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忙到下午才完全收拾齐整:“拾书,研墨,我哥哥的东西可都收拾妥当了?”
两人正把箱子都抬到书房的空地上放着,见木柔桑进了书房,拾书忙道:“姑娘,东西已经准备齐当了。”
木槿之从东间挑开帘子走出来:“妹妹,不必担心,要用的东西都已经整理造册了。”
木柔桑看看空空的书架,又看看画缸里的画卷都已收走,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喜悦与兴奋。
嘴里无意识地念叨:“只是我们这一走,叫招仕爷爷一个人看着院子了,怕是有些人手不够。”
买人!木柔桑才想起这件事,伸手揉揉自己的脑门子:“哎呀,我一忙就把这事给忘了,这会子也来不及了。”
木槿之心疼她,忙摆摆手道:“是我疏忽了,这几日一直忙着应酬,只留妹妹一人在家忙碌实属不该。”
她忙开口劝道:“也没什么,哥哥不必往心中去,都是下人们在忙,我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
木柔桑真没在意,她不过是把要带的东西例了个清单,安排人把东西都清点一番。
木槿之闻言点点头,心中却是暗怪自己怎么有了应酬把自家妹妹给扔一边了,提醒下次不能再犯,又指挥拾书两人把箱笼摆好。
“姑娘!”
旺财媳妇掀起帘子走进书房来,看书房里乱糟糟的,便笑道:“少爷,姑娘,这里还乱着呢,你们先去堂屋坐会儿吧,还有奴婢当家的领着外甥来求见。”
“你外甥?有什么事吗?”木槿之心中十分惊讶,面色不显地看了木柔桑一眼。
她又怎不明白木槿之的意思,开口说道:“前几日我同旺财叔说了要提一个庄子管事,只是哥哥也知道,咱田地都是请的长工帮忙,这回我们去了县城准备再添些地,到时旺财叔就要两边跑了。
只是这边的庄子总得有个领事的人,不是签了死契的我也不敢用,旺财叔便给我提了提婶子的外甥也在庄子上。”
旺财媳妇闻言心中一喜,难怪她当家的那样积极,这几天心情特别好,原来是有这么一处,这样一来,旺财怕是要升为总管了。
他对旺财媳妇吩咐道:“领进来我们先看看吧!”
木槿之觉得她的话在理,旺财媳妇要带去县城,那旺财叔将来势必也要去县城,这样一来,这边庄子确实要有个人看管着才放心,请人看过,若是人品好还行,若是人品不好,把自家粮仓都搬空了未尝不可。
“是,少爷!”旺财媳妇忙高高兴兴地去叫旺财把人带进来。
木柔桑拉了木槿之来到堂屋里坐定:“哥哥可别怪我事先没说,原本我是不抱希望的,那日旺财叔来找我,提起他外甥子的事,我便说要签死契的才行,没成想他今日却是把人领来了。”
木槿之喝了口茶笑道:“那人可是在咱地里做过?”
“嗯,做了一年的长工,先看看人如何,若是个踏实的卖旺财叔一个面子也未尝不可。”
她可不想因为这事儿与旺财叔离了心,若他外甥不是个做事的料子,断没有收下的理由。
木槿之心中算了一下帐,买人来种田比请人要划算,只是小山村这里请本就是近邻,他也不好再多做变动:“是了,先小人后君子,把事儿摆上来说明白了,同不同意是他的事,若这事不成,大不了再买一房人回来。”
木柔桑笑道:“等再添了田地,我们便要买些人来种田,这样也好管理。”
木槿之十分赞成:“没错,咱们在县城又没根基,用人还是要小心些的好。”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一心只想着能妹妹讨得一口白米饭孩童,如今也算小有家业,而依附他而生活的更多,木槿之每走一步都是很谨慎。
木槿之做过乞儿,很懂得看人脸色行事,心志也很坚定,他看问题也有独道之处,木柔桑见他越发的做事有章程,心中有点小小的忧伤,这么优秀的男子,将来还得便宜了别人家的闺女......
也就一发愣的时间,旺财已领了他外甥子进来了:“少爷,姑娘,这位就是我媳妇的亲外甥。”
跟在他身后行礼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等个子的青年男子,一双眼睛到是黑得发亮,他身后跟着一位娇小的女子,容貌倒也算得上清秀,木柔桑因为要掌家,加上对方欲签卖身契,所以没有避嫌。
木槿之上下打量了该男子一番:“你叫什么名字?”
