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是夜晚拍的,光调的也没那么清晰,连认出闻星,都是靠传上网的网友说出来,有资深粉丝用闻星曾经穿过的一次衣服和戴过的帽子作证据大家才信的,谁也没有刻意去关注隔壁那个模糊到不能确认的是谁。
“原来两个人真的是‘朋友’,楼上的真是好福气,看个病能遇见闻星。”
“是素颜吗是素颜吗是素颜吗?重要的话说三遍,听说闻星素颜很丑哦。”
“马蛋!谁告诉你的?别自己丑就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我还记得上次闻星和双耳斗了半个小时的呵呵,原来是在半夜。”
“这大半夜上医院,到底出了什么事?不会是吵架闻星把人打残了吧?心疼。”
“是姐夫受伤了吗?”
舆论真的很容易利用,你要强时,他们一股脑叫嚣要把你打倒,你示弱时,他们又什么都能原谅同情,于是评论下方全都变成了心疼,要舔屏之类的无聊话,和出事之前没什么两样。要说有不同,那就是砸出了新的CP粉。
女明星和男总裁,闻星的绯闻男友又多了一个。
聂景行和星程一同玩游戏,月娟儿和黄耀明下午加班,闻星午觉完下来吃东西时,冰箱里除了几个冷冰冰的水果,找不到能现吃的。
找不到,她的食欲突然就下去了,打个哈欠昏昏然回去睡觉。
“这个明显就不是放在这儿的......”星程说。
聂景行用的是闻星的账号,玩一个砌墙并且装修的游戏。
整个游戏需要将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土砖堆积,装修则要贴上带风景图案的瓷砖。星程通常都是陪着闻星玩的,两个人配合度还不错,按照常理,他以为聂景行的速度和拼图能力应该比他姐要好,谁知聂景行硬干看了半天,拼图都还在第三堵墙,远远被砌到第十面墙的他扔下。
队友太菜,但是又不能明说是什么滋味?“聂哥,这块应该在这儿。”他指出错误,“你看叶子和树干的契合。”聂景行按他说的移动,很快精装好了第三面,然后转战第四面土墙。
“靠!我的墙塌了!”星程用脚一推椅子,退后到沙发旁。
这个土墙砌的太久了没有装修,就会被贪玩的小孩推倒需要重来。
“我不干了。”星程很快就没了兴趣。
手机响起来,是聂景行的,他看了来电显示,走到院子里去接了。当他回来时,星程一脸不怀好意的好奇:“聂哥,前女友?”
“不是。”
“不是你神神秘秘干嘛?放心,我不会告诉我姐的,前任嘛,谁没有?。”
聂景行想说,他前女友正在二楼睡觉,但刚才玩游戏没了面子,他又不太想立刻就回答,于是冷着他。
看他心痒痒却得不到答案的样子真搞笑。
“被我说中了?”星程好奇,装作大方地说:“也没什么,我姐还一堆前男友呢,以后她要是因为这事和你吵架,你一个个数出来绝对镇住她。”
“你可真了解你姐!”聂景行半是讽刺,半是无奈。
“那是当然,我和我姐可是一起长大的,她喜欢过谁我门儿清,你要想知道你就问我。”
可真是卖姐一辈子,不过聂景行还是问:“你知道她以前喜欢过谁?”
星程想了想:“最早的时候是黄飞鸿和叶问,后来是霍元甲,还有郭靖好像也挺喜欢的......”要么是武侠小说的所谓大侠,要么是扮演大侠的武打明星。
“......哦,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不过那个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总之就是救过我姐,我姐后来要去找他又找不到了。”星程拼命回忆也没回忆出来到底叫什么,“总之就是哪个学校的同学。”
聂景行说:“十年前帮过她。”
“对对对!”星程很是兴奋。
聂景行淡淡地问:“为什么找不到了?”
“好像是出国了。我姐把他送的那个汽车人看的比眼珠子还重,想拿来玩玩都不行。”星程偷偷对他说:“我姐对他感情可深了,一直念念不忘来着,要是他现在出现在我姐面前表白,没准我姐能跟你分手。”
聂景行脸色不太妙了。
星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得意,泄露了什么。
现在收回那些话他能不能当做没听到?
于是他说:“其实我乱说的,我姐这个人吧,不是真的喜欢你她也不会带你回家玩。”说到这里他肯定了:“你和她都认识那么久了,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十年前只见了一面的人,这不是开玩笑嘛,我是开玩笑的啦。”
“开什么玩笑?”
