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有什么办法确定陛下究竟是不是先帝血脉?”
周伯庸摇头:“没有,我又不是神仙,真的无所不能。”
徐公也知道这是强求了,只得收回了目光。
一旁的周伯庸却又忽然开了口:“不过就如今这个时候来说,长相确实是最能证明问题的了。”
“或许是先帝或贤妃的祖辈里也有人长成这样呢?”
康恒远却再次摇头:“大燕皇室一脉从祖辈开始就没有出过相貌不佳的人,太庙里至今还挂着太祖皇帝等人的画像呢。”
“而先帝当初之所以纳了贤妃,正是听人提起秦州一代的林氏一族专出美人,阖家上下都是美人坯子,所以才让人挑了个最为年轻貌美的入宫,想看看是否属实。”
“可见这林家人亦是相貌周正,不该有长的像陛下这样……普通的。”
如此说来,那确实可疑啊。
“朝中只有你注意到此事吗?别人呢?他们就没有觉得不对劲?”
康恒远苦笑:“察不察觉有什么区别?刘承难道还会任由陛下长大成人,将朝政交还与他吗?”
那怎么可能!
所以大家即便看出来了也没吱声,没有人愿意去捅这个娄子。
反正如今这位年仅六岁的陛下注定是活不长久的,刘承不过是暂时还没有对他动手而已。
徐公轻叹一声,又问:“那你看这孩子可觉得眼熟?像不像先帝身边的什么人?”
贤妃自入宫后就没再出去过,若是真的有人与她有染,那定然是宫里的人,这个人还能出入内宫而不被发觉。
能做到这种事的人并不多,左不过先帝身边信得过的那些。
康恒远却仍旧摇头:“看不出,我若能看出来,这孩子估计早已经死了。”
房中再次陷入一片沉默,三人各有所思,最终却谁都无法将这件事捋清,只得暂时将其放下,又说起别的事。
谈话间,书童又欢天喜地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先生!先生!公主攻破了连城,一并拿下了与其相连的几座城池,大获全胜!”
“当真?”
“当真!”
书童将手中书信递了过去,绘声绘色的讲述着送信人传递的消息,房中先前的沉闷被瞬间打破。
徐公伸手接过他手中信笺,一目十行的扫过,唇边露出一抹笑意,与有荣焉的抚了抚胡须。
康恒远在旁啧啧称叹:“你这小徒儿,确实了不得。”
“那是自然,名师出高徒嘛。”
徐公豪不自谦地道。
康恒远轻哼一声,懒得再看他在这里显摆徒弟,稍坐片刻从周伯庸那里搜来一堆补养身体的药材之后便走了。
第95章 想法
三月末, 两封信前后脚送到了楚宫之中。
楚沅收到第一封信时,大笑着拍了拍几案。
“好!不愧是我的女儿。”
信是楚瑶寄来的, 上面说既然魏王和穆家军打着她的旗号行事, 那她就索性跟到战场上去,这样最起码可以随时知道魏国和穆家军的动向。
楚沅翌日笑着将此事告知了众人, 众人对楚瑶自是一番赞誉。
唯有楚滔面色沉沉, 离宫回府后仍旧阴沉着脸。
“老爷,可是朝中有什么不顺的事?”
吴氏亲自端了茶过来问道。
可即便如此, 楚滔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
“不顺的事?这半年来有什么事顺过吗?”
明明是事事不顺!
从珍月公主定亲开始,他们这房便与大哥有了罅隙。
那时候他总觉得等珍月走了, 他再想办法慢慢弥补就是了。
结果呢?还不等他完全消除了大哥心中的芥蒂, 这母女俩就给他惹出了事来!
二娘想去梧桐苑的公主府小住, 求到他这里来,想让他跟君上求情。
他没答应,她转脸就去求了吴氏。
吴氏心软, 怜她之前因珍月受了不少委屈,觉得那公主府左右现在也是空着无人居住, 让她去玩儿玩儿也没什么,便背着他进宫去求了夫人。
她去的时候刚好君上过来了,君上好面子, 觉得这也不过是桩小事,便答应了,只是叮嘱不许乱动公主府里的东西,也不许二娘她们住到公主的寝殿去。
吴氏欢天喜地地应了, 转头回来便帮着二娘给她那几个相熟的小姐妹下了帖子,定好了日子便去了。
然后……
然后她竟然不将君上的话放在心上,硬是住了公主出阁前的寝殿,还将公主府里原本的下人都赶了出去。
结果当晚公主府就不小心走了水,又因人手不够救护不及,整个公主府都化为了灰烬!她自己也被烧伤了脸破了相!
