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图此人在当时也算才子一枚,可惜却喜夸夸而谈,不懂俗务,不识人间疾苦。祁老爹当时见他的时候,肯定跟诸葛亮赏识马谡相似,把刘图的夸夸其谈和纸上谈兵当成志气高远了。
也是不去跃龙门,谁也不知道你是龙还是虫。但是这分辨的代价也太大了,不仅刘图名声仕途尽毁,许多无辜百姓也财命双陨,祁老爹也没逃掉连累,或者说他也不想逃。
“小姐,您叹什么气呀?”
“我在愁,春天就快过去了,春花也要谢了。”
茯苓依旧笑嘻嘻地说:“春天不过去,春花不凋零,怎么吃梨子桃子呀!”
芙娆转头对茯苓说:“你就知道说吃的,小姐是在说花。俗!”
丁香为祁鸿雪泡上一盏茶,在春光里,她纤纤双手仿佛格外的白皙美丽。那些泡茶的繁复动作渐渐平复了祁鸿雪焦忧的心情。一杯香茶就摆放在祁鸿雪面前。
“可是和老爷的见面发生了什么不妥的事?”丁香问道。
一小口热茶运过她的喉咙,丁香还真是一个聪慧的姑娘。祁鸿雪放下茶杯,摇摇头,道:“一切都好,可能是我自己问题。无根的烦恼,不知怎么解决的烦恼。”她说完后就觉头有些疲乏,眼前有些模糊。
四个丫鬟赶忙上前簇拥,就连不爱说话的凌霄都问:“小姐怎么了?”
祁鸿雪深知既然老中医都没诊断出这具身体有什么大病,那应该是祁小姐的身子太过娇弱了,这次还落水了。真不知祁小姐是怎么陪流放岭南的继母赴路的。现在得想个办法增强体质。
她摆摆手道:“我无事。就是总感觉体虚气短。也不知该如何调养好。”
这几个丫鬟一听才放下心来。芙娆突然眼前一亮,道:“小姐小时也让窈娘教授过舞蹈,再请她来教小姐舞如何。这不仅不出格,还能增强小姐的体质。”
祁鸿雪心中一喜,现代的父母未去世前,她也是一直学中国古典舞的,重拾起也算缘分。古代有些女子不仅学琴棋书画还学舞,为的是愉悦夫君,她为增强体质。
“甚好。”祁鸿雪又道,“芙娆还是满聪慧的。晚上我让厨房做芙蓉糕给你吃。”
几个丫鬟看着芙娆得意的样子也都笑了。
几人都未担心这个祁鸿雪的继母王氏,祁府的女主人会不同意。
根据祁小姐的札记,祁鸿雪才知道为何她舍弃丈夫儿子陪继母流放岭南,不仅仅是继母身怀祁老爹最后一缕香火,还因王氏对她一直很好。她醒来这几日,她几乎每日都来看自己一会,还免了自己请安。
王氏出身徽商家族,为祁松的政治生涯提供了很多财力方面的支持。这也是祁松虽然在平定鲁难时,散尽家财,但之后一家生活仍然无忧的原因。
王氏虽然不识字,却为人正直豪阔,富有经商理财头脑。对祁小姐好的没话说,每月珠钗锦缎不断,就算祁小姐不化妆,但是胭脂水粉也是时时更新。这也许是她七年未生下一子一女,却依旧是祁府主母的原因吧。
请舞娘教自己舞蹈这点小事,她是绝不会反对的。
这样祁小姐在未抄家之前,过得跟自己以前一样幸福。父亲慈爱和严厉并存,继母真心相待。怪不得她在娘家支离破碎后变得偏执抑郁。
几日后一晚,祁鸿雪再次想到祁小姐的命运,不禁叹了口气。几个丫鬟为她铺好锦被,拉开罗纱床帐,见她叹气。她这三日一叹,都快把自己叹成林妹妹了。
