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果然脸上有不快闪过,说道:“家中事务繁忙,你哪里抽得出空闲。”
“咦,母亲,你是不是听错了,是我要亲自送回娘家,不是大嫂,哦,也不知大嫂能否得了空闲亲自送腊八粥?”木柔桑十分同情地看向苏婉儿。
苏婉儿一听侯夫人的话,心中的火蹭蹭直冒,合着她在杨府一年到头做牛做马原来是白干了?连回趟娘家都还要看婆母的脸子,偏又不能冲侯夫人发火,不然便要说道她不孝不贤了。
而侯夫人听了木柔桑的话气了个倒仰,再看看自家儿媳那阴沉的脸,便知自己两相不讨好了。
“罢了,罢了,你们都回去娘家瞧瞧吧,左右现在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可怜我女儿还在那院子不得出来,唉!”
说着拿起帕子摸起眼泪珠子来了。
苏婉儿一听,便知回娘家之事有戏,遂接口道:“母亲,我这做嫂子的也不忍小姑子一直待在那冷冷清清的地方,还请母亲允了我们小辈去祖母面前求情。”
木柔桑心中暗恼,这苏婉儿真不是个好东西,自己要讨好侯夫人,做甚把她也拉下水?
侯夫人闻言赞道:“智儿媳妇说得没错,身为长嫂能把小姑子当亲妹子看待,甚好!”
木柔桑微垂眼睑,一本正经地把玩着手上的小手绢,由着两人在那里你来我往做戏,她偏是一声不吭,一气儿不冒。
侯夫人憎恨地死盯她,可惜啊,木柔桑道行高深,哪里会被这些小手段吓唬住,依然稳坐如泰山。“轩儿!”得,侯夫人又动起了杨子轩的主意。
杨子轩笑得跟只狐狸一般,视线在杨子智身上溜了一圈方道:“儿子在,母亲,今儿的茶味道极好。”
“我说呢,怎么与往日的茶不一般味儿,这个味道我极喜爱。”杨子智顶着两只青眼,一脸的睡意朦胧,一边说话一边打哈欠。
侯夫人见他那萎靡不振的样子,眉头一皱,言语间带上几分冷冽与怒意:“大媳妇,你怎么管的后院,智儿今日怎么这般没精打采?”
木柔桑在一旁听了朝杨子轩递个心领神会的眼神,苏婉儿与侯夫人相处将近两年,哪里会不知她话里的意思,冷笑道:“母亲这事儿到是问问夫君吧,腿是长在他身上,这么大个人,母亲难不成指望我这娇弱女子把他强行塞回我屋里不成?”
黄莲儿一见怕火往自己身上烧,忙道:“母亲,夫君昨儿挑灯夜读,后又担心娟儿的事,一晚上翻来覆去没有睡好。”
“罢了,罢了,你们等会子去给你们的祖母求求情,叫她把你妹妹放出来,母亲知你们都是心善的,咱家养不出那种良心被狗叼走的。”侯夫人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横了木柔桑一眼。
可惜,木柔桑依然弃耳不闻,只当这些人全她娘的放屁了!
“母亲,时辰不早了!”杨子轩先一步站起来挡在木柔桑面前,他的女人谁敢欺负?
“若母亲事忙,那儿子携了媳妇代母亲给祖母请安去了。”
木柔桑的小腿十分利索地站起来,说道:“母亲,媳妇该去给祖母请安了。”
说完十分优雅得体地行一礼,伸出小手指暗中捅了捅杨子轩的后腰,意思是催他快走。
“,都随我一并去给你们祖母请安!”侯夫人一大早便等在这里,就是想把杨娟儿从那院落里放出来,眼下年关近了,各家夫人及闺秀们都纷纷开始写花柬了,若她女儿被人知道在禁足,别说登上太子妃的位子,就是平常嫁娶都难了。
杨子轩悄悄看了木柔桑一眼,这才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侯夫人先走,随好是杨子智带着他的一群妻妾,再来后面便是杨子轩夫妇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一大队人马直奔杨老太君的院子。
进了院子,穿过弄堂,到了杨老太君的二进院子,侯夫人远远瞧着小丫头打了帘子进去,知道是去通禀了,这急切的脚步一转,便放缓慢慢而行。
杨子轩见进了院子,这才悄悄松开木柔桑的小手,说道:“为夫到不知自家娘子原来是个树桩子。”他这是打趣木柔桑先前的样子。
木柔桑眼珠儿一转,笑道:“夫君,哎哟,可怎么办呢?你家娘子原就姓木啊,当个树桩子也不打紧,怎地,你心有悔意了?”
“哪敢,为夫只是百思不得其解,娘子的这功夫打哪儿学来的。”杨子轩摇头晃脑一本正经的回答。
后面带着的几个大丫头全都吃笑,木柔桑耳根子一红说道:“怎地,莫不是你也想学不成?”
