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之前鳐水关被夺走,四海皆知他们败在了一个女人手里,周国的脸都因此丢尽了,将士们的士气也颇受影响。
如今他们在这个女人手里扳回一城,且胜的十分漂亮,可见这女人之前只是侥幸战胜他们一回,一旦真的面对面真刀真枪的拼杀,她就没有办法了。
周国因此士气大振,失去的面子找了回来,对穆家军也不再像往日那般惧怕。
齐猛对此十分满意,但也并未因此就掉以轻心。
虽然时常用“这个女人不足为虑”这样的话安抚士气,但自己心里始终小心提防着,生怕再像当初的鳐水关似的吃个暗亏。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穆家军因为已经暴露了行踪,无法再暗夜偷袭,便只能选择强攻。
可是连城防守严密,加上早有准备,又岂是轻易可以攻下来的?
如此这般半个月,城内的周兵各个精神抖擞士气高昂,城外的穆家军却灰头土脸如丧考妣,攻城的动作越来越慢,时间也越来越短。
有人建议齐猛出城歼灭他们,齐猛却摇了摇头,始终坚持守城不出。
“将军,这伙穆家军虽然只有三千余人,但是其中坐镇的却是珍月公主和穆成本人,倘若剿杀或活捉了他们,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有人焦急地劝道。
“是啊将军,”另有人跟着附和,“东边和西边两处大营的人马可都在蠢蠢欲动,就等着咱们把穆家军拖的伤了元气,然后好跟咱们抢功呢,咱们可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们!”
齐猛却不听,反倒看着舆图对他们道:“正是因为坐镇的是珍月公主和穆成本人,所以我才要坚持守城不出。”
“为什么?”
两人不解。
齐猛抬起了头,看向他们。
“因为我怀疑……其中有诈。”
说着又再次把视线投到了舆图上
“一开始我确实以为他们是想故技重施,用当初对鳐水关的方法对我们。”
“可若真是如此,一击不中他们就该撤走才对。”
“就算穆家军真的是狂妄惯了,认为自己能够以一当百,仅凭三千人就将我连城攻下,可是这么些日子过去,他们总该知难而退了吧”
“但你们看看……”
他说着又指向城外的方向。
“你们看看他们有要走的迹象吗?”
尽管穆家军一个个都蓬头垢面显得十分狼狈的模样,但仍旧时不时的作势攻城,好像不拿下这座城他们就不走了似的。
若说珍月公主一个女人会这样无理取闹全凭心意行事他或许还信,但穆成是绝对不会的。
他是穆家年轻一代人里的精英,尽管名声没有他的祖父和父亲大,却也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
不然就算他是穆家的后人,也不可能小小年纪便领了将军衔。
可见其确实有常人所不及之处。
如今他和珍月公主一直坚守在城外,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却又迟迟不肯退去,这样子不像是要攻城,倒像是……
钓鱼。
鱼饵就是他和珍月公主自己。
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让人忽视了其中的种种不合理之处,一心只念着军功,念着活捉了他们向君上献俘。
“可是将军,”仍旧有人不舍得近在眼前的功劳,犹豫道,“若那穆成真的是为了报恩所以才如此行事的呢?毕竟……毕竟他连效忠于一个女人的事都做出来了。”
那么由着这个女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似乎也不奇怪吧?
齐猛却眉眼一沉,神色一厉。
“他可以效忠于一个女人,也可以用自己的尊严自己的性命去报恩,但绝不会视自己同袍的性命为儿戏,为了报恩就置他们的生死于不顾。”
“这天下任何一个将领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你们也不要因为穆成效忠于女人就瞧不起他,以为他真的傻了疯了,什么蠢事都做得出来!”
说话的人忙低头认错,房中其他人也不敢再轻易开口,片刻后便离开了。
…………………………
齐猛这厢小心翼翼谨慎对待时,确实有人如他的部下所说一般,忍不住蠢蠢欲动想要对城外的穆家军动手了。
周妟隐藏在人群中,装作普通将士一同向三千穆家军所在的方向奔去,眸中闪着精光,满是对活捉楚瑶与穆成的期待。
他已经打听清楚了,楚瑶带着这三千兵马偷袭连城不成,之后又久攻不下,如今士气低迷,军中许多人又不甚染上了时疫,已经不得不撤退了。
可是眼看着如此大好的时机,齐猛竟然不出兵追击,而是任由他们拔营离开。
既然如此,那这功劳不如索性就让给他,正好他急需在父亲面前立功,重获父亲的信任呢。
之前他派人刺杀珍月公主一事虽然因为没有证据,父亲并未真的责罚他,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猜忌,因此看他很是不顺眼。
如果这回他能够一举将珍月和穆成都抓回去,那之前的过错就可以抵消了,而且还可以狠狠地压大哥一头!
