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听话。”他勺了一汤匙,吹凉了喂到她嘴边,温声开导她,“病好了才能开开心心的,我们回去延川后,我就带你四处去玩如何?”
“嘤嘤嘤,不喝,不喝”她摇头,药撒了几滴,“太苦了,我都这么难过还要喝这么苦的药,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干脆就让我去了得了!不喝不喝!”
她这一路上都憋着呢,这会晕乎乎地终于把心里话说了。
“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沐钦泽瞳孔一缩,沉下脸来,失控地连称呼都忘了。默了半晌,才想起不能和病人较真,复又道,“说什么去不去的,不吉利。”
“别叫我殿下!我就不活了!不要活了!”她强撑着眼不怕死地哼哼,倒是决心很足的模样。“活着真是太难受了……这都是什么事啊!”
“好了。覃熙会长命百岁的,来,张嘴,别撒了。”他强心压下胸口翻腾的情绪,温言软语地哄她,手中的碗分明那么烫,他却不觉得。
可她还是不愿张口,一直就那么发泄哭闹着。
“不喝,让我死了痛快……”
他知她心里苦,却别无办法。他也不是个喜欢强迫人的性子,她难受他其实更难受,这会子也生不出什么整着花样喂她的嬉闹之心。
束手无策间干脆站起身来,将药碗搁到一边,然后走回床前便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铛”地一声,就那么直直抵在自己颈项前,任刀刃刺破皮肤,汩汩流出几缕鲜血。
这一番动作下来,耳边果真清净不少。
覃熙被鲜红的血液刺激地哑然,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青年。哑声问,“你这是干嘛……”
她不喝药他是就要自尽吗?
他倒是平静地看着她,“你若是不喝,要就这么去了,那干脆连我的命也一起拿走便是。”
见她一脸呆滞,他又沉声道,“覃熙你看着我,从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既已做了决定就不必再想。你嫁给我的那一天起,你就不仅仅是宫里的昭娇帝姬,你还是延川的世子夫人,是我的……妻子。”他就那么看着她,语气是少有的严肃,“说好的死生同衾,你要是还敢这么随便地便想寻死。那我保准你前脚走了,我后脚就下去陪你。”
他面上覆了寒冰,一字一句说得冷静又清楚。
她不由地瑟缩了一下,他一直是那么沉稳温柔的一个人,如今放下脸来那凌厉的气场可真骇人。她的心颤抖着,纷乱,迷蒙,这才想起这段时间她一直都自己沉浸在悲痛里面,忘记了顾忌他的感受。
其实她那小胆子,寻死对她来说是件困难的事,只敢在脑子里想想,随口抱怨罢了。想不到他竟然当了真。
她今生做的最惊世骇俗的一件事,也不过就是自请贬为庶人。只一件就抽干了她所有的勇气。再也不能成了。
“你凶我嘤嘤嘤!我喝还不成吗!你凶我干嘛!”她觉得委屈,见他眸中似乎有隐隐水光,好似也要落泪一般,赶紧见风使舵,抽抽噎噎地道。
“今日我就是凶你了!”他却绷紧了脸,沉声喝道,“以后你再让我听到死字试试?”
他的愠怒显而易见,却是因为害怕。
“我错了……我不说了……”她又怎么见过他这个样子,直接被他吓到,屈服求饶。
“好了好了好了,”他见她这样也是不忍,甩开手中的匕首,发出清脆的叮当一声。接着紧紧将她揽在怀里,哑声叹气“我又怎么敢凶你?”
“你就是凶我……你就是敢!你现在不怕我了!”她无理取闹地蹭他。
“不敢不敢,我错了。不说你了。”他紧紧揽着她安慰两句,说着又去端药,“来,我们喝药好不好?张嘴。”
“唔,唔你先去包扎一下伤口。”她心疼,边喝着边咕隆隆地道。
……
她饮下之后,他靠坐在床前,只着身子陪着她。
“你知不知道,那日在宫内我找不到你……我有多……”他抚摸她的鬓发,声音温柔而低哑地道,“往后别再想着寻死好么,一丝一毫都别想。”
这么久,他才将将说出自己内心压抑着的情感。
“好。”她这下情绪安稳下来,也觉得自己不懂事,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指,“我不会再那么想,你也不要难过。好不好?”