丁香说:“小姐莫愁,这窈娘虽然不知音讯。但是夫人不是说这几日给您再寻一个合适的舞娘嘛?所以不必担心。”
其余的丫鬟也附和说“是”。
这窈娘是梨花乐坊屈指一首的舞者。她原先也是个大家闺秀,可惜父亲在官场被人舍弃做了替罪羊,全家充军的充军,为奴的为奴。她也成为了一名官奴,幸而负责梨花坊的女官怜她身世,惜她舞技,对她多有照拂,甚至隐隐把她当做接班人培养。
只是不知为何窈娘在三年前便在梨花坊消失了。现今,凭着王氏的财利和祁府的地位都未曾找到她。
因为丫鬟们提到窈娘一事,祁鸿雪好奇也便没了睡意,披起绸缎外衣,坐在床边听她们说。
“怎么会找不到呢。窈娘明明还说等我长大后,让我去找她玩。”茯苓失落地说。
“我觉得是有贵人看上窈娘,消了她的贱籍,将她金屋藏娇去了。”芙娆忍不住笑着说,眼里透出几分遐想。
“别在小姐跟前胡说。小姐要睡了。”丁香冷着脸说。
祁鸿雪拉着丁香的手说:“不碍事的,我睡不着听她们说说也是极好的。再说窈娘曾教过我舞蹈,认真说起来也是我师父。我也想知道她现在在哪儿,过得好不好。就算说得都不是真的,也让我心里有几分念想。”
作者有话要说: 刘图治水参考了《老残游记》
☆、太子殿下
几个丫鬟搬来绣墩,矮桌上摆放好泥枣山药糕、梨花糕、玫瑰砂糖糕等点心和泡好的一壶碧螺春。
五人就坐,祁鸿雪望着着一堆甜食,心想晚上吃会不会蛀牙。她很害怕这里特制的刷牙水不管用啊。“要是有瓜子就好了。”说完后她才发现几人都在看她。
“小姐,喜欢吃西夷人的瓜子?”茯苓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
这回轮到祁鸿雪懵逼了,她说:“现在……有瓜子吗?”她明明记得瓜子是卫朝时期的百姓才可以吃到的呀。
“就算小姐想吃,现在也吃不到哎。得秋冬季节才能吃到。上年陛下赏了咱们老爷几斤瓜子,不知今年还赏否?”芙娆埝起一块玫瑰砂糖糕,道“小姐,奴觉得这个特别好吃,您就吃它忘了瓜子罢。”
怪不得在说瓜子在卫朝时才广泛种植和抄卖,原来在它的前朝燕朝时期,是皇室贡品,只有皇室贵族才能吃到,自然轮不到平民百姓。如果一直从这里生活下去,等到死都不等不到全民一起嗑瓜子。
丁香为祁鸿雪的茶杯斟上一杯茶,低语了句:“配着清茶更好吃。”
祁鸿雪道:“你们这是在笑我吗?”
几人捂嘴一笑,连道:“不敢。”凌霄都弯了眉眼。
祁鸿雪暗叹,古人笑点低。
芙娆道:“不过窈娘曾经给过我一包瓜子呢,但是那时我小不知道那叫什么。”茯苓的话说完后,周围的空气凝滞了。西夷人的贡品岂是是区区一个官奴能吃到的。这可是有事例证明窈娘是攀附虚荣的女人,剩下的几个丫鬟都不愿意相信那个人是那个样子。毕竟小时在她们面前,窈娘一直是清冷美丽,洁身自好的形象。若是在那时她就攀附上权贵,不就是个虚伪,心机深沉的女人?
茯苓打破局面道:“窈娘性子高傲自爱。自她开始跟随梨花坊上台献舞,就有达官贵人爱慕殷勤,但是她从未与他们纠缠过。她说过绝不做笼中金丝雀。芙娆你不要捏造事情,老污蔑窈娘!”
