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姑娘,奴婢明白了,这就去给你弄几条帕子过来,准备上轿前哭嫁用。”
柳姑姑见她的小嘴啪啦啪啦说个不停,忙自己揽下这事儿落慌而逃,她再待下去,木凤钗怕是要说到天黑去了。
“你呀,让你堂姐看看,这张巧嘴儿越发利害了,也不知将来哪个有福的讨了你去,怕是一辈子都要被你压得死死的了。”因房中只剩下几个贴身丫头,秦桃花这才放开了说话。
木柔桑也跟着打趣道:“可不是么,这回我可能放心出嫁了,往后就她这泼辣性子,定是不会吃了亏去。”
“堂姐!”木凤钗扑到她怀里打滚儿撒娇,不满地嚷嚷道:“为什么非要女子这般子早就嫁人呢,都没有好生在闺中多玩上几年,偏生这京里的规矩一箩筐大。”
木柔桑宠爱的刮刮她的小鼻梁:“哟,反悔了?哎呀呀,不知当初哪个信誓旦旦地说,我嫁出哪儿,她便也跟着嫁去哪儿,咱姐妹啊,可是不能离得远了,要近近的挨着才香亲!”
又对木凤钗道:“噗,我看你这张巧嘴儿怎么个圆法!”
一旁挺着大肚子的刘桂芝也忍不住笑了,魏平安也考中了庶吉士,入了翰林与杨子轩、左人文周朝为官,三人因木家的关系,再加上是同窗之故,到是走得及近。
木凤钗脆笑道:“便是那规矩有一箩筐多,我也是不怕的,我就想挨着堂姐一块儿住着。”
她伸也小手摸了摸刘桂芝的大肚子,问道:“可是有几个月了,哎呀,我娘呐,娃娃踢我了!”水汪汪的大眼好奇地盯着那圆滚滚的肚子。
“已经七个月了,自打你家大侄子落地后,我这心里也就塌实了,你们几个定要记住,万事不可靠,定要把嫁妆捏在自己手中,再就是肚子一定要争气,我这儿有份生子的食谱,有些可食有些不可食,昨儿叫丫鬟们抽空抄了几份,你们一人一份好生收起来,往后定会用得着。”
木柔桑无语了,生不生儿子不是她说了算,而由自己夫君决定的,只是她也知这话不能说出来,默默接过了一看,很想伸手挠头,满满一张单子从食材到零嘴,全是酸不溜丢的,看得她一阵倒牙,又拿眼神猛戳木凤钗的小肚子。
“堂姐,你想干啥?我可不喜欢磨豆腐!”她做出个双手抱臂,一脸怕怕的可怜样儿。
木柔桑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她这是从哪儿听到的啊,狐凝地抬头看向秦桃花。
“你甭看着我,绝对不是我教的。”秦桃花有些心不在焉,木柔桑早就注意到她,见她极小心的收起了那份所谓的高产量的生子食谱,心中惟有叹息,这种事也不急得来的。
“姑娘,开脸的喜婆子来了!”春染一身桃色衣裙走了进来。
婚礼便是昏礼,是在选在黄昏时出门子的,是以木柔桑是睡了个大饱觉才起来的。
喜婆子来开脸后,几个丫头便忙得脚不沾地,先在房内开了一桌吃过午饭,又伺侯着木柔桑沐浴更衣,
金牡丹缀珍珠留仙裙,外罩鸳鸯双卧金丝大袖广绫衫,三寸小腰系的是金丝软罗烟,带尾垂穗是米粒珍珠串成,发髻上戴的是联纹赤金凤凰含珠富贵牡丹凤冠上头只用了粉、红两色的珍珠与宝石,两端再别上合欢花珍珠珊瑚长步摇,行走间环佩叮当,婀娜多姿。
整个闺房到处是喜庆的大红,靖安郡主带着小丫头进来,只觉得她光彩照人,似仙女坠凡尘。
“妹妹这样一装扮,把我的魂都差点勾走了,今儿到是要便宜杨探花了。”
木柔桑抬头见她两眼底一片青色,忙道:“这段时日辛苦嫂子了,快些来坐下歇歇,外头的事自有婆子管事照看着。”