“罢了,罢了,家里有一块木头即可,为夫还是当个樵夫每天好心拾妥拾妥好了。”
说完滑出一步,转头看向正瞪眼气鼓鼓的木柔桑,眨眨眼向前指了指,原来是到了杨老太君主屋前。
“算你躲得快!”木柔桑低头好笑地收回欲掐他腰的小手。
两人慢吞吞随后一起进了屋,跟着一并向杨老太君请了安,听她叫丫鬟们看座,各人依着长幼辈份落定。
木柔桑的小屁屁刚落在凳子上,便听到侯夫人开口了:“母亲,儿媳今儿已叫下人三更天便熬起了腊八粥,现下已正好可起锅了。”
杨老太君笑道:“我喜欢吃腊八粥,即已熬好,等会子便盛上两碗来吃吃。”又问木柔桑与苏婉儿:“你俩今儿穿戴如此齐整,想必是打算亲自走一趟娘家,也罢,趁着家里头的人还都在京里,就着这喜乐日子多走动一下,媳妇子,除了那四样干果,再添四味海鲜,凑个吉数。”
“母亲?”侯夫人不舍啊,给苏婉儿家也就算了,到底是自己的嫡长媳,可是给木柔桑家,那就是只小白眼狼。
“祖母,你多加这四味海鲜,看来我家嫂嫂要头痛了。”木柔桑似没看到侯夫人那张后娘脸,若无其事的与杨老太君说笑。
“哈哈,你个小丫头,才嫁过来没几日这脸皮子便学厚了不少,她是皇家人哪里会缺了这些不值钱的东西,不过是咱们到底是公侯世家,没得学那些眼皮子浅,没家底子的人家的样子。”杨老太君含沙射影。
侯夫人心中十分不快,这脸沉得快拧出水来,偏又不能当了小辈们发作,杨子轩可是在一旁正端眼瞧着。
杨老太君有些心动,只是一时拿不定主意,遂问道:“打蘸日离现今也没几日了,怕是来不及了吧?京里年年也不止我们这家打蘸,若不提前说只怕是难挤到位子。”
“母亲莫心急,儿子早先已与光禄寺王寺卿提过,他昨儿晚上打发人送了口信来,说是他家也想打蘸,又说太常寺里有人私下传出,明年怕是多灾之年,因此,得了消息的人皆想去郊外的大寺请僧念经打蘸消灾。”忠义侯说这话时眼里闪过一丝得逞?
木柔桑眨眨眼,莫不是她眼花了,但这不可能,她虽不说视力通天,却也不是睁眼瞎,心中疑云层层,只是一时想不明白为何忠义侯非要去白玉寺打蘸?
“太常寺吴寺卿呢?他家也有打蘸?”听说明年不太平,杨老太君这心中直打鼓,遂又问道:“太常寺的人都有?”
“得了消息的都有说打蘸一事,旁人自是与我等无关。”忠义侯回道。
杨老太君伸手拔着手上的檀香木珠,闭目沉思半晌,方才道:“劫啊!”突然之间似是老去了十岁,整个人也是恹恹的。
侯夫人心中一慌,忙问道:“母亲,什么劫?”
“君华先前不是讲了吗?”杨老太君并没有给她讲明。
侯夫人见了忙又道:“母亲,即然是打蘸,不若把娟儿也放出来吧!”大媳妇与三媳妇都在装木头,爱女心切的她只得硬着头皮开口求情。
“娟儿?”杨老太君略一迟疑,不是她不想放,而是觉得她那性子若不规劝好,迟早会给家里惹来祸事。
“此事你们如何看?”杨老太君心知是拦不住了。
侯夫人立刻看向右边一对人儿,苏婉儿忙正了正身子,伸手悄悄推了推正在打瞌睡的杨子智,又小声把事情说了一遍,杨子智伸手摸了一把脸,说道:“祖母,娟儿好歹是侯府正经嫡出姑娘,而且还是唯一的一个,咋也不能叫人把这事传外头去,没得叫人看笑话。”
☆、第379章
第三百七十九章
“是啊,祖母,最近媳妇子都收到好多花宴帖子,都是说要请了小姑子一道呢!”苏婉儿情知躲不过,只得如实回应了。
杨老太君扫了一眼坐在西边低头默默不语的杨子轩小两口,心中叹息不已,往日她亲生的两个儿子都不消停,更何况是隔了一层肚皮的呢!
“罢了,罢了,且放了她出来吧,你过年后便给她请个宫里放出来的姑姑。”说到这儿她又一停,突然想起了木柔桑的教养姑姑便是宫里出来的,如今再一看,却真是把苏婉儿与杨娟儿比下去了。
“不怕花多些银钱,叫人多打听打听,定要寻个好的。”
侯夫人难得与杨老太君的想法一致,忙不迭的应了下来。
眼看时辰也不早了,这才打发了众人出去各自忙。
杨老太君望着一众离去的背影叹息,含香取来暖袖递给她,问道:“老太君为何叹气?”
“你瞧着我这些儿子、孙子们可还好?”
含香笑道:“老太君,您这可难倒奴婢了,侯爷自是不用说,大少爷将来是要继承侯爷位的这个也不难,剩下的三少爷,说来是个有真本事的,从求学到出仕为官,哪样不是靠自己,全是凭了他自己的那股子犟劲!”