茯苓的话越说到最后,越有剑拔弩张的味道,整个局面不再冷凝却成热战了。
“呵。”芙娆似是冷笑一声,挑眉道,“那为什么那段时间她整日往宫中献舞,以前不大多是装病以示清高吗?这是不是‘捏造’,你私下心里明白吧。”
原本准备训斥茯苓、芙娆二人,控制局面的丁香只得收手。因为祁鸿雪好奇地问:“那在窈娘消失的前的日子,她曾去皇宫献舞?”
芙娆收起挑衅的眉峰,又变为温柔妩媚,道:“嗯,小姐。那段时间窈娘隔三差五就要去趟皇宫,勤着呢,要不最后怎么停了您的授习。”
茯苓立马反驳:“皇命不可为,就算是当官的大人们也得遵守。更何况你也看到了,窈娘又有了什么好造化,人都找不到了。”
“窈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凌霄说了一句,她看到大家都望向自己,便缩了缩自己的肩膀。
“哼!娆儿才不管她是什么人呢,只要不给小姐惹祸端就好。”芙娆轻轻拽了下祁鸿雪的衣袖,似怨非怨地瞥了眼自家小姐。
“小姐。”茯苓也不甘示弱在灯下睁着自己水灵灵的大眼睛。
祁鸿雪小身板一震,心里微微有些发虚。额,好像坐拥三妻四妾的感觉。她道:“咳咳。我觉得芙娆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这样不太好,我们都待你亲才不会计较。更何况你与窈娘接触的那些日子,你觉得她真是你猜测的那种人吗?日后得改。茯苓你看事也不要太过偏激,世间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
“小姐愿意教导你们,是你们前世修来的福气,得好好听。”丁香道。她暗暗望了眼小姐,总觉得小姐成熟了许多。
祁鸿雪见二人都消停了,便也无心再夜谈下去,再次洗漱一番上床睡觉去。她躺在锦账软被里,望着在暗灯下美丽繁复的锦账,在帐子里悬挂着一个有安神作用的香囊。里面的草药是定时换的,香囊却是不换。通过祁小姐的札记,她得知这个香囊是窈娘绣了送她的。
通过几个丫鬟,甚至丁香都对窈娘隐隐维护,再加上祁小姐的手札,她总觉得这是个品性容貌都不错的姑娘,可惜诡异地消失了。在古代,一个美丽的女子若是没有人庇护,是不是都会和窈娘一样,如花随风消逝,空留一地余香。
次日醒来,祁鸿雪感觉神清气爽,可能是将昨晚的惆怅和感慨一觉睡去了吧。虽然她有点多愁善感的性格,但是愁得快散得也快。她便和四个贴身丫鬟在花园里放起来了风筝。
百花绽放,绿树散阴,假山耸立,初夏的风刚刚好。几个人再次玩得甚是开心。
忽的,快而不躁,多而不乱的脚步声传入几人耳中。她们第一时间瞥向长廊。一个穿着淡蓝色圆领长袍,头戴玉冠的年轻男子走在最前面,后面跟了两个着青色常服面白无须,以簪束发的中年男子。
“小姐,那是太子殿下。”丁香的声音抬了一格,并且气息不稳,面色微慌。她因聪慧稳重,被王氏叫去招待过贵客,认得太子。其她几个丫鬟更是慌乱无章,在祁府纵使见过高官,但还未面对面见过太子这样身份高贵的人。
“小姐我们去后面假山避一避吧。”丁香慌乱地说道。内宅女眷不可轻易见外男的,特别是正值年少的少女,就怕传出绯闻有损名声。
看着离她们渐进的一行人,祁鸿雪道:“都已经互相见到了。避无可避,无需再避,否则有失礼怠慢之嫌。”
“对啊,小姐。客人都到跟前了,不行个礼,不符合待客之道。”芙娆的话说完,太子已带着随从径直下了长廊,走上园中小径。
看着越走越近的太子殿下,祁鸿雪突然想起自己是现代人,虽然是学历史的,但也没专门研究燕朝的行礼跪拜啊。真是槽糕,早知道就躲起来了。装逼有风险,需谨慎啊。