靖安招来小丫头,端起一碗姜汁撞奶,说道:“你哥哥特意交待过,说是你不喜吃燕窝,要我说,你是被娇惯了,今日的厨子是我娘派人送来的,特意命他给你做了碗姜汁撞奶,等会子上了花轿,还要在这主街上兜一大圈,吃了这个也好暖暖身子驱驱寒。”
这时,喜婆在一边说道:“郡主,新嫁娘已沐浴更衣,是不兴吃东西的。”
靖安却道:“你这婆子说的什么浑话,我妹妹要出嫁,这天寒地冻的,自是要吃饱穿暖才好上花轿。”
她又转头对木柔桑说道:“你莫要听这老婆子的,这奶还是杨探花一大早打发人送来的,说是新鲜的头道羊奶,还特意打发小桐跑来一趟,说是你想吃便吃,想睡便睡,只是莫把凤冠霞帔弄皱了。”
木柔桑闻言脸儿微红,啐了一口,说道:“嫂子,他这明明是依样画葫芦,照搬哥哥待你的那套。”
靖安郡主嫁过来那日,木柔桑深知新嫁娘的苦,便把桂芝两姐妹和桃花出嫁的经过,在木槿之耳边嘀咕来,嘀咕去,她也不明说什么,木槿之头先还没在意,听她嘀咕的多便上了心,这才打发了研墨去公主府说了这话。
“郡主,不是我自夸,咱槿之可真是个会心疼人的,那会子家中穷,他愣是从自己嘴里省了口粮出来,就只是想叫三妹妹能吃好点,就冲这一点,他定是不会亏了你的。”
刘桂芝待木槿之就像亲兄弟,自是希望两口子和和睦睦。
靖安郡主抿嘴笑笑,秦桃花在一旁拽了木柔桑私下问道:“听说你哥哥也收了通房丫头?大户人家就是规矩多,像我娘便不会塞人,只会管着爹爹,管着整个乡的猪肉摊子。”
木柔桑挠挠头,说道:“我外祖母年纪大了,总希望子孙辈能多多开枝散叶,我以前没有觉得我哥喜欢上哪个女子,便由着他了,现下有我家嫂子管着,可是没有摸过冬雪的床了。”她越往后说越压低了嗓音。
“柔桑,你以为压低了小嗓门我就听不到么?”靖安郡主笑眯眯地弯着腰,正一脸好笑地看着她。
呃,瞪大了水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靖安郡主,她的脸儿更红了,抖了半天的小嘴儿却是没有吱出一声来,惹得房里的众人一个个都忍俊不已。
“好嫂子,你又戏耍我!”木柔桑冲她甜甜一笑,靖安郡主把手里的撞奶塞给她,悄声说道:“快些吃了吧,不然探花郎可是要心疼了,你便是蹭掉了根头发丝儿,他都要心疼半日呢!”
木柔桑冲她做了个鬼脸,不甘示弱地揭她老底,说道:“哼,我前儿还听哥哥说,要好生想想法子看能不能租条大官船,明年带了某人回小山村祭祖呢!”
☆、第349章
第三百四十九章
祭了祖,靖安郡主的名字便要入了木家的族谱了。
“真的?哎哟,郡主啊,我与我家相公能顺带一下么,我们绝对不会打扰你家小夫妻的。”
刘桂芝心中一动,自她来了京城一晃已是四年有余,她已有十载有余不曾见到自己双亲,只怕是两人早已两鬓布满霜。
木柔桑知她心事,不想刘桂芝难过,便推了她一把,咯咯笑道:“哪来的泼皮户,也忒性急了。”
靖安郡主与她们不熟,但也知刘桂芝是木槿之的干姐姐,她笑道:“大姐姐与大姐夫若是得了空,便一同前往吧,正好那运河顺水而下,不过是五日左右的功夫,便可到襄阳了。”
“是呢,咱们小山村变化可大了,我头先还回去看过,那处已不能叫小山村了,得改名儿叫小山镇了,不过是一年的光景,咱小山村现下可是兴旺的不得了,听村长爷爷说,河对岸的那些地皮子已卖出了一两块,得了个好价钱,他说要留着慢慢卖。”秦桃花虽成了亲,这爽朗的性子却是没有变。
木柔桑想着自已一转眼便来了京里一年了,遂问道:“村长爷爷可还好?还有招仕爷爷......”
