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心中松了口气,庆幸从萧谨言那里学来的话终于派上了用场。
下一刻果然见到怀中的女子嫣然一笑:“是吗?那我想要天上的星星。”
魏祁:“……”
说好的一脸感动的扑进他怀里呢?
…………………………
“公主果然不是寻常女子!”
萧谨言手中扇子往桌上一敲,赞道:“就是与众不同!”
魏祁冷眼看着他,呵呵两声:“什么都让你说了!”
萧谨言耸了耸肩:“人各有不同嘛,你娶到了个不同寻常的,说明捡到宝了啊,该高兴才是!高兴才是!”
说着放下扇子喝了口茶。
今日有正事,不便喝酒,只能以茶代酒了。
“时隔半年,周国那些细作果然以为安全了,纷纷露了头,而且动作频频,大有把之前吃的亏找回来的意思啊。”
他把几张纸递到了魏祁面前,上面详细记录了当初陶牧等人供出的那些人最近都做了些什么,见了哪些人。
魏祁把几张纸一一翻过,冷笑一声:“周昊向来小心眼儿,吃了亏肯定是要记仇的,就这么忍气吞声确实不是他的风格。”
萧谨言点头,问道:“怎么样?要把这些人全都收拾了吗?现在动手应该正是时候。”
魏祁却摇头:“再等等,珍月那边还有些安排。”
“公主?”
“嗯。”
萧谨言哦了一声,没有问什么安排,也没有质疑魏祁怎么一声不响的就让楚瑶插手了这件事,低着头把那些纸收回来放到了自己平日里整理公文的木匣子里,莫名的觉得背上有些疼。
他可不想上赶着去管世子与公主的事,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已经断了双腿被扔到千里之外去了。
话说出了那件事之后,他还自责了一番,特地给魏祁道了歉,说自己不该大意,低估了人心的疯狂,自以为是的觉得杜来他们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结果被现实打脸,得知公主被绑架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当时楚瑶还处于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状态,魏祁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他说的话,反正是没理他,然后他自己去刑房领了三鞭。
不是他不想多领几鞭惩罚一下自己,而是人家打了三鞭子他就晕过去了,什么时候被人抬回去的都不知道。
事后虽然觉得丢人,但想想自己一个文弱书生,自是不能跟杨竖那种皮糙肉厚的将军比的,便也释然了。
反正他的目的也只是让自己长长记性而已。
后来楚瑶身子好了,他想去给楚瑶也道个歉,还没去呢,杨竖便先去了,去了之后楚瑶不仅没怪他,还给他赐了药。
萧谨言当时就觉得,自己没必要去找公主了,去了反倒玷污了公主一般。
于是他只去找了杨竖,和他感慨了一番。
杨竖当着他的面对楚瑶一通赞赏,还说自己这里有一些公主赐给他的没用完的药,效果特别好,让他带回去用,用完保证明天就活蹦乱跳的!
萧谨言不疑有他,拿回去就按他说的用了,结果……
“呸!混账东西!”
现在想起来,他还是忍不住骂了句粗话。
谁能想到那个一身正气敦厚耿直的杨竖竟然也会骗人了!
由此可见,人心果然难测!
前有杜来,后有杨竖,他以后再也不用想当然的眼光去看别人了!
…………………………
萧谨言对魏祁汇报了那些周国细作的事之后没多久,位于京城南侧的一片民居便发生了一场火灾。
这场火是从一座两进的小宅院里燃起来的,起火时正值半夜,且火势漫延的很快,不消片刻便将整座宅子吞没了。
好在宅子的主人不在家,里面只有一个照顾宅院的老仆和一个伺候笔墨的小童。
老仆夜里觉浅,及时跑了出来。
那小童就没这么幸运了,被烧死在了自己房里。
巡夜的官兵及时发现火情,敲锣打鼓叫醒了街坊四邻,又喊来了很多同僚一起灭火,等到把火扑灭之后,才发现这宅院竟是被人浇了火油。
难怪在今夏这种多雨的时节竟也能烧起来,还烧了这么久。
天明之后,得到消息的宅院主人不知从哪里回来了,跪在焦黑的废墟前失声痛哭,边哭边拉着人到处询问那小童的尸首在何处。
有好心的路人指了指衙门的方向,他便踉跄着往那边去了。
因为那宅院是被淋了火油才起火,所以这是一桩命案,衙门便把老仆和小童的尸体带了回来,还审问了老仆一番。
但老仆一问三不知,审了跟没审一样。
此刻见宅子的主人来了,他们自然也要问一问,谁知那人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知道失魂落魄的问:“小安呢?小安呢?”