“你不想,我就不难过。”他道。
她嗯一声,仰躺着。看着床帐。
“觉得难过的话,就和我说。”他眉目沉沉,又低声说道,“不是不让你难过,你有什么事,还是说出来,都会好的。”
“喔。”
一室静谧,寂寂无声。窗外只余虫鸣蛙叫。
“好乖。”他这才放心,低下头亲了她一口。
接着她就那么睡了过去,夜半无数次梦醒,都看到他斜靠在床边,就那么守着她。
寅时的时候还喂了她一次药,这才也昏昏沉沉地在她床边睡熟。
第二日她病愈,他亲自下厨做了一些她喜欢吃的东西。
她脸上逐步开始漾起笑容,看到隔壁邻居养的鸡打架,还能好奇地敲上一会。
在这山野里,他盼着时间能过得慢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会修前文,感前面写的好差啊,哭唧唧。
第74章 甜甜
折腾这么一番, 总算是守的云开。
她的病时好时坏几日,之后便彻底好了。情绪也变得稳定了些许。
他倒是没有急着带她回去,反正都已经到了延川的地界, 便闲适地带着她到处闲玩一番。
在宫里的时候她是从来没什么机会能这样玩的, 这会子终于能彻彻底底地体验体验凡世的乡土民情。
他们隐蔽身份穿街走巷,性质来了, 干脆就住在一户姓王的百姓家里。
王家务农为生, 有四口人, 一对夫妻和两个孩子。
夫妻憨实温和,都是务农的农人。孩子一男一女, 只有六七岁的模样, 生得可爱灵巧。
他们很是热情地接待了覃熙夫妻,见他们衣着打扮华贵,还以为他们是京都来延川游玩的贵人。
延川人朴实, 把家里最好的房间腾出来给他们住, 最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他们。
虽然平日里的吃食简陋了些, 但是味道却也有独特的乡土味。
那妇人会做“双交面”,便是在面里头放上泥螺和鱼干, 还有豆腐皮和酸菜, 覃熙试验一番之后惊讶地发现自己吃不来别的,但是却会吃这个。于是妇人便天天做, 偶尔还会浇上荠菜汤头。
白日里的时候,妇人和丈夫去地里务农,他家的两个孩子便带着覃熙和沐钦泽在镇里村边四处闲逛。
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地, 尽然不吵反而还显得童言无忌,三言两语都能逗得一向不喜欢孩子的覃熙发笑。
“姐姐长得真好看。比我们村子里头的姐姐都好看。”覃熙为了低调,特地穿着妇人的旧衣服却难掩面容的娇美,方才还笑呢,那小男孩便看痴了,喃喃地张着小嘴夸奖。
“小嘴可真甜啊你,是不是又想吃糖了?”她噗嗤一笑,摸了摸男孩的头。
这小孩,机灵的得很,惯会卖萌讨食的。
“是你自己想吃罢。”身侧的青年身上抱着走累了的小女孩,在她旁边笑着问。
这村子里头卖的的桂花糖,确实好吃得紧。
“我才没有呢!”她却哼一声,微红了脸,“是孩子想吃好嘛!我这个做长辈的,怎么能这么小气呢,我最大方了,你说对不对?”
“嗯嗯,姐姐最好啦。”小男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你这会子倒是大人了。”沐钦泽忍不住打趣道,“既这么喜欢,何时给我也生这样一双,到时候便有得给你疼了。”
再平凡不过地一句话,勾得覃熙更是面红耳热,哼一声没回他。自顾自牵着小男孩走着。
他就在她身后笑。“且先生一个也好啊。”
……
晚上的时候他们在田里赏月,田间有人专门在一块空地上修了个小石桌。黑漆漆的夜,周围是一望无际平旷的田野,和鱼塘,蛙叫声和虫鸣声交错,他们就坐在明晃晃的月下,带了些吃食,和两个孩子扯闲。
有风吹过,氤氲开野果的清香,耳边童谣轻哼。覃熙呼吸一口青香的空气,快意地喟叹,“这里真是好美好美啊。”
不由得心头都觉得满。
“不如娘子美。”他笑着接口。还为她打着扇子,仔细她给蚊子叮到了。
“哎呀,别带坏小孩。”她小小地羞赧,“你这人真是——”
真是,真是什么呢?
“姐姐喝不喝酒?”小女孩如今对这二位夫妻闲扯已经习惯,倒是笑呵呵地献宝般从篮子里掏出一壶酒来。
“这是什么啊?”覃熙弯下身,仔细借着月光才看清,“小孩子怎么还带着酒?”
“我娘亲叫我带着的,说送给姐姐和叔叔喝呢。”女孩一身粉色布衣,嫩生生地道。
“又叫我叔叔?”沐钦泽似乎找错了重点满脸无奈,“抱了你这么多天,怎的不懂得叫声哥哥呢?”