一想到那个总把珍月公主捧上天的人知道他把人抓回去后的惊诧样子,他就忍不住想大笑出声。
周妟下意识的勾了勾唇角,正得意时,忽听身边的人指着前方唤了他一声:“二郎君,在那边!”
周妟抬眸一看,可不正是楚瑶率领的那支三千人的队伍吗!
原本整齐的队伍如今因为接连战败而显得十分颓然,人数少了很多不说,而且七零八落的你跟不上我我跟不上你,走路都似乎摇摇晃晃的。
还有人走着走着就忽然捂着裤裆躲到路边的草丛里方便起来,可见是真的染了时疫。
周妟大喜,当即高呼一声,率兵追击。
五千兵马对穆家军残余的不足两千众,想来怎么都能赢才是。
走在前方的穆家军似乎受到了惊吓,慌乱的四处奔走。
周妟率领的兵马越发士气高昂,挥舞着兵器叫嚣着冲了上去。
然而还未等冲到近前,一阵箭雨忽然从道路两旁的树林里袭来。
箭雨过后,周兵一片惨叫,哀嚎着倒下了一半,有些是被箭矢射中,有些是慌乱间撞到一起互相踩踏。
周妟大惊,心知上当,高呼着想要撤退,那些原本四处乱窜的穆家军却不知何时已经集结成阵,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哪还有半点儿刚才颓然的样子。
周妟无法,只得让身边的护卫护着自己杀出一条血路逃跑。
但他刚要开口求救,就不知被谁打中了喉咙,嗓子一阵剧痛,只发出了一阵分辨不出具体声音的嗬嗬声。
然后就被一股大力往下一按,头朝下砰地一声摔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就是几只脚从身上踩了过去。
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有人像是死尸般倒在了他身上,牢牢地压着他,让他一动都动不了。
与此同时他听到不远处似乎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救我!救我!”
这是……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怎么会?!
周妟忍痛艰难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跟自己身形极其相似的人在几个护卫的保护下正向外冲去。
有其他人见状也跟着围上去保护这些人,但是他很清楚……那不是他的人!那也不是他自己!
不是啊!
不是啊!
我在这里!
救我啊!!
第88章 相见
穆家军抓到周妟之后并未在原地停留, 将他堵上嘴蒙上眼塞进一架马车里,之后就飞快的驶离了原地, 免得得到信得周国人又追过来, 把人救走。
一千人的队伍步伐整齐动作迅速的退回到了魏国境内,虽然一个个面上看上去狼狈, 但精神却都十分振奋, 丝毫没有打了败仗吃了亏的样子。
另外两千人马将周妟带来追击他们的周兵尽数剿灭,也很快退了回去, 到了事先约定好的地方与他们会合。
两厢人马再次合二为一,向鳐水关进发。
得到消息的魏祁已经在城门上站了整整半日, 远远看到楚瑶的马车被长长的队伍拥簇着向这边驶来, 立刻转身下了城墙, 命人打开城门,亲自出城相迎。
青青掀开车帘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又飞快的把头缩了回去, 对楚瑶笑道:“公主,世子亲自迎出来了。”
楚瑶嗯了一声, 仍旧靠在车中闭目休憩,并没有出去的意思。
直到马车进了城,城中迎接她的锣鼓声响起, 鳐水关诸将领及官员均已位列道路两旁,她这才睁开眼,起身向马车下走去。
魏祁始终站在车边,一颗心跳如擂鼓, 若非有周围的鼓乐声遮掩,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声一定能让旁人听去。
马车的帘子掀开,青青率先走了下来。
转身要回去搀扶楚瑶时,却被魏祁挤到一边。
她笑着躬身退到一旁,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不以为怪的样子。
楚瑶走出车门,就见一男子对自己伸出了手,手指修长,带着她熟悉的薄薄的茧子。
顺着那只手臂向上望去,便是数月不见的熟悉面孔。
战场的刀锋和边关的寒冷似乎让他的轮廓更锐利几分,但唇角的笑和见到她时眼中陡然迸发的光却还是原来的样子。
仍旧是那个傻子。
楚瑶亦是笑了笑,前些日子心头憋着的闷气在这一瞬间似乎消散无踪,纤臂微抬,将自己的柔荑放入了他温热的掌心。