秦桃花笑道:“好着呢!村长爷爷说他年纪大了,打算等后年,咱小山村的第一批学子来京会考后,便御了这村长之位,从落第的学子中挑一个,当然了,要是大家都考上了,他老人家只能苦哈哈的继续守着那位置了。”
木柔桑听后心里莫名一阵堵得慌,她们小一辈渐渐长大,那些老一辈的也渐渐老去了......
靖安郡主见她情绪不高了,便说道:“好了,快些吃,这大冷天吃冷的会肚子闹不说,就是这股子香气儿一直在飘,你就非得馋着我们不成,知道你的夫君疼你,咱的夫君也不差。”
木柔桑促狭地眨眨眼,说道:“嫂子,咱知道哥哥很疼你,瞧瞧,这才进门几天呢,就巴不得人人都知道了。”
“你呀,莫要以为你嫁人了,你哥哥就莫奈何你了!他可是在一旁瞧着呢!”
靖安郡主嘴里的木槿之此时正在前院乱忙,他原不过是一名不起眼的监生,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又与妹妹客居左府,是以与他交往的多是努力工读的寒门学子居多,也不泛豪门勋贵,但均是因与杨子轩及左人文走得近,方才结交认识的。
今儿却是门庭若市,谁都知就这么个不起眼的监生,摘走了世家子弟心中的头枝花--靖安郡主。
随着左人佑的到来,与他交好的刑部侍郎,工部侍郎,礼部尚书,兵部尚书,还有冲着怀庆公主脸面来的各家,都多有携女眷一并前来。
完全与忠义侯府那边不同,那边来的,多是杨子轩自己走门路认得的官场同僚,更多的是商贾之士,而与忠义侯府交好的不过是老牌的几家公侯,再有就是忠义侯属下。
“少爷,侯夫人这也太那啥了吧!”小桐不愤的嘀咕,说什么怕招人嫉,说什么太子流年不利,与他家少爷娶妻有半毛铜板子关系。
杨子轩微哂,说道:“你气个啥子劲儿,哼,我可是巴不得她手里箍着的那些人脉不来,没得将来说不清。”微眯的狐狸眼里杀气微泄,一山不容二虎,锦王见得当今圣上身子骨越发不好,已到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地步。
“少爷,奴才只是气不过,再如何,你也是咱侯府堂堂正正的三少爷。”
小桐十分不服气。
杨子轩伸出一根好看的手指轻轻左右摆动,说道:“小桐,你忘了在前头加上庶出二字,更何况,有人非要凑上来打脸,那便称了你家少奶奶的愿,叫她多爽几次。”
小桐一听想起铺床一事来,说道:“少爷,咱少奶奶太带劲儿了,嘻嘻,奴才瞧着主院那位,那脸子都要结出一层冰壳子了。”
当然是给气的,侯夫人心心念念的要把杨子轩这一房狠狠地踩在脚底,明知他求娶的是村姑,只差没放鞭炮庆祝了,于她而言,越是没有见识的小丫头,越是好糊弄着,却没想到,木柔桑从小山村带出来的木材,并非一般的木材,而是有木黄金之称的百年小叶檀。
“嘿嘿,太爽了,你家爷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嘛,有些事是该留给小桑桑练练手。”杨子轩任由小桐给他系上玉带,穿上正红的官服,他这是要亲自上门迎亲。
“少爷,马车、花轿已备好,吉时快到了,还请少爷快些上马。”
快头传来小厮的催促声。
杨子轩正了正官帽儿,神清气爽的准备出门了,小桐忙给他披上一件红绒缎做的鹤氅。
京城里的人都知杨探花这一日娶妻,与他相熟的、接了请帖的都来讨杯子水酒子,有与侯夫人娘家走得近的,自是关门闭户,窝在家里烤火打盹儿。
一路上艳阳高照,杨子轩这只小狐狸的笑有他独特的不羁,淡粉的红唇微微勾起,似夜幕下的皎洁的弯月,狐狸眼儿不过是稍稍弯弯,却是勾魂夺魄,因他的成亲,京城里,不知多少闺秀的帕子都给绞碎了,恨啊,为什么这妖孽不是她们家的。
刚进了猫儿胡同,便听得一阵爆竹声响起,守门的小厮远远瞧见了,忙进去报信儿:“少爷,花轿来了,姑爷迎亲的花轿到胡同口了。”
木槿之腾的一下站起来,挤过前院的人群,心情十分复杂的看着那顶大红花轿眼角湿润,心中的小人猛揪小手绢,他可不可以反悔啊,他不想嫁妹了!
