然转过头,漆黑黑的眼“唰”一下直射宁石。
  宁石不抬首,看不见七皇子表情:“是在今早的辰时三刻走的。”
  也就是他们出了别院,在紫霞观听道法时走的。
  玉七不说话,站了一会儿,才起身往紫星院走。
  走出不远,一丫鬟跑过来,对他深深一曲福了福,垂着头:“殿下,这是姑娘落下的,碧朱姑姑吩咐由奴婢交于殿下。”说着,双手呈上那块羊脂白玉。
  白玉躺在小丫鬟细白的掌中,剔透温润。
  玉珩看在眼中,沉沉站着,目光落在玉上,不动。
  宁石拿过小丫鬟手上的玉佩,弯身低头,呈上。
  玉珩面上无表情,伸手,缓慢落下,取走了那块白玉。然后,转身再次继续往紫星院走。
 
 
第六一章 不是滋味
  宁石挥退了那小丫鬟,快速无声跟上自家少爷的步伐。
  他之前眼一窥,已经看见了,自家少爷拿了玉佩后,面色比平常更白了一些、眼中颜色也是更黑了一些。
  这是,他家少爷气极了的征兆……
  玉珩握着玉佩疾步的走,大步流星的走,安静无声的走。
  他眼睛光彩黯淡,心中从紫霞观回来的那股“千里来相会”的暖意呼啦啦就被这雨水给冲走了。
  这一刻,只觉得外头幽幽的春寒,顺着冰冷冷的雨水,传到他的心中来,瞬间如寒冰钻心,又冷又疼。
  季六这还玉的意思……他竟然、竟然生生看懂了!
  同昨日在紫霞山下,丢那自己一块方帕是如出一辙的!
  这位少爷……今日之事,我们各自都是迫不得已……动手动脚这些都是迫不得已、没办法之事。回紫霞观中后,可否一笔购销、你我全忘掉,咱们就当今日之事全都没有发生过?
  一想到之前在山脚说的那些话,玉珩心中那团火就翻涌而起、突突往外直冒,挡都挡不住、压也压不下。
  这个人,这个过了河就拆桥,上了楼就去梯子,打了胜战就忘了将军之人!
  明明、明明今日已非昨日!
  明明、明明他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过!
  明明、明明自己与她连嘴都亲过!
  现在却要还玉跟他同陌路!
  问过他的意思没有!得过他的同意没有!
  一入书房,宁石才跨了一步进来,就听得玉珩头也不回道:“你出去,关门!”
  那声音虽平静无波,但宁石看着他家少爷那紧握玉佩到指关节发白的手,垂目应了一声,关上了门,一路退出来,打算让人备午膳。
  才走到院中,看见一旁耳房席善朝他招手。宁石几步过去:“作甚么,不好好躺着,你出来作甚么?”
  “唉!这腿算什么大事!”席善拽过宁石的手,就把他拉进屋,差点让宁石以为他大白天要对自己做什么“非礼”之事,“七爷怎么了?脸色不好,受气了?是不是让紫霞观中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
  “没什么大事。”宁石看席善一眼,“不是你该管的。”
  自家少爷这是真被席善说中,对季六娘子上心了。
  自古情、爱之事最煎熬,希望自家少爷与季六娘子才子佳人,能成一段佳话。
  “什么叫没什么大事!七爷稍稍咳嗽一声都是大事!这么远我都能看出七爷脸色不善了,怎么还能没什么大事!”席善一拍宁石,“这都不算什么大事,什么算大事!你快说,七爷出了什么事儿了?”
  宁石不想跟席善私下讨论主子的心意,拨开他,就抬步出去:“七爷自有定夺,我们只要恪守本分即可!你还是养好伤再当差罢!”
  正出去,谢飞昂带着赵万跨进来。
  紫星院守门小厮立刻飞身过来向宁石禀告,宁石得了信就把让小厮把人引进西厅。
  谢飞昂入了紫星院的西厅就让赵万摆膳。
  宁石见着他如此模样,拢了一下眉,很快又舒展了,也许谢三爷过来能帮七爷去去心火。
  于是他又一路走到东厢房去隔着门禀告:七爷,谢三爷拿了食盒过来寻你一道用午膳。
  不一会儿,门打开,玉七完好无损的出来,连白玉都已再次坠在腰间。
  宁石偷偷抬眼望他,见他面色淡漠,眸中平静,放下心来。
  玉七目不斜视的走向西厅,宁石赶快跟在后头。
  看见玉珩跨步进来,谢飞昂指着桌上的小菜笑道:“七爷来尝尝,这是我特意让人去山下买的农家野菜。”见玉七全然没兴趣,他自己不客气的坐下来,“这山上全是素,素的嘴巴淡,反正都来了,我就让人下山去看看这山野人家到底吃些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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