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柔桑吃过午饭后,便有杨老太君打发来的婆子告之要管家,她直翻白眼,这老太君是瞧她闲得发慌么?非得看到她与侯夫人互相瞪眼才高兴?更别说现在的杨绢儿整个儿古里古怪。
来的婆子说好了是第二日一早,叫木柔桑去侯夫人那处,到了晚饭时,杨子轩方才一脸疲惫地从衙门回来,见得木柔桑正在院门处翘首眺望,心中顿时一暖,木屐踩得地上的积雪咯吱响,快步往院门处行去。
木柔桑远远见他只穿了斗篷回来,忙迎了上去,问道:“你怎地不撑个伞,早上不是叫小桐拿了吗?”
杨子轩前后看看,见这一偏僻处无外人,这才伸手把她一揽,搂入怀中,用厚斗篷裹住她,伸手捏了捏她冻得冻冷的小脸蛋,抱怨道:“这大雪天的,你怎地就穿了一件单袄就出门了,仔细冻着自个儿,那些丫头婆子可是伺候得不经心?”
木柔桑心里甜甜的,尽管侯府的水也不浅,却是与杨子轩相处时极为舒适,笑道:“我瞧着天色已晚不见你归来,心中便有些担心,刚出门来瞧瞧,便见你回来了。”
“那也不成,冻坏了你,我可是要心疼了。”杨子轩这厮在她面前越发厚脸皮了,什么话儿都一古脑儿的往外倒。
“可是衙门事多?今儿到是比平日晚归了一刻钟。”木柔桑见他好似很累地样子,伸出小手紧紧揪住他胸膛前的衣服。
杨子轩虽然高兴自家小娘子关心他,只是外头冰天雪地又刮起了寒风,伸手搂住她的腰说道:“咱们回屋再说。”
木柔桑嗯了一声,也不避嫌,任由杨子轩把她裹在斗篷里一起进了院子,刚进了院子她便扯开嗓子朝廊下喊道:“春染,叫小丫头快些去烧些热水来,春意,准备摆饭,看看今儿煨的老母鸡汤可还热乎,先盛两碗上来吃了暖暖身子。”
杨子轩的手在她腰际轻轻挠了挠,低头轻语道:“就知道娘子最疼为夫了。”
木柔桑脸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用左手肘轻轻捅了捅他的腹部,没瞧见院子里的婆子丫头们都支起了耳朵么?这厮越来越不害臊了。
“娘子怕啥,咱俩可是拜了堂成了亲的夫妻,莫非娘子是想到了晚上......”
木柔桑被他臊得不行,伸手推开他快步跑进正屋里,杨子轩微微松了口气,看来他家小娘子对自个儿还是上心了,至少苏瑞睿只能干瞪眼了......
木柔桑麻利地张罗了两人的晚饭,饭毕后,她拉着杨子轩进了东次间,两人挨着个儿挤在罗汉床上,杨子轩伸手把她搂在怀里,又扯了薄兔皮褥子盖在她身上,方才舒服地叹了口气,笑道:“今儿一同僚早早便想回家,我们上司便打趣他,你猜他是怎地回答?”
“你那么多同僚,我又不识得,怎知他是如何回答,莫不是家中新添了小妾?”
木柔桑也开起了玩笑。
杨子轩笑道:“哪能啊,我那同僚却是回答,这大冷天的,他自然是想着娘子、孩子,热炕头,我原还不解,现如今往这儿一躺,到是觉得那同僚是个实在人。”
“你这是自夸吧!”木柔桑小小的鄙视了他,又道:“今儿怎地归家如此晚,可是事多?”
“嗯,快年底了,衙门这几日忙着盘点呢,再过上两三日便要封笔了,到明年正月十五以后方才点卯,娘子自来了京城后便鲜少有机会出门子走动,嫁入侯府后更是难得出门一次,过年时左右那主院的是不想让我出头,为夫便勉为其难地领了我家小娘子到京城小巷窜窜,如何?”
