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人贤猛喝了几口热茶,笑问:“可是我家大姑母也同小表妹一般,看花灯看入迷了。”
“哼,你还好意思说,叫你们几个当哥哥的照顾好自家妹妹,结果呢?我这老婆子瞧着,就你看得最入迷。”
左老夫人一顿猛呛,说得众人连连吃笑,左人贤早就被左老夫人惯得油盐不浸,被说骂几句也不甚在意。
“当年啊,你娘走丢了,可是吓坏你外祖父,那会子人又多左挤右撞,还要抱着你家舅舅,好在你娘是个聪明的,赖在一个铺子门口不走,那店小二赶她,她就扯开嗓门大哭。”
木柔桑闻言顿时觉得好囧,这是她娘老子么,是她娘老子么?又一细想,她娘还真是个利害的,否则也不能在其去世后,还能为两兄妹保住那一点家产。
几人又说笑了几回,木柔桑到底因苏瑞睿的事郁结在心,勉强撑着笑脸把心事强压于心中,直到秋菊打起帘子过来催促说是时辰不早了,大家这才起身各自回房。
春染几个丫头也随木柔桑一并入了内间,她才刚刚斜歪在床边,又抬头呆呆地凝视那摇曳不停的烛光出神。
“姑娘,可是晚上走失时吓着了?”
春染的问话轻软而又急切,不难看出她心中的担忧。
木柔桑扯起一丝笑意:“无事。”
这一抬头回应,才发现几个丫头都围在她跟前,又见几个眼儿红肿,说道:“我并没有怪责于你们。”
春意十分愧疚地道:“姑娘,都怪奴婢们不好,也是贪看花灯去了,不想人多与姑娘挤散了,害得姑娘一晚上独自一人,定是受了惊吓。”
春风见木柔桑似乎有些觉得刚微不可察的打了个冷颤,忙把早先准备好的暖手炉捧上,说道:“姑娘,这里头放了点安神香,姑娘拿着暖暖手,本就是奴婢们太贪玩了,不该由着姑娘一人看花灯,害得姑娘......”
离了左老夫人的屋子,木柔桑的脸色越发不好看,她有些无力的倚在床头:“莫难过,我不过是有些走累了,春染,去把咱带来的桃花酿烫上两小壶,给大家喝了驱驱寒。”
“姑娘,你可还好?”
春染到底还是难掩心中惶恐,生怕木柔桑独自一人在外遇了事不肯说。
见得几人一直担心,心中多有感动,她便说道:“不如你再添些酱兔肉来吧,我也与你们一并吃上些,省得瞧你们一个个快活自在,我却只能在旁边干瞪眼。”
她这般一打趣,反叫几个丫头的心头大石落下来。
春景就是吃货一枚,她饭量一向大,今儿晚上又在外面走了几个时辰,再在西角门又冻上半个时辰,这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听到木柔桑的话,又见她不想提走失这段时辰里的事。
便伸手拍拍自己的小肚皮,傻笑道:“还是姑娘最了解这货,现在就已经闹个不休停了。”
刚说完,她的肚子极配合她的一阵鼓鸣声传出来,木柔桑无奈地说道:“春染,晚上给春景单独分一只酱兔子。”
“春景,你的肉都吃去哪儿了,也没见你长胖?”
春风很不服春景那一对很傲人的玩意。
“莫不是那肉对都补到胸前这两疙瘩上了。”说完还伸手想去挠挠。
木柔桑闻言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音。
春染与春意偷偷对视一眼,又朝正在疯的春风递了一个眼色,众人见到木柔桑真个儿笑了,这才敢放下心来。
又按她吩咐的取了桃花酿过来温上,再令小丫头去取了两只干腊兔,又使了银子给大厨房里的厨娘,叫她弄了两只酱兔肉并几个小菜,一起送了过来。
小小碧纱橱里不时传出欢言笑语,左老夫人觉浅,听得这边有些闹,便打发了夏雨悄悄去看看,回来禀报说道:“老夫人,是姑娘带了自家小丫头们在房内喝小酒驱寒。”
左老夫人遂问道:“我道她脸色为何那样难看?瞧咱家小猴儿现下能闹腾的样子,怕是无大碍,许是今日真走丢过,又有些吓着了。”
“老夫人只管放心,依奴婢看,姑娘小时候便在鬼门关溜过一圈,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又及自姑娘醒来后,她家便发迹了,要奴婢看,姑娘就是个福星呢。”
秋菊怕她忧心走了困,第二日便不好过了,忙挑了好听的说。
左老夫人倒是认真想了想,笑道:“你这回到不是哄老太婆子,咱家这外孙女可不就是个有福的,虽幼年失怙,却是有众多亲人疼着,捧在手心里呵着,就怕委屈了她。”
秋菊小心的扶她躺下,又笑道:“姑娘有您老照拂,自是比旁的姑娘要强,但看姑娘的规矩礼仪,下人们见了哪有不夸的,皆道咱姑娘比一旁的闺秀还要出彩呢!”