☆、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小的姓张,名叫铁牛。”他有些拘谨的回答,眼睛微微下垂盯向地面,来之前旺财就交待过他,要小心回话,不可随意打量主人。
“你可知我们的要求?”木槿之吃过苦,知道很多人都想过好日子,偏又放不下身段子去做下人,皆只因农前仅有仕为上。
张铁牛咧开嘴憨笑:“知道,姨舅有同小的说过。”给人很憨厚的印像。
“是要一家子都签死契哦!”木柔桑怕他没明白,便出声提醒。
张铁牛看向她,挠挠后脑勺,笑道:“姑娘,别的小的不懂,只是看看姨舅就知道,签死契总比做长工强。”不说穿了,就是吃住那也比他家要强上不知多少。
木槿之却没有轻易松口,并没有被他的憨样给迷惑,反而问道:“你为什么要签死契,虽说长工的银钱少了点,但胜在是自由身。”
旺财在一般暗暗着急,生怕张铁牛回答的令木槿之不满意,可是上头两位主子正看着,他也不好给张铁牛暗示,那只会叫主子们心生恼意。
张铁牛想过好日子,所以也不隐瞒,说了实话:“小的家中父母尚在世,以前也是佃人家的田地过活,只是小的家中人口不少,上有兄长下有弟妹,待到小的娶妻后日子越发的难过了。”
还有一点,他母亲不同意分家,出于无奈又看到旺财一家日子越发过得红火,还有绸缎加身,更加羡慕他家的富有,便也起了这心思。
木柔桑听后有点不乐意了,这家中人口多只怕麻烦事也不少。
木槿之同样想到了这事:“你两口子来我家做事,你父母同意吗?”
张铁牛生怕这事儿黄了,连忙道:“小的昨儿已经与父母商议过,等签了契约后,小的两口子就算是木家人了,小的只需每月给父母送去一定数目的供养银钱便可。”
木柔桑觉得有些麻烦,一个县的,又是拖着一大家子,心中多少有些不乐意。
旺财偷偷瞧见她脸色有些不愉,心中一咯噔悄悄踢了张铁牛一脚,用眼神示意他。
张铁牛先是一愣,随后才想到怕是主家不乐意自家的人太多,便道:“少爷,姑娘,我张铁牛即然已经愿意签下契约,往后,我那些兄弟即便找来,小的也已不再属于张家了,更何况小的也只是帮主子们打理田事。”
木柔桑觉得有些勉强,木槿之却不那样认为,即已签了死契,生死便由主家,量他也不敢贪了田地里的收成,否则打杀了也是由着主家。
“妹妹,我瞧着也成,反正,到了夏收,秋收我们也是要回来的。”
木柔桑想了想也是,这些东西都是有定量的,风调雨顺时的产量有例可察,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即然你两口子愿意,就把契书签了,拾书,去准备笔墨。
另外,我还要说一件事,你的工钱暂时不变,先跟在旺财叔身边打打下手,等春耕生产忙完,闲下来后,你抽两个月去村里的学堂学识字,我家不要不识字的管事。”
很快拾书便写好了契约,张铁牛夫妇又按了手印,木槿之看过后把契书交给了木柔桑保管,沉吟片刻方才说道:“你是旺财媳妇的外甥,不好再从旺字辈,就取名富康,从富字辈。”
张铁牛的媳妇自然就成了富康媳妇,木柔桑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衣裳虽破却也密密缝补,勤劳浆洗,瞧上去干净利落。
木槿之给张铁牛换了新名字,又转头问她:“你还有什么要示下的。”
木柔桑笑道:“没有别的了,就是剩下的惯例了,富康哥,你管田事,富康嫂子,你管内院的事,其中果园子是招仕爷爷在管,你的月例银子比照旺财婶子,你们两人每年四季衣裳各两套,另外,庄子的收益好的话,年底还另有赏银,便是这些了,若还有不懂之处,你便问旺财叔吧!”