“当真?”木柔桑笑得眼儿弯弯,到底这世方才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憋在家里久了,早就闷得不耐烦。
“可是......”说到这儿她脸色一垮,便把杨老太君要她帮衬着管家的事说了。
杨子轩知这是他家的娇俏小娘子找他商量呢,顿时有种被看重的感觉,心里满满的都是热呼劲儿,把她搂得紧紧的,一手抚着她的青丝缓缓地说道:“老太君大抵是想让你能摸摸家里的底子,好心里有个数,这些话不好明说,只是主院里的那位怕是会多多防着,即如此,我家可怜地小娘子,岂不是要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喂,哪有你这样子的,人家这不是在向你讨主意吗?”木柔桑伸手在他腰际捏了一把,杨子轩穿得可厚实了,她这一捏不过是像小猫爪儿轻轻一挠,伸手捉住她这不老实的爪子,方才笑道:“原来娘子是为此事而烦啊,莫要发愁,家里的底子公帐上都人记着,不过都是明面上的,暗地里的那些帐你根本摸不着边儿,即如此,你还不如当个甩手掌柜,那些繁杂的人事就交给那位自己去办,为夫也好带着自家娘子游山玩水,可好?”
说完伸手勾起她的小下巴,水润地小嘴勾得他食欲大振......
最后商议的结果如何,可想而知,木柔桑再一次被杨子轩剥干吃净外带打包。
第二日一早,杨子轩带着木柔桑便掐着时辰去给侯夫人请了安,他这才去了衙门,木柔桑则是留下来听候吩咐,侯夫人为了镇住她,特意叫小丫头梳了一个高髻,满头插上珠玉首饰。
木柔桑只觉得她头上顶了一个高高的糖葫芦把子,忍不住低头贼笑。
侯夫人待杨子轩那只小狐狸走后,方才觉得周身压力一缷,这才松了口气,笑眯眯地朝木柔桑招手,说道:“好孩子,快来让母亲瞧瞧,这些日子一直下雪,便免了你同婉儿来请安,又因你那处离得远有些冷清,心中时时有惦记,怕你在那处住不惯呢!”
木柔桑十分有礼的道了谢,也不与她虚扯,只是淡淡地说道:“祖母昨儿打发人来说,大嫂身子不舒坦,又因年关来临,母亲这边忙得脚不沾地,特允了儿媳过来帮忙。”
提起这事儿侯夫人心中就有气,原本她就打算趁着苏婉儿不在跟前,好多搂些私房银子攥在手中,她父亲已经叫人递了话来,当今太子妃不一定能熬过这年关了,言下之意便是有意把杨绢儿推上去,惹真如此,她便要多弄些私房添给她。
不曾想借机把苏婉儿挤下去,那老不死的又把这扎人心窝子的庶孙媳给抬了上来与她打擂台。
“唉,我原是想着你每日里雪里来风里去的,怕你这身子骨顶不住,你还年轻将来还得给三房开枝散叶呢!”
木柔桑原就不喜这虚伪的侯夫人,见她的意思是说自个儿不该来,心中恼意丛生,嘴上甜甜地说道:“瞧母亲心疼得,便是冲这一点,做儿媳的也不敢叫母亲劳累了,更何况是祖母亲自发话了,自是应该来帮衬母亲。”
却也不提她到底自个儿愿不愿意。
侯夫人被她的话气得个倒仰,都是大家子出身,自是不会把那些难听的话摆到明面上说,只是心中暗生闷气。
坐在那高位上暗思,这人情往来之事不能归她管,这可是被她捏在手里的侯府的人脉,那厨房采卖之事更不能归她管,这贱妇是村姑出身,自是对那些贱物价钱多有熟悉,而院内各处分发物什之事也不能叫她管,为何?因为侯夫人手下的婆子多有苛扣,她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是不能揭了那些婆子们的老底。
☆、第406章
第四百零六章
“娘!你找我?”杨绢儿一身橘色镶毛袍子,项戴金镶玉凤尾富贵锁,夹着一股子冷气奔了进来。
侯夫人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脸上扬起少见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伸手亲腻地把她搂在怀中,又伸手摸摸她的小手,皱眉怒道:“你的两个丫鬟呢?怎地如此不上心?”