“小安是谁?”
有人不解的问。
那男人却忽然间痛哭流涕:“我弟弟!我弟弟小安啊!”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院子里那小童不是别人,而是这男人的弟弟!
这……可就真是人间悲剧了啊!
有人带他去看了那小童的尸体,让他认一认是不是自己的弟弟。
可那尸体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哪里还认得出来?
但就当时的情况来看,这尸体也不会是别人的了。
男人只看了一眼,便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停尸房里一阵混乱,众人正七手八脚准备把这男人先抬出去,宫里的人来了。
对方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亮了亮腰牌:“奉世子之命,带陈刚及其弟陈安尸首回宫,尔等不得阻拦。”
说着便让人将晕过去的陈刚和那具焦黑的尸体一起带走了。
第64章 家底
陈刚醒来时, 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衙门了,何大锤正坐在窗边, 低着头一下一下认认真真的擦拭着他那把六十多斤的九环大刀, 神态之认真如同对待自己最心爱的妻妾。
陈刚为此不止一次笑话过他,说他干脆抱着刀过日子算了, 但此时他却没空去管这些了, 一醒来就硬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小安……小安……”
他喃喃的唤着,趿上鞋便要往外走, 却被何大锤拦下。
“这是在宫里,你别乱走。”
宫里?
陈刚愣了一下, 旋即推了他一把。
“你们把我带到宫里来做什么?让我出去, 我要去找小安。”
可何大锤身强力壮人高马大, 岂是他随手一推能推的开的。站在原地如同一堵墙一般,动也没动。
他看着神情悲痛眼眶发红的陈刚,把刀收到一边, 道:“可以啊,我带你去啊。”
说着转身便向外走去。
陈刚愣了愣才回过神来, 忙跟了上去。
但是何大锤七拐八拐,却没往什么看上去像能停尸的地方走去,反倒是走进了花园。
陈刚看着自己从未来过的陌生地方, 拉住了他:“你带我去哪儿?不是说去找小安吗?”
“就是找小安啊”
何大锤指着前面道:“你弟弟陈安就在前面呢。”
陈刚心头一缩,两手陡然握紧。
半年前他因陶牧的事结识了公主与世子,并按照他们的吩咐在三叉古城伪装成陶牧的样子,引出了周国的细作。
从那以后, 他就留在公主身边做事了,公主答应每个月给他十片金叶子作为月例。
说是做事,但其实这半年来他什么事都没有,每日就是插科打诨的跟何大锤他们斗斗嘴,吃吃喝喝而已。
公主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勤练口技,不能荒废了,需要用到的时候随时都能上场。
他知道,自己这是得了大人物的青睐,养着他以备不时之需了。
故而他也十分注意保护自己的嗓子,好保住这桩每个月都有十片金叶子的差事。
可是不管是之前对陶牧,还是后来对公主,他都从没说过自己还有个弟弟。
那现在何大锤是怎么知道的?
这念头在陈刚脑子里一闪而过,下一刻忽然想起自己在衙门的时候说过,那想来他是从衙门那边知道的吧?
不过也无所谓了,总归小安已经死了,隐不隐瞒已经不重要了……
陈刚想到这儿,眼中又有泪意上涌,低头正要抬手擦去,却听前方传来两个小童的对话声。
“哎呀你好笨啊!”
魏佑把弹弓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手里夺了回来,亲身示范着:“你看,要这样,瞄准以后再打。”
说着手上一松,一枚石弹应声而出,打在前面一个木头做的小兔子身上。
兔子顿时从假山上掉下来,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一旁的小童拍手叫好,十分高兴的样子,文静的小脸上满是兴奋之色,脸蛋儿红扑扑的,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意思的事。
陈刚听到那声音,身子一僵,下一刻猛地冲了出去:“小安,小安!”
但是刚迈出脚步,就被何大锤拉住,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公主与世子面前,不可放肆!”