“先前看她气色不太好,怕是在外头呛了冷风,到底还是小时候亏得狠了,这身体的底子摆在那儿。秋菊,你明日去我的小私库寻寻,我记得年前老爷孝敬了一根老山参,去取些出来炖上个老母鸡,再放在灶里煨上一天,然送去给咱小猴儿补补身子。”
左老夫人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安排很好,又道:“我担心她今儿晚上受了惊吓,明儿怕是有些不好,你明日一大早便去与夫人说一声,叫她请个大夫来为姑娘把把脉。”
秋菊忙应道:“老夫人只管把心儿安稳地放肚里,奴婢定不会忘了此事。”
“记得就好,夏雨。”她睡下后又转头向床外喊另一个大丫头。
“老夫人,奴婢在呢,可是担心姑娘夜间闹得太晚?”
左老夫人点头,笑道:“咱家小猴儿正是爱贪再的年纪呢,也不好拘得太紧,等我睡下后,你过去提个醒,叫她们几个莫要玩得太晚。”
夏雨忙应了,转身去了木柔桑的屋子,挑帘子进去时,正看到几个丫头笑做一团,木柔桑正倚在床边就着火盆子烤火,又抿嘴笑望几个大丫头。
“咦,夏雨过来了,可是老夫人睡下了?”春染正对着门口坐着,一眼便瞧见她进来了。
“嗯,已经睡下了,只是心里挂念姑娘,便打发了奴婢再来瞧瞧。”她瞧了一眼桌子上的吃食,又笑道:“你们倒是很会玩乐,只是莫要玩得太晚才是,老夫人一向觉浅得很。”
木柔桑闻言浅笑道:“累外祖母操心了,你们几个小声点,夏雨即然过来了,一并也坐下喝上两杯暖暖身子。”
春风与春意忙搁了筷子站起来,春意拿帕子擦擦嘴,嚷嚷道:“早就打发人叫你们过来,便说事忙不得闲,这下子可得了空。”
夏雨捂嘴笑道:“姑娘有赏,婢子可不敢辞。”
一边走向木柔桑对面的罗汉床,一边道:“你们快些坐下,站得这么高,唬得我心慌,秋菊要伺候老夫人,只得我一人过来了。”
春意见她如此说,也不多礼,便又另叫了小丫头拿了干净的碗筷来:“咱们才刚准备开吃呢,先拔些出来留给秋菊。”
后又记起左老夫人房里新添了两个大丫头,遂问道:“姑娘,冬梅与春桃可要备下些?”
几人与新提上来的那两大丫头不熟,便想向木柔桑讨个主意。
木柔桑想都没想,便道:“都是用心伺候咱外祖母的,也不分什么里外亲疏,都捡些。”
想了下又道:“春意,你去取了碎银子再去跑一趟厨房,另拿了咱家里送来的腊兔肉过去,叫厨房的婆子另备一席送去给秋菊她们几个,这些原是给你们置下的,哪里够分。”
☆、第240章
第二百四十章
春景见她喝了杯小酒,脸色瞧上去没刚才那般子吓人,拿起桌上的酒壶晃了晃,问道:“姑娘,可还要添些酒?”
“再给我斟些酒。”
木柔桑心情本就不好,碰到酒这玩意儿便想多饮几杯,只恨不得一醉方休,方才不会因他而扰了自己的清梦。
春染在一边扯扯春景的衣袖,示意她不要给木柔桑多喝,并劝道:“姑娘,不若吃些东西再喝,可好?”
说着便要去撕些酱兔肉与她,木柔桑闻言摆摆手,说道:“给我些酒吧,天寒,多喝几杯无事。”
“姑娘,空肚子喝酒怕是会上头。”春染还想再劝。
木柔桑已自己从床沿站起来,欲自已动手倒酒,幸得春意手脚快,忙端了酒壶到她跟前,轻笑道:“要不姑娘再喝一杯吧,这桃花酿虽有些甜香,可是后劲很足呢。”
她实在提不起兴头去跟大家瞎闹,只想借酒浇愁,偏生越浇这心儿越是痛得利害。
春意很是担心,又望向春染,见她微不可察的摇摇头,只得按心中的话语。
木柔桑从春意的手里夺过小酒壶,拿到手里发现酒壶轻了不少,苦笑道:“你们几个玩得快活,连酒都不想让我喝了么,春染去启一坛子新的,我记得带了不少过来,明儿再捡上几坛子,各个房里送去些。”
一双俏皮黑眸里裹着浓浓的担心,只是因有夏雨这个外人在,她不好开口劝说。
“无妨,你们自去玩乐,我歪在边上看着便行。”
说完她一口饮尽杯里的桃花酿,又打了一个酒嗝,脸上升起一抹娇红。
“姑娘!”