如此这般之后她竟还有脸让他们去给她讨个公道,说她的下人当时去林中找到公主府那些被赶出去的下人了,但是他们明知走水却不来救,不然她的脸也不至于被烧成这样。
且不说这事到底是真是假,究竟是那下人推脱责任,还是公主府的下人真的无动于衷,但说出去大家肯定是不会信的。
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是她自己胡编出来的,就为了转移视线,让人忘记她住了公主寝殿的事。
楚滔费了半年心思企图缓和自己与楚沅的关系,结果全因为这母女俩毁了!
楚沅觉得连他的女儿都敢不听他的话,做出阳奉阴违的事情,他这个做爹的就更不用说了。
于是从那之后再也没有重用过他,甚至有意无意的排斥他。
他作为国主的弟弟,这些年一直谨小慎微,生怕多疑的大哥觉得自己对国主之位还有什么非分之想,像对待当初那几个庶出的兄弟一般对待他,或是像其他国家的国主对待自己的兄弟一样,把他打发到什么偏远的地方去。
可是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努力多年,却还是架不住家中的慈母败儿,一朝之间前功尽弃。
难怪人说妻好一半福,若不是这吴氏耳根子软,被二娘怂恿着进宫去见了君上和夫人,又怎么会发生后来这些事!
吴氏心中有愧,加上楚二娘被送去了道观里,吃穿嚼用给多给少全看楚滔的心情,她也不敢在他面前发脾气,只得讪讪地笑。
“我随口一问罢了,老爷不要生气。”
楚滔哼了一声懒得理她,抬脚便去了小妾那里。
又过了几日,又一封信从魏国传来,与之一起到达的还有边关送来的消息。
魏军攻破周国连城,一举拿下连城及与其相连的几座城池。
拿下这几座城池不仅仅意味着几场简单的胜利,更代表魏国得到了大片肥沃的良田。
战争最需要的是什么?
无非是粮草和兵马。
有了这些良田,魏军出征时的辎重就有了保障,今后只会更加无往不利。
楚国满朝哗然,议论纷纷,楚沅对此自然也是有些担心的。
但是好在楚瑶来信说她会尽量弄清楚这些田地每年产粮多少,产出的粮食被运送存储在了哪里,将来再写信告诉他。
知晓了魏国粮食储备的数量和地点,对于楚国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他便暂且将此事放下了。
但是这件事不便对外人言,免得走漏了消息让魏国察觉,所以楚沅没有对任何人说。
朝中人不明所以,见他似乎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等散朝后询问楚滔,君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楚滔怎么知道?
但又不想让人看出楚沅什么都没和他说,便还是笑着做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君上自有安排。”
出了宫之后,他却有些绷不住了,直接去找了楚岱山。
楚岱山自从派人刺杀珍月并抢夺她的嫁妆不成之后,便彻底歇在了家里,很少出门了。
一来楚沅对他越来越不喜,二来他在那次事件中失去了自己最看重的嫡孙,而楚沅竟然自始至终没有给他一个说法,甚至连点儿补偿安慰的意思都没有,这让他也对楚沅失去了信心。
楚滔原本跟楚岱山走的并不算太近,虽然把他当长辈奉养着,但实际上接触的不多。
如今他们同病相怜,又都是楚家人,私底下倒是越走越近了。
“君上如今很是信任珍月,我虽不知他究竟有何打算,但却知道珍月今日又送了封信进宫。”
“君上对于魏国攻破连城一事无动于衷,定是珍月在信里又跟他说了什么。”
楚滔将宫中发生的事对楚岱山说了,楚岱山闻言眉眼阴沉,怒其不争的在几案上捶了一拳。
“君上早些年还清醒,知道珍月不可信,如今却是越来越糊涂了!”
“一个自幼便去大燕为质,回来没几年就嫁到魏国的女子,怎么可能真心向着我们楚国!”
“他真是……真是……”
他嗨呀一声又一拳捶在了几案上,神情恼怒。
从前珍月刚从大燕回来他就觉得这个女子一身在燕国养成的习气,目无尊长桀骜不驯,与其说是楚国人,不如说已经是大燕人。
如今她嫁去了魏国,那就是姓魏了,更不是他们楚国人了!
君上却如此信任她,还把她当做楚国之女!
愚蠢!