可陈刚现在哪里还管得了这些,只知道红着眼睛哽咽着喊弟弟的名字,想过去看看他好不好,亲手摸摸他是不是真的,又或者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那边的人听到动静看了过来,小童眼中一亮,欢喜的叫着“哥哥”,迈开脚步向陈安跑来。
同时楚瑶给了何大锤一个眼色,何大锤了然,松开拉住陈刚的手,躬身退到一旁。
陈刚没有了桎梏,立刻冲到了小童面前,拉着他泪如泉涌。
“小安,小安!真的是你……你没事?”
陈安用力的点了点头,从自己怀中掏出帕子给陈刚擦脸:“我没事,哥哥不要哭。”
乖乖巧巧的,让人心疼。
陈安亲手碰到了他,听到了他的声音,失而复得的情绪瞬间让他崩溃,一把将陈安抱进了怀里,嚎啕大哭。
“小安……你没事,你真的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他只有这一个弟弟了,他只有这唯一的一个弟弟了啊!
他哭的涕泗俱下不能自已,那声音几乎要从花园里传到宫外去。
旁人劝了半晌也没用,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不可自拔,好像只有哭出来才能把自己之前的慌乱惊惧全都发泄出来似的。
楚瑶起初没管他,后来实在听烦了,沉着脸道:“你若把嗓子哭坏了,以后就别再想拿金叶子了,带着你弟弟直接出宫随便找个地方过活去吧。”
陈刚的哭声顿时噎在了嗓子里,打了个哭嗝,生生把那没哭完的一声憋了回去,看着就像一口馒头堵在嗓子里上不来下不去似的。
魏祁看着险些笑出声,握着楚瑶的手捏了捏她柔软的指尖儿。
楚瑶挣了几下挣不出来,转头瞪他一眼,他像看不见似的,自顾自的把她的手捏在手里,在石桌下肆意把玩。
陈刚顺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用陈安的帕子擦净了脸上的眼泪鼻涕,这才问道:“公主,舍弟他……他怎么会在您这里?”
楚瑶没空理会魏祁,对陈刚道:“你不妨问问你弟弟,不然我说了你也不见得信。”
陈刚不解,视线转回到陈安身上,陈安眸光微黯,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
“昨日半夜我正在房里睡觉,就被那位伯伯叫醒了。”
他说着伸手指向何大锤的方向。
何大锤脸色一黑:“啥伯伯?我今年刚二十二,就比你哥大两岁。”
他生的高大结实,肤色黝黑,沉着脸粗声粗气的说话时一脸凶相。
莫说孩子,就是大人看了也会害怕。
陈安怯怯的缩了缩脖子,往自家哥哥怀里躲了躲,支吾道:“这位……这位大哥哥,把我叫醒了。”
“他说有人要害我,是哥哥你让他来保护我的,然后就悄悄把我背了出去。”
陈安当时是不信的,一来何大锤看着实在不像什么好人,二来陈刚告诫过他,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话。
所以他当时以为何大锤是个骗子,张嘴就想喊王伯进来救自己。
王伯就是那个老仆,也是陈刚找来照顾陈安的人,已经跟了他们四年了,是他们非常信得过的人。
何大锤察觉,堵住了陈安的嘴,给他换了身衣裳硬把他绑住从屋里背了出去。
但是他把人背出去之后并没有立刻就走,而是躲在暗处让陈安看着。
陈安看到另一个人把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背进了屋子,没一会儿又出来了,来到他们身边,跟他们一起待着。
“又过了一会儿,王伯从自己屋子里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从院子角落里的柴垛下面拎出了两桶火油,洒在了我的门前,然后……”
然后一把火点燃了。
说到这儿,陈安鼻头一酸,瘪着嘴委屈地问:“哥哥,为什么王伯要这样?他白日里还给我买了好吃的荷叶塘,晚上就……”
就要放火烧死他。
年幼的陈安不懂,年长的陈刚则身子一晃,险些跌坐在地上。
王伯祖上是读书人家,后因犯了事被贬为奴,王伯也因此受到牵连,不能再继续读书。
但他原本书念得不错,不仅会识文断字,还会作诗画画,所以便在街上摆摊子,以卖字画或是给人代写书信为生。
陈刚偶然认识了他,多方打听并暗中观察之后,觉得此人忠厚老实,学问也不错,便请他到自己家中来照顾陈安,并给陈安启蒙。
毕竟他自己不过是一伶人而已,除了王伯这样的人,再也请不到别的人来教弟弟读书了,也没有办法把弟弟送到书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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