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站在亭中握着滴血的步摇,散落的头发遮住半边脸,声音不减气势:“就算杀了你们又何妨?只是脏了我的手而已。你说我不要脸?天底下谁人不知晓你庄国公的四娘子才是真正不要脸之人,为了一个见异思迁的男人,抢他人未婚夫君还不说,当众甩出一场闹剧,在长公主府中哭爹喊娘的求嫁!”
庄四娘子被戳中痛处,当场跳起来,失了理德,口不择言:“我与诩郎乃是真心相爱!我怎比的上你,与自己夫君的同胞哥哥乱1伦,你瞧见没有,太子妃都当场被你们气晕了!这便是生生的证据!”
第二二零章 天打雷劈
“我没有!”董氏当场大叫,“是太子妃约了我来此,是太子不顾廉耻抱住我……是景王派人……”她想到自己夫君对自己的举动,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你们都逼我,都是要生生逼死于我……”
亭中的声音变小了,外头便只听得隐隐约约,皇帝听不到其他,阴沉着脸,负手迈步想着亭中走过去。
后面的朝中众人在跟与不跟的思想中挣扎着,不跟上去就看不见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皇家丑闻,跟了又怕皇帝为保皇家名声,来个六亲不认,统统拖出去斩的血流成河!
宁世子一身五品侍卫统领官服,见皇帝迈了步子,第一个跟在后头走过去。
皇后沉了脸,面上无一丝表情,转首吩咐:“去传太医过来!”
七皇子不放开季六娘子的手,随后跟着皇帝往雾亭走去。
众人见前头的都走了,你看我,我看你,每人口中小声谦让着:
“您先请,您先请……”
“还是您先请……”
“不不不,您官阶比下官高,还是您先请……”
推推推,推什么推!谁进亭中谁先死!
亭中的张二郎满手血,他看着地上倒成一片的人,脑中恢复了一丝的清明。
他颤着声音痛苦道:“这事儿,这事儿定不能让他人知晓了……让人,让人……”
他刚欲说让人小心扶了太子妃、太子、景王妃偷偷下去,就听得一道断喝声:“这事儿还不能让谁知晓了?!”
来人声如洪钟,跨入亭中的竟然正是杏花宴中身份最高贵、全天下最有资格管这件事儿的人,当今皇上!
皇帝这次可是毫无遗漏的瞧清楚了亭中的景象!
太子躺在地上,捂着胯处满地打滚,撕心裂肺喊着:“来人啊来人——”
太子妃面上五指红印清晰可见的晕枕在宫婢的双腿上,宫婢哭得肝肠寸断:“娘娘,娘娘您醒醒……”
景王妃散着头发,衣不遮体,哭得妆都花了,似乎生无可恋:“是你们逼我,你们各个都逼我……”
人人似乎都已身心崩溃,连带后头过来的朝中众人都想自己此刻就是个瞎子,全数看不见才好!
好一个丑闻大战撕个天昏地暗,撕了个披头散发!
这皇家丑闻被皇帝听了个证据确凿的事儿犹若山崩海倾,惊人至极,真是,真是太惨了!
亭中几人听得了皇帝声音,见了皇帝亲临,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心冲到了口喉咙外,瞪着眼张着嘴,呆傻了半响,全数没有反应过来!
怕啥来啥?还是天网恢恢?亦或是现世报?
几人晃了晃身子,晃了晃脑袋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太监站在一旁,轻咳了一声:“皇上、皇后驾到,请太子接驾——”
亭中几人这才从十万八千里的天际回了神,呼啦啦跪在地上,每各都犹如被人放干了身体中的血液,成了一具死尸。
“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一甩袖子,已经被气得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里:“统统给朕闭嘴!太子给朕跪来过来回话!”
“父皇,父皇……”太子呜呜咽咽爬起来,跪着双腿,跪到皇帝面前,伸手想去抓皇帝的衣袍。
皇帝一脚踹过去,把他踹了个四脚朝天:“你还有脸叫我父皇!”
太子再次爬起来,跪在一旁伏着身体痛磕脑袋:“父皇,儿臣,儿臣被二弟景王陷害了,儿臣是冤枉的,您得给儿臣做主啊!”
皇帝指着昏过去的太子妃,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你说,你媳妇是不是被你掴了一巴掌?是不是被你气昏过去的?”
“不,不是……”太子结结巴巴解释,“不是儿臣打的,不是儿臣……”
扶着太子妃的宫婢当即惨叫道:“陛下,太子妃娘娘是被庄四娘子打的!她适才跳出来不由分说就打了太子妃一巴掌!还责骂太子妃是贱人!”