硬生生比覃熙大了一辈。
“都说你老啦。”覃熙狡黠地笑。
“我娘亲说,个子大的都叫叔叔啊。”小女孩无辜,捧着酒壶,举到覃熙面前,“姐姐喝酒不,自个家酿的。好喝的。”
覃熙登时来了兴致,笑着接过,“喝啊,我来尝尝。”
她还没开那酒盖呢,就给沐钦泽一手劫走了,“病才刚好,喝什么酒?”
她夺回来,“偏不,我偏要喝,我长这么大还没喝过几次呢,今儿我就好好地试上一试。在这儿喝,可真是举杯邀明月了。”
这里真的很美,一切的一切都那样得想让人纵情肆意一回,就连平日滴酒不沾的她都忍不住想要一品滋味。
“那喝一口。”他见她兴致高涨,无奈只得妥协。
“唔,”覃熙点头,便张嘴灌了一口下去。
不料他们还是失算了,这一代的农家酒最是烈,和陵城的白酒有得一拼。覃熙才喝一口,就觉得口中发麻,喉咙管子都是辣的。
她很快咳嗽了起来,沐钦泽连忙起身拿走酒壶给她拍背。
“你们家这是什么酒?”他边拍边问那女孩,“怎的这般烈?”
“不懂……”小女孩又是无辜摇头,“反正来我们这儿玩的都爱喝。”
闻言沐钦泽更是无奈,略微思衬一下,便知这酒估计就是烈酒了。
覃熙才刚咳完就赶紧脸热得不行,头也昏昏地。沐钦泽见此连忙将她背到身上。俊脸微低同女孩说道,“叔叔就不喝了,替我谢谢你娘亲,就说姐姐吃醉了,现在我们且先回去。”
“好嘞!”女孩见沐钦泽终于接受了叔叔这个称呼,愉快地拎起小篮子喊了在田里捉牛蛙的弟弟,先快步跑回去通知母亲,让她挑了清水先烧好。
……
风絮和雨丝和下人们都住在隔壁得闲散人家,晚上的时候也都不知跑到哪儿各自玩去了。
沐钦泽一时半会找不到人,只得自己挽了袖子给覃熙洗澡。
她醉的厉害,满面坨红,懒洋洋地半趴着在木床上哼哼。整个人一滩泥似得软绵绵的。
房内早就摆好了一个大木桶,也是那妇人为了招待他们特地租来的,里头腾腾地冒着热气。他怕一会水凉了,连忙想要剥了她的衣服。
她不依,哼哼唧唧地扭动,似乎还有些意识,“你干嘛,你做什么扯我衣裳,你这登徒子——”
“是你夫君,不是登徒子。”他被她逗得嘴上发笑,手上没停,“给你沐浴呢,不折腾你,别闹。”
他倒是也没想到她醉起来会是这个样子。比起平日更添娇憨。
“你就是登徒子……”她皱着脸嘟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晚上都……”
都,都什么呢?
话未说话,手就被他给制住,接着一身的粗布衣裳给他直接从头顶上剥了。露出嫩生生的皮肉来,好似荔枝一般水嫩,掐一掐都能流出汁来。
“嗯……登徒子……”她喃喃。脱了束缚很自在地伸个懒腰。
屋内没有灯,仅有简陋地红烛在燃烧着。借着昏黄的光,又被她这么一哼哼,某人还真差点要变成登徒子,他对她本就情深,而且自救她回来之后二人便再没行过那事。她先是病哼哼地,后来心情也不见得好,他忙着哄她,压根没有一丝旖旎的心思。
他见此眼睛仿佛被蛰到了一般,连忙转开深吸口气,抱起她来,也不知在说服谁道,“这样容易受寒,先去洗洗。”
说着便抱起她。很快地将人轻轻放到桶里。
然后拾起皂荚给她搓搓上身的皮肉。
她这会子倒是清明了一点,进了水之后整个人都舒坦多了,也不再那般迷糊。自己便可以清洗起来。
他见此也放心了,退到一边,但又怕她一会犯迷糊,还是没有走远。听那淋淋水声,隐隐有些心猿意马。
一会子过去,看她泡得差不多,走到她身后用指节便敲敲桶沿,“可以起来了,不然皮肤要皱了。”
她闻言不知梦到了什么,竟然轻笑起来,“好的呢!”
说着哗啦一身整个人就从桶里站起来了,“父君抱抱。”
他没听清她在叫父君还是夫君,却一下子就能联想到了。一时心下有些酸涩,看来她还是没有彻底走出来。想来也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长得就与魏恒那般相似,就算是不刻意去想,就是日日照镜子都难忘却。
想着他又开始心疼她,又当爹又当妈,扯了干净的巾子替她擦干,裹了整个嫩生生的小羊羔就放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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