楚滔倒没觉得珍月可信还是不可信,他只是觉得楚沅不该只听信她一家之言,有什么打算好歹应该跟他们商量一下。
别的不说,他们两个可是亲兄弟,他难道不知道他这样排斥疏远他,会让他在朝中很难做人吗?
“不知三叔可否能与之前那位魏国使臣联系上?若是可以的话,我们不妨从他那里探听些消息,也好知道珍月对我大楚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提起这个,楚岱山脸色更不好了,摆了摆手:“别提了。”
“此人因为犯了事,早已被魏世子弃之不用了。”
“犯了事?”
楚滔眉头一挑:“莫不是之前他与咱们一起协商抢夺珍月嫁妆的事被发现了?”
“不是,”楚岱山道,“是因为他与魏老夫人勾结意图谋害珍月,结果没能动的了珍月,还把自己和魏老夫人一起都撘进去了。”
楚滔闻言一惊:“魏老夫人都搭进去了?那岂不是说……魏王与魏夫人很看重珍月?”
“非也非也,”楚岱山摆手道,“是魏王与魏夫人早已对魏老夫人不满了,所以便借着这次机会将魏老夫人送到数百里外的别宫静养了。”
这件事虽然魏国捂得严实,但他还是打听到了一些细枝末节。
想到自己打听到的那些消息,他便不屑的轻嗤了一声。
“说起来这魏王与魏夫人定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如此对待长辈,且还是自己的嫡母!也不怕遭报应!”
楚滔却无心去管这些事,只是担忧地道:“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君上如今对咱们……可是越来越生分了。”
帝王之家向来与其他家族不同,其他家族都盼着族中的能人越多越好,这样家族才能壮大,才能在诸多世家大族中立于不败之地。
可身为帝王,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的叔侄兄弟比自己优秀,随时可以取而代之。
楚沅虽然还没有称帝,但如今行事却越来越向这方面靠拢了,对他们这些族人再不像当初那般倚重了。
长此以往下去,他们这些楚家人,势必会被摒弃。
楚岱山自然也知道这点,所以看向楚滔的目光多了几分肃重。
“我倒是有一想法,只是不知二郎你敢不敢。”
第96章 有钱
冬日的最后一场雪飘落的时候, 周妟死在边关的消息传回了周京。
周王纵然心里有些生周妟的气,怀疑是他给大周惹来了麻烦, 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且还是自幼就承欢膝下的嫡子,就这样死在了敌国手里, 还是在战场上被人当众活活烧死, 周王内心悲愤可想而知,当即便病倒了, 卧床休养了数日才得以好转。
周夫人更是悲痛万分,得知消息的当时便身子一晃晕了过去, 醒来看到周昊坐在自己床边侍疾, 更是失态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怒目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了你弟弟!”
先前萧谨言出使大周时埋下的祸根,在这一刻生根发芽,无限放大。
究竟是周妟派宋莽去刺杀了珍月, 还是周昊收买了宋莽刺杀珍月然后又嫁祸给周妟,这一刻, 周夫人更相信是后者。
周昊执碗的手一晃,些许药汁从里面洒了出来,烫到手指, 他却恍若未觉,愣了片刻后掰开周夫人的手,把药碗递给了一旁伺候的下人,让他们服侍周夫人喝药。
周夫人却推开了下人, 仍旧固执地盯着他。
“是不是你?究竟是不是你!”
平日里端庄淑丽的女人此时鬓发散乱,赤红着双目睚眦欲裂,和任何一个痛失爱子的母亲一样失去了理智。
然而这样的冲动激愤,却不是为了周昊,而是为了死去的周妟。
周昊看着她,眼中原本的几分关切彻底消散,唇边挂起惯常的浅笑。
“是不是我并不重要,母亲只需知道,如今,你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了。”
周夫人一愣,旋即紧绷的身子像是陡然失去了支撑,肩膀一垮,呆呆地坐在床上不再言语。
周王多子,几个藩国之中属他子嗣最多,六儿三女。
但其中嫡出的儿子只有周昊和周妟而已。
如今周妟死了,嫡子便只剩周昊一人。
周王自己本是庶子,也并不太在意嫡庶之分,所以对他而言,死了一个周妟虽然可惜,也会伤心难过一阵,但并不是什么天塌了的大事,反正他还有五个儿子呢。
可是于周夫人而言,周妟死了,她便只有周昊了。
如若周昊不能登上国主之位,那么其它的庶子将来若是掌控了周国,她这个嫡母定然不会受到爱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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