杨绢儿在她怀里撒娇道:“她们在后头,我这不是想娘了吗?”
“好孩子,快见过你三嫂子。”侯夫人轻轻拍拍她的背。
杨绢儿这才发现木柔桑在此,原本侯夫人还担心她会说出什么难听的,忙朝周边服侍的人使了个眼色,只留下几个心腹,其余地都悄悄退了出去。
木柔桑心中冷笑不已,这是怕又传出不利杨绢儿名声的事吧。
“咦,原来小嫂子也在此啊,绢儿见过小嫂。”杨绢儿很规矩地行了半礼,也不等木柔桑示意,便自个儿起来了,这到也罢,左右木柔桑没对她抱什么期望。
但是杨绢儿的下一个动作却是吓到她了,只见杨绢儿招来丫搬了秀敦坐于她身侧,又伸手挽住她的胳膊,一副姑嫂和睦图,惊得木柔桑后背发凉,心中暗骂杨子轩昨儿太性急了,偏把这事儿给忘了问他。
“母亲,四妹妹越发娇俏可人了。”
侯夫人心里也犯嘀咕,这孩子是惊风了吧,怎么对着个庶嫂这般好态度?
“唉,能像你一般乖巧懂事,我便能心安了。”侯夫人便是在此时也不忘拿话套她。
木柔桑低垂下眼睑不知想些什么,杨绢儿在一旁笑道:“娘,你唤我来可是有事?”
侯夫人心中不解自家女儿性子为何拐了个大弯,听到她问方才笑道:“这不是你大嫂子身子骨不舒坦嘛。”
杨绢儿听了讥笑道:“还不是她在外头做了好人还要说小嫂子的不是,即想贪便宜得小嫂子的银子,又怕被人说道把小嫂子顶了出去,她也不想想,光是那抬进门的嫁妆,小嫂子可是比她多多了,还用得着变卖自个儿嫁妆,真当外人都是傻子不成,这回到好了,她这般撕脸子,那我哥的脸子放哪儿?若非她扯了我哥的脸子,我哥又怎地会打她,我瞧着便是活该。”
这话不可谓不狠毒,木柔桑悄悄看了上位的侯夫人一眼,果然见她一脸不愉却并没有发作杨绢儿,心下觉得苏婉儿结了杨绢儿这般子闺友挺可怜的,当然,同情归同情,她才没那好心去帮她,只是坐着看戏罢了。
侯夫人心中越发起疑,杨绢儿这态度转变得也太大了些,又细细回想了一下,打杨绢儿被禁足放出来,木柔桑不是在杨老太君那里就是窝在自己院里不出门,实在没瞧出两人多有来往,她便留了个心眼儿。
“所以你祖母便让她在家好生养养身子,想来还是因为没有生下亲生子,才这般见外来了。”
她轻飘飘一句话便把苏婉儿的过错撇一旁去了,其实,若真按七出来说,苏婉儿这一次怕是足可被休回家,只是侯夫人自家事自知,杨子智好不容易讨了门过得去的正妻,若休了再娶,怕是无人敢上门说亲,便是杨绢儿的婚事也要受牵连,这才把苏婉儿圈在家中养伤也是怕她回娘家告状。
木柔桑瞧得明白越发心寒,在侯夫人眼里这嫡亲儿媳都不算个什么东西,她这隔了一层的怕是更不是了,如此一思,便越发警惕,时时留意侯夫人的话。
“那我岂不是没处玩儿了?”杨绢儿根本不曾深思,只心心念念惦记着她的木家哥哥,转头朝木柔桑甜甜一笑,说道:“好小嫂,上次在你那处玩,到是觉得难得的安静,如今大嫂身子不利落,往后若得了空闲,还望小嫂莫要闲我烦,我可是要时常去唠叨一番。”
她这话一出,侯夫人与木柔桑都狐疑地打量她,只觉这姑娘的脑子莫不是烧坏了吧!