然而在那片蓝色衣角走到自己跟前时,祁鸿雪近乎本能地屈身行礼,口中和其她丫鬟一起道:“参见太子殿下。”
“都起身吧。”近处传来一声淡雅温润的男声。让人联想到青竹叶上的露珠,清冽又舒服。接着一股淡淡的药香混合着檀香传入祁鸿雪的鼻端。
“多谢殿下。”祁鸿雪在恍惚中起身,她也没想到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这么多,也许遇到特殊情况就会出现吧。她抬头,不意外地看见了这位太子殿下的脸。
他皮肤白皙,面容隽永,眉眼温和。那双眼睛犹似五月春光中的湖水,泛着温和美丽的光。这位太子殿下气质长相不像是身居高位之人,倒像是捧着书卷的文雅书生。
史书上对他的记载不多,这也是和他没熬过明道帝,性子据说又安静文弱有关。但也因此脱离了高氏皇族一代不如一代的臭名声。
太子再次说话:“你知道我是太子?”
祁鸿雪赶紧回过神,他的话没有任何责难的意味,似乎只是好奇地发问。但是不知为何,祁鸿雪还是有些害怕,就算他表面温雅无害,到底是长于富贵,身在高位的国家第一继承人。随便一句话就让她不得不多猜测。
“儿不知,只是知道您的丫鬟告知儿的。”祁鸿雪低头道。
“不必拘束。你的父亲是我的老师。我不仅会对恩师尊重爱护,也会同等对待他的至亲。”
祁鸿雪抬头望向说话的男子。祁老爹现在是重权在握,内阁是自己的一言堂,日后令人咬牙切齿,闻风丧胆的大奸臣李瑞成都想巴结他,却不得入其门。即使是太子,只要未登上皇位也照样不敢得罪他,而要拉拢。更何况他还有个健康,朝气蓬勃的弟弟,帝位不一定是他的。最后他也果真无福受之。
祁鸿雪放松了点,对太子笑了笑。
太子望着她的笑容,如灿灿春晖,扫人阴霾。他从袖筒中掏出一包用素白巾帕包着小包裹,道:“我第一次见你不知道该送什么。我见四妹爱吃这个,你们女孩应该都会喜欢吧。”
他把小小的正方形包裹放到祁鸿雪的手里。他指尖微凉,笑得却很温暖,似春风拂过,碧湖荡开。
祁鸿雪有刹那的冲动想将刘图此人和鲁地之事告诉他。因为他是可以影响格局的人,看起来也是个尊师爱幼的温柔的人,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不忍心然后帮忙阻止吧。但是她深知可以感性,但是绝不能让感性占领自己的思想。史书上短短的几行字和短暂的接触,并不能真正确定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就算自己愿意相信他,他堂堂一个太子也不会相信,一个未成年养在深闺的少女的话吧。
“谢谢太子殿下。”祁鸿雪摸到包裹后,发现里面装得是一颗颗坚硬的东西,捏起来挺咯人的,也不知是什么。
目送太子挺拔削瘦的背影,祁鸿雪心想是不是真是古风淳朴,国家领导人的儿子都这么谦谦有礼,温文尔雅。
“小姐,里面是瓜子哎。”得了祁鸿雪批准,迫不及待打开包裹的茯苓惊讶地说。
“不是说秋冬季节才有吗?”芙娆也是惊讶地说,
祁鸿雪望着用素白巾帕包在最外面,里面用油纸包包着一颗颗饱满匀称的瓜子。她道:“如果密封工作做得好的话,再搁上一个季节都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了一个笑话:医生,我得了一种病。
什么病?
别人老忽视我的病。
喵喵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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