春意想把酒壶拿过来,那边的夏雨吃笑道:“原来姑娘同老爷一般,都贪这杯中物,到底是亲舅外甥,旁人真正是比不过的。”
春意闻言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又听得春染说道:“罢了,我先去启一坛子酒,正好顺路去趟大厨房,春意,你就留在屋子里伺候着姑娘。”
春染见了心里烦躁得狠,恨不得自己替了木柔桑受那煎熬,她与春意最是知苏瑞睿与木柔桑这些年的牵扯,岂是一两句话能开解得了的,只能待日后慢慢劝解。
一边想着一边穿了鞋出了房间,春意也拿了小碟子坐在木柔桑床前的木榻上。
“好啦,你去同她们玩闹,元宵佳节可是不兴屋里冷清的。”
木柔桑见她坐在那里,心里有些不自在,小女儿家的情伤哪能容人轻易知了去。
春意见自家姑娘赶开她,也只得做罢,拿了碟子坐到对面的罗汉床上。
木柔桑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只知道自己终于醉倒了,也终于不用想那可恨之人......
半睡半醒间,只觉得头晕脑闷,舌干口燥,人好似要飘了起来,一时脚轻头重如倒悬一般。
及至四更多时,到底还是发烧了,一时脸色烧得通红,又呓语不停。
春染因不放心她,便拿了被子在床前的木榻上打地铺,正心事重重,碾转难眠际,听得木柔桑似喊要水。
忙披了衣起来又挑亮了灯,这才挑起绸帐轻问:“姑娘,可是要喝水?”
连问了三遍也不见木柔桑回应,心下奇怪。
便把帐子挑开些,俯下一看见木柔桑脸色红如火,伸手一摸手猛地一缩,她的额烫得吓人,春染着实下了一跳。
转头向着对面的罗汉床急喊:“春意,春意,快起来,姑娘,姑娘发烧了。”
自两丫头伺候木柔桑以来,从来没有见她真正生过病,唯一的一次也不过是因木槿之的事而累倒过。
春意也因木柔桑的事担忧了许久才慢慢入睡,正半睡半醒间听得春染又急又惊地喊她。
再一听,说是自家姑娘生病了,吓得她一骨碌从罗汉床上爬起来,不及穿鞋胡乱扯了一件衣服披身上,立即跑到木柔桑的床边。
伸手放在她额前一摸,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啊,这可如何是好?怎会如此烫人,先前不是给姑娘喂了醒酒汤吗?”
“也不知姑娘在外头遭了什么罪,真是老天不开眼,这贼老天,太可恨了!”春染恨恨地骂道。
又在心底提醒自己不能慌,转头颤抖着对春意道:“你快些穿了衣服去把柳姑姑找来,我去拧了帕子先给姑娘擦把子脸,小心些,莫要吵到老夫人了。”
春意听了也顾不上衣袄穿反了,胡乱套了条裙子扯上根腰带系上,忙边跑出门边扯鞋后跟,只恨不得自己两肋生翅能快些把柳姑姑请来。
春染则又把春风与春景叫了起来,室内虽乱成一团,但都是小心不弄出声响,到底不愿旁人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思,免得落了人口舌,还不是给木柔桑添堵。
很快,柳姑姑跟着春意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的跑了进来,一见木柔桑烧得两颊绯红,整个人似从水里捞出来的,嘴上连连道:“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又见得木柔桑似有些咳嗽,转过身绷紧脸吩咐道:“春染,你去寻些生鸡蛋来,春意,去拿些烧刀子过来,春风去准备一只小银酒杯,春景,在外间多生几个碳盆子,再把窗户打开些,另外再打些热水来。”
几个没经过事的丫头有了主心骨,这做起事来有条不紊而又动作迅敏,又叫了另外的小丫头去取来给木柔桑替换的里衣裤。
很快几丫头便把东西取来了,春染拿着鸡蛋过来,急不可待地问道:“姑姑,快些告诉我这个要怎么用。”
柳姑姑正与那些小丫头帮木柔桑换了一身汗湿的衣裳,又轻喊:“姑娘,醒醒,可觉得哪里难受?”
木柔桑总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只觉得眼皮子似有千万金重,她想费力挣扎却无计于事,只感觉到自己周边有许多人在晃动,嗓子如锈刀子挫过般疼痛。
她想告诉春染,她快要渴死了,却又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如有一只诡异的大手死死堵在嗓子眼,偏又挠得她难受,只想狠狠用力咳出来。
“姑娘,姑娘?快醒醒,快,快,再拿些凉水来,定是又渴了。”
柳姑姑又急又恼又恨自己,不该偷偷瞒着木柔桑,把她欲赏灯一事悄悄告诉了苏瑞睿,明明知道这小姑娘是个倔强的,偏还对那人抱了一丝希望,想着有自己的看顾,入了那府定是会周全的活着。
“姑姑,水来了。”
有小丫头早就又凉上了温开水,这会子正好端了过来。
柳姑姑伸手接过水碗,眼见得木柔桑难受得秀眉拧一团,心中越发的心疼。
“姑娘,快些张嘴喝些水。”
木柔桑只觉得柳姑姑的声音,似从十万八千里外轻飘过来,身子如柔软的棉花完全使不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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