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水之策
“恕微臣未能及时迎殿下之罪。”祁松行礼道。
高逸马上扶住祁松,道:“是我不好。我原想阁老既为吾师,我应以晚辈之礼待您,又怎能惊扰您一家人。便径直来拜访您了。是弟子考虑不周全。”
“微臣无德,太子有心了。”两人坐上座位。高逸非要祁松上座。
祁松喝了口茶水,心想果真传闻不假,这太子谦和有礼,就是……他皱了皱眉。
高逸见祁松眉头骤皱,急问道:“老师可是有什么不适?”
去年皇上封赏他为太子太傅,他心中是拒绝的,他不欲趟这趟浑水。皇上虽然沉迷炼丹修道,却还是身体安健,看样子再活个二三十年是没问题的。而且还有个朝气蓬勃,有一票子大臣拥护的二皇子。皇位的归属还未知。但是他既然做了太子名义上的老师,那就要尽到一份责任。
祁松道:“太子殿下本就羸弱,应该勤练体质,年纪轻轻不该借助外物。”
高逸想了一秒钟,就想到自己出宫门前曾经去看望母妃,她要自己烧香祭三清时沾染上的。祁阁老素来不喜修仙求道什么的,怕是误会了。但是高逸没有解释,道:“弟子知道了。”
祁松满意地点点了头,若是陛下也能这么察纳雅言就好了。
“弟子这次来,是想为老师解忧,尽一份心。”他对身后的其中一个贴身太监道:“将林大人的治水之策拿出来。”
太监张乐忙将怀里的小心抽出,递给太子。太子又将这几张宣纸递给祁松,道:“这归德府平县的林志远不仅为人正直,除强扶民,且治水方面颇有才能。在他献策协助下,归德府连续两年大汛水势高未超过两尺。”
看着祁松捏着宣纸,沉思的样子,高逸继续道:“这也是学生听底下官员推荐的,且学生仔细探察打听其人品。”
听完太子这话,祁松眉头又深皱了一下,将手中的几页纸合上。作为燕朝的首辅,如果掌握大权,等同丞相,日理万机,阅读奏章文凭需很快的。这几张纸,祁松一目十行,加之他出身工部,本行的东西看起来更加理解,很快就看完了,心却越来越激动。
他喜上眉梢,抚掌高声叹道:“此子竟然想到收紧河道,利用水的冲击力,冲击河床底部的泥沙,从而达到清除淤泥防洪水的目的。当世人才,当世人才!”
高逸温文一笑:“能为天下百姓治理好水患之害,才不枉为官一场,为人一场。”他又继续道:“鲁地水患近年来尤为严重,不如就让他去那儿吧”
祁松没有说话。
高逸望向祁松,发现他面色严肃,隐有不愉。暗自反省自己有何说错的地方。
然后祁松淡淡地说:“此事还需皇上定夺。”
之后高逸和祁阁老的谈话中,祁阁老都是表情冷淡。不久高逸便告辞了。
“太子殿下,这祁老儿好生无礼。您为他推荐治理河患的人才,还将林志远的治水之策给了他。他竟然如此怠慢您。等您登位一定要给他好看!”张乐愤愤道。主子遭辱,下人同受。
高逸停住脚步,回望身后的张乐,道:“不要说话。”
与高逸出宫的另一个太监,冯生捅了捅不可思议的张乐。
“是。”张乐低头道。这冯生比自己跟太子早,自己是刘贵妃派来伺候太子的。虽然有强硬的后台,但是在后宫里太监想混出头,里面的潜规则是很多,是必须要遵守的。既然冯生示意自己别再说了,肯定是在有什么碰触不得的东西。
冯生向守皇门的门卫递了腰牌,在一片跪拜中高逸带着两个随侍回到了东宫。
高逸坐在紫檀木的圈椅上,修长白皙的手用茶盖轻轻碰触白玉茶杯沿。他此时已经换了一身素白的外袍,在袍角和袖口绣有黄色夔龙纹,腰间挂有两组描有金云龙纹的玉佩。服饰简单,却多了一份矜贵之气。
张乐瑟瑟发抖地跪在,绣着百鸟朝凤,花团锦簇的锦绣地毯上。他将头磕在地毯上,道:“殿下,奴婢知错了。奴婢想着您遭受这等……奴婢心里就难受,所以冲动就……”
良久座上的人轻轻啜了口茶,道:“你是自己扇还是别人扇。”他瞥了一眼站立一旁的冯生。
这下子,张乐的心坠到谷底了。这太子殿下根本不是外界传言的谦和有礼,反倒是喜怒无常。他这悲哀害怕的心情也是为以后的东宫生活而升起。
但是张乐能爬到今天这个地步,还被刘贵妃作为心腹派到儿子这边,自是有几分看家本事,就是对自己狠。他麻利的重重的扇起自己脸颊。一掌又一掌,“啪啪”的声音在安静的西厢房尤为响了。直至张乐自己都感觉手麻了,脸也不觉得痛了,才听到---