魏祁生怕她还在生气,不肯让他扶她下车,直到那只柔软的玉手终于放到了自己手里,心中才狠狠地松了口气,同时唇边笑意更盛,一手扶着她,一手搭在她的腰间,将她半抱着从车上扶了下来。
这动作太亲密,有一瞬两人几乎脸贴着脸。
魏祁喉头一阵干涩,趁着旁人不注意哑声唤了一声:“绵绵。”
女子却没理他,若无其事的下了车,离开他身边时搭在他肩头的手不着痕迹拧了一下。
冬日里穿得厚,这一下拧的不疼,却让魏祁觉得很痒,喉咙好像更干了,拉着她的手没舍得放开。
楚瑶挣了一下,没挣开,转头看向他,示意他松手。
他却红着耳根看向别处,就是不肯松。
楚瑶无奈,也不便在人前下他的脸,只能任由他拉着,向众人走去。
直到此时,众人才看清这个一生荣宠,在大燕贵为公主,来到大魏后又被魏氏王族捧在手心儿里的女人长什么样。
美。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
天下美人何其多,但众口难调,总有人喜欢不一样的美人儿。
可不管他们喜欢什么样的,面对这样一张脸,没人能挑出任何一点不好,仿佛这已是上苍最完美的杰作,没有任何需要再修改的地方。
这种美不止是容貌上的,更是这女子周身上下的气质
举手投足间的从容不迫,一言一行间泰然自若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强大气势,明明看上去温和可亲,却偏偏又让人不敢逼视。
众人匆匆一瞥便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一是失礼,二是世子那副咧着嘴傻笑的样子真是……
不忍直视!
楚瑶示意鼓乐稍停,让人将后面马车中的周妟带了出来。
周妟眼睛仍被蒙着,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一个很好听的女子声音说了句“这是周王次子周二郎君”,之后周围便陡然响起了一阵欢呼声,喧腾的带着战场上男儿们特有的热血的呼声仿佛冲破云霄。
无需多问周二也知道,他一定是被带到魏国境内了!带到魏军之中了!
他扭着身子呜咽着挣扎起来,口中的布塞得太紧,让他只能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
身后的人没过多久又把他带了下去,身边渐渐安静下来,他知道自己被当做战利品一般在众人面前炫耀过了,之后就要被关起来了。
可关起来之后呢?
是杀了他还是用他向周国索要赎金?
周妟心中只希望是后者,希望父亲能念在父子之情把他救回去。
他胆战心惊的被人关到了一处牢房里,眼睛上的黑布被扯下来时,半晌都没能看清眼前景象。
直到适应了周围的光亮,才发现自己是被关在一处地牢里。
地牢里不止他一个人,对面的牢房里有几人半死不活的躺着,浑身上下就没几处好地方,可见是受了许多刑罚。
周妟瑟缩着往后躲了躲,想要离他们远一点儿。
下一刻却又似乎发现了什么,忽然上前。
这是……
是……
“王福,李玉?你们……你们不是死了吗”
对面牢房里不是别人,正是他派去刺杀楚瑶的那些刺客中的几个。
其中有人听到动静艰难地抬起了头,见到他之后陡然睁大了双眼。
二郎君……
二郎君!
他猛地起身想要扑过来,但被打废的双腿让他立刻又跌了回去,只能伸着手对对面的人发出一阵呜噜呜噜的声音。
周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被人毒哑了,说不出话。
如果是留着他们想要探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那么就绝对不会用这种方法。
如果用了这种方法,就说明能从他嘴里打听到的已经都打听到了,或者根本就没想从他口中探听出什么。
可若是这样……那还留着他们做什么呢
又为什么大老远的把他们从魏京送到这里来呢?
周妟打了个冷战,没由来的想起在宫中时大哥在他耳边说过的话。
“珍月这丫头心眼儿小的很,之前攻下鳐水关拿下十座山,是因为你让人烧毁了她一座山。可你要杀她这事儿……可还没完呢。”
“快去吧,珍月她等着你呢……”
快去鳐水关送死吧,她等你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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