闻星从他背后阴测测地出声。
星程吓得跳了起来,手机都掉了:“姐,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在背后吓人。”
“你不做亏心事,害怕我吓你,说!”闻星查了电脑,发现两个大男人居然在玩益智游戏,她嫌弃地说:“你们俩刷了这么久都没过?菜不菜啊?”
“聂哥速度不行,我都砌完了第一座围墙了,他还在前面贴瓷片,搞到我的墙被推到了,姐要不你也来?咱们玩高难度的,三人组。”
闻星其实还挺有兴趣的,她咬了口饼干:“你把月娟儿房里的电脑搬下来,我登陆......诶只有两个号啊?”她犯难了,新申请的号码玩高级要刷好几天。
“姐你以前不是用邮箱申请过一个,后来不玩的?”
“好久了......”闻星早就忘了账号和密码是什么,她说:“我到书房里找找,你们先刷下,把聂景行的速度练上来。”
之前闻星也整天忘记账号密码之类的,于是她会用一个小本子把所有的号码都记下来,放到了书房里,只要记不清了就去找找。闻星溜上到书房,才想起来......月娟儿过年的时候把书房整个重新收拾了一遍,谁知道她把本子扔到哪个角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数了一下,大概一个星期了。
☆、身世
她还是先找找再说。
光是装杂物的箱子就有好几个放在地上,闻星想着月娟儿应该会把小本子收到里面。
“咳咳咳!”闻星捂着口鼻,都多少年没清过了。
一本一本把学生时期的笔记拿出来,文具包、圆规、钢尺......都收到了里面,最下面是订书机。她干脆拆了口罩戴上了,打开另一个箱子,是很久以前的书了,虽然没有虫蛀,可是页面早就泛了黄,有些封面还缺了角。
她突然有了兴致,一本一本翻开,有军事小说,也有以前的言情小说,但是这么久远,估计是她爸和她妈年轻时候看的吧。闻星一本本翻看名字和出版时间,一张泛黄的照片从书里掉落。
“这个......”她好奇地捡起来。
是一张照片,三个人,其中两个身上都有破损和分裂,最完整的一个,她不认识。闻星把照片拿到灯下,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左边的是她爸爸,中间的是妈妈,右边挽着妈妈的手的男人是......怎么会......
眉眼之间的熟悉感,令她怔在那儿,眼睛突然酸涩......闻星忍住强烈要呕吐的欲望,冲回房间里,把她和月娟儿的照片拿来对比。
“呵,呵呵......”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十年了,闻星依旧能记起第一次听说月娟儿的名字时的情形,多么害怕多么讽刺。
一个月前,她在送葬车上流干了所有的泪,以为这辈子的最难过的事也就是这样了:爸爸在她生日的夜里死亡。然而,当妈妈把两份亲子报告放到爷爷奶奶面前时,她才知道,永远不要说“最”这个字,因为还有“更”。
她不是亲女儿,她不应该姓钟。
她听到家里人全都在讨论那个即将到来的女孩,听说她很漂亮,长了一双和妈妈相似的狭长明媚的丹凤眼,叫人一看到二人就知道是母女,听说她学习很好,从没考过第二名,听说她懂事礼貌,会帮大人解决困难......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再叫家里那个忙碌着接亲女儿回来的中年妇女妈妈,因为那个人是那么高兴得不能自已、心情澎湃,恨不得把天下的瑰宝珍品悉数展现在亲女儿面前,让那个真正的公主,趾高气扬的踏入皇宫——曾经她的家,她住了十五年。
连家里的老保姆,恐怕也知道她呆不久了,常常拿着那种——怜悯、哀怀的颜色,看待她,只觉得那会是被主人丢弃的小狗。
“你可真倒霉,原来你不是亲生的啊。”
“要不是被抱错了,她就是个长在贫民窟的女孩子而已,说不准比我女儿还要差呢。”
“你都不是亲生的,还厚着脸皮住这么好的地方,滚回你该回去的地方呆着!”