“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说没用的。还有,我希望你明白你在哪里,是谁的人。”
冯生对还在自扇巴掌的张乐说:“还不快谢谢太子殿下。”
张乐心里那根一直紧着的弦总算在此刻恢复正常了,连忙磕头道:“谢谢殿下。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在东宫,奴婢是太子的人。”
高逸拂袖而去。
张乐望着那抹素白的背影彻底消失后,大大地喘了口气。“嘶---”没想到却扯动了刚被打完的一边的嘴角,现在感觉到痛了。
冯生掏出衣袖内的天青色瓷瓶,道:“里面有膏药,抹上几天就不疼了。完全好嘛,得十天半个月。”
张乐接过药瓶,道:“谢谢大哥救了我的命,以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了。叫我向东我不敢……”
“我就是看你嘴还挺甜的,死了有些可惜,提点你几句,不要自作小聪明。这里是东宫,你的主人是太子殿下,不管你以前的主人是刘……”冯生的话戛然而止。
原来太子不会看在自己是他生母派下来的人,就高看自己几分。他扇到手麻,嘴角流血时,就歇了为刘贵妃做耳目的心思,现在更是不敢。他连声道:“小弟不敢,小弟不敢,小弟不敢……”
祁府,祁鸿雪坐在自己院前的秋千上。几个丫鬟给她轮流推秋千。荡了几回,她便让几人休息下。她望着个个面色微红的丫鬟,心里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以前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
也不知现代的自己躯体很怎么样,她琢磨白眉真人的意思是让祁小姐去投胎,让自己去帮忙给她实现心愿。那样白眉真人可是欠了自己一个大人情。被祁小姐的哭声缠绕的那几天,她查了很多杂书,曾经在一篇写得神神叨叨的古代志怪书,说人的灵魂是不能随意转换的,要不是妖魔鬼怪夺舍,要不是转换灵魂的两人有因果关系。
不过自己的猜测正确,那她保护好前世的自己的爹,不就对前世的自己有个交代。这逻辑可以。咳,那白眉真人不就不欠自己什么了吗?
“太子殿下不仅身份高贵而且温文尔雅,怪不得京城有许多贵女心许。”芙娆拿着帕子擦汗说道。
“你话本子又看了不少吧。”茯苓道。
“太子的年纪应该有太子妃了吧。”祁鸿雪有些好奇地问道。
芙娆有些丧气,道:“小姐,奴上次都跟您说了。您还没记住,一点都不上心人家说的。”
“小姐才没你这么‘食色’。”茯苓继续道,“太子妃在前年初冬早产,一尸两命。”
芙娆做西子捧心状,哀声道:“然后太子因忧思过重,不愿立马再婚,据说用了一年才露出了笑。”
茯苓撇撇嘴,道:“爱慕太子殿下的人又增了不少,例如眼前哀怨的这位。”
丁香见她两人耍宝惯了,小姐也不曾责怪,便索性不管了。
祁鸿雪心想,果然官二代丧偶,不论在现代还是古代都不缺二次配偶。
“太子殿下不论身份,本身就引人向往。”芙娆声音缥缈。
“额,你怎么知道呀,以前见过?”祁鸿雪看着一脸花痴样,化身迷妹的芙娆,十分不解。
“闻名不如见面,今天不就见到了。”芙娆又道,“小姐长得好,出身也好。我觉得和太子……”
丁香一记厉眼袭来,芙娆老实了。
祁鸿雪自己摇了摇秋千,道:“吾年纪尚幼,谈婚论嫁尚早。”太子上有现在身体安健父皇,下有似猛虎初生的弟弟,他身体又不太好。当务之急恐怕是早点有个嫡子,有传承之人,好巩固太子之位和稳定追随自己的人。而自己这豆芽菜,不在好生养范围内。
她转头望了望自己旁边的芙娆,这丫头是为什么想让自己和太子试试?她突然想起古代小姐出嫁,贴身丫鬟能成为小姐老公的通房丫鬟,造化好点的还能成为姨娘。
“人小鬼大。”祁鸿雪低语道。
芙娆凑过来问:“小姐你在说什么?”
“没事,就是想知道晚上父亲忙不忙。”祁鸿雪道。
丁香温声问道:“小姐想老爷了?”