杨老太君倚有软枕边,又叫含香把碳盆子推近点,方才道:“连你也不跟我说实诚话了,莫不是欺我老眼昏花?”
含香忙道不敢,她哪敢说真话,左右都是她杨氏的子孙。
“老太君,您这可是欺负奴婢呢,瞧瞧侯府的侯爷和少爷们,哪一个不是前程似锦。”
杨老太君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我这老婆子也是昏了头,何苦逼你个丫头做甚?”
“是老太君怜惜奴婢才是!”含香乖巧的回答。
杨老太君想了一下,又道:“含香,去把我的私房帐册拿来。”
“老太君要盘帐吗?”含香疑惑不解。
她笑骂道:“叫你去拿便去拿,哪里那么多啰嗦!”
含香忙领了命,叫了暖香去内间把私库帐本取来了。
杨老太君从怀里摸出眼镜看了看,笑道:“真没想到了,在杨府大半辈子,临到老了就是积攒了几本册子。”
“老太君,奴婢瞧着也就三少奶奶对您老的孝顺可是真心真意。”含香忍不住为木柔桑说好话。
杨老太君伸手接过帐本笑骂道:“莫不是她往日输牌给你,都是塞你银子,今儿到说起她的好话来了。”
含香听了到是先急了,说道:“老太君瞧您说的,好似奴婢得了不少好处,明明就您每次赢三少奶奶最多,还笑得十分痛快,现在到是赖奴婢头上了,得了,奴婢就顶着这口黑锅天天炖燕窝吃。”
暖香从里间走出来笑道:“老太君,你可是错怪含香了,先前三少奶奶与三少爷来请安时,她的丫鬟走在最后头,后来见了奴婢却是把这个递过来了,所以,含香才说三少奶奶最有心。”
杨老太君扶着老花眼镜道:“你站得也忒远了点,快点拿过来给我看看,黑糊糊一团是啥东西。”
暖香抿嘴一笑,捧了那物什往她跟前凑,说道:“奴婢如今就站您跟前,这回可看清楚了?”
“哟,这皮子是?摸着挺软和的,在大周怎没见过?”杨老太君自诩见多识广,哪些精贵把玩她不自夸说全,也能道来个三五全。
“奴婢也不知,听春风说好像是会爬树的,但又不是猴儿,总之奴婢可没听说过,摸着这手感也比上等皮子还要好呢。”暖香在一边道。
含香嘟嘴道:“老太君这回子相信了?”
“嗯,嗯,这上头的金镙丝嵌蓝宝石花儿极好看,我年纪时就与旁的姑娘不同,只爱这蓝蓝的宝石。”杨老太君高兴坏了,老太婆又怎地?老太婆一样爱俏。
“老太君,奴婢给您戴上看看?”含香也觉得这顶暖帽做得很合老太君心意。
“好,好,呵呵,快给我戴了看看,好些年没戴过这样花哨的暖帽了。”杨老太君高兴得嘴都合不拢。
含香接过暖帽对一旁的暖香道:“快些去取面錂镜来,给老太君照照。”
自己则动手帮老太君把帽子戴上,又正了正帽沿,笑道:“看着这顶帽子,奴婢到是想起个一多月前的一件事了,那日老太君在房内睡午觉,三少奶奶屋里的春意过来找奴婢,要了老太君暖帽的尺寸,不曾想,原来是三少奶奶给老太君缝了顶暖帽。”
含香打六岁便在老太君身边伺候着,如今已有十年之久,却是从来没有见过侯夫人亲自为老太君打理过一顶暖帽或是一双鞋袜。
暖香从里头取了镜子过来,说道:“老太君,先前春风要了老太君的鞋袜样子,说是三少奶奶吩咐的,瞧着快要过年了,她正好给左府的老夫人缝鞋袜,便想着今年多了个要孝敬的长寿星,干脆两边都一起做了,到是省事了,就是怕老太君嫌弃三少奶奶女红做得不够好。”
杨老太君对着镜子照了照,含香在一旁奉承道:“老太君,您瞧瞧这镜子里的是谁啊,奴婢可是不识得了。”
“就你会哄我开心,当我不知么,好啦,你们一个两个的也不必替她说好话,反正呢我年纪也大了,过一天是一天,旁的不说,我这老太婆了的眼神利着呢,谁好谁坏心中自有数。”杨老太君并没有夸赞木柔桑。
不过,那之后,她就时常会打发小丫头给木柔桑那边送些点心,又或是要她们借个针线什么的,待回来后,便问那些小丫头,木柔桑在做甚,若是听到她在缝鞋,便又会追问是做给谁的,叫那些丫头们好生为难,后来只得求到含香面前,这才免了她们继续来回跑的差事,这是后话。
两人哄了她一回,杨老太君叫暖香先把帽子收起来,说道:“待过年了再戴,瞧着是别的地方运来的皮子。”这种稀罕物她可是喜爱得紧。
杨老太君这才戴起老花镜翻起了帐本子,心中盘算着今年过年,挑些什么物什赏给孙子辈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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