庄四娘子吓得脸上全无血色,头都不敢抬起来看宫婢一眼,一个劲的磕着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太子妃是见了太子与景王妃……才气昏过去的。”
皇帝垂目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与景王妃,似气似怒,又悲又苦,他冷瑟瑟开口:“你与景王妃私通,可是否确有其事?”
太子与景王妃同时抬首,出口坚定反驳道:“没有!”
太子立即举手发誓:“父皇,我亦是有良知之人,我若与董氏私通,就天打雷劈!”
这“天打雷劈”四字堪堪一吐出来,天空蓦然就闪过一道白色强光,由东方天际下劈而来,直接劈中了雾亭的石顶,随后“轰隆隆”的雷声在西山后响起,浓黑乌云滚滚而来。
这疾电来的毫无预兆,劈中雾亭,徒然就劈掉了亭上八角檐上头的一个角!
“轰隆!”亭角巨石倾倒在地面上,发出巨响,惊的侍卫纷纷围住皇帝,严阵以待。
所有人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幕看傻了眼,惊慌失措!
这这这……说天打雷劈就真的天打雷劈了?
太子软倒在地上,扶着胸口处不断惊喘,汗水与泪水一起而来,简直喘不过起来,太可怖了,竟然连上苍都说自己与景王妃私通了!
景王妃如同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同样瘫在地上,口中一直喃喃:“我没有,我没有与太子私通……”
朝中大臣个个心如鼓鸣,把头埋在胸口处、眼观鼻鼻观心,险些都跪在地上,俯拜上苍。
真是苍天有眼,咱以后再也不能干亏心事儿了,连太子都被毫不留情得被雷公给劈了!
适才还是花好月圆夜,如今立即成为滚滚响雷天,皇帝伸出手指,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年,他颤颤抖抖指着地上的太子,说得倦意横生:“你,你还有何话要狡辩?”
难为一个万人之上的皇帝,为了自己的儿子,说话都不利索了!
太子气势变弱,痛哭流涕:“父皇,儿臣真的是被二弟陷害的啊……”
皇后几步过来,扶上皇帝:“皇上,切莫生气,保重龙体。”
人群中,只有季云流握着玉珩的手,用力收拢,她极低的朝俯身靠过来的七皇子耳语:“七爷,有人在做法借运!”
第二二一章 做法借运
又是做法借运?
也会向上次的西祠胡同那样,一家几口全部命丧黄泉?
玉珩心中一跳,当下里就去寻找二皇子,他目光来回一阵巡视,所有人都在这里,独独没有见到玉琳。
果然是他!
果然是一次又一次视他人性命为无物的玉琳!
七皇子按捺住心神,拍了拍季六的手,放开她,自己几步上前,跪在一堆东倒西歪的人群之中:“父皇,这事儿也许有什么误会,大哥一直说是二哥陷害了他,不如请二哥过来,众人一道当面说清楚这事儿罢?”
“七哥儿……”太子看着玉珩泪眼朦胧,世人都如此,不记得锦上添花,只记雪中送碳。
这个做了壁上观的幕后黑手七皇子在此刻的一跪,反而被太子铭记在心,感激上了,“上次东宫藏银两之事,是我冤枉了你,如今想来,定是玉琳栽赃嫁祸的我,以前是大哥不好,被人蒙蔽住了,以后大哥必定好好补偿你……”
玉珩在意的是做法借运,这一跪也是为了让皇帝寻找二皇子的一跪,他不耐烦跟太子虚与委蛇:“以前的事儿全都过去了,大哥明白不是我栽赃嫁祸的便好,等二哥来了,咱们再问问清楚这事儿罢。”
“嗯嗯嗯,好好!”太子点首如筛。
皇帝闻言转目一看,豁然察觉。
如七哥儿所说,人人都在,为何唯独少了一个玉琳!
“景王呢?去哪儿了?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他人呢?!”皇帝张口就问,见侍卫抬来太师椅,从石凳上移到太师椅上,大有不问清楚不罢休之势!
群臣全部一句都不敢多言。
这事儿,确实同皇帝所说是这么大的事儿,不过说起来,这亦又是皇帝的家事,自己等人于情于理都不该过问。
只不过如今皇家的家事,就是国事,皇帝就算有个疼痛脑热发烧全都事关天下黎民,这样一算,自己等人确实又要在这里站着,等着真相水落石出。
知了惨,不想听难,春风无力天雷拳拳,唉,怎一个“上天无门下地无路”了得!