“嗯。”祁鸿雪点点头,又道,“还想晚上给他送夜宵。”
丁香笑了笑,道:“奴婢吩咐厨房晚上给您备好。”
祁鸿雪的眸子闪了闪,道:“想连送几天,如果可以想一直送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治水与黄河的分析都是作者上网查的资料,嘤嘤作者才华不够所以经不起推敲。
请见谅。
祝大家天天开心
☆、一头雾水
祁鸿雪想借送夜宵的名义打探鲁地水患的后续发展,还有最重要的是,提防祁老爹无意间羞辱季成均一事。
说来祁老爹也是苦逼的一人。野史传闻他是亲生父亲与农家女一夜风流的产物。他爹是地方上的名门大族,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还以此事为耻。幸好他在读书识字上颇有天赋,母亲咬着牙去织布厂做女工供他读书。直至祁老爹中了举人后,本族才让他认祖归宗。
不过他娘也没享几天福,在他认祖归宗后就闭眼了。守完孝后参加春闱,最后放榜也没进二甲,被放到了地方做了县官。原本认识他的人都以为他这辈子也就做个小官,毕竟他性情耿直,刚上任就把强抢民女的土豪打死了,很可能连个七品官都驾驭不住。
谁知巨大的机遇在景泰四十三年悄悄降临。仁宗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惠德太子突然在一天夜里暴毙而亡。体弱多病的仁宗不堪打击,几个月后也一命呜呼。而皇位的继承就成了朝野上下最大的争执。
原来,惠德太子不仅有个唯一的弟弟蜀王,还有个三岁大的儿子。蜀王手里有份遗昭,说皇位是要传他的;三岁的太长孙有仁宗宠信的太监吕行和太后发言,说皇位是传给小太孙的,那份遗照是伪造胁迫而成。
这下可急疯了朝廷上的重臣官员。遗照字迹虽然不是仁宗笔迹,但他临危立储找人代笔很正常,最重要的是圣旨上的玉玺印记是真的;而吕行可能会说谎,但太后孕育唯二的两个嫡子,与仁宗相敬如宾,本身德高望重,怎么会去指责自己的另一个亲儿子。
所以到这时候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是看你站哪队,重要的是最后你站的对不对。
祁老爹这个即使在这个没有新闻联播的年代,也天天想着法的关心国家大事的七品芝麻官,也出来站队了。他虽然股文写得勉强,嘴炮起来却是无敌,引经据典,分析二者登基利弊,开足火力支持蜀王,也就是后来的明道帝。
蜀王不仅掌握了宫中御林军,手里竟然还有锦衣卫,加上后面一票子大臣,和锦上添花的祁老爹文章,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而祁老爹也一路高升入了京都。明道帝逐渐掌握内阁和朝野大权后,废了原先在站队时左摇右摆的内阁首辅,将祁老爹任命为首辅。
可惜,当皇帝的十有八个无情主,剩下两个多情鬼。祁老爹也有被用完扔欺的那天。而促成这结果的就和锦衣卫指挥使季成均有关。他无意间搜查出了贪修黄河堤坝工款的几个官员,把他们抄家是抄了,钱却不打算还公家了。
事后此事败露,身为挂名的工部尚书,主任大燕首辅的,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祁松怎么可能放过他。季成均到他府上金银贿赂不成,只得跪下哭爹喊娘了一顿,才了解了此事。但是可把大燕小公举季成均得罪惨了,掌握锦衣卫大权他从来没受过如此耻辱,之后他毅然决然地加入了李瑞成一派,以报复祁松,血洗耻辱为己任。
“进来。”门内传来低沉稳重的声音。
祁鸿雪迈着小碎步进去。这几晚,管家都在门旁候着的,只今晚不一样,导致她送夜宵被发现了。
祁松从几案上抬头看到是她也惊讶了一下。他说:“这几日给我送夜宵都是你。”
祁鸿雪小心翼翼地将描金红食盒放到几案上,点点头道:“父亲,今晚儿准备的是碧梗粥,好消化。”
祁松疲惫的神态,略微放松了下。他道:“你再过两年也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只是那人是绝对不行的。就算我想如你心意,天家也不会如你心意。”
祁鸿雪疑惑万分,这祁老爹说得什么呀。搞得跟她早恋似得,还是选人不当的那种。是祁小姐的小情人被发现了?可是她也没见祁小姐札记里有记得啊。连她爹娶续弦,选择王氏的原因都写了,谈个恋爱春心萌动记录在一起的美好日子,不可能没写啊。
她搞不清楚状况,只得唯唯诺诺地低头。此夜就在迷惑中度过。
隔日,王氏便来找她。还跟了一个穿水湖色褙子和百褶裙的秀美婉约的姑娘。
王氏今日打扮得亦是富贵雍容。其实她才二十七八,却如三十一般。看来祁老爹不是个颜控。当年祁松的妻子为他生下儿子后,就缠绵病榻,加上祁松为官清廉无力购买名贵药材,妻子不久死去。打娘胎就病弱的儿子也在一个寒冬合上了眼睛。就剩下一个大女儿与他为伴。
其实这么细数祁老爹的人生,感觉他身边的人都挺命薄的。祁松被皇上重用,升迁,也不再拒绝本族安排的相亲,选了大富商出身的王氏做了续弦。老丈人非常欣赏他看上自己女儿的眼光,当时王氏待字闺中的时候因眼光挑剔二十了还没嫁人,这回不仅女儿嫁出去了,还嫁了一个非常有前途的年青人。
老丈人出了丰厚的嫁妆,为他们在寸瓦寸金京都置办了大宅院、家具、仆从,和后续的补贴。嗯,祁老爹成了凤凰男。就连她现在用得吃得穿得,都是王氏出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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