好不容易拉扯大,娇宠在手心的妹妹,今日便要被别人家的娃拐走了,木槿之的心就如那染缸一般,站在门口又一阵胡思乱想。
“少爷?!”拾书在一旁轻推他。
木槿之心里酸溜溜的,说道:“拾书啊,难怪自玉淑进了门,妹妹便喜欢上吃醋泡的花生啊!”原来是心里特么的酸啊!
拾书伸手摸摸后脑勺,姑娘不是嫌自己太胖了么?说是吃那玩意儿能减掉一身膘。
不管木槿之的心情如何纠结成麻花,杨子轩这厮却是春风得意,喜气洋洋地骑着高头大马来迎亲了。
少不得又一番过五关斩六将,他到是乐呵呵地眯起狐狸眼儿,见人就给红包!
春风早已得了吩咐守在垂花门处,见得木槿之及左家两兄弟,陪着杨子轩过来,忙挑起了裙子奔至韵香院,打起门帘从外头急急地跑进来,卷进一口子冷风,冻得屋内的人一个激灵,靖安郡主瞧见了,问道:“做甚这般子急?”
春风见郡主在也不敢放肆,忙报着喜讯儿,说道:“奴婢在垂花门处瞧见姑爷往这边来了,还请姑娘快些上了妆。”
随着她的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了怀庆公主驾到,与她一同来的还有左老夫人,左夫人娘家的几位嫂子,及几位三品淑人,连曲州李家的夫人,左夫人的庶姐也来凑热闹了。
今儿请的全福夫人是一位赵淑人,显然是怀庆公主夫家那边的人,这位赵淑人是靖安郡主亲自出马为她请来的,父母公婆俱在高堂,又膝下儿女双全,夫贤子孝,京里头一等一的全福夫人。
屋内又是一阵悉悉索索裙衫响动,先是给怀庆公主请安,后又是给左老夫人、左夫人及众长辈们请安。
“外祖母,这天寒地冻的,还劳累您亲自来了!”木柔桑站定后转身对左老夫人说道。
怀庆公主听了心生羡慕,说道:“老夫人,你真是好福气啊!瞧瞧这子孙个个孝顺又听话,哪像本宫,儿女们便是娶妻嫁人,还是有操不完的心。”
左老夫人今儿心情特别好,听到木柔桑要出嫁了,她便腰也不疼了,头也不晕了,硬是闹着要来给木柔桑送嫁,左夫人拗不过,只得依了她,此时见了花儿一样娇艳的木柔桑。
她心里在十分高兴,说道:“咱的小猴儿啊!”深切的唤声,依恋、不舍、心疼、难受、喜悦......
木柔桑鼻腔一酸,眼泪便不争气的在眼眶内打转儿,带着哭腔喊道:“外祖母!”
她与左老夫人之间的祖孙情却是真真切切的,自九岁起便承欢于老人家膝下,至今已是将近七年,七年来祖孙俩同吃同居,木柔桑更是事事孝顺,哄得老人家时常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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