想想没有别的要交待了,吩咐富康媳妇去找旺财媳妇熟悉一应事物。
木槿之等人下去后笑道:“没想到咱家又买了一房人,正好这次去县里顺便到县衙里记录备案。”
之所以死契的约束性大,就是因为这也是算私有财产的一种,就像田地一样,是需到衙门里登记造册的。
木柔桑笑道:“知道了,对了,明儿铁树哥,还有富贵哥他们要一起随我们去县城。”
木槿之笑说他知道了,木柔桑离开正堂去了房间,把富康一家的卖身契都收好,木槿之却是去了书房温书,眼开要启程了,他担心跟不上官学里的课程,这几日一有时间便在屋内温书。
忙忙碌碌几日突然之间闲下来,木柔桑不知道该作什么,便提了裙角信步出了正院来到篱笆边。
招仕正在桃树下助野草,鸡崽子们在桃树下你追我,时不时用爪子去翻刨出的野草。
“姑娘,快别过来,这地刚才刨过,土太松,小心弄脏了姑娘的裙子。”招仕见她想过来,忙开口拦住她,又指了指松好的,潮湿地泥土。
木柔桑打量了一番果树,见长的不错,便知他一直在用心打理:“招仕爷爷,这些树看样子长得挺好,一点都没招虫蛀啊。”
招仕笑着露出满口老黄牙,用手拄着锄头把直起腰来:“还不是姑娘的法子好,你瞧瞧,这些野草刚长出来,大部分都进了鸡崽子们的肚子,有时生了什么小虫子之类的,早早就被它们吃到肚里了。”
木柔桑呆呆地看着这片桃林,不过是两三年的光景,便已长得越发繁茂了,回想每年春天都有学子来她家赏桃花吟诗作画,很是热闹了一番,如今却要搬去县城住,这座宅子怕是要冷清下来了。
“姑娘是舍不得吧!放心,有老奴在的一天,定会帮姑娘看好这片果园子。”
招仕一家是最早进木家的,看着两兄妹一天天的富裕起来,就那么顺其自然的发财了,好像是天定了一般,老人家觉得是老天开了眼,才会关照木家的。
木柔桑还真是有些舍不得,这个家才住上没几年,随即又道:“这里以后是我家祖屋了。”不知木家宗族在哪,也许并没有宗亲,以后蜀州平安镇小山村这处地儿,便是木家的发迹之地了。
傍晚时,春染与春意两人都由自家的亲人送到了府里,木柔桑叫旺财媳妇包了两盒点心送给来人。
忙了一天一夜无梦饱睡到天明,木家两兄妹汇合了大家,由旺贵赶着牛车,研墨赶着驴车,两个丫头和旺财媳妇都挤在驴车上坐着,鸡鸣三遍,炊烟袅袅时,一群人离开了小山村。
牛车里一众人团坐在一起,时而探讨学问,时儿八卦隔壁村的母猪下了几头崽子,一时间高谈阔论,老不热闹。
“槿之,你给我们讲讲吧,上次一次就考上了,我这心里老是吊着怕考不过。”
一名学子把朱富贵推出来,叫他来向木槿之讨经验。
木槿之哑笑道:“呵呵,其实大家只要熟读《论语》即可,无非就是考里面的一些句字,要我们这些学生解答出来,还有可能会要我们默写《三字经》、《千字文》里的话,大家到了县里先暂住我家,有什么不懂的,我下学后为大家解答。”
木柔桑瞧了一眼,抿嘴一笑拉了凤钗与桃花坐到一边,小声地说地小山村的家长里短来。
时不时的,能听到车内传出的欢快笑声,牛车缓缓地行走在坎坷不平的泥路上,辘轳在土坎上一蹦一晃,慢悠悠地伴着笑声渐行渐远。
春暖花开季,温情而又柔媚的春天里,一群学子在嘻嘻哈哈的笑声中,踏上了漫长的求学之路,待到两鬓生华时,方忆归途......
当艳阳已行至当中时牛车如同一位沉稳的汉子,妥妥地把这群学子们送到了县城。
喧热的街道让看久了青山、绿野的学子们一下子坠回到了食色人间。
“啊,终于进城了。”秦桃花伸手揉揉小胳膊:“这路也太颠簸了。”长久没坐过这么远的车,一路摇晃走来,她的骨头都快晃散了。
木槿之睨了她一眼:“哼,这还算好的呢,地刚解冻还有些松软,到了夏季往后,这一路下来不知要吃多少灰尘。”
秦桃花俏皮地朝他扮了个鬼脸,跟木柔桑咬耳朵:“你家哥哥越来越严肃了。”
木柔桑歪着脑袋认真打量了木槿之一番,然后狠点了几下头:“确实。”
人长大总要付出代价,童真一点点的离他而去。
还在感叹木槿之长太快的木柔桑,一个不稳,人已向后仰去,后脑勺重重地落在了车棚架上。
“呯!”“嘭!”
“哎哟!”
“我的头。”
“你踩到我的手了。”
“疼死了,我的脑门撞了个大包了!”
一连串的叫喊声,把还在眩晕中的木柔桑的魂拉了回来。
她刚从车板子上坐起来,伸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刚才那一下,她后脑勺碰到了车棚架子上,现在强忍着眼泪,可怜兮兮地坐在那儿摸着后脑勺上的小包。
旺贵挑起车门帘探身进来,关切而又急匆地问道:“少爷,姑娘,你们还好吧!”
木柔桑甩甩有些晕的脑袋,看向车门口问道:“旺贵叔,怎么回事?”
旺贵见木柔桑泫泪欲滴,小眼神里满满都是痛,他一下子慌了,赶紧说道:“姑娘可还好?是牛车的轱辘轴与别家的车轮子卡到一起了。”
木槿之忙过去帮木柔桑看了看后脑勺,又用手摸了摸发现有个小包包:“等到静居了叫旺财婶子找点烈酒给你擦擦,把淤血散开就好了,可还疼?”
木柔桑噙着泪眨着大眼十分无辜地看向他:“你试一下便知道了!”
木槿之给她揉后脑勺的手一顿,脸上神情明显一僵,随即道:“先忍忍,很快就要到静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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