侯夫人心念一转,不着痕迹地剐了木柔桑一眼,笑道:“绢儿,三儿媳也是我的媳妇子,你若喜欢,便时常走动一番,到是没瞧出来你俩还挺投缘的。”
木柔桑其实很想回一句:她也没瞧出来自个儿与这杨绢儿“投缘”。
“母亲,往后我与四妹妹一同管家,自是要时常在一起有商有量的,少不得要多来往才是。”
侯夫人到是没想到杨绢儿春心动了,只当是木柔桑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阴私手段,叫自家孩子魔障了,一味地认为木柔桑是个好的。
“管家?娘,我要管哪一块?”这侯夫人还没想好如何摊派呢,杨绢儿因着急讨好木柔桑便急急地吼上了。
侯夫人若不是熟悉她的性子,还真以为这闺女被人偷换走了呢!
“我思来想去,这厨房原就是我安排了管事在管着,若是突然叫她把这差事交出来怕是她心中不服。”
木柔桑一听便知这侯夫人不想叫她插手厨房这一块,她还求之不得,这吃进嘴里的东西防不胜防,连她自个儿一来这府里便借机弄了个小厨房,哪里敢担下此事,忙回道:“母亲所言甚是,这管事即已有,便按原来的行事才妥当,我也不过是帮了大嫂咱管一段时日。”
不过是三两句话,她便有些明白杨老太君的意思了,大抵是要她摸清府里的人事,自个儿心里好有本帐,对于那些人或事该如何处理,也是为了维护自个儿好更能在府里站稳脚,只是可惜啊,她木柔桑天生是个懒人,不耐这些斗来斗去的破事儿,一心想借机搬出去自已单过才快活。
侯夫人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于是道:“原是想让你帮忙打理这迎来客往之事,只是你也知,绢儿明年定是要说亲的,这些事我都还不及教予她,今年便想着让她来帮着打理,也好教她如何登记、回礼之事。”
木柔桑对于侯夫人手中的人脉半点都不感兴趣,再好,能好过怀庆公主、靖安郡主、自家舅舅这个三品大员手中的人脉?她对于侯夫人的这点小心思嗤之以鼻。
“全凭母亲定夺。”
她还着急着回家盘帐呢,能不能给个痛快,左右她不过是要被丢到一旁管闲事的。
侯夫人到是没想到她根本不想理事,这点到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却又极合她心思,遂笑道:“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如你来打理祭祀这一块吧,每年这一块的礼儿可是半点都不能怠慢。”
木柔桑原是不想应下,后来转念一想,杨子轩再如何恨这侯府,可也改不了他是杨氏子弟的身份,到不如应下这事,把这祭祀一事办得漂漂亮亮,也好在宗亲面前给杨子轩露露脸。
侯夫人身为宗妇,自是不会在意叫个庶媳打理,因为自古以来宗妇之位都是传给嫡媳的。
杨绢儿根本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见自家娘亲有分事给她便也心头高兴,只觉得讨好了木柔桑再找机会提一提,应是不难再见到那俊俏郎君,如此一想,这心思便飞到了还在国子监认真念书的木槿之身上了。
“绢儿?”侯夫人心中一凛,杨绢儿这样子瞧着就是有心事了。
“四妹妹,母亲唤你呢!”木柔桑转头才发现杨绢儿正坐在那里发呆。
“啊,娘!还有何事?”杨绢儿可不敢在侯夫人面前流露出有心上人的意思,那必定会被侯夫人罚得很惨。
侯夫人脸一沉,问道:“我刚才唤你怎地不应?”
杨绢儿悄悄瞧向她,见自家娘亲果然有盘问地意思,忙道:“娘不是叫我做那迎客往来的事吗?女儿又不曾做过,便在细细回想大嫂子是如何做的,可是怎么想都没有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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