宁世子从皇帝身后站出来,拱手禀告:“回皇上,适才有侍卫见到景王往曲江西边的假山那头去了。”
“人人都在这头,他一人却在那儿做什么?他媳妇都在这儿呢!”皇帝一锤定音,“让人去把他带过来!”
宁慕画领命应了一声,转身出亭时轻轻瞥了一眼依旧笔直跪在地上的七皇子。
这人前日由自己情急之下翻墙进季府的威胁名义,借了自己管辖杏花宴治安的好处,在今日的杏花宴安插了几处人手,说要上演一出绝不会拖累自己的大戏。
本以为只是为皇后娘娘祝寿的……却是上了一出“兄弟想杀”的戏码。
原来,七皇子有意在那至高之位,如此野心勃勃,毫无顾忌的展露给自己看,就不怕自己在皇帝面前把他全数给抖出来?
若自己不帮他,他又该如何?
对自己,是杀是弃是放?
宁慕画垂下帘目,一脚踏出亭外,他堪堪下了台阶,天空中“哗啦”洒下来漫天大雨。
豆大的雨点狂打在地面、花木与头顶上,摧花毁烛。
站在亭外头的群臣纷纷捂上头,缩了缩脖子:
“哎呀,怎地就下雨了……”
“适才还那般的星辰圆月天……”
“好生奇怪的天儿!”
虽是这么说,大家下意识又去瞧亭中跪在地上的太子与景王妃,莫非两人做的事情太出格,连天道都觉得天理难容了?
这滂沱大雨下在春季的夜晚,映着挂在天空的圆月,十分诡异十分恐怖,似乎就暗示着今晚注定不宁静一般。
季云流转目看着远处天际……
要戌时了,今日五行属火,戌时五行亦为火,两火重叠,乃为炎,火克金,戌时正是借运的吉时,运道有碍的正是酉时出生的属狗之人,这人内柔外钢,内阴外阳,生在今日。
女子本为阴柔之人,为母则强,为母则钢,这人就是生在今日已为母之人!
她再转向那头的宁世子处,低声向一旁的席善说:“席善,你不是替七皇子带了伞么,替宁世子撑一撑罢?”
这时辰已经不能再耽搁下去!
席善顺着六娘子的目光看向正欲冒雨奔出去的宁世子,忽然想到宁石说的,六娘子懂道法之术!他不敢怠慢,抓着油纸伞,大叫一声跟上去:“宁世子,小的正好带了伞,小的送您去曲江西边的假山那头!”
说着向着众人欠身行礼后,也奔出了亭外去。
倾盆大雨让周围的宫灯都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的江畔伴着电闪雷鸣与哗哗雨声,让众人心中都产生一丝惊恐!
唯一还有宫灯的,便是皇帝所在的雾亭之中,站在大雨下的众人不由纷纷下意识围着雾亭,向着中心靠拢,但雾亭就算江畔有名的观景胜地,也不可能容纳得下这么多群臣。
皇后站在亭中沉稳的吩咐下人做出亭的准备。侍卫在皇后的吩咐下,纷纷奔出亭外,冒雨而行。
正在此刻,突然一阵强风刮来,亭中所有的宫灯同外头一样,忽然全数熄灭了!
“呀!”“啊!”不少胆小一些的臣子顿时发出了一声叫唤,顷刻之间,似乎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漆黑之中,耳边“哗啦啦”的大雨声掩盖住了一切。
玉珩在宫灯一灭的那一刻,立即起了身,随着人流的骚动声,顺着脑中记忆,极为快速的到了季云流的位置,抓上她的手,“云流……”
他心中有预感,这熄灭亭中宫灯的举动,就是季云流为之的。
季云流伸手握上玉珩的手,直接把他往自己一带,让他挡在了自己前头,耳语道:“七爷,不可再耽搁了,被借运者应该是咱们这儿的一人,按那道士起坛的时辰来看,正是皇后娘娘!”
玉珩的心乍然收拢,被季六握着的手都颤抖了:“我阿娘……”
他的母后带上了秦羽人所请来的平安符没有?
“七爷,我需借你身上的紫气一用,你不要抗拒我……”季云流来不急再讲,放开玉七的手,在她身后竖起道指开始直接在他背上用手指画道符!
第二二二章 阵法被破
天气越发炎热,衣裳自然也越发单薄,黑夜中,玉珩清楚的感觉到那手指在自己背后所划的比划,那微痒的轻柔一路从他的背后钻进心中。
密密麻麻的同蚂蚁啃咬一般,百般滋味,无可言语。
激荡一波波地翻涌上来,从脚底漫到了他的全身,这番情意是不可思议的,对身后这人的密密纠缠,便纵是天上人间,他也不愿再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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