她试图让自己变得透明,甚至冒出愚蠢的幻想,只要他们忘记了送她走,她就可以一直停留于阁楼中,哪怕是像个孤魂野鬼只在夜深人静才能出来走动,她也甘愿承受。
她向来任性乖张,此时却不敢出任何反驳的声音,不敢抱着妈妈撒娇,不敢祈求妈妈让她留在家里。因为妈妈从两天前就对着电话长吁短叹:“她家答应让孩子回来就好,我的心总算可以安定了,我的女儿,她成长在艰苦恶劣的环境中,受了多少罪。”
奶奶在一旁,扶着那把年代久远的老花镜说:“我们找个黄道吉日,把月娟儿接回来吧,总归是苦了她十几年。”
月娟儿就是那个当了十五年灰姑娘的人,她曾被迫接受了一个仿佛只存在于三十年前的名字,生活在市井陋巷之中。闻星想象不到那种杂闹忙碌的生活会有丝毫美感,只依稀记得,有次和好朋友路过时,看到的是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拎着把烂椅子追打两个小孩。
她们吓得抬脚就跑,一边喘气儿一边发笑。
那就是,可以说得上的交集,可今天之后,一切都会是天翻地覆。
她想,或许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妈妈才会把那个女孩找回来。她没有继承妈妈美丽澄澈的眼睛,在读书方面也没有天分,妈妈曾经把大大小小舞蹈比赛的奖杯拿了个遍,她的女儿却不上不下还厌弃跳舞。所以,她越来越觉得女儿长得不像自己,鼻子眼睛眉毛,全身上下就是没有一处相似。她让朋友去当年生产的医院追查记录,走访了出生日期相近的孩子,果然发现其中有个女孩和她年轻时有五分相似。
两份亲子鉴定下来,一切真相大白,医院的摄像早就没了,谁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如何被误抱了。
真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闻星曾无比愧疚地以为,自己是占了月娟儿十五年的幸福,享受了原本属于她的父爱母爱。所以忍着让着努力地把她当做亲妹妹相处,可是今天才领悟了,这一切绝不是阴差阳错,而是一场阴谋啊!
“哈哈......”她眼里流出泪,脸色却有着笑容,极其诡异的表情出现在那张漂亮的脸上,有些恐怖。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什么医院搞错了,抱错了孩子,都是假话!都是骗鬼的假话!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谎言里执着了那么多年!
月娟儿知道吗?她肯定是知道的,不然她不会对她那么迁就。妈妈知道吗?她肯定是知道的,可是她选择了将错就错......她们都瞒着她,让她的心成为死结。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聂景行看她跑回房间又跑回去,便上来同她一起找,“你找到了没?”
闻星置若罔闻。
“找到了?这是什么?”他看闻星手里拿着一动不动,有些奇怪。
“我是谁?”她弱弱发问,带着一丝嘲讽。
聂景行说:“你是闻星。”
“是,我是闻星,我是闻星......不是钟星移,也不是谁的女儿,更不是谁不要的女儿......”
她说着说着,就这样晕倒了。
☆、月娟儿的心事
张月娟,是爷爷取的名字,说是和过世的姑姑一样的名字。
月娟儿是个懂事的孩子,街坊四邻都这么说。
邻居们不说假话,她聪明,从小到大考试都是名列前茅,妈妈说她比男孩子还争气。她也很能干,年纪小小不用上学时,就早早起来和妈妈推着三轮车到蔬菜批发市场运蔬菜,有时还是早上四五点顶着两个黑眼圈,腋窝下夹本英语书找到时间就背单词。
长大一点了,妈妈改用电动车,她就帮忙整理菜收钱找钱,心里啪啪转着数字,算得比谁都精准,不贪图一分一厘,不少称一斤一两。
爷爷中风,只能天天躺在家里口齿不清说些听不懂的话了,月娟儿孝顺,在奶奶不舒服时还能帮爷爷擦身按摩。奶奶有糖尿病,月娟儿八岁就能用水银血压计帮奶奶测血压、打胰岛素,房间的木柜子里塞满了药盒子药瓶子,她就把用完的盒子收起来,就算看不懂里面的说明,她也认真学习每一点。
学习是很有用的,学习好的人是有前途的,学习能够改变人生改变世界改变未来。
月娟儿对爸爸没有任何印象,妈妈从小就告诉她,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因病而逝,他们从教师宿舍楼搬到城中村的违规建筑屋中,为的是能在两处差价中收取一份房租。因为全家人的生计,就靠着这份微薄的房租和菜市场那个蔬菜档口的收入。
他们家的未来在于月娟儿。
妈妈说:“我们家月娟儿就是好,学习好,长得好,能干活,搁哪儿都是顶呱呱咧!昨天她老师还特意打电话给我,说又是第一名!还说要让她去参加演讲比赛。”
每每月娟儿听了这些,总是会红着脸谦虚几句,然后十分受鼓励跑回房间复习功课。
近些年,她听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努力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如何改善家里的条件让妈妈享享福。看到别人家的小孩车来车往接送,新衣服新款式,国外哪个名牌的鞋子书包,她不是没有羡慕过。在几处梦境里,她还深深留恋过,亲吻那些只存在商场橱窗中的珍品,只是生活的酸涩把她那些羡慕渴望堆积在了看不见的角落里,她不敢在白日里挖出来。
她以为这一辈子忙忙碌碌过活是她的命,可是天上突然落了块金子在她